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暗,在丞相官署处理完一天政务的谢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府里。
轿子缓缓放下,老迈的谢渭苟着腰慢腾腾地钻出了轿子,贴身服侍多年的老仆急忙上前扶住他。
老仆心疼道,“相爷,那些杂事您大可不必亲力亲为,让下面的人去做也就是了!”
谢渭摆手道,“朝事无小事,岂能委任他人!”
话虽是如此说,但老仆跟了谢渭多年,哪会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旁人信不过,权力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心安!
老仆建议道,“既是如此,不妨给二爷添些担子,他在工部侍郎的位子上干了好些年,也打磨够了!”
谢渭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说到这里,谢渭心中重重一叹,自己的三个儿子里,他其实最属意老三谢恪,其人无论心性还是智谋都是上上之选,只可惜当年他行事偏颇,让老大谢权娶了老三心爱的女人,结果父子就此结仇。
老三谢恪不忿之下,破门而出,投奔至太子萧彻门下,现已官至大理寺卿。
每念于此,谢渭便心痛如刀绞,本应成为他左膀右臂的儿子,却投奔对手,成为对手用来对付他的利器,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相比于老三谢恪,老二谢骏的才干就要差上许多,心性也不够稳重,好在这些年一直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磨练,进步不小,倒也能放用任事了。
想到这里,谢渭便决定等过些时日,启奏皇帝后,给老二挪动一下位置,工部不过是管些营建的差事,在六部之中垫底,于朝政影响实在有限。
谢渭在老仆的搀扶下,走进屋子里的太师椅坐下。
老仆一挥手,下人们便急忙呈上热茶,端来饭菜,回过头来温声道,“相爷,该用膳了!”
谢渭喝了一口热茶,摆手道,“待会儿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老仆只得挥手,命下人们将饭菜端回去。
这时,谢蕃腆着肥胖的身子走进来,跪下磕头毕恭毕敬道,“爷爷!”
“原来是蕃儿啊?”谢渭直起腰背,抬手道,“起来吧!”
“是!”谢蕃站起身来。
望着谢蕃那肥胖的身子,谢渭有些不高兴,“你这些日子还在胡吃海喝吗?”
“没有!”谢蕃急忙辩解,“孙儿这些日子一直茹素,已经瘦了许多!”
谢渭闻言,脸色这才和缓下来,他对这个孙儿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年纪小,但聪明过人,又有急智,将来延续谢氏一族辉煌的重任恐怕要落在这个孙儿肩上。
没办法,他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孙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倒是有一堆。
只是这个孙儿自幼被宠溺惯了,行事无所忌惮,且饱食碌碌,气质着实不佳。
“爷爷!”谢蕃欲言又止。
谢渭见状,当即对着下人们挥了挥手。
老仆躬身一礼,带着下人们离开了屋子,出门时还细心地将屋门掩上。
“什么事?”谢渭望向他问道。
谢蕃转着老鼠般的小眼睛道,“爷爷,我这些日子细细想了一下,发现那宗政元恒担任郎中令,执掌禁军,委实对我们极其不利,将来一旦生变,他大可封锁宫禁,阻绝内外交通,强行扶持太子登基,一旦事成必会让我们极为被动!”
谢渭心中微讶,却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禁军不过三千人,又都是些功勋子弟,虚有其表,难堪大任,只要我们能拉拢住虎贲军指挥使萧达,使其麾下的五万精锐为我们所用,宗政元恒便不足为虑。况且你爹统帅的八万京畿守军便在长安城外驻扎!”
谢蕃急忙道,“孙儿担心的并非仅此而已,梁王执掌十二卫战军已久,上下大小将官都是由他亲手提拔,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可以说是对他唯命是从。
如果我们一开始不能占住先手,扶持城阳王登基,让梁王找到出兵的借口,便是我们能完全统领虎贲军和京畿守军又有什么用呢?
虎贲军和京畿守军加起来不过十三万人,而十二卫大军不下六十万,又是久战精锐,到时候我们如何能敌?”
谢渭目光中泛出一抹咦色,“看来这些日子你确实没有在闲耍,而是在用心琢磨政事!”
谢蕃当即反应过来,爷爷这是在考验自己,当下也有些得意,开口问道,“爷爷,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拿下宗政元恒的郎中令之职?”
谢渭瞥了他一眼,“不用!”
谢蕃愣了一下。
谢渭望着他,解释道,“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年少登基,帝王心计最重,最擅长平衡之术,他见梁王势大,便扶持我们谢氏一族执掌朝政,以对抗梁王的威胁。
待我们谢氏一族完全执掌朝政,他又担忧,怕我们将他架空,于是又扶持刚刚归来的宗政元恒统领禁军,让我们的手伸不进宫里!”
“那将来……”谢蕃困惑道。
谢渭见他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当即点破道,“皇帝春秋鼎盛,而今不过四旬,而宗政长玄早已年过半百,你说谁会死在前面?”
谢蕃突然明白过来,两只肥手狠狠拍在一起,“皇帝是想以拖待变?”
谢渭点了点头道,“只要皇帝陛下不出什么意外,局势便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
谢蕃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皇帝出了意外呢?”
“这个可能性很小!”谢渭放下茶杯道,“宗政元恒本就是皇帝扶持用来制衡我们的,如果我们对他出手,只会让皇帝对我们有所警惕,与其如此,不如静观其变。”
谢蕃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宗政元恒确实很有威胁,但这个威胁发生的几率很小,不值得为此冒险。
但谢蕃今日却是有备而来,他低着头小声道,“孙儿有一计,可以令宗政元恒乖乖去位,且让人看不出是我们出手!”
谢渭瞥了他一眼,“什么计策?”
谢蕃凑上前低声耳语几句。
谢渭浑浊的眼睛立时为之一亮,但又很快熄灭。
此时谢蕃退回原位,谢渭摇头道,“不妥,还是太冒险了!”
“啊?”谢蕃不禁抬高了声音。
谢渭叹了口气,自家孙儿竟然想雇佣江湖高手入宫行刺,而且还是在宗政元恒值守的时候。
众所周知,北靖的江湖高手大多听命于宗政长玄。
在宗政元恒值守的时候,发生江湖高手入宫行刺的事,皇帝会如何想?
除非宗政元恒力战而死,否则皇帝必会生出猜忌之心——是不是宗政长玄和宗政元恒父子按耐不住,想上位帝尊?
这个计策不可谓不毒,但关键是去哪里找这么一个江湖高手?而且还是在不暴露己方身份的前提下,别到时候把自己也给卷进去了。
谢渭行事谨慎,对那些江湖人物向来信不过,虽然个个都自称义薄云天,但一遇到事,便纷纷作鸟兽散,他可不想为此犯险。
但谢蕃却相反,心下认为如果能离间皇帝与宗政元恒的关系,那就值得冒这个险。
而且计划得当,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在一番口舌之后,谢蕃却始终无法说服爷爷谢渭,只得叹着气退了出来。
望着谢蕃离去的背影,谢渭不禁摇头,这个孙儿还是太想当然了。
回到屋子里的谢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策妥当。
他不禁叹道,“看来爷爷真是老了,连一点小小的危险也不愿意冒了!”
不甘心放任宗政元恒坐大的谢蕃当即决定,瞒着爷爷谢渭来谋划此事。
……
次日,谢蕃通过掮客找到了一个专门为人干脏活的江湖势力——黑心团。
顾名思义,这些人都些黑心的家伙,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干。
但这种事,谢蕃自然不会亲自前来,而是派了一个亲信——银刀沈寒。
一听名字,就知道沈寒是江湖中人,他出身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派内只有十几人,便是修为最高的掌门也只有五级修为。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成就也不会太高,毕竟上限就摆在那里。
谁知后来宗政长玄整顿北地江湖,收揽这些江湖势力为己所用,凡是不从的通通打灭。
沈寒所在的门派按理说没有拒绝的资格,毕竟太小了,结果他们的掌门脑子不好使,被人怂恿之下,竟然站出来当出头鸟。
时至今日,沈寒还记得门派破灭那天发生的事,一名校尉带着一百精兵挟着强弩闯进院子,不由分说便把他们的掌门射成了刺猬,他的那些师兄弟或是被杀,或是逃走,自此再也没有遇见。
逃出来的沈寒因缘际会之下,偶遇一名同样被覆灭门派的高手,其人弟子门徒丧尽,沮丧之下便把一身所学都传给了沈寒。
深知江湖险恶的沈寒,自此日夜苦练,终是苦心人天不负,竟然一路修到六级,成了一名高手!
只是此时的江湖已不复往昔,那些单枪匹马的强人大多娶妻置业不问江湖,或是托身于大派听从宗政长玄的号令,鲜少再有独行之人。
沈寒不愿听从宗政长玄的号令,又不愿遁世隐身,便在一个友人的介绍下,进入谢府担任教头一职。
因他办事谨慎,且忠心耿耿,很快便获得重用,私下里为谢氏干些见不得人的差事。
谢氏为了拉拢他,还将一名旁系女子嫁给他为妻。
……
掮客准备的密室里,沈寒被一件黑色长袍包裹地严严实实,连脸上也戴着一个面具,务求不让外人看出一丝端倪。
隔着一张桌子,沈寒的对面坐着一名脸上刻着字的凶恶男人,其人一手攀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神情中满是恶意,犹如即将蜇人的毒蛇一般,一看就是穷凶极恶之辈。
沈寒嘶哑的声音道,“我听说你们很守规矩,也很有信誉!”
“那是当然!”凶恶男人粗声回道,“我们本来就是干脏事,如果还不守规矩,那还会有生意上门吗?”
沈寒点头道,“我这里有一笔买卖,你们敢接吗?”
凶恶男人望着包裹着黑袍的沈寒,犹如望着赤身裸体的美人,目中满是残忍的笑意,狞笑着道,“只要给钱,没有什么事是我们不敢接的!”
“是吗?”沈寒低声道,“入宫行刺的活你们也敢接吗?”
凶恶男人脸上的残忍笑意立时凝固住,片刻后他缩回身体,阴阳怪气道,“那就要看你给不给得起价钱了?”
“你们要多少钱才肯出手呢?”沈寒一口问道。
凶恶男人终于确认面前的人不是在开玩笑,在盘算片刻后道,“一口价十万两银子,而且要先交钱!”
沈寒既没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在盘算值不值得,虽然他来时谢蕃交代不惜代价,但熟悉江湖事的他自然不会让对方狮子大开口。
犹豫片刻后,沈寒终是点了点头,十万两银子虽然多了些,但干的毕竟是这种杀头灭族的事。
“说好了,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凶恶男人昂起头颅补充道,皇宫大内岂是那般容易进去的,他打定了主意,如果对方答应,他就派一个倒霉蛋去宫里闯一遭,不求得手,只求不坏了规矩,然后便可以昧下着这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凶恶男人抛出这些条件后,本以为对面的人会拒绝,岂料沈寒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以!”
凶恶男人脸色变了变。
沈寒笑道,“我不要求你们得手,只要你们能刺伤皇帝就可以!”
“刺伤就可以?”凶恶男人琢磨了一下。
沈寒点了点头,“你们要让皇帝感觉很不安全,时刻都有人能刺杀他!”
凶恶男人没想到沈寒会提这种要求,但如此一来,他们的任务也会简单许多。
沈寒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扔出桌上,然后起身向外而去,“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剩下的一半事成后再付!”
凶恶男人伸手拿起银票一看,差点气个倒仰,确确实实是一张十万两的银票,但却只有半张!
凶恶男人没想到沈寒会来这一手,脸色顿时黑下来。
如此一来,却是只能按照沈寒所说的去办了!
望着沈寒离去的身影,凶恶男人一招手,一道矫健的身影掠到他的身旁。
“黑枭,你追上去,看这人是什么来头,切记不要被发现!”
“是!”被称作黑枭的矫健男子应了一声,随即掠身而出,追了上去。
黑心团的人手大多来自于一些破门而出,或是在外声名尽毁的强人,因此他们加入黑心团后,便弃原名不用,转而以黑为姓。
黑枭就是如此。
他也有六级的修为,尤以轻功见长,便是七级高手也能一较高下,但交手的功夫却要差许多。
此时天色尽暗,黑枭远远地跟在沈寒身后,在一排排的房屋中间跳来荡去,宛如猿猴一般。
沈寒起初笼着一袭黑袍在暗处疾行,掩饰身形,待转过几条街区后,他陡然跃上屋顶,开始狂奔起来。
黑枭暗自皱眉,被发现了吗?
应该不可能,黑枭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传言绝顶高手感知过人,能察觉一箭之地外的风吹草动,但显然这个黑袍人还达不到这种级别!
黑枭只当是对方疑心过重,于是仍然紧跟在后,只是尽量隔得远远的。
岂料在紧跟一段时间后,黑枭发现对方竟然带着他在绕圈子!
这名黑袍人如此谨慎吗?
就在黑枭心中起疑,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下去时,发现黑袍人身形陡然一转,径直跃向城外。
黑枭心中一喜,看来对方终于要回去了,他当即鱼跃而起紧跟在后。
来到城外一片开阔的树林里,沈寒一跃而下,身形挺立,朗声道,“阁下跟了我这么久,还请现身一叙!”
“他在诈我?”黑枭背贴一颗大树,紧闭呼吸,便是心跳的速度也压至最低。
见对方不出来,沈寒哼了一声道,“黑心团做事,难道就是这样吃完上家吃下家?”
沈寒确实还没有达到那种感知入微的境界,他之所以能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乃是通过提前在路上设置蛛丝,然后回身查看的办法,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在绕圈子的缘故。
这边黑枭仍旧隐匿住身形。
沈寒见无人出来,知道对方还在心存侥幸,于是伸手握住腰间的银刀一甩而出。
宛如银月般的曲刃,斜射而出,咻咻咻,银光所过之处,一颗颗大树应声倒下。
便是黑枭藏匿的这一颗也未能幸免,他刚腾身跃起,一道厉喝骤然响起,“原来你藏在这儿!”
一道疾风劈来,黑枭不敢硬接,当即侧身躲过。
锋利的寒光从黑枭的鼻尖堪堪擦过,斩断他额前的发丝。
就在他以为避开时,身后传来一道凌厉的掌风。
“给我死!”
“噗……”黑枭后背结结实实中了一掌,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飞起。
“怎么回事?”黑枭想不通,对手明明在前面,怎么突然转到了身后。
他没敢多想,趁着被身体被弹飞的空隙,立即屏住气息,施展轻功逃离了此地。
望着黑枭逃去的背影,沈寒冷哼一声,连他是什么人都没摸准,就敢追上来,简直是找死!
沈寒之所以被称作银刀,不仅仅是因为他刀快、刀利,还因为他有一门秘不示人的绝技,名唤以刀代身,尤其是在夜色之遮掩下,更是难以被人发觉。
黑枭起初避开的那一道人影,只是他凭借刀气弄出来的幻影而已,他的真身一直躲在树下,见黑枭露出破绽,这才暴起出手!
……
黑枭拼着提振气血,吊着一口气,这才逃回老巢——一处偏僻不起眼的小院子。
凶恶男人见他这副模样,大为吃惊,“你被发现了吗?”
黑枭气息微弱道,断断续续道,“这人好生谨慎,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发现了我!”
凶恶男人蹙眉道,“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黑枭道,“这趟生意凶险的紧,团主还是要好好考虑!”
凶恶男人不置可否,叫来手下扶黑枭下去休息,随即转身回到里屋,把房门掩上。
屋子还坐着一名蓝衣大汉,身形魁梧异常,双臂雄壮有力,一看就知道练的是手上功夫。
黑心团一直是一明一暗两条线活动,凶恶男人负责暗线干脏活,蓝衣大汉负责明线销赃,此事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知道。
凶恶男人坐下道,“这事有些烫手,如果不慎,怕是会把咱们也牵连进去!”
蓝衣大汉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你想放弃?”
凶恶男人一脸肉痛道,“这可是十万两银子的大生意,如果能做成,便是咱们兄弟俩金盆洗手,去当富家翁也够了!”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舍不得放弃这趟生意。
蓝衣大汉放下茶杯,“我倒有个主意!”
凶恶男人望向他,露出询问之色。
蓝衣大汉伸出食指在茶杯里蘸了一下,然后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唐字!
凶恶男人反应过来,“你是说让那伙南唐人出手?”
蓝衣大汉点了点头。
凶恶男人有些犹豫,这伙南唐人自称在南唐犯了事,跑到北靖来避风头,后经人介绍在黑心团里挂单入了伙,可私下里行事却极为神秘。
如非他看这伙人活干得漂亮,否则早把他们撵出去了!
想到这里,凶恶男人忖道,“这些南唐人来此的目的恐怕不简单,咱们还是要防着一点!”
蓝衣大汉不以为意道,“正是因为他们的目的不简单,咱们才要用他们来把水搅浑了!”
凶恶男人顿时醒悟过来,发生南唐人入宫行刺这种事,朝廷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其背后有南唐朝廷在指使,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本地人在搞鬼。
如此一来,就等于把水给搅浑了!
凶恶男人霍然起身,“我这就去找他们!”
……
五日后,皇宫香云殿。
白日里辉煌绚丽的宫室此时被涂抹上一层清冷之色,一轮寒月遥挂中天。
皇帝萧云蜃在批改完今日的奏章后,便乘坐御辇在一众宫女、太监、禁军侍卫的簇拥下来到香云殿。
香云殿之主,只有十六岁的云妃徐梦儿急忙出来迎接。
“臣妾恭迎陛下!”徐梦儿带着一众宫人跪在玉阶上轻声道。
萧云蜃走下御辇,来到徐梦儿身前,伸手扶起她,“不用多礼!”
徐梦儿这才红着俏脸慢慢起身,但见她星眸凝露,香腮晕红,梳着典雅别致的飞仙髻,穿着一袭粉红霓裳,臂间挽着一条樱红色的丝带,美得如同仙子一般。
萧云蜃不禁食指大动,虽然徐梦儿入宫已有一月有余,但萧云蜃对她的恩爱始终未减,据说连长居仙秀宫的谢贵妃都有些吃味了。
这一月以来,萧云蜃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香云殿过夜,着实令不少宫妃嫉妒不已。
萧云蜃牵着徐梦儿的小手,缓步走入殿中。
“陛下,要先沐浴吗?”徐梦儿柔声问道,“臣妾已命人备好了香汤!”
萧云蜃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调笑道,“可以,但你也要一起来哦!”
徐梦儿红着脸,小声道,“臣妾遵命!”
……
就在萧云蜃拥着徐梦儿缠绵之际,一道犀利的剑光自宫墙外射入,剑意渊深如海,迅疾如飞凫,饶是皇宫守卫重重,竟然没有一人能发现。
待飞至一处大殿的背光处,这道剑光才停下来,走出一名眉高目寒神色清冷的中年人。
黑心团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收留的这伙南唐人其实是南唐派来的情报人员,所谓的在南唐犯了事,跑到北靖来避风头只是掩饰之言而已。
当凶恶男人把这件差事交给他们,并表示会提供相应的情报后,他们属实是高兴坏了。
刺杀北靖皇帝这种事他们早就想干了,只可惜缺少相应的情报,连北靖皇帝会在哪里就寝他们都不知道,至于禁军的守卫分布情况、皇宫的地形他们就更无从得知了。
虽然黑心团团主言之凿凿地告诉他们,只要刺伤皇帝就可以,且还要再等几日才能动手,但这些话很快便被他们抛至脑后。
如果能刺杀北靖皇帝萧云蜃,以当下北靖朝局两雄相争的局面,太子萧彻与城阳王萧翰很快便会因争夺帝位大打出手。
要知道这两人身后分别是梁王宗政长玄和丞相谢渭,无论是谁上台,都代表另一方的势力灰飞烟灭,届时北靖的实力必定大减。
南唐便可整军备战,北伐中原,甚至是一统天下也未尝不可。
深知此事重要性的南唐众人,当即便推举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风九寒来执行这一任务。
风九寒,又称风魄剑主,乃是南唐七剑之一,修为直指八级巅峰之列。
南唐众人相信,只要黑心团给出的情报无误,那么杀掉北靖皇帝萧云蜃就绝不成问题。
此时,风九寒从袖中掏出黑心团提供的皇宫简图,稍微辨明方向,便对着香云殿的方向而去。
按照黑心团提供的情报,这些时日北靖皇帝都在香云殿就寝。
风九寒驾驭剑光,飞至香云殿屋脊之上,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仔细观察周遭的情况,免得到时候出现意外。
或许是北靖未曾发生过有人进宫行刺的事,皇宫里的禁军戍卫并不严密,在北靖皇帝就寝的香云殿外,也只是多了两层守卫而已。
风九寒估计了一下,只要他能很快得手,便能在禁军形成包围前逃出皇宫。
虽然这些禁军大多是二、三级修为,少数几个有四、五级修为,与他相差甚远,但胜在人多,且器甲犀利,还挟带着强弩。
如果他们不计伤亡,还真有蚁多咬死象的可能!
待看清周围的情况,风九寒这才俯下身来,揭开一片琉璃瓦。
香云殿的寝殿里,烛火通明,一道道酥人骨髓的娇吟声从华丽的帷幔香帐里传来,隐约可见人影绰动,却又看不真切。
风九寒没敢贸然出手,转而观察起寝殿里的其它情况,只见在摆放香塌的台阶下,还跪着两排宫女,或是怀抱衣袍,或是端着酒水等物,在寝殿的一角还侍立着一名老太监,如同老僧坐定一般低着头,默然不语。
此时,香帐里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男声,“鹿血酒!”
风九寒一听,便知对方已到了紧要关头,鹿血酒乃是壮阳之物,想来是皇帝深感力不从心,这才急命宫女呈上此物。
“狗皇帝!”风九寒暗骂了一声。
一名宫女移动膝盖,跪走到香塌前,呈上端着的金杯,里面是一汪鲜红的酒液。
一条胳膊伸出香帐,端起金杯便是咕噜一口饮尽,随即又把金杯扔了出来。
鹿血酒下肚,萧云蜃顿觉一股燥热之感立时贯通全身,原本松软的精关又紧固起来。
徐梦儿美眸半掩,云发散落,躺在软若云霞般的织绣之中,唯一还穿着的玉色肚兜东倒西歪,露出两团雪霞般的艳丽物事来,少女那浓纤合度的腰身缓缓扭动着,两条细细长长的白腿向上跷起,被萧云蜃挽在臂间。
萧云蜃此时正俯身掐着徐梦儿的纤腰,腰胯抵死抽弄,他低头望去,少女肚兜底下那一方细软柔润的森森乌草正泛着水光。
“啪啪啪……”
萧云蜃的阳具连连狠刺,龟头挑在少女软嫩的花心上。
徐梦儿被皇帝挑得十分难受,却又不敢躲闪,只好连连求饶“唔……啊……陛下……臣妾……挨不住……了!”
“挨不住就不要挨……”萧云蜃喘着粗气道,“乖乖小梦儿,你快些泄出来,朕给你爹升官!”
徐梦儿乃是今年地方采秀上贡来的,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在诸多家世惊人的后妃之中,可谓是相形见绌。
徐梦儿有些不敢相信,“陛下说的是真的吗……”
萧云蜃没有回答,因为他也快到了,此时的他脸上露出一股近乎病态般的潮红。
“吼……”萧云蜃大喝一声,当即一把搂着徐梦儿的白嫩身子走出香帐。
“不要……”虽然寝殿里的宫女和太监都低着头,但徐梦儿仍感到十分羞怯。
“陛下……我们快回去吧……”徐梦儿搂着萧云蜃的脖子央求着说道,“我不给我爹求官了!”
岂料此时的萧云蜃已然近乎癫狂,他将徐梦儿的身子按在一张白玉桌上,握住她的双足架在肩上,胯下的肉龙插在嫩脂里大刨大弄起来,一时间汁液横飞,少女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萧云蜃还不满意,命令那些跪着的宫女道,“你们都过来,看我是如何操弄你们主人的!”
那些跪着的宫女不敢违背他的意愿,纷纷移身过来,看着皇帝与云妃的交接处。
“陛下威武过人,云妃娘娘自然不敌!”
“陛下的阳物大极了,婢子看得心痒痒的!”
“云妃娘娘的屄穴水嫩多汁,只有陛下的阳物配得上!”
宫女们纷纷羞着脸说起来。
“哈哈哈!”在宫女们的夸赞之下,萧云蜃大为满足。
突然他闷哼一声,神情微怔,整个人的气势陡然间萎靡下来,连同呼吸也衰弱许多。
鹿血酒本无壮阳的功效,全靠催发身体主人的潜能,如此举动,不吝于寅吃卯粮,眼下吃的越多,往后就越没得吃,甚至还有可能会直接猝死在床上。
就在萧云蜃泄出精元的紧要关头,一道璀璨剑光破开殿顶,无数琉璃瓦纷飞落下。
却是风九寒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大胆!”原本如老僧坐定的老太监见有人行刺,却是又惊又怒,当即厉喝一声,他双掌合十拍在一起,一层层玄色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风九寒挥出的剑光立时如同纸屑一般被吹散开来,而半空中的风九寒则被定住身形,动弹不得。
风九寒身形一震,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凝光化形?九级高手?”
江湖传言,九级乃是神仙之境,唯有大机缘者方才能踏足,当今江湖之中,明面上的九级高手屈指可数,无一不是武林巨擘般的存在。
风九寒虽已是八级巅峰,距离九级之境只是一步之遥,但如无机缘,恐怕一生都难以踏足这一境界。
风九寒万万想不到,在北靖皇宫里,竟然会有九级高手的存在,而且还是一个太监!
就在风九寒被定住身形的时候,老太监张开双臂,如同怪鸟般飞来,他那宽厚的内侍袍服展开,便如同蝙蝠的翼膜一般,同时还有一股浓烈至极的草药气味扩散开来。
老太监的动作快得惊人,饶是身为八级巅峰高手的风九寒也反应不过来。
待老太监近身,风九寒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笼着的帽檐下是一张衰老的不能再衰老的面容,如同人妖一般可怖,淡眉尽白,柴齿无存,双颊如贝扇般下垂。
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一直低着头,吓到旁人不说,怕是第一时间便会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注意。
在老太监出手的那一刻,深知九级高手厉害的风九寒,便知道今晚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但此番行刺前,他便已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便是拼掉这条性命,也要完成杀掉北靖皇帝的任务。
望着飞身而来的老太监,风九寒一脸平静地闭上双眼。
下一刻,他双眼睁开,眸中亮起一盏烈焰金轮,浑身气势大涨,被定住的身形也顺势挣脱束缚。
连老太监看了也是一讶,“命轮解体?”
老太监那人妖般的怪笑声响起,“看来你是真心不想活了!”
风九寒面无表情的看了老太监一眼,如非此人,他也用不着使出这等同归于尽的招数。
挣脱束缚的风九寒立即挥出数道辉赫剑光,斩向飞身而来的老太监。
老太监认出,这是对方以命轮寿数为代价使出的剑招,绝非寻常招数,当下只得停住身形,用心应对。
剑光离体,风九寒原本乌黑的鬓角,几乎是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褪成白色。
风九寒却不以为意,反倒是快意地长啸一声,毅然将残存的内力全部注入手中风魄剑,对着下方的萧云蜃掷去。
做完这些的他立时油尽灯枯,气绝当场,摔下半空。
“呛~”剑鸣声犀利刺耳,犹如一道急电对着下方贯去,眼看就要将萧云蜃钉死在剑下。
分身乏术的老太监万般无奈之下,长叹一声,伸手往胸前狠拍一掌,仰首吐出一口血箭,对着迅疾落下的风魄剑射去。
此时,风魄剑的剑尖已在萧云蜃的肩上,刺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伤口,眼看萧云蜃就要命丧在剑下。
一道乌黑血光飞来,径直将风魄剑击飞出去。
这一系列交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这时宫女们才反应过来——有人入宫行刺,她们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各自寻找着躲藏的地方,往桌下、床下钻去,场面乱成一团。
正抱着徐梦儿的萧云蜃急忙起身,扔下这个他近来最为宠爱的妃子,连滚带爬到老太监的身旁,对着门外大呼“救驾!快来人……救驾!”。
门外听到动静的禁军侍卫立即破门而入,纷纷拔出刀剑挡在皇帝身前。
而在禁军侍卫涌进来前,徐梦儿已滚落到香炉后,随手捡来一件衣物遮住裸露的春光,犹如惴惴不安的小兽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老太监这时已经化解了风九寒挥出的那几道辉赫剑光,正盘腿坐下,运起内力,提驻本元。
此时的他神情萎靡不振,犹如被重创一般。
但真正对他造成伤害的,其实是他为了解救萧云蜃,几近自残的那一招。
……
香云殿侧殿之中,皇帝萧云蜃简单地披着一件狐裘,坐在主座上,神情阴郁地打量着手中的风魄剑。
此时他肩上的剑伤还在隐隐作痛,虽然已经上了药且被太医仔细包扎过,但遇刺时惊心动魄般的巨骇却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祈老,这人是宗政长玄派来的吗?”萧云蜃问道,他可是知道宗政长玄把北地江湖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被称作祈老的老太监摇了摇头,“宗政长玄知道我的存在,他不会傻到这么做!”
“那这人是什么来头?”萧云蜃追问道。
祈老看向他手中的风魄剑道,“这人修为颇高,便是放眼江湖,也是有数的人物,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人应是南唐七剑之一的风魄剑主——风九寒!”
“他是南唐人?”萧云蜃有些不可思议,前不久南唐才遣使求和,为此还答应了许多苛刻的条件,怎么转身就派人来行刺?
就在萧云蜃左思右想时,祈老道,“内中缘由颇多,并不一定会是南唐朝廷派来的,还需详查!”
萧云蜃点了点头,对着门外道,“命大理寺卿立即入宫觐见!”
“不可!”祈老急忙阻止道,“这人入宫行刺,怕是宫门外就有同伙在望风,切不可打草惊蛇!”
“那该如何?”
“宗政长玄的儿子宗政元恒不是回来了吗?就让他去查,他可是郎中令,正是职责所在!”祈老道。
萧云蜃恍然大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