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与密谈

我现在非常生气。

生气到让我把手边的玻璃杯和银制餐具全都摔到地板上,看着它们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飞溅开来。

只有这么做才能让我的心情舒缓一些。

什么,玻璃很珍贵?光是一个高品质的玻璃杯就能换来一整袋金币?

才不关我的事。

看着一袋袋金币在眼前流逝,书记官露出十分痛心的表情。

“巫女大人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狼之国的骑士都是些直来直去的家伙,行事风格也有些不近人情,可白金骑士阁下这么做毕竟也是为了巫女大人。有过这个先例以后,恐怕无论是贵族还是骑士都会收敛许多。”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盯着书记官。

“你说,那家伙是为了我?”

没等他开口,我就轻笑了一声。

“别开玩笑了。”

他愣了愣。

“巫女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再次将手里的玻璃杯砸得粉碎,想转手去拿其他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边已经空空如也。

我不满地砸了砸嘴,才继续开口说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就连那个被强行拉过来道歉的奥托,他在谢罪的时候起码在也好好地看着我说话。可那个一副臭脸的大叔别说对着我说话了,就连看都没看我一下。”

事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始至终那个大叔的眼中就没有我的存在。

他只是不带一丝表情地砍下了奥托的脑袋。

仿佛在说他所做的只是单纯地在处罚违反律法的弟子,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自从转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目中无人的家伙。

“你说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在为了我着想?哪怕这件事和我无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奥托的脑袋。”

真是让人火大。

“……毕竟在骑士当中,白金骑士阁下也算是最严苛的那一批,对于律法和信念不容有一丝懈怠。”

书记官苦笑着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脑袋,但马上被我毫不留情地拍掉。

“说到底,为什么那个奥托会犯下这种蠢事啊。要是白金骑士那么严苛的话,会连自己的徒弟都管教不好吗?”

书记官摇了摇头:“恐怕正因为是崇尚个人实力的骑士,再加上自以为有着坚实的靠山,所以才会犯下这种错误。”

我愣了一下:“这和崇尚实力有什么关系?”

书记官解释道: “因为世间流传着一种广为人知的说法,只要把自己的精华和信仰通过巫女归回到奴奈川姬大人的身边,奴奈川姬大人就会给予奖励,不仅能治疗伤患、延年益寿,甚至对于体力和力量都有很大的改善。奥托想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地位被他人威胁,所以才抢先对您出手的吧。”

“什么啊,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借口,反正就是让人更有理由去发泄性欲咯。”

我发出不屑的哼声。

出乎我意料的是,书记官并没有露出以往那种略带尴尬的笑容,反而一脸认真地回答:

“不,这种说法有着一定的可信度。人类诸国的史书和经卷对此都有所记载,病入膏肓的人在与巫女做爱之后逐渐痊愈,得到巫女恩宠的骑士团各个都有着超人的体魄,诸如此类。”

“……没在开玩笑?”

“一切如实。之前我曾在贵族们当中调查了一番,有很多已经谒见过数次的贵族都表示他们感到身体变好了不少,一些隐疾也有了改善的迹象。”

流言带来的安慰剂效应…………应该做不到那么夸张吧。

“也就是说,只要和我做爱就能变强?”

“是的,虽然并没有到十分夸张的地步,但毫无疑问是有效果的。对此前代的巫女曾经留下一句有些难以理解的评论。”

“什么话?”

“只要做爱的话等级就会提升——史书上是如此记载的。”

哈?怪不得那群贵族热情都空前高涨。

我就说,哪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女性的处男,在连续被榨了一周之后也会开始疲软吧。可这个世界的人却全完全没有这种迹象。

想必就是因为这个流言的原因。

发泄欲望的同时还能顺便增强体质,这样的好事谁会愿意错过。

然而这种改善体质的作用好像在我身上并不会体现,只对奴奈川姬大人的子民,也就是异世界人才有效果。

完全没有意义的外挂增加了!可恶!

“不管怎么说,白金骑士所做的对巫女大人也不是坏事,还请您务必消消气,毕竟情绪过于激动会对身体产生隐患的。”

他向佣人打了一个手势。很快,一杯装着澄澈的深红色液体的玻璃杯被端了上来。

“这是摄政王陛下收藏的葡萄酒,适量饮用的话有助于平复心情。还请巫女大人享用,然后好好睡一觉吧。”

我的眼睛中顿时亮起了光芒。

“有这种好东西你们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这种饮品可能会有些刺激,还请巫女大人小口慢慢饮用……等一下,不是这么喝的……!”

我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醇厚的香甜在舌尖迸发,味蕾间缠绕着一丝酸涩,醍醐般的甜美直灌大脑深处。

不愧是那个臭老头收藏的酒,以异世界落后的生产力水平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还不够。

毕竟只是度数低的葡糖酒,不多来几瓶根本没有味道。

“快再给我多来几瓶。”

我拿着空酒杯在空中摇晃。

“巫女大人,饮酒需要适量,不然反而会伤害身体……”

“你在说什么呢,就这么小杯的葡萄酒有什么味道。”

我在穿越以前可是真正的酒场一霸。

曾经不止一次有人想把我灌醉,再趁机占点便宜,最终无一例外地都被我喝到卫生间狂吐去了。

我把杯子举过头顶。

“不快点的话,我就继续砸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吧。”

书记官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起一旁的佣人。两瓶崭新的葡萄酒很快摆到我的面前。

“才两瓶?你在把我当小孩吗?”

“……不能再多了,嗜酒伤身,我可不敢拿巫女大人的身体开玩笑,不然下次被砍掉的就是我的脑袋了。”

看着正为我斟酒的书记官,我不满地砸了砸嘴。

算了,大不了喝完了再要。

“哈…………”

我再次举杯一口灌下,无比怀念的酒精的味道弥漫在口腔和喉咙的深处。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喝过酒的缘故,明明不过喝了两杯普通的葡萄酒,我的小腹深处就逐渐产生了灼烧的感觉。

伴随着迷迷糊糊的微醺感逐渐升腾,压抑在我心里的烦闷与苦恼也逐渐浮动起来。

那是自我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以来就开始逐渐堆积的黑色沉淀。

“……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那么大?小说或者漫画里的人穿越了之后不是开着无脑外挂成为龙傲天,就是有老爷爷带着逐鹿天涯,再不济也有个痴情的皇子或者霸道总裁天天追捧。可我刚穿越过来就成了公共便器,每天都得豁出命给一帮智障巨乳控服务,好不容易辛苦一天弄得满身精液,结果晚上吃的还是这玩意。你说这合适吗?”

我将空酒杯怼到书记官的鼻子上,示意他赶紧再给我斟满。

“巫女大人,您已经喝醉了。要不您看今天就先这样……”

懒得理会烦人的书记官,我随手将手里的玻璃杯一扔,举起酒瓶就灌了一大口。

“哈……!还是这样爽快。”

我直接爬上了桌子,单手举着酒瓶,一只手指着书记官。

“要我说你们这个世界也奇葩的离谱,明明都是群处男,为什么一个个耐久力都那么强啊?说到底性欲无处发泄憋得难受的话,干脆咔嚓两下不就一劳永逸了。”

咦,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超级聪明的发言?

要不干脆就这么做吧。

反正异世界的生育问题都由神明代劳了,咔嚓完还能延长寿命,简直就是无本万利。

“巫女大人,请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书记官苦笑着凑到桌子前,却被我毫不留情地甩开了手。

我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视野转到漆黑一片的窗外。

夜空中繁茂的星点不断闪烁,但唯独少了月亮的身影。

我不由得爆了句粗口。

“你们这个鬼地方不仅没有雌性,就连月亮都没有。你知道月亮有多重要吗?”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的视野往下移动,落在一片漆黑的庭院之中。

我所处的房间大概在城堡的第四层,贸然落下的话虽然不至于变成一滩肉泥,但摔伤骨折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但这对不老不死的我来说毫无威胁。

我也曾想过要不要找个机会就这么逃走。

毕竟我的肉体已经是永生,无论多么危险的逃脱方法都可以实行。

最初的逃脱也许会失败的一塌糊涂然后被抓到,甚至会暴露自己永生的秘密,但那都无所谓。

知晓了秘密的贵族们会欣喜若狂地为我套上锁链,永远地禁锢在城堡顶礼膜拜,但那仍旧毫无关系。

手脚被锁住就咬断手脚,脖子被锁住就撕下脑袋。哪怕只用牙齿和指甲,我也迟早能磨穿城堡的石墙。

可然后呢?

逃出城堡,逃出狼之国,然后呢?

无论逃到哪里,我都不可能找到月亮。

正如无论到哪里,我都是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雌性一样。

我再次举起酒瓶,让酒精的灼烧感肆意冲刷着身体。

迷迷糊糊之间,我一不小心失去了重心,直挺挺地从桌子上倒下。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清醒了一瞬间。

可想到即使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所受的伤一瞬间就会完好如初,我干脆闭上双眼,就这么任由自己的身体坠落。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我睁开眼,看见书记官有些放大的脸庞。

“太近了。”

我不假思索地抬手给了他一拳。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的书记官痛呼一声,但仍然没有松开抱着我的手。

“啊,你刚才瞪我。”

“……我没有。”

“明明就有。”

“……我可是保护了您的安全,为什么还得挨一拳啊。”

“因为我想。”

我伸出手捏住他的脸颊不断拉长,做出各种奇怪的形状,然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儿,我又举起酒瓶喝了一口。

最后一滴深红色的液体滑入口腔。

“没意思。”

把酒瓶随手一扔,我转头盯着书记官的双眼。

“要做吗?”

我并没有等他的回答,继续说道:

“反正你想要的也和那群人差不多吧。因为地位没有高到可以像那些贵族一样光明正大的享用我,所以就只能担下照顾我的苦差事,幻想着能不能找机会揩点油什么的。真是阴暗又恶心的家伙。”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领口,把他拽向自己。

“你的机会这不就来了。无论你想要的是延长寿命还是单纯的发泄欲望都无所谓。说吧,你想要我用手,嘴巴和舌头,还是小穴?总不会想让我用脚吧,那真是让我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着书记官被我揉捏地有些涨红的脸庞,我轻笑了起来。

“别说什么不想要。你以为我这么多天的罪是白挨的吗,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欲望的味道我可是一清二楚。”

毕竟我身上盖着的只有破布般的巫女服,早在刚才我趁着酒兴乱跳的时候就露得一干二净,樱色的蓓蕾和粉嫩的小穴都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肌肤的触感和温度毫无阻碍地传递到他的身上。

要是这样还有男人能不起反应的话,就不禁让人怀疑他那玩意到底还有没有用了。

然而面对我的诱惑,书记官只是露出了一如既往的苦笑。

“正如您所说的一样,像我这样毫无身份地位的人可不敢随意使用巫女大人的身体。一旦被发现,我甚至像奥托大人那样用钱财赎罪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撇了撇嘴角。

“胆小鬼。你还是个男人吗?”

“是的,很可惜。不然我就能帮巫女大人分担一些苦劳了。”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你会后悔的,整天被野兽般的男人们围绕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至少不需要面对战争和饥荒,也不用对权贵们卑躬屈膝,更不用担心哪天就会因为写下不该记录的事情而被砍掉脑袋。这在书记官之间可不少见。”

“……也是。”

城堡外面的世界并算不上和平。

欲望无处发泄的人们变得凶残嗜血,往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国家之间的战争也长久不息,这些我都有所耳闻。

这也是我迟迟没有选择逃走的原因之一。

在这里,至少还有律法和经卷能为我提供聊胜于无的保护和尊严。到了外面,我才是真正一头钻入狼群的羊羔。

“不管你这种怯弱的胆小鬼了,快给我开一瓶新的酒过来。”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您真的已经喝醉了。”

才没有。

你是在小看我的酒量吗。

我本想抬起手敲打书记官的脑袋,好让这不听话的家伙老老实实的服从指挥。

然而刚才略微闹了一番之后,大脑里晕晕乎乎的感觉并没有消散,反而弥漫到了全身,让我完全提不起力气。

我的视线开始有些摇晃起来。

哎,不是吧。

我喝了多少来着?

像这样的晕眩感,哪怕在前世也没有经历过几次。

毕竟在我真正喝醉之前,所有人都已经吐了一地了。

说起来,转生之后的身体毫无疑问和以前是不同的。

……难道说我现在的酒量非常差?

不不不,再怎么说喝一瓶葡萄酒就倒也太丢人了吧?

在光陆怪离的阴影与烛火的交错之中,我听见书记官的声音宛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其实我们这里是有月亮的,只不过偶尔才会出现而已。”

我迷迷糊糊地嘟哝了几句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书记官的声音再次隐隐约约的传来:

“是吗?等月亮出现的夜晚,我们一起去看吧。”

我没有回答,就这样陷入了柔软温暖的黑暗之中。

……

简直就像个孩子一样。

感受着紧紧搂住自己脖子熟睡的巫女,以及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斐迪南不禁这么想到。

将巫女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身上扒下、吩咐佣人好好安顿之后,斐迪南走下城堡的阶梯,回到了自己位于城堡另一端的卧房。

房间里早已有了来客。一个冷峻的身影依墙伫立,不带丝毫表情的面庞宛若钢铁一般。

看到男人的身影,斐迪南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亚伦。”

他举起自己手上的酒杯。

“来一杯吗?要不是多亏了巫女的福,精灵族酿造的葡萄酒可没那么容易喝到。”

男人皱了皱眉头,使得他原本就严厉的脸庞变得更加令人敬而远之。

“不必了。”

斐迪南并没有感到奇怪,毕竟他很清楚眼前的男人是个对自己和和别人都苛刻到几乎变态的家伙,不仅远离一切奢华享受,甚至连在国王邀请的宴会上也从不沾酒。

要是他答应了,斐迪南反倒才会觉得惊讶。

斐迪南自顾自地打开酒瓶,拿出陶土做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

“我以为他们会关你更长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放你自由行动了。”

男人默默注视着斐迪南,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砍了一个不成器的弟子的脑袋而已,他们才不会计较那么多。”

是不敢得罪你才对。斐迪南在内心里补充到。

毕竟狼之国之所以能在一众强国和精灵之森的包围之下还保持独立,大半原因都出自是这个男人所统领的、冠以狼之名的骑士团。

这也是为什么就连那个大神官也不敢直面他的锋芒。

“说起来,你可把巫女气得不轻。敢在巫女面前拔剑的人,就算在历史上你也是第一个。”

回想起少女那副生气到脸颊涨红的样子,斐迪南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听到巫女的名字,男人一潭死水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问道:“如何?”

斐迪南愣了一下,但更快就意识到男人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脑海中浮现出关于那个少女的点点滴滴。

“她和神社里那群神神叨叨的家伙完全不同,反而更像是个普通人,甚至像孩童一样有些幼稚的地方。唯一的例外是她对著名的地点、习俗和传说都一无所知,语言和行为的习惯也和我们有所不同,就好像之前一直生活在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一样。”

男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点倒是印证了神社的说法——巫女都是从别的世界降临到此处的存在。”

“然而不光是这些,她就连奴奈川姬的故事与传统也毫不知情。巫女连自己侍奉的神明都不知道,你觉得可能吗?”

“其他的贵族们怎么想?”

斐迪南摇了摇头:“都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法。他们并不关心巫女是什么样的人,满脑子只想着满足自己的欲望。神社的神官那边则是一如既往的守口如瓶,真是群狡诈的狐狸。”

男人没有继续接话,空气一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推到斐迪南面前。

“无论如何,这是你之前向我要的东西。蛇之国的咒术师提炼的咒毒,将与其匹配的水晶捏碎之后就会立马发作,只要一滴就足以毒倒亚龙。”

看着眼前的毒药,斐迪南没有伸手去拿。

“……你说,要是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少女,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是正确的吗?”

男人没有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的信仰和神明有问题——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斐迪南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苦涩的酒精味在嘴中蔓延。

的确如此。

而且不只有一些问题。

问题很大。

格格不入的建筑风格,拗口的名字,完全对应不上的神话与传说,这一切都透露着不祥的气息。

就仿佛他们的信仰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更为关键的是,如此明显的异常不可能只有他和眼前的男人发现了。

别说是专门研究历史的史官了,就连有经验的工匠和裁缝都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

那么,那些人呢?

每到这里,斐迪南就不得不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

他不敢再继续思考下去。

男人继续开口说道:

“更何况,对于骑士和贵族或许还不是问题,但狼之国的平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神社毫无底线的索取与压榨了。不但供奉的要求一年比一年高,每年被活祭的人也一直在增加。”

这也是斐迪南告诉男人的。

被别人用自己说的话反驳的感觉还真不好,斐迪南默默想到。

“但这和巫女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她还是巫女,那就有关系。”

看斐迪南迟迟没有抬手的意思,男人也没有继续坚持。

“无论如何,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但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约定。他当然记得。

曾经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两人,在见识过神官的贪婪,意识到神明的诡异之后,立下了有朝一日必将这毒害王国的信仰清除出去的誓言。

在见识过太多政厅的阴暗面,察觉了神社在这片土地上盘根错杂的根系之后,斐迪南内心的坚持早就有了些许动摇。

可看到男人和彼时毫无变化、依旧如钢铁般坚硬的眼神,斐迪南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丝不甘。

他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那瓶毒药。

但不管他做了什么样的动作,男人的表情都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还有一件事。”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无论你最终打不打算动手,都务必不要掉以轻心。”

“……我虽然不像你一样有着枪与剑的才能,但也不至于连刺杀一个孩子都会失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斐迪南的内心再度被自责所填满。

杀死一个孩子,这就是他的理想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男人神情无比严肃的摇了摇头。

“她看到了我的动作。”

斐迪南举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这不可能……他的脑海有些混乱。

对于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实力,他知道的不比骑士团的精英或者他的弟子们少。

“你确定吗?”

这话问出口之后,斐迪南都感到了自己的愚蠢。

作为执剑之人,要是男人连这一点都会搞错的话,他早就死在战场的尘土之中了。

“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我并没有用全力,只是看清抬起手的动作的话,骑士团里也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可斐迪南知道他指的并非一般的骑士团,而是那批狼之国最为核心的力量,冠以狼之名的骑士们。

换言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无以不是拥有着出瑞拔萃的天赋,更是用无数的辛勤与汗水耕耘,才达到了现在的成就。

而那个每天吵吵闹闹、宛若孩童般娇蛮且柔软的巫女,居然已经和他们站在了同样的位置?

斐迪南完全无法想象。

男人没有理会他的思绪,继续开口说道:

“除此之外,虽然并没有确凿的依据,但我还是建议你尽量减少和巫女的接触。”

斐迪南感到有些不解。

“为什么?她虽然偶尔会变得有些任性,但并没有对我展露过恶意。”

男人缓缓开口说道:

“奥托虽然有着一副嚣张跋扈的性格,但他的才能和小聪明是连我都认可的。更何况他也很清楚我对神社的态度,你觉得他为什么还会干下这种蠢事?”

斐迪南没有开口。

因为这也是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奥托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毫无疑问已经从自己师父的态度中察觉出了一些东西。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能阻止他铤而走险,导致男人最后只能毫不留情地砍下奥托的脑袋。

男人其实并没有选择。

除了处罚违反戒律的弟子之外,这么做更是为了敲响贵族们的警钟,让他们被欲望填满、深深陷入神社的蜜糖陷阱之中的脑子清醒过来。

不然,他们推翻奴奈川姬的计划根本无从下手。

“总之,请务必小心。”男人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你的坚持,我早在谒见的时候就一并砍下了巫女的脑袋。”

斐迪南露出一丝苦笑:“你也该改一改你那莽撞的性格了。要是你真的那么做了,哪怕作为白金骑士恐怕也没有办法逃过神官和贵族们的怒火。”

男人耸了耸肩。

“那也比让你去冒险强。毕竟我这样的人只是稍微擅长骑术和枪剑了一点,替代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而你可毫无疑问是狼之国的未来。”

说到这里,他脸上十分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极难察觉的笑意。

那是对昔日友人的肯定与自豪。

“毕竟,你可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摄政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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