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忍耐一下哦,可能会有些疼。”
在西偏楼软软的房间,脱得一丝不挂的女仆琥珀月七日正站在一圈咒术阵式的中央,一动不动地等待着软软接下来的命令。
那是一副身形削瘦却又色泽健康的身体,站立的身姿挺拔优雅,并不像普通的下人一般斜歪散漫,反倒隐约有种大家小姐的气质。
称不上丰满的一对乳肉压俯在隐约可见的胸肋之上,挺立的乳尖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起伏都会微微颤抖一下,随着泛着水光汗珠的光润皮肤一起,显出了一番别样的诱惑的滋味。
腰腿上可能是因为作为女仆工作的原因,还能看出些肌肉的丰满质感,为她贫瘠的臀胯增添了不少女人柔美的神韵。
纤瘦身体虽称不上让人神魂颠倒,但也是个不错的美人胚子,美中不足的唯独只有她残疾的右臂了。
那条手臂从大臂的中央的位置被齐齐地切断,只留下一条陈年的刀疤。
软软正端着一只逸着荧光的墨水瓶,拿着一只硬笔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写着一些看不懂内容的咒文。
在琥珀月七日的肚皮上攥写咒文并不容易,一枚巨大的鲜艳纹印占据了她整个小腹从肚脐到胯下的所有位置,软软只能见缝插针地寻找空白的皮肤。
围绕着爱心构建的图案复杂多变,部分咒文句式组成的花纹甚至沿着腿根伸进了私密的谷底幽穴之中,相比之下,维塔诺娃小腹上的纹印简直就是如同简笔画一般简单明快。
裸体的女仆小姐并不介意自己主人的写写画画,这种事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要主人需要,她总会毫无保留地贡献自己的身体,让主人测试各种骇人听闻的实验——
她的食道里就寄生着一只软体的触须生物,每天这只生物都会从食道深处向上穿过喉咙,强行撑开嘴巴,探出花瓣状的肉肢,让她为其投喂食物。
嘴巴里寄生肉花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吓人,不过那朵滑腻腻的触须生物却非常温顺,甚至还会缠着她手指向她撒娇嬉戏。
相比之下,在隆起如几个月身孕的肚子里,那些寄生在子宫里的东西就要狂躁凶猛很多了。
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得作为苗床被一只巨大的花朵状的雌性触须生物吞下,再被粗壮的雌蕊触须贯穿雌穴直达蜜壶深处,灌进受过精的触手种子,完成与扭曲生物的交配后再被囫囵吐出。
腹中的异种生物恰在此刻骚动了一下,在琥珀月七日的身体里搅出了一阵绞痛。
“啊呐,我的笔刺痛你了么?”
琥珀月七日摇了摇头作为回应,而后继续保持了沉默。
不开口应答并不是她惜言,而是她无法作答,寄生着肉花口腔里早已没了舌头。
这不是软软做的,在她进入被救赎者庄园之前,她的舌头就和右手一起被人割去,奴隶贩子一条肮脏发臭的小巷里发现了绝望等死的她,把她作为“定向商品”卖给了被救赎者庄园。
一位似人非人的蓝发少女治好了她的烂病,赐予了她重生的机会,还给她起了琥珀月七日这个名字,从此她便成为了那个少女的贴身女仆、 成为了所有物。
从此,无论被丢进恐怖怪物口中当作繁育的苗床,还是被当作奇怪咒术的实验品,她都无怨无悔。
望着眼前只露出头顶的软软,女仆小姐那双黑灰色的眼睛里只有崇敬与忠诚。
“好了,修改的咒文就是这些了。接下来可要你受些苦喽。”
琥珀月七日点点头,无比顺从地跪下了身。这种事情她已做过无数次,无需特意提醒她就知道该如何去做。
软软绕到了女仆小姐的身后,伸出自己无骨的软手,缠绕住女仆的脖子,把那条细长纤弱的脖颈捏在了手中,另一只手则从怀中掏出了之前被冒牌的维塔诺娃骗走的大御神巫祭魔杖,还有一只从寄魂者手杖上摘下的没有面容的透明石质小像。
“寄魂魔咒加支配咒术组合阿米莎魂咒,第十七次尝试,开始”
熟悉的力量灌注进了身体,琥珀月七日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被剥离各种感觉,仅剩只有一种灵魂被揉捏重塑的怪诞感触,这股力量非常强大,根本无法以她的意志进行抵抗,她能做得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目光所及的一切统统消失,最后视野转被强制移到石质小像上。
琥珀月七日并没有施咒的天赋,她无法理解身体里的魔素的流动方式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含义,她只能通过软软吟唱咒文的流利程度去猜想自己主人的尝试是否成功。
这一次,软软的话音似乎非常顺利。
当琥珀月七日的意识重新恢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
不太舒服的晕眩感还笼罩在脑袋里,她懵懵地撑起身子,就发现自己的主人正举着一只纸本,浅喘娇息着同她一起躺在地上。
“你醒了呀?”
软软一脸疲惫的脸上流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咕呐呐,我成功了,我可以操作你的身体成功引导阿米莎魂咒了。”
轻描淡写却振奋人心,虽然离救回维塔诺娃还有很多路要走,但是现在已经成功迈出了一大步了。
“啊呐,小七,能帮我做一杯甜的东西嘛?我现在有点儿眼花。”
主人的吩咐既是命令,顾不得自己还有些晕眩的脑袋,独臂的琥珀月七日麻利地给自己套上了脱在一旁的工作裙,匆匆忙忙地向还躺在地上的主人鞠了一躬,立刻跑出了房间,为软软准备饮品去了。
“哈,现在成功解决了一个难题,接下来的重点就是你了,阿米莎魂咒。”
举起的纸本被软塌下来的胳膊盖到了脸上,为了换回维塔诺娃被夺走的灵魂,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
尽管瑞文娜·玫兰奈尔很系统地解析了阿米莎魂咒的内在原理,可其中依旧有很多没有彻底参透的地方,想完全掌握这个复杂的魔咒并不容易。
“好想打会儿游戏呀,那个存档都好几天没进展了。”
无骨的软手不自觉地伸向了书桌下的金属箱子,却又在碰到的一霎那间像触电一般弹开了。
“不行,现在怎么能做那种事呢!”
“维塔诺娃还等着呢……”
“等着呢……”
松弛下来的身体很快就被积攒的睡意笼罩,轻而易举地把软软疲惫的意识推进了又软又黑的深眠。
在模糊不清的幻境里,她看到了琥珀月七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看到了维塔诺娃撕心裂肺地哀嚎着什么,看到了那个窃魂者嚣张跋扈地嘲笑着什么,最后看到了法迪米娅丝怒不可遏地挥舞着聚集着魔力的手指大吼着:
“这都是因为你,软软!你去死吧!”
梦境结束,骤然惊醒。
纸本依旧盖在她的脸上,她撑起身子瞧了瞧被冷汗浸湿的纸页,露出了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尴尬表情。
正当她挠挠头发想要自嘲一下自己的愚蠢噩梦,低头却发现一张薄毯正盖在自己身上,随后便听到一个让她脊背发凉的身体直冲她的耳蜗:
“休息地还好么,软软?”
软软头发里的藏着的小触手瞬间立了起来,回头便看见法迪米娅丝正坐在书桌前,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法,发,法迪米娅丝,啊,那个,我没想到你会来。”
似人非人的蓝发少女几乎是从地板上弹起来的,却又在弹起身后立刻变得手足无措。
看着眼前的法迪米娅丝,刚刚梦境里她那副狰狞的场面又开始在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
“我恰好遇见了琥珀月小姐,见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了。”
“我睡了很久么?”
“没多久,也就一会而已。”
“这样呀,那还好,没太耽误时间。”
避开了法迪米娅丝的眼神,软软弯腰去拾还散在地上的纸本书页。
她明白,法迪米娅丝在这个时间点里来找自己,只可能为了维塔诺娃这一件事,若是在这事上惹得法迪米娅丝不开心,梦里的怒火可能就真要撒在她的身上。
之前她施咒绑了法迪米娅丝让其没能及时追上维塔诺娃这事儿还悬而未决,若是新账旧账一起算,她可承受不了。
“你这屋子得翻修一下了。西偏楼已经用了好多年了,也是时候考虑翻修的事了。”
法迪米娅丝平缓的语气不像是要翻旧账的样子,这让软软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环视屋子,灰暗泛黄的墙壁上到处都是霉点霉痕,尤其是在现在这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更显得破旧不堪。
“是要修整了。不过赫辛老师把现有的大部分资金都投给埃默劳德(Emeraude)了,被救赎者庄园里的事短时间里也顾不上了。”
“我那儿还有些钱,回头来给你这儿安排一下吧。其实最好能给你这儿再建一座裙楼,这座偏楼有些局促了。”
“我倒也没那么讲究啦,而且给这里做扩建会有很多麻烦事。比如像我要是被外面人看见了,就会很麻烦。”
似人非人的蓝发少女把手中的纸本放回到了桌上,将书页翻到了被自己的冷汗浸湿的地方。
她不想和法迪米娅丝讨论无关紧要的问题,也可以说,她不想和眼前这位不知该叫“母亲大人”还是“父亲大人”的人聊太多闲话。
她明白自己在法迪米娅丝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怪物女儿不配得到爱,若不是她正在研究拯救维塔诺娃的方法,法迪米娅丝或许根本都不会来这里找她。
“啊呐,不说那些不着边的闲话了,说一说重要的事情吧。想必你来也是想了解那个。”摊开的纸本被推到了法迪米娅丝面前,软软指向了几处画着圆圈的地方,“你也知道,换走维塔诺娃灵魂的咒术叫阿米莎魂咒。关于这个阿米莎魂咒,赫辛老师认为它和瑞文娜手稿里的其他咒术,都来自于天使国阿莱法的《无色境秘法典》。我也赞同,那些咒术的运作原理的确和《无色境秘法典》里的东西一脉相承。”
“阿米莎魂咒的术式我已经基本参透了。唔呐,说实话,这算是我接触过的最复杂的魔咒了。不过,我虽然参透了它,却尚不能成功施展。这主要是被它的限制条件给难住了。”
软软顿了顿嗓子,把笔记的纸页翻到了新的一页,继续说:
“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阿米莎魂咒的限制条件——”
“魂咒的发动必须由释术者引导;”
“魂咒的效力只对释术者与魂咒目标生效;”
“魂咒的发动需要释术者与魂咒目标拥有近似的灵魂;”
“魂咒的发动需要释术者与魂咒目标拥有康健的肉体;”
“魂咒的发动需要献祭一份黯灭状态的灵魂;”
“魂咒的发动需要魂咒目标的精神绝对顺从;”
“魂咒目标的肉体不可拥有二十位至高神陀使者的血脉;”
“魂咒的发动需要处于神界与凡界重叠的时刻。”
八个限制条件被整整齐齐地写在纸上,不同颜色的笔墨用不同形状的线条符号,给每一条都做了复杂的标记和注释。
无骨的软手首先停留在了两处画着五角星的段落之前。
“先说浅显易懂的。‘魂咒的效力只对释术者与魂咒目标生效’,‘魂咒的发动需要释术者与魂咒目标拥有康健的肉体’。这两条没有难以理解的地方,几乎就是字面意思了。”
手指继续移动,停留在了两处画着圆圈的位置。
“接下来是可以理解,但是不好实施的。‘魂咒的发动必须由释术者引导’,‘魂咒的发动需要魂咒目标的精神绝对顺从’。魂咒目标的精神绝对顺从,按我的理解是被换魂的人必须心甘情愿。一般来说被换魂的人并不会顺从,所以瑞文娜提出了一个用性高潮强制顺从的方法。天才的想法,灵魂在性高潮时是最接近虚象界的。不过这一条对于我们来说没什么用,我的计划是反过来让维塔诺娃,就是寄宿着维塔灵魂的瑞文娜身体,让她被换魂,这样就不用在乎顺从的问题了。”
“不过这样的难点在于,那个冒牌货肯定是不会老老实实为我引导魂咒的。所以,我发明了一种方法,透过冒牌货身上的支配纹印,控制她的灵魂和身体来引渡我的力量,进而引导魂咒。这个方法我已经在小七身上尝试成功了,算是扫清了一大难题。”
话说到这里,软软的语气里开始弥漫出一股无法抑制的骄傲,很是得意洋洋,就连指点纸页的手指都不由得开始敲点了起来。
“然后是这几条模棱两可的。‘魂咒的发动需要释术者与魂咒目标拥有近似的灵魂’,‘魂咒的发动需要献祭一份黯灭状态的灵魂’,‘魂咒目标的肉体不可拥有二十位至高神陀使者的血脉’,‘魂咒的发动需要处于神界与凡界重叠的时刻’。我来一条一条解释。”
“先说简单的,‘魂咒目标的肉体不可拥有二十位至高神陀使者的血脉’。这一条是针对你我这样有着天使国王家血脉的人,阿米莎魂咒,不对,不仅是魂咒,整个《无色境秘法典》里的所有涉及灵魂操纵的咒术都对我们无效,这也是我之前对你用寄魂咒术失败的根本原因。啊啊,顺带一提,你身上那个咒术纹印,里面有一些灵魂支配类的咒文,其实对你也是无效的。”
“接着是这个,‘魂咒的发动需要释术者与魂咒目标拥有近似的灵魂’。我如果猜的没错,这一条应该是限制人和动物之间交换灵魂的,甚至是限制不同性别的人之间交换灵魂的。这是我根据《无色境秘法典》里的其他咒术推测的,那个冒牌货挑选的目标都是女性,也应该能证明我猜的没错。”
无骨的软手最终停在了两段被反复勾画的地方。
“之前的六条都不是最棘手的,下面的才是。‘魂咒的发动需要处于神界与凡界重叠的时刻’,依据赫辛老师的理论,天使神话里的神界就是虚象界,凡界就是实象界。一切咒术的具象都源自于虚象界在实象界的投射,神界与凡界的重叠等于虚象界与实象界的重叠,其实重叠这个词并不准确,依据希格斯模型来说,虚象界和实象界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存在,只不过相互之间会有相近和相离的周期变化,呃,扯远了。总之,阿米莎魂咒需要在虚象界与实象界相互靠到最近的时刻才能生效,也就是现在这段日子。不过问题是,这段日子到底有多久,不确定。瑞文娜手稿里有一个历法表,用它做推算,我们至多还有两天时间。”
“两天?”一直沉默聆听的法迪米娅丝,在听到两天这个词后,再也耐不住了,“如果错过这两天,会发生什么?”
“那就要再等一年零二十天,这是按历法表推算来的。赫辛老师正在找她的一位老朋友推测窗口期的具体时间,还没有结果,但愿时间能再多一点。”
“那我们现在还在等什么呢?你不是说已经参透了阿米莎咒了么?”
“这就要说最后也是最棘手的问题了。”
无骨的软手从纸本的下方抽出了一张单独的纸页,而上面用黑白的线条绘着修女克芮丝死后的惨状。
“‘魂咒的发动需要献祭一份黯灭状态的灵魂’,换句话说,阿米莎魂咒的每一次发动,都需要一条绝望到极致的人命。”
献祭一条绝望到极致的人命,这就是克芮丝会被瑞文娜以骇人听闻的血腥方式残杀致死的根本原因。
“‘一人的绝望赐予另一人生的希望’,‘以一换一,万世平衡’,‘灵魂的交换需要绝对平衡的衡量’,瑞文娜的笔记里是这样记录的。我对阿米莎咒术的尝试结果也是如此,没有祭品,根本无法维持住那个咒的魔力流转。”
这就意味着如果想要救回维塔诺娃,需要用同样残忍血腥的方式献祭一条人命。
“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么?”
“我也在找,嗯呜呜,暂时,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也很为难,唔呐,其实,可能还得献上好几条人命才行……毕竟,测试阿米莎魂咒也需要人命去填,我得有彻底的把握了才能把这个危险的术用在维塔诺娃身上。所以我才说给难住了。”
四目相对、 沉默。
看着法迪米娅丝落寞的神情,软软的心里也起了些悲伤的波澜。
“你辛苦了,软软。谢谢你。”沉默良久之后,法迪米娅丝也只是惆怅地说了句感谢的话。
一句谢谢像一股清泉流入了软软的心田,融成一团温暖的力量流遍她的全身。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法迪米娅丝说过类似的话了,像艾米忒拉和维塔诺娃那般被法迪米娅丝的爱包裹的生活与她来说并不现实,她猛然发现自己渴求的其实就是“辛苦了”、“谢谢”这些简单的东西罢了。
“对不起,法迪米娅丝。我也想救维塔,无论怎么说她也算是我的妹妹,虽然我这个姐姐不太称职就是了,只是现在,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使曾经未从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体会到多少爱的温暖,可此刻在她眼中的只是一个可怜无助、 渴望安慰的母亲而已。
犹豫了片刻,软软还是伸出了手,把无骨的软手搭在了法迪米娅丝的肩头。
几乎是立刻,法迪米娅丝抱住了软软的腰身,把面庞埋进了她的肚子上。
温热的液体染透了腹间的布料,却泣无声,只是无言地搂住腰身。
忽然之间,软软感觉到心里那块在这些年里因为法迪米娅丝的冷落和疏远而凝成的寒冰,似乎正在被肚子上那股温热的液体融化分裂。
她也在此刻下定了决心。
……
薇尔诺心事重重地坐在被救赎者庄园餐厅的餐桌前,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还在冒着热气的浓粥,像个泥塑木雕。
达帝纳大主教并没有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对她降下惩罚,反而把她当成座上宾,让她在庄园的客房里暂且住下。
薇尔诺并没有放弃要为克芮丝复仇的念想,她和达帝纳大主教提了一个交易,等到大主教的女儿和残害克芮丝的凶徒换回了灵魂以后,那个凶徒必须要交到她的手里。
达帝纳大主教欣然同意,仅仅是要求薇尔诺不要向任何外人透露换魂魔咒的存在。
简单的交易。
只是交易背后的事情并不如薇尔诺想的那般简单。
邪恶歹毒的换魂魔咒不是简单的呼风唤雨,它的每一次施展都要献上一条人命,就像瑞文娜·玫兰奈尔残杀克芮丝那样。
薇尔诺一开始并不相信,甚至以为这是达帝纳大主教为了劝说自己放弃复仇而编出的缓兵之计,最终还是为了能够保住罪人玫兰奈尔的性命。
不过,当薇尔诺被带去看过了身体被占据的大主教家的二女儿,那位白发少女被奇怪的织物捆绑束缚在笼子里,口不能说、 眼不得见的模样,让她不得不相信了达帝纳大主教的所言。
一回想起和那位身体被占据的白发少女见面时的场面,薇尔诺就觉得怒不可遏——
“伊尼丝,解开她的嘴巴吧,我有话想和她说。”
薇尔诺、 达帝纳大主教、 还有伊波拉主教三人一起,由女管家梅塞丝领着来到了冒牌二小姐的面前。
“把她的嘴巴松开可能会有危险,她的咒术……”
“没事,有情况我能控制住她,我不会再对她手软了。”
大主教拨弄了一下手指上的咒术戒指,便见一圈铭文沿着戒圈闪出一抹明亮的光芒,看得出一股强大的魔力正被她捏在手心。
伊波拉主教见状也不再多言,在白发少女的嘴巴上解开了几条皮带,把那颗卡在嘴巴里的堵嘴口球拔了出来。
“咳,咳……母亲大人,您可真是狠心呀。”白发少女舔了舔嘴巴,把那些顺着嘴角流溢而出的银丝津液抹净,尝试动了动手脚、 扭了扭身躯,发现自己在严密的束缚下没有半点逃脱的机会后,才操着一口让人听着很不舒服的口音,用嘲讽味十足地说到:“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您这位圣女大人就不怕遭诸神的惩罚么?”
“别说这些没用的,玫兰奈尔,不对,叫你玫兰奈尔也不合适,毕竟瑞文娜·玛·玫兰奈尔早就被你杀了。”大主教隔着笼子仔细瞧了瞧遮住白发少女眼睛的白色丝织物,确定那些被刻着咒文的白丝已经彻底遮断了视线,才继续开口说到:“你不是我的女儿,冒充维塔的行为只会让你自讨苦吃。”
“我怎么就不是您的女儿了呢?这难道不是您女儿的身体么?啊,不对不对,是我疏忽了,我的确不应该是您的女儿,准确的说,是波可辛·卡列利的女儿才对吧。”白发少女阴冷地呵呵笑了一声,继续说到:“连自己的女儿都是假的,您和那个白毛女人究竟还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呢,‘母亲大人’?”
“你没必要说这种话来激我,维塔诺娃就是我的小女儿,我也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大主教转头望了一眼还站着身后的薇尔诺,顿了顿语调,换了个话题,“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了吧,我和你说,阿米莎魂咒已经准备妥当,不会真以为你那些加密过的古天使文手稿能拦住我们一辈子吧。”
听到这儿,白发少女的脸色瞬间阴沉拉跨了下来。
见冒牌货脸色骤变,大主教知道自己捏中了对方的弱处,绕着笼子踱了两步,不慌不忙地又说到:
“‘至高神陀所赐福之无色净天屹立于碧海之巅’,你的每一本上手稿都写着这句话,我猜你应该是阿莱法的后裔吧?我们也算是同族同源的同胞,和我们硬来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同族同源的同胞?哈哈哈!同族同源?”
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软弱的痛点,被捆缚住身体开始不顾一切地撑力挣扎。
白色的坚韧织物扯拽着黑色铁笼,发出一连串锁链碰撞的沉闷声响,就连镇压魔力的咒文都开始闪出夺目的辉光。
见拼命挣脱也奈何不了周身的严密捆缚,白发少女最终悻悻地沉下了头,发出一阵阴沉冷冽到极点的狂笑,那摄人心魄的凌厉似乎是从黑暗无底的深渊中卷出的压抑与凄痛。
“呸!你这个黄玉家的小崽子,披着异族的邪皮就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模狗样的东西了么!同族同源的同胞?你这种软骨头杂碎家的小崽子根本不配与我们同族同源!我们是至高神陀的利剑,至死不渝!不是你们都文这种向人类卑躬屈膝的狗!(天使语)”
听不懂的异国语言向着大主教劈头盖脸地骂来,就算不明白话中的含义,也能听得出强烈的幽怨与愤怒。
“你没必要用这种口气骂我,你已经输了,难道还想死得更难看么?”
“哼,看来你这个小狗腿子连至高神赐的语言都甩得一干二净,真不愧是人类的母狗。这次我的确是载在你们手里了,但是我们还没有输,呵呵,我能在死前让你这条母狗吃瘪,也算是不枉活了。话说,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这位道貌岸然的大主教、 伟大的圣女大人,为了救回自己的女儿,要把谁杀死作为祭品,献给至高神陀呢?”
“我们自有安排,不用劳烦你操心。”
“最后还能再多拉一个垫背的,真是赚到了,哈哈哈……呜啊!呜呜!”
不等她继续说完满嘴的封言疯语,伊波拉主教便一把将口球塞进了她的嘴巴,在她脑袋上重新扣紧扣牢。
见面最终在冒牌二小姐的漫骂中草草结束。
心事重重的薇尔诺舀了一勺面前的汤粥送进嘴里,味同嚼蜡。
克芮丝惨死的模样在薇尔诺脑海中不断浮现,痛苦、 嘶鸣、 呐喊,疯狂的复仇意念像一道道鞭痕,狠狠抽打在她的心上,驱使着她自克芮丝身亡至今的这些日子里,独自一人在忏悔神殿外苦苦蹲守瑞文娜·玫兰奈尔。
她曾无数次幻想复仇那一刻的满足与解脱,只要能让瑞文娜付出代价,无论是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然而,每一次灵魂交换都需要牺牲一条性命,这个残酷的代价深深刺痛着薇尔诺的内心。
若想为克芮丝报仇雪恨,就势必会牵连到一个无辜的性命,将另一个人卷入这场仇恨的漩涡。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不知该如何再去面对自己的仇恨。
救赎与复仇,死亡与牺牲,即使在莉莉安娜修女会里早已被教导过如何直面杀戮,可薇尔诺一想到自己为达目的,必须把屠刀挥向无辜之人时,她还是动摇了。
这样做,她与瑞文娜又有何区别?
她依旧绕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名为良知的坎。
已魂归往生之主轮回之地的克芮丝若是知晓此事,会不会劝说她放下心结?
薇尔诺不知道。
“可是这明明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才对。无论怎么说,大主教大人都要把她女儿换回来,杀人的事,和我无关,我只要瑞文娜·玫兰奈尔……而已……”
身为不灭圣女的达帝纳大主教在面对这样的代价时,是不是也会感受到与她相同的迷茫和恐惧,是不是也会在闭上眼睛时也能听到耳边传来无辜者的哀嚎与哭泣,是不是也会被那些声音叫嚷得难以安宁、 渐入疯狂。
薇尔诺也不知道。
“大主教大人她会用谁来做那个祭品呢?这种事对于她这个位置上的大人物来说,应该就是甩甩手的事情吧。”
“诸神呀,你们那些看着让人头晕的书里,有说过我们现在要做的这些事,是符合神恩道义的么?”
“克芮丝,我该怎么办?”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紫发少女胡乱的思绪,扭头回望,从门厅里走来的是修女会的主教伊尼丝。
“伊波拉导师。”薇尔诺连忙起身致敬。
擅闯大主教的旧宅,险些射杀被换灵魂的二小姐闯出大祸,弄出这些事端后,身为导师的伊波拉主教反还为薇尔诺求了情。
“休息的还好么?”伊波拉主教微笑着,在薇尔诺身旁拉开了一把椅子,坐下了身,“这些天里蹲守在忏悔神殿外头,应该很辛苦的吧。”
薇尔诺苦笑了一下。
确实,不用强撑着精神日夜盯梢,不用担心仇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在这座庄园里的一晚是她这些天里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
只是,想到不确定的未来,她依旧忧心忡忡。
“达帝纳大人她……还好么?昨天我看到她的伤口又崩裂了。”
“不用担心,她的身体无碍。若不是她的伤口又裂开了,怎么能劝得了她放下心头事去安心休息呢。”
“是因为我……打了她女儿么?”
说到那个被自己狠揍了一顿的“二小姐”,薇尔诺顿感一阵脊背发凉。
即使身体并不是本尊,但是身体受到的疼痛,想必灵魂还是能感受得真真切切,爱女心切的大主教就算现在不说,可这事也未必能简简单单地翻篇过去。
“不全是,还有克芮丝的事情。”
听到克芮丝的名字,紫发少女立刻坐直了身子。
“克芮丝的父亲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事,她又是家中独女,那位老十人队长还有顽疾在身,大主教她还在为这事发愁。”伊波拉主教叹了一口气,道出了实情,眼中少有的露出了颇为无奈的神情。
“她不能帮一下克芮丝的父亲么?达帝纳大人有那般地位和实力,随便施舍点也能让克芮丝的父亲衣食无忧了。”薇尔诺径直说出了心中所想。
“你想得太简单了,薇尔诺。把一大笔钱给到他手很简单,但是他有没有能力留住这一大笔钱就很难说了。这么一大块肥肉,豺狗虎狼们可都会倾巢而动的。”
豺狗虎狼,倾巢而动,薇尔诺自然是知道这指得是什么。
当年达帝纳大主教就是从一群豺狗虎狼之中把她救进了莉莉安娜修女会,几年过去了,那些豺狗虎狼依旧在盘踞,吃人骨血,摄人魂魄。
“所以,大主教她想要筹备一个尽善的方案。放心吧,薇尔诺,大主教她会安顿好自己部下的,她不会委屈自己的部下的。”
一股暖流流入了薇尔诺生满乱麻的心田,将那些宛若杂草的胡思乱绪统统斩断。
可转念间,另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却逆着抚平心境的暖流窜进了她的心头:
“要把二小姐的灵魂换回来,需要献祭一条人命。伊波拉导师,那个疯子说的是真的么?”
即使已经知道了答案,薇尔诺还是希望面前自己的导师会摇头否定,哪怕只是骗她一次,聊以慰藉也好。
“是真的。”
“那……大主教她真的会……”
更多的话薇尔诺不敢明说,那是大人物的决断,不应由她来过问。
“大主教她不是瑞文娜,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伊波拉主教又叹出一口气,将身子靠上了椅背,仰头望向天花板,压低了声线说:“若是她真能下定决心做一次瑞文娜,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了。”
……
在吱呀呀的铰链声中,一扇木门被缓缓打开。
“唔呐,小十七,小九,我来看你们了哦。”
听到软软的呼唤,两个的裸体女人慢慢从门后的阴影里爬出了身。
黄色头发的少女身段柔软面容稚嫩,宛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可爱到讨人爱怜;棕色头发的女人楚楚动人媚眼如丝,像是温雅柔婉的大姐姐,柔媚到骨子发酥。
两人见了软软就像是见了主人的温顺小猫,一左一右地搂住了软软的大腿,一边嘟囔着听不懂的软糯绵音,一边不停蹭着软软的腿根。
“乖哦,乖哦。我呀,有个事情想要你们帮个忙。”
两个女人好像并没有听懂软软的话,依旧自顾自地亲吻抚弄着手中的腿肉。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呐,咕唔,很简单的。”
软软俯下身,摸了摸左侧黄头发少女的脸蛋,面容稚嫩的黄发少女应着这个简单的动作露出了一副无比满足的表情。
温婉俊俏的棕发女人见着对方受宠的模样,则立刻冲着软软发出了不满的哼吟声。
似人非人的蓝发少女扭过头,把目光躲进了阴影,她不敢直视两个女人清澈如净水一般的目光,只是用听得出故作平静的声线继续自言自语到:
“我的妹妹,我想救她……你们也知道的嘛,救人得付出一些代价。”
“我,我,唔呐……我觉得,这对精神受损的你们来说,也算是个解脱吧。”
“……我会让十三她下手轻点的。”
“……对不起。”
……
“灵魂于此界与彼界之间徘徊, 轮回于穷尽与无尽之中归宿。光芒尽数散尽,灵魂化为星辰,在神之怀抱中永生不灭,塑作时空中的一缕永恒……(天使语)”
“……”
“唔呐呐,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魂咒的发动需要献祭一份黯灭状态的灵魂’,阿莱法的天使们对灵魂的理解还是太肤浅了。当然,如果没有小九这个精炼媒介,我也不会有所发现。”
“黯灭状态的灵魂,其本质是通过阿米莎魂咒的信标咒文把人的灵魂炼化成一股引导魔力流向虚象界的力量,也可以说是在虚象界和实象界之间打开了一扇门,用一个人的灵魂开门的时间,刚好能满足施展一次阿米莎魂咒的祷言咒文所需的时间。”
“如此看来,黯灭状态并非指的就是濒死绝望,而是值激烈的、 单一的、 无杂质的灵魂力量。阿莱法的天使们无法提炼出所需的灵魂力量,所以就用极端的手段给祭品制造单一的绝望情感。但是,单一的情感不止有绝望一种,还有比它更纯净的、 更高效的。”
“极致的性高潮,纯粹的快乐情感。”
“通过性高潮炼化出的精炼魔素就是这种无杂质灵魂力量的结晶。我一直觉得精炼魔素就是被固化了的灵魂力量,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想,小九第一次在信标咒文中存活下来就是因为她身体里的精炼魔素代替了她。啊呐,我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呢!不然我也不会用她第二次了!”
“紫棠月九日,薄红月十七日,谢谢你们,谢谢……请睡个好觉吧。”
“距离赫辛老师给的时间线已经很近了,我得抓紧时间,但愿库存的精炼魔素还够用。”
“……”
“阿米莎魂咒,如果我能突破‘二十位至高神陀使者血脉’这一条限制的话……呜噜噜……是不是就意味着……”
“啊啊,真叫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