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海水聚集起的浪头终于冲上的那块岩礁,奔向了那白玉似的小脚丫,但立即被撞得粉碎。
哗,飞溅的水花映着阳光,幻化出五光十色的珍珠,瞬间就撒满了那块礁岩上。
礁岩上立着一位光着雪白脚丫,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绝色少女,她全然无视脚下浪花的努力,紧颦着一双俊目望着远方,几滴闪光的泪珠挂在面颊上,让人不由得生出几丝怜悯之情。
“小姐,老爷叫你呐!”
她的背后,一位姣好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跑来了:“小姐,老爷说,让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随你二叔去中国。”
站在礁岩的少女一愣,立即回过头惊喜地问:“真的?春子,你别逗我!”
春子笑着说:“谁敢逗你呀,你现在想那位都想疯了。老爷带你到海边来散心,你反到想的更厉害了!春子要是逗你,还不得把春子给吃了呀?快走吧,晚了,别说老爷变了主意!”
站在礁盘上的少女的脸上立刻绽开了一朵艳丽的樱花:“走,爷爷在哪呢?”
“刚才就在赏春亭那看着你,现在回东亚重工了。你呀,整天不说不笑,把老爷都愁坏了,从东京过来好几天了,你还是不开心,他是被你逼的才答应你的!”春子小声嘟哝着说。
“就你多嘴,谁说我想去中国了?谁说我想着那个人了?他不就是救了我一次吗?难不成我还得嫁给他呀?”那位小姐可不想承认自己的隐私,她已经有一个多月不笑不说了,她确实有心事,可那心事实在是难以启齿,爷爷是爱自己的,可他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自从七年前父亲和妈妈在一次海难中双双离开了他们,她和爷爷就一直相依为命,就连她在中国的上海上大学,爷爷都把东亚株式会社的事交给手下人打理,自己在上海东亚开的一家商厦里遥控指挥,那时,爷俩就住在商厦里,从没有离开过。
这也正是她难以启齿的原因之一;可另一个原因是什么呢?
她自己现在也说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非常想看到那个人!
那个至今在她头脑里挥之不去,但又模模糊糊的人!
去年,她大学毕业回到了东京,担任了东亚株式会社负责商务的执行官,可就在那时,爷爷却突然瘫痪了,坐进了轮椅里。
一个半月前,她出差到中国,在北京的前门外,她突然受到几个日本浪人的攻击,幸亏她在中国学习期间爷爷曾请过两个武术教练,她有点武功的底子,加上她的两个保镖死命的掩护,她才带着浑身的伤,逃出了重围,被人抱上了一辆路过的汽车里。
一进到车里,她就在抱她的那个人的怀里昏了过去。
醒来,她已经躺在了一个装修非常讲究的豪宅里。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旁边一位漂亮的女人忙摁住了她:“别动,现在正在输液,你失血过多,现在身体太虚弱了,得好好养几天!”
她没再动,看着那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上下的漂亮女人,她疑惑地问:“昨天是您救了我吗?我怎么好像记得是位高个子的男士呐!”
“噢,那是我弟弟。他公司里太忙,又怕别人照顾你不方便,就把你送我家来了!你已经昏迷三天了,顶架发烧,喘得厉害,好吓人呵!我弟弟把市里几个名医都请来了,给你好顿看!唔,谢天谢地,总算没事了!”那漂亮女人说着,眼里竟滚动着晶莹的泪珠。
“三天了?我的那两个人呐?”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个漂亮的女人忙又摁住了她:“你快躺下,他们……他们可能都不在了,听我弟弟说,那里一共死了六个人,有四个是日本浪人,两个是穿西服的人,现在警方还在寻找相关的人,我弟弟问你,是不是需要把你的情况报告给警方,他怕你有什么不方便的,没敢报警。”
她不再挣扎了,她的眼里涌出两颗硕大的泪珠。
“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呐,我弟弟跟医生说你是我小妹龙宇凡,他说你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了你的安全,他始终没对外露出你的事儿!”
“我是日本人,叫竹下千代子,您就叫我千代子好了!您的弟弟呐?”
“噢,竹下小姐,我弟弟的事儿太忙,再说,他觉得自己一个男士,照顾您不方便,把您送到这里就交给我了,今天他出差去东北了,恐怕这次您就不能见到他了!”
对他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她只记得她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挥手截车,一辆辆车飞快地开了过去,她眼看着浪人已经追了过来,她的心彻底凉了,她就要交代在这异国它乡了!
突然,一辆车“滋”地一声停在了她的面前,从车里跑下一个男人,一下子抱起她钻进了车里,车迅速地开走了。
她就那样一直依偎在那男人的温暖的怀里。
那是一张憨厚纯朴但有点苍白的脸,可那脸上却有一对充满智慧的大眼睛,那是一张让女人心动的脸,也是一张让人信赖,想靠着他的臂膀上休息的脸。
她当时就是看着那张脸渐渐地昏睡过去的。
她现在真的懵了,怎么办,去警方认尸,东亚执行官在中国被追杀,这消息一传出就会在日本引起轩然大波,不但东亚股票会引起动荡,她的爷爷也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出现意外。
不去警方认尸,她怎么能对得起那两名忠心不二的勇士呐?
她还在犹豫,那位大姐笑着说:“你是不是为你那两个人的事担心?你放心,我弟弟已经给你办好了,他从你身上的电话号码本查出了你们公司的电话,给他们去了电话,告诉他们你现在很好,因为不方便,让他们到警方去把尸体认领回来。今天听说,尸体已经被运走了。他们找过你,可我弟弟担心再有人追杀你,就没敢把地址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
她心里一动:他好会办事呵,他既考虑了她的为难,又不忘尊重她的意志,他的心好细呀!他真是位可以让人信赖的男人!
也许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觉得珍贵。
她直到离开中国,也没看见那个男人,所以她好想再看看那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她只知道他叫龙宇新,是北京大学工商管理系毕业的,现在是龙腾集团公司的总经理,别的她就一无所知了。
她跟他通过电话,电话里,他听说她已经好了,嘱咐她说商场如战场,什么意外的事都可能发生,希望她多注意点安全,祝她一路平安。
这只是几句实在普通的话,她却听得热泪盈眶,她当时就涌出了一种想拥抱他一下的感觉。真的,那种感觉实在太强烈了,让她情不自禁。
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以后,她一直忘不了那张脸,忘不了那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一双眼睛,使她这一个多月食之无味,坐立不安。
前几天她听说,她的二叔要去中国订货,她就跟爷爷说要跟着去,爷爷当时一愣,半天没言语。
她没再提这事,今天爷爷怎么会想起让她去中国呐?
那次出事,爷爷把他自己关在屋里呆了一周,出来后整天冷着脸,心事重重。
而且下了死命令,不准千代子再外出,又给她安排了四名高手当保镖。
千代子没有争,她顺从地在爷爷的身边打理株式会社的事儿。可今天爷爷又是怎么想起让她去中国呢?难道他不怕孙女再出事了吗?
爷爷坐在轮椅上,见孙女走进来,笑着拍了拍他身边的一张椅子:“来,千代子,爷爷问你,你得跟爷爷说实话!”
说着,他一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千代子顺从地坐在了爷爷的身边,把头依在爷爷的肩膀上。
“你是不是在恋爱了?”爷爷突然问道。
千代子脸一红,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她撒娇地把脸在爷爷的胳膊上蹭了一下:“爷爷,您说啥呀,千儿还小呐,千儿怎么会呐!”
爷爷叫竹下弘仁,是东亚株式会社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他现在只有千代子这么一个亲人,也是他百年之后唯一可以托付大业的接班人,他对孙女的厚望是可以想象的。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我还能骗爷爷吗?”千代子觉得她没有说谎,对那个男人的那种思念,她不承认是爱,她不相信她会那么简单就爱上一个人。
这么些年出现在她身边的优秀青年太多了,他们送红玫瑰的,写情书的,围着转的,跟着跑的,给她的只是厌恶,哪有半点爱恋,如今只不过是一面之交,怎么会爱上那人呐?
一见钟情?
那是书上骗人的,哪有那事儿!
竹下弘仁点了点头,歪着头看看千代子那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的脸:“那就好,记住,你是未来东亚的掌舵人,你的选择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必须由董事会决定才行!”
竹下千代子的身子一哆嗦,但她立刻镇定地说:“爷爷,您多想了,千儿不会让爷爷为难的!千儿现在还小,不会忙着解决那事的,哪天要有合适的,千儿会告诉爷爷的!”
“那你就随你二叔去中国吧,记住,不能单独行动,出门必须带着那四个保镖!,而且出门必须寸步不离开他们!能做到,就去,做不到,就别去!”竹下弘仁严厉地说。
千代子顺从地点了点头。
回到东京,她想跟二叔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就朝二叔的办公室走去。
千代子来到二叔办公室门前,二叔的秘书秀子挡住了她的路:“千代子小姐,您二叔正在处理公务,您能不能先等一等?他现在不让人打扰他!”
千代子把她一推:“走开,处理什么公务还用瞒着他侄女?记住,他是我二叔,比跟你近的多,你别寻思睡几觉就了不得了,别给我们叔侄间加什么隔阂!”
她很瞧不起这个秀子,她是个中国人,为了巴结她二叔竹下登,竟改了国籍和姓名,随竹下登叫起了竹下秀子,而且成了他的货真价实的情妇,下贱的东西!
千代子顺手就拽开了门,里屋的竹下登在打电话,只听他在对什么人在发号施令:“八嘎,再派人盯着他,一定要除掉他!去的人回来就马上灭口,决不能留下任何证据。别来那套妇人的仁慈,那是在中国,不是日本,他们的警方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千代子一愣,她把门又带上了,转身走了出去。
她心里很不是味儿,这个二叔,怎么像黑社会的呀?
她已经没有心情再找她二叔商量什么了,她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走进她的办公室,坐在转椅上,往高靠背上一靠,她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追杀她?她平时没和什么人有什么过节,他们不至于派人到国外去追杀她呀?是那帮追她的小白脸?不可能!她现在也还是小姑独处,花既没落到谁家,也没名花有主,他们是不会放弃追求的,更不会出动杀手的!而且也大可不必把人派到国外去追杀呵?”
突然她的心一动:难道是为了东亚的继承权?到国外杀她,是为了摆脱嫌疑?
现在谁都知道,她已经内定是东亚的接班人了,这既是因为她有一定的实力,更是因为她是爷爷的唯一后人。
如果她不在了,也只有她的二叔竹下登可以凭借他是爷爷兄弟的儿子的便利,取得东亚的继承权。
想到这,她不由得浑身冒出一身冷汗:难道在中国追杀他的人是竹下登派的人?
这个想法让她心惊肉跳,她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毕竟是竹下家的人,怎么可以为一己之利就杀害自己的侄女呐?
那也太……她不敢想象下去了,她二叔的为人摆在那,应该是他!
当初爷爷的犹豫是不是也怀疑到他了?那后来怎么又让她同行呐?难道排除了怀疑?
她实在是弄不懂,她又悄悄地回到爷爷的房间里。
爷爷坐在轮椅上正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没睁开眼,只是轻声地问:“你是不是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声音很小,但给她的震撼却是无以伦比的,她站在了那里,看着爷爷,半天才说:“也许我是多心了,他毕竟是我的叔叔,血总是浓于水的,他不会干出那样事的吧?”
“不,正因为他是竹下家的人,他才能够这么干!你开始成熟了!”爷爷淡淡地说。
“那为什么……”千代子不禁冲口说出,可话到半截,她又觉得不该指责爷爷,爷爷也许有他的考虑,也许是为了稳住他,让他不要把手伸到爷爷主管的工作中。
“跟他一起走,要比你自己走安全得多,他不可能明面害你,因为你是董事局正式确定的接班人,如果他在带你出行时出现问题,董事局就肯定会怀疑到他头上,他也就失去了接班的可能,他不会在这时去下手的,他不傻!”竹下弘仁分析地说。
千代子激动地说:“您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他了?”
“你刚出事儿,我并没想到是他,可当天没有你的消息,警方也没有你的死亡通知,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忙着打听消息,开始,我还想他是担心你的安危,可后来我才突然想到,他是怕你活着回来,怕你掌握他背后操纵的秘密。”竹下弘仁的手颤抖着,看来他很伤心。
千代子想了想:“也许我们是冤枉了他呐!我总觉得他不应该下这样的手!”
“所以我闭门谢客好多天,就是反复想这个可能究竟有多大的成分,我定下来,又推翻,再定下来,再推翻,但最后也没确定下来!”竹下弘仁说着,脸上的肉在哆嗦着。
“那么说是我们多心了?”千代子松了口气,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二叔是那样的人。
“不,现在我可以确定是他干的了,因为我的人已经发现他下边的人最近还和山口组的人来往。噢,忘了告诉你了,追杀你的那些人都是山口组的人。山口组是个专门替人杀人的杀手组织,我们竹下家是从来不允许和黑道有来往的,这是祖上的遗训,他竟忘光了!”
听爷爷这么说,千代子不再说什么了,但她心里很不好受,难道人和人为了金钱真的不顾亲情了吗?
他竟然动用杀手组织来杀自己的侄女,也真是够可以的了!
见千代子在沉思,爷爷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就说:“你尽管去,我派的四个人都是一流的高手,只要你不跟他们分开,山口组的人就对你无可奈何!而且我让你去,还有个目的就是掌握他的行踪,不要让他打着东亚的旗号干出什么越格的事来。他要真的干出什么事来,我们东亚株式会社百十年的家业可就覆水难收了!”
千代子突然想起刚才的电话,就把竹下登打的电话的只言片语说给了爷爷。
爷爷听了愣在了那里,半天才说:“他是要干出对那家不利的事了!作孽呀,难道非得一代代承受下去?”
“哪家?”千代子惊异地问,她似乎感到了什么,心猛烈地抽了一下。
“唉,真是个孽根呵,那个女人太糊涂了!唉,你就别知道的太多了!但愿不要让他得逞才好!”爷爷说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仰头靠在了轮椅的靠背上,两滴清泪流出了眼眶。
千代子的心也不由得再一次紧缩,她想再问点什么,可是看见爷爷紧闭的眼睛,她决定不再问了,也许那是爷爷的一块伤疤,她不应该去揭开!
她默默地站了起来,看了看爷爷,她坚决地朝门外走去,她会找人查清的,如果真是那样,她会让他不得好死!
刚走到门口,爷爷喊住了她:“千代子,你替爷爷上拄香,愿中国的菩萨保佑一下你的恩人吧!唉,恩恩怨怨都搅在了一起,天意弄人呵!”
千代子心里一阵激荡,她拿出一股香,点了起来,手哆嗦着朝爷爷身后供着的观音菩萨拜了几拜:“救苦救难的观士音菩萨,弟子求您保佑我的恩人龙宇新万事顺利,无灾无难吧!”
在日本,人们都供的是天照大神,但长期受中国文化熏陶的竹下弘仁却一直供着观音菩萨,他说观音菩萨更贴近百姓,值得信赖。
千代子拜了三拜,跪在那里流着泪默默祈祷了半天,她真心希望菩萨能带给自己的恩人以平安!
拜完,她扑到爷爷的脚下:“爷爷,你知道的,他是想害我的恩人龙宇新!不行,我不让他这么干,我要保护他!我要用生命保护他!他是好人,叔叔为什么要害他!”
千代子哭喊着,她咬着牙说:“我要杀了他这个恶魔,让他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竹下弘仁毫无表情地说:“恐怕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都晚了!都……晚……了!”
千代子一下子昏倒在地上,她不能失去他,这也许是她最后的选择!
竹下弘仁没有去扶她,也没有叫人,他只是愣在了那里:她已经爱上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