等到众人陆续入座,李再安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倒捏着,在面前的茶几上轻轻的磕打,说道:“期货的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与我当初的预想完全吻合,今天的开盘价已经涨到了31.42美元一桶的高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价位已经濒于虚高了,接下来的几天,走跌的趋势或将不可避免,所以我在来之前结清了证交所那边的投资。”
现场很安静,每一个人都在听他说这些事,没有一个人插嘴,也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的意见。
可以肯定,在场的这些中下层头目们都是一些大老粗,别说是金融、期货了,就连基本的会计结算他们都不会做,他们只知道这次的投资赚到钱了,而且赚的很是海量。
不到两周时间,四百万美元的投入狂赚将近两百万,近乎折半的利润,而且还是完全合法的,这种赚钱的方式他们过去没有经历过,甚至可以说是连一点基本的概念都没有。
主导这次投资的人是李再安,在座的诸位以他马首是瞻,如今,他们关心的不是这次投资何时退出,而是类似这样的赚钱机会今后还会不会有。
手里的烟卷在茶几上磕打了几下,烟卷内的烟丝陷下去一大截,李再安把它叼在嘴里,旁边立刻便有一位小头目点燃了打火机送过来。
“总的来说,这次的投资收益不错,”烟卷点燃了,李再安靠近沙发里,一只胳膊竖起来,拨弄两下手指头,很快便有一名随行跑过来,送上来一份表单。
“扣除必要的手续费,这次的赢利是……”将表单铺在茶几上,李再安斜着眼睛看了看,说道,“183万,还有些零头。不过考虑到其中的160万要拿来补齐账上的亏空,给巴诺罗一个交代,所以咱们能够分到手的,也就只有23万了。”
在场的人除了楚振邦之外,还有十六个中下层的头目,23万分十七份,每人只有一万多。
原本兴奋了几天的情绪,在这时候就像是遭遇了一盆冷水,十几个人一下就被打蔫了。
“这次的投资,我投了80万,”李再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恰到好处的把握住了每个人的心态,“不过就像我当初说的那样,我只拿回自己的本金,至于赢利我就不跟你们分了。至于说这23万的赢利怎么分配,那是你们的事情,在这里,我只能提一个建议。”
“您说,您说……”
“我们都听您的……”
“是啊,听保罗先生的……”
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同样的心思,这一次的操作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他们当然不希望这第一次变成了最后一次。
“这次咱们之所以能够在期货上有所斩获,主要还是选择的时机恰当,一般情况下,像这种短期内谋求暴利的机会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李再安垂着头,沉闷的吸了两口烟,座前四周的一双双都盯着他,对于这些眼睛的主人来说,期货、股票距离他们都有点遥远。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要选对了方向,期货、证券市场仍旧是目前咱们谋求高利润的最佳地点,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克鲁塞罗始终在贬值。”鼻孔里喷着淡蓝色的烟雾,李再安慢条斯理的说道。
对于期货来说,影响其行情的因素有很多,像什么市场供求关系啦、经济周期啦、政府政策啦等等等等的,而对于目前的巴西来说,还有一个因素至为关键,那就是受高通胀影响而带来的货币持续贬值。
圣保罗证券市场是紧盯国际期货行情的,既然牵涉到国际期货行情,就必然会与货币汇率相关联。
而在月通胀率百分之三四十,也就是克鲁塞罗兑美元汇率逐月暴跌的情况下,即便是某类期货当月的国际价格不变,在圣保罗证券市场以克鲁塞罗做结算的时候,看到的该类期货行情也是持续上扬的,这就是高通胀为证券、期货市场带来的畸形。
以七月大豆为例,美黄2号期货在当月维持每蒲式耳13美元的价格不变,而在当月,克鲁塞罗兑美元的汇率从80:1跌倒了100:1,那么该类期货的当月价格在圣保罗证交所就表现为上扬的趋势,从每蒲式耳1040克鲁塞罗涨到了每蒲式耳1300克鲁塞罗。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这种涨跌是受克鲁塞罗汇率涨跌影响的,而圣保罗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又是在巴西国内展开的,那期货投资者的收益同样也受到了货币贬值的影响,从表面上看他是在期货市场上赚了一笔,实际上扣除通货膨胀的因素,他不还等于是不赚不赔?
的确,从表面上看,这其中存在一个类似于守恒的定律,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期货市场本身就是金融体系内的一个组成部分,本身又与大宗贸易直接关联,因而这个市场对货币涨跌的反应非常迅捷,其期货价格几乎紧密关联某一种货币的当天涨跌,从某种程度上说,它这种价格变动甚至是带有预期性的。
比如说,克鲁塞罗在四号到五号两天跌幅为0.002%,这个下跌的情况最晚在五号收市的时候就能反映到期货市场上。
但在普通生活中,菜市场上、超市里是感受不到这些的,一瓶洗发水五号卖500克鲁塞罗,可能到月底还是这个价,直到大宗货物的价格调涨反馈下来,市场的价格才会突然出现暴涨的局面。
500克鲁塞罗一瓶的洗发水,或许到了下个月五号,也就是一个月后,才会突然提价,猛涨到2000克鲁塞罗一瓶。
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在国际期货市场上有所斩获的人们,早就将他们原本不该收获的收益装入囊中了──当然,这部分收益严格来说并不是他们从期货市场上的获得的,而是从国内普通市场,从普通民众的口袋里掏走的。
通货膨胀是对底层民众最直接也是最无耻的剥夺,这便是一个最直接的表现。
当然,李再安绝不会将这些东西当着眼前这些人的面合盘托出,他只需要告诉这些人,自己打算筹资申办一所投资基金,受资金和自身条件的限制,基金打算以风险较高、融资较为困难的对冲基金的形式申办,审核挂靠银行为圣保罗州银行。
巴西对投资类基金的监管与美国类似,但申请条件要比美国略高,按照去年的政策,申请一般的开放式投资基金,创立资本不得少于七千万克鲁塞罗,按照当时的汇率,相当于七百万美元。
而对冲基金因为风险高、收益无保障,且又是免责类金融产品,融资困难,所以门槛低很多,为创立资金不少于两千万克鲁塞罗,差不多两百万美元上下。
受克鲁塞罗大幅贬值的影响,如今申办一所对冲基金的创立资本已经远远不到两百万美元了,真要较真的话,几十万美元就够了,但李再安打算将创立资金定在两百万美元的线上,毕竟启动资金太少的话根本操作不起来。
这两百万美元的启动资金,李再安打算自己拿出一百万,剩余部分则由在座这些人去凑,他自己不是搞不到这些钱,而是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将自己的利益与这些头目们的利益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除了资金上的要求之外,申报对冲基金还必须有一家银行作为审核挂靠银行,这家银行无权插手对冲基金的投资行为,只是对它的盈亏情况做审核。
李再安选择了圣保罗州银行,之所以选择它,一方面是因为这家银行规模不大,管理也不是很严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科里亚持有这家银行的大部分股份,凭借她的支持,有些事情办起来更方便。
对于在座的这些人来说,除了李再安之外,十几个人全都是大老粗,若是问他们如何贩卖毒品,他们说起来绝对头头是道。
但若说到投资,说到对冲基金,他们只能是两眼一抹黑,大部分人甚至连对冲基金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为此,李再安还得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什么叫对冲基金,这东西都是靠什么赚钱的,当然,正因为这些人都不懂,他才可以乱说一气,给他们许下一片美不可言的愿景,并将这份愿景与此前两周狂赚数百万的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
十六个人均摊一百万美元,再加上之前已经有二十万放在那里了,也就相当于均摊八十万,只需要每人掏出五万美元就足够了,而对于在座这些人来说,五万美元拿出来固然有些肉疼,但却是也不算多大的数目。
最重要的是,李再安还给了他们保证──最多两个月,就能让他们拿回全部的投资,而在此之后,他们就可以坐等盈利了。
别说是一群靠贩卖毒品、放高利贷过活的匪徒,类似的事放在谁的身上谁又不能毫不动心?
最终,就在这个地下舞厅的后间里,一个毒枭头子带着一群贩毒头目定下了进军金融界的大计,两百万美元资本创办的对冲基金定名为“Pai”。
名称最前面的“Pa”,取自与保罗·安的葡萄语首写字母,而“I”则是一个计量符号,也是一个野心的表现,此后,李再安名下的所有产业,任何一个一类企业、企业集团、金融机构名称都是以“I”为收尾字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