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决定制裁一下这帮小仔。
想搞清楚他们在绿茵场厕所到底干什么玩意,硬闯是不可能,我想到了偷偷安装摄像头。
夜间我可以溜到那里,半小时的功夫就能将摄像头装上。
购买这样的针孔摄像头要上千元。
母亲很少给我零花钱,我自己也不需要,所以我身上没什么闲钱。
我想到了学姐,直接找她借。
她如今也是个大明星了,借我一千自不在话下。
当然说是借,基本和送没区别,因为我根本还不起,而她也根本不需要我还。
等快递到用了两天,我不敢去线下的店,因为难保我的这个行为被有心人知道。
花了不到一小时熟悉操作后,当晚,我顺利潜入绿茵场的厕所。
眼下将近十二点,场上里里外外荒无人烟。
我知道这附近有几个摄像头,于是将之一一绕开。
安装进行得很顺利,不到五分钟,我就踏上了归途。
第二天我一直关注着接收器的动态,上午放学,正在饭堂吃饭,大概十二点半左右的样子,接收器却忽然失去了和摄像头的联系。
我鼓捣两下,确认这不是接收器的信号问题,那么就是摄像头那边出问题了。
而摄像头能出啥问题?
无非是被人拆了。
但我好奇,难道我的行踪暴露了?
摄像头如此隐蔽,怎么会被发现呢?
但接下来几天,那帮货没再霸占厕所。
这下我可以肯定,他们知道了摄像头的事。
于是我又去了几次,确定那周围确实没有摄像头。
但针孔摄像头的隐蔽性毋庸置疑,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某天下午和学姐共进午餐,虽说如今她身份水涨船高,但我们还是习惯吃点小快餐、小外卖。我随口和她提起此事,她却解开了我的疑惑。
“也许他们也早就装了个。”她说。
我豁然开朗。
是啊,他们这帮货假设真在里面做见不得人的事,那肯定会有所防范。
虽说不能确定一定是学姐的这个猜想,但八九不离十了。
但如此一来行不通,还有什么办法呢?
又观察了几天,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中那个始终跟在众人屁股后面的男生有点唯唯诺诺的,像个马仔。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或许能带来一些帮助。
跟踪他的第二天,我发现他到西城区菜场的那条巷子里,不知做了什么。
而这条巷子,与我渊源颇深。
等他走后,我来到他刚才到的地方。
这里是个破败门户。
院子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随处乱丢,甚至能看到医院的那种注射器。
正中间的房门紧闭,我顿了顿,莫名一阵恶寒,但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
“谁啊?”一个有气无力的男声。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我就说了个“我”。
里面人顿了顿,开了门。
我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尝试地说,“有吗?”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你混哪里的?”
听他这么问,我确信了一些,我说,“听我朋友说你这里有货,卖不卖?”
他又打量我一圈,“看你这样子不像搞的,你帮谁买?”
“你确定不像?”强大的心理素质让我选择反诈他。
他再次打量我,眼中仅有的一丝狐疑也很快消散,过了两秒,他说,“要多少?”
“五百,”我庆幸从学姐那还留了点钱,否则此刻问价不买,我的身份定要被怀疑。
“等着,”他将门虚掩,过了会儿,重新打开,递给我一个小黑袋。
我把钱给他,镇定地离开了这里。
现在,我确定那个马仔是从这里买货,而且十有八九是替薛瑞那群人。
但只确定这些还不够,要想薛瑞他们受到惩罚,必须有足够的证据。
直接去问话马仔肯定行不通,监控那一套也一样,想来想去,我想到了窃听。于是一个计划在我脑中诞生。
这就免不了再次和学姐提钱。她给得很爽快,但难免问我为什么最近这么缺钱。我不想让她牵扯进来,于是也没告诉她。
两天后,窃听器如期而至。我盯着马仔的行动,在一次下课,故意撞上他,将窃听器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他裤子中间的兜里。
众所周知,学生穿工装裤,很少在大腿上的那些口袋装东西。这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裤子被换洗前,窃听都能奏效。
找了个学校没人的地方,我戴上与窃听器连接的耳机,哒哒的步伐声接连响起,他应该在走路,但具体去哪就不得而知了。
确定正常运行,我回到家,将接收器与电脑连接,把采集到的所有音源都存进电脑硬盘,方便过后整理查看。
幸运的是,这货好几天没洗裤子,窃听器运作了很久。而我也如愿收集到了我想要的信息。
他们换了个学校附近的宾馆吸毒,所采集到的内容里有他们明确唤彼此姓名的声音,还有吸不吸、搞不搞、抽不抽、货、神仙散、吸食神仙散等能明确证明他们在吸毒的字眼。
我的心开始嘭嘭地跳。
这是我第一次与违法犯罪行为近距离接触。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母亲。
我不希望我的鲁莽行为给我和母亲以及这个家带来无法接受的灾难。
母亲近期已经过了忙碌的交接期,我已经与她正常通话了不少日子。
得知此事后,她第一句是“你现在还没毕业,接触这些社会实例尚早,很多危险你没法预估,你这样太鲁莽了。”
第二句则是“有没有受什么伤?”
我说“没有,”我说“妈,我要不要揭发他们?”
“这事交给我来,你一定不要再自己随便行动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调查清楚再说,也可能是误会,而且音频可以伪造,这在作证上有一定风险,当然不是妈怀疑你,而是没有万全把握,不能随便暴露。”
我刚“嗯”了声,母亲跟着就问,“你是怎么把窃听器弄到他身上的?”
我想也没想就如实告知,谁知母亲在那边沉默了两秒,跟着就让我立马请假,即刻离开江南。
我有些困惑,我说为什么。
“他们很有可能通过你的这个反常行为确定你是窃听者,而你采集了足够多他们吸毒的证据,在他们发现窃听器后,他们很可能会报复你,你在江南已经不安全了,赶紧来北海。”
母亲这个样子,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也清楚这些亡命之徒被逼上绝路时会有怎样的过激反应。我说,“我现在就去学校请假吗?”
“请,”话音刚落,她又说“不请,马上去车站,江南有直达北海的车,注意一下自己有没有被跟踪。”
我一下子注意高度集中起来,仿佛自己在真的在参与某些特殊行动。
我快速收拾东西,到各个窗户观察了一遍,这时我才猛然意识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父亲怎么办?要把他也带上吗?我询问母亲,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嗯。”
我说需要跟他实话实说吗。
她说“先说来北海旅游,我在这边,不行就和他说实话吧。”
我照做,好在父亲没有怀疑,尤其听到我说母亲也在那边,他或许认为和母亲还有一些可发展的机会,就欣然答应了。
这个此刻瘫在床上的男人昨晚照旧是喝个烂醉才回来,这么多年他已然成了这个家的局外人,若不是眼下这种情况,或许我们母子俩都不会想起他。
好在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当晚十点,我和父亲顺利抵达北海。
下车时,尽管在夜色中,尽管在人海里,我还是一眼就抓到那道等候的倩影。
母亲唇角微扬,挥手冲我们微笑。当然这我们仅限于我主观判断。我并不确定我旁边这位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是否存在母亲的视野里。
忐忑的一刻还是来了。当我与父亲向她走近,平素交流甚少的夫妻俩终于还是要面对了。
“丹烟,”许久未见妻子的父亲,声音有些发颤。
“嗯,”冰冷的眼眸扫过父亲,在转向我时才略多一丝暖意。
母亲转来北海,上面给分了一套房。
驱车半小时,三人来到小区。
此小区为警方出资所建,一切设施、等级都是按照警方规格。
光是入区就经过了好几层筛选。
这一路上,父亲几番欲言,但母亲冷冰冰的总将他的每个话头都扼杀在喉咙里。
进房时,我惊了一下,大厅干净整洁得一点也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我猜测大概是母亲自从到北海就一直在忙,吃喝拉撒全在办公室里解决了,或许基本没离开过北海公安总局。
想到这就不免有些鼻酸,母亲那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
四个房间,母亲今晚睡主卧,我和父亲则是一人一个次卧。
“洗完早点睡,明早起来吃早餐。我七点就上班。”警花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倚在门边跟我说。
“晚点我就自己出去吃呗,”我看着她被熟悉的浅蓝睡裙包裹的曼妙躯体。
“外面不安全,”她瞪我一眼。
“走了,”又说了几句,她便扭着柳腰消失在了过道。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浅,我觉得在这个屋子里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然而很安静,一个晚上都很安静。
第二天母亲把我叫醒,说早餐准备好了,赶紧吃。
她没叫父亲,我也没问她为何不叫,且我也不打算叫。
后来我知道,这是我内心的占有欲在作祟。
我不希望父亲的醒来打破我和母亲难得的二人世界。
尽管当下在这世界里我们也只是吃一顿正常的早饭。
饭间,我又问母亲打算如何处理窃听器的事。
她说这个我别管,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小区里,学习不能落下,中午她会买点菜回来,有时她忙不回来,就让我做饭。
我说父亲呢,她说跟他实话实说吧。确实,傻子都知道整天待在家里这不叫旅游。
“他房间有电脑,你给他下几个游戏,让他在上面玩吧。”母亲也照顾到了父亲的赌瘾。
吃完,母亲拎上外套就要出门。我说下次我也可以去警局看看么。她顿了顿,点点头,说要我安顿好父亲先。
将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沉默。坐在电脑前给他下黄金岛,一个打牌游戏,他问,“你妈几点回来?”
我说中午吧,十二点这样。
他点点头,就没再说。
我说咋了,有啥事要跟她说吗。
他说没,就问问。
我顿了顿,忽然有种极度荒唐的感觉。这让我飞快逃离了此地。
中午母亲回来,如约带了许多菜。我在厨房给她打下手,某一刻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需要我……帮忙么?”
母亲恍若未闻,于是我只能回头解释,说我和妈忙得过来,你去歇着就行。
说完我就转回头来。
父亲停顿了几秒才走,我下意识回头,看着那有些佝偻的背影,那种熟悉的古怪的感觉再次袭来。
吃饭时,三人静默无言。只母亲偶尔提两嘴有关我学习的事。
第二天,我如愿被母亲带到警局参观。
首先到的自然是办公室,室内的陈设一如所料地简约平淡,除了平常办公用到的工具和资料,基本看不到其他多余的东西。
“我得看资料,等会让小王带你参观参观。”
出乎我所料的是小王不是王先生,而是一位王小姐。发髻高挽,打扮干练。到底是母亲的秘书。穿衣风格也那么相像。
我浏览着这栋威严的警局,意识到母亲或许会在这里待上很长时间,于是我对它也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当我来到一块展览着陈丹烟同志近十年从警经历中的光辉事迹的板子前面时,我的肩被人打了一下。
我愣了下,这么亲昵的举动,我的哪位熟人来了?
回头一看,笔挺高挑的制服女警对我淡笑。
“你先去忙吧,”母亲对小王说。
看着离去的文职秘书,我顿了两秒,问母亲,“你不是要看文件么?”
警花湿润的嘴角淡淡翘起,“我儿子要参观我工作的地方,我不得亲自领着?”
我的心不禁飞扬起来。
听着当事人亲自给我介绍这板子上有关她亲身经历的细节,我愈发好奇,母亲如此努力拼搏的原因是什么呢?只是因为她敬业?嫉恶如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