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阴 7.刹那主义

老实说,久木本身几度体验这种经历,对此已不惊不讶,可以说是明知最后结果仍勇于挑战。

而这一次又是如此,按照对象的节奏随势而为,但对深陷其中的自己仍感觉有些害怕。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会随着女人的意志徘徊浮游在快乐的世界里,最后被带进死亡的深渊。

此刻充分得到满足的凛子对先前勇猛一变而为平静,随即又被新起的不安所笼罩的久木低语:

“感觉好好!真想就这样死去……”

只有成熟的女人才有梦想在快乐顶点死去的特权,男人近乎不可能尝到那种愉悦。

就算偶尔有那也只限于尝试过某种变态的逸乐之时,正常的男人几乎无法如此深陷在性爱中。

久木一直这么认为,此刻也一样,但有时忽地感觉性与死亡是如此贴近,有时候甚至几乎是相互衔在一起的。

例如与女性结合得到瞬间的高潮快感之后,或者即便没有那种条件而只是自慰或射精得到快感之后,总伴随着无以形容的倦怠,仿佛魂魄被吸去似的虚脱感。

过去只是很简单地断定那是高潮之故,但或许那就是衔接死亡的第一幕。

年轻时就模糊地想过,为什么那样勇猛的东西在高潮的同时就会泄气、萎缩转为静寂?

有时候他会为此而焦虑,不断自我激励,但那种肉体的萎缩和精神的坠落感,确实很接近精神消亡的观念。

或许,这种高潮后袭来的虚脱感,是暗示情爱衔接死亡的自然条理。

认识到这一点再放眼自然界就会发现,雄性几乎都在高潮到来的同时断气死亡,或徘徊生死之境不久即死。

这种从高潮到死亡的时间虽因生物不同而有所差异,但却摆脱不了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其背后。

与女人在头晕目眩快乐至极中梦见死亡相比,男人却是在沉郁的虚脱感中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二者之间竟有这么大的差异!

这就是无限与有限的性的差异呢,还是背负孕育新生命重担的女性,和借交配完成播种任务的男性的差异呢?

久木深思不语,凛子微烫的躯体再次靠近他低语:

“我觉得好可怕!”

“你以前也说过可怕。”

凛子肯定地点点头:“可是,这次不一样,真的觉得就这样要死了……”

“自然而然地?”

“对,那种感觉就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如果就这样死去最好。我一点也不怕死,只是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可怕……”

凛子说的话有点自相矛盾,但她在最高潮时受到死亡的诱惑,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你现在死了我可就麻烦 !”

“可是我觉得已经够了,到现在这种程度足够了。”凛子这么说完,用像唱歌似的语气说:“你不觉得吗?现在最幸福了,现在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刻。”

久木一时难以明白,凛子继续说:

“是吧!我是这样爱你,从身体深处感觉到你,明白了这一点,我就是死了也无妨。”

“可是你才三十八岁!”

“所以说现在的年龄正好,活到这里已经够了。”

凛子以前就很在意年龄,说过三十八岁已经老了,死也无妨的话。

在年过五十的久木看来,她还年轻得很,人生应该才刚刚开始。

或许当事人尚有别的感慨,久木这么想,于是说“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凛子坚决地摇摇头:

“是有人这么说,不过我的极限就在这里,再多活下去也只是走下坡路而已。”

“但这不仅只是外表的问题。”

“话虽如此,但是女人上了年纪仍然会很悲哀,不论怎么努力,渐渐地再无法掩饰。可是我现在还勉强可以掩饰得住,已经是逼近极限的年龄了。”

“没那么严重吧!”

“我当然也不愿那么想,可是每天都得照镜子啊,每照一次都会发现眼角又增加了一条皱纹、皮肤松弛、不好上妆了,这些情况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不想说出来,尤其不想对喜欢的人说。”

“你这不是说了?”

“我是不想说,但我希望你知道现在是我最好的时候。”

久木回头看她,凛子仍微微袒露着胸部说:

“这种事情自己说出来好像很奇怪,可是我真的觉得现在最美,多亏了你,我的头发皮肤都很有光泽,胸部也还结实……”

的确,这一阵子凛子的皮肤更白了,光滑柔嫩,妖艳不输给二十多岁的女性。

“这都是和你在一起后变的。”

久木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她丰满的胸部,凛子像等待他这么做似地低语:

“所以,我不希望你忘记!”

凛子像是一语中的,却又觉得有点矛盾。

她说现在的自己最美、是这一生最好的时候,所以死也无妨。

又说皱纹每天增加、皮肤开始松弛,因此希望让他看到此刻她最美的样子,不要忘记。

一下说现在是最好,随后又马上否定,如果觉得现在是最好最美,不是该想想怎么保持下去吗?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现在?”久木问。

凛子口气有此慵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刹那的感觉吧!”

久木脑中浮现“刹那的”三个字。

“我觉得也是……”

“对我来说,现在很重要,现在这一刻如果不好,以后就算好也没用,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或许吧!没想到你那么在乎刹那的感觉。”

“那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是吗?”

“真的,认识你以后,我的身体也变成现在这样以后才变的。”

“真的只要现在好就好?”

“是啊!像做爱就是为了燃烧殆尽所有精力只为一瞬间,所以只有现在才重要,只有现在才是一切。”

凛子的刹那主义是情爱快感加深的结果造成的吗?久木正思索着,凛子又低声说:

“抛弃现在而谈明天或明年会如何如何,或许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我才不要为那种事后悔。”

听着凛子这番话,久木又想起水口的话。

按凛子那只有现在才重要的刹那主义去分析的话,水口一心为工作而活的生活方式又算什么?

久木简短说明了水口的病情后,“我去看他,他说后悔没有多玩一玩。”

“我非常了解那种心情。”凛子轻轻把脸贴在久木胸前,“你呢?后悔吗?”

“不怎么会……”

“太好了,”凛子额头轻擦他的胸,“我们都不后悔。”

“当然。”

“就说嘛!现在最重要。”

久木点着头,想到了自己的年龄。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