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吗？”
二人抵得很近，谈话间那带着几分呛人烟味的吐息拍打在夏生的口罩上，带来丝丝令人不悦的暖意。
“唔……嗯嗯。”
意识到对方似乎没认出他，夏生稍微放下了心。
毕竟现在距离二人上次相遇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自己身上衣服从刚来时的黑色卫衣换成了从小区垃圾堆旁捡的灰色破棉袄。
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夏生有些夸张地摇了摇头，随后僵硬地将头撇开。
张彤见状轻道了声谢。
樱唇微张，重新含入烟头，随即继续望向窗外。
“嗡嗡——”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面包车启动。
这也预示着夏生一时间没了逃跑的机会。
他在看见张彤的瞬间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喊出来，暴露自己男性的身份，以此下车逃离这家伙。
毕竟这个女人的性格有多糟糕，他是明白的。
如果真落到她手上，估计还不如接着在桥洞底下挨冻。
但理智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夏生的恐惧。
毕竟这些挂逼老姐有很多人都无牵无挂，一穷二白。
想靠着她们对于法律的敬畏来逃脱，可执行性或许不算太高……
不论别人，就谈张阿姨她一个人。
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底细的，若是她来一句‘这家伙是黑户’。
那估计自己的正常人生就要在这小面包车上全剧终了。
所以夏生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忍一会，实在不行到了地方直接开溜也不迟。
“嗡嗡——”
过了十来分钟。
面包车依旧平缓地行驶着。
小面包车中间的座椅前又放了一排小板凳，这样原本限载七人的小车一下就载了十个人。
车内这种一群人扎堆的环境本应该闷热，但现在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坐在边上的张彤将车窗开得老大，然后看着窗外来往的车流抽烟。
寒风由窗外灌入。
每当车内产生一分暖意，那风便会马上席卷而来将其吹散。
“唔，唔唔……”
夏生右边那位蛮横的大姐也不知是怕不怕冷。
说她怕冷嘛，她却能在凛冽的寒风中呼呼大睡。
但说她不怕冷嘛，她此刻却靠在夏生肩膀上，非常鸡贼地用夏生的身体替自己挡着风。
独剩被夹在中间跟块汉堡肉饼似的夏生在寒风吹拂下瑟瑟发抖。
“哈……哈啊……”
夏生一时间也开始纳闷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女人都普遍扛冻，还是只有张阿姨她一个人体质特别。
现在还算是清晨，车里有许多人都还没睡够。
一个个都是忙着补觉或者自顾自玩手机。
但除此之外，这里也有两个异类。
“哟～这家小贷可以啊，还能再撸点出来回回血。”
“冲冲冲……！大姐！回血回血！今天赢了又能回去躺几天了！”
“那今天就来个慢玩吧，小上个一千的时时彩～咱们边做日结边玩。”
那对网赌姐妹也上了这辆车，夏生听了一路她两聒噪的对话。
大概就是‘撸小贷’，‘博彩’，‘赌博’一类的话题。
夏生对此一知半解，但毕竟有没有其他事可做，自己实在是无聊。
他索性观察起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姐妹两。
二人皆是披着厚实的绿色军大衣。
这衣服看得夏生颇为羡慕，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要去弄一件。
穿着暖和不谈，睡觉的时候一脱一披，连被子都省了。
姐妹俩的样貌都颇为年轻，明明听别人说她们已经在外面打拼了好几年。
但她们看起来却依然还是跟刚刚出社会似的。
其中那位看上去年长一些的姐姐，她俏丽的五官皆是生的娇艳，狭长的狐狸眼一笑起来便给人一种很聪慧且狡诈的印象。
以夏生那边的审美来看，眼前之人那是身材气质俱佳。
明明身上穿的是军大衣，但穿在她身上一眼看过去简直就如同是在穿时尚风衣一般。
生的是一副聪明人模样没错，但却偏偏碰了网赌，这让夏生颇为唏嘘。
而她的妹妹看着就嫩了一些，明明是姐妹，但她的姐姐是单眼皮，她却是双眼皮。
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就有种涉世未深的纯洁感，看上去就像是那种长辈要干啥她就跟着干啥的乖乖女一样。
身材也是，比起自己姐姐矮了个头。
如果说那军大衣穿在姐姐身上是超模穿便宜衣服，那在她身上就只能算是小孩穿大人衣服了。
看着有种莫名的滑稽感，但也怪可爱的。
明明是姐妹，她却与自己姐姐大相径庭，也唯有那与姐姐别无二致的鹅蛋脸还勉强能证明二人是姐妹。
“呵～可别又输得只剩条裤衩，舔着脸回老家要。”
二人的聊天持续了半天，在窗边抽着烟，沉默许久的张彤突然开口道。
“哎哟我……？”
听着突然有人评论自己。
大姐皱起眉头，抬起头，朝着这边瞪了过来。
那个妹妹也一样，见自己大姐都这么干了。
“唔唔……”
她也撅起小嘴，扮作狠厉的样子瞪了过去。
而张阿姨掐灭了烟，将烟头随意扔向窗外，也朝着二人的视线看去。
三人的视线接触，空气似乎瞬间停滞住了一般。
淡淡的火药味似乎也渐渐弥漫于这狭小的车内。
“唔唔……”
不知道张阿姨发什么神经。
夏生见状连忙撇过头去，假装睡觉，害怕自己也被卷进去。
但奇怪的是，那位大姐看着张彤的脸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只是眉头越皱越深，抬起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就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哦……哦！”
过了一会，她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哎，我超，这，这不是张姐吗！？你咋回咱们奋斗广场挂逼了？不是考了厨师证稳工去了吗？”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车内的气氛一下缓和了不少。
“嘿，我还当你两赌傻了呢，连我都不认识了，我那工作吹了，我也不想做了，回广场做几天日结攒点钱回家过年，你两呢？大雅小雅，最近过得怎样啊？发财了吗？”
张彤柳眉微翘，从怀中掏出烟盒，挑出两根香烟递了过去。
“嘿嘿～我两啊，就那样呗～天天做日结挂逼能发个啥财啊，也就偶尔赌点小钱，赢点输点啥的，真发财还得学张姐你考证出去稳工啊。”
见是自己的老熟人，大雅换了副和善面容。
她接过香烟，自己一根妹妹一根，都给点上了。
“唉……发锤子财哦，厨子不好做啊。”
聊到工作，张彤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虽然不是因为工作能力被开了，但自己也确确实实是被叶凌那家伙炒鱿鱼了。
更别谈自己前段时间还做了一场暴富梦，搞得现在整个人都空荡荡的。
“张姐张姐，你不是跑教堂做的厨子吗？怎么样，有看到神夫吗？”
小雅突然插入二人的对话中，说起神夫，她那圆溜溜的眼睛里不禁闪烁起几分向往。
“嘿～当然看见过啊，告诉你们，何止见过，我还上过呢。”
谈到这，张彤柳眉一翘，嘴角得意勾起，像是一下有了谈资。
“唉……！？我超，真的假的！？”
“我去，张姐真是发达了啊，神夫都上过了，这不直接爆杀姐妹一大截了吗！？”
见往日与自己二人烂得别无二致的张彤如今像是真见了世面，大雅小雅连连感慨起来。
“嘿～不是我吹，我跟你们说……”
张彤见此情景更加得意，张嘴便打算接着吹下去。
但这时，刹车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做在驾驶座的中介跳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
“好啦好啦，到位置了，大姐们。”
张彤见状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闭上了嘴，和众人一同下车。
眼前是个规模看着挺大的车厂，众人到达已然是八点多钟，厂里已然是干得热火朝天。
在外面偶尔都能听见些许机械的轰鸣声。
“唔……”
夏生看着周围荒凉的厂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现在跑的话，荒郊野岭的，怎么回桥洞底下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索性就跟着众人一起做日结算了。
毕竟目前为止，看起来都还是挺正常的。
众人在厂门口等了片刻，随后中介才带着对接的人出来。
对接的人是个身材高挑的丰满女子，身上蓝色的粗布工服被那凸起的魅肉绷得紧巴巴的。
在看见她时，夏生分明听见自己身后的小雅，暗骂了一句‘胖子’。
“额？”
哎……？原来那算胖子吗？
看着身前身材爆炸的御姐，夏生不由得有些咋舌，感叹起这个世界对女性审美的挑剔。
眼前这人，在自己原来的世界。
估计随时随地只要她想，手指一勾，就能召唤出一大片沸羊羊。
而在这里却只能被别人骂‘胖子’。
说来对于女性挑剔，但对于男性似乎又特别宽容，比如说连自己这样的都算得上美男……
那女人来到众人身前扫视了一圈，随后才开口道。
“就和说好的一样，十小时一百四，没意见的话就来吧。”
听着她趾高气昂的腔调，众人虽然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不爽，但也没人为了这点小事吭声。
女人见状耸了耸肩，一扬手，带着众人进入厂内。
临走之前，夏生看见那中介拉着张彤，嘻嘻哈哈地说了些什么，随后给她塞了包烟。
最后，才开着那辆小面包车离开。
——————————
进去后，夏生才知道那高挑女人是工厂的车间主任。
她简单地给众人安排了一下工作，随后便离开忙别的事去了。
夏生本以为自己是来做流水线，但他来到后却没看见什么流水线，更多的是几个桌子拼在一起。
十几个人为一个小组在一起，每个人负责不同工序。
差不多是这边几个人，那边几个人的散装流水线。
像是为了压缩工序，加快速度特制的流程。
夏生悄咪咪脱下墨镜，毕竟戴墨镜做事不太方便。
大冬天的，工厂又没开空调，员工里戴帽子与口罩的也不在少数。
夏生混在人群中也谈不上显眼。
也不知是缘分还是什么，夏生很不巧地被分配到了张彤身边。
在队伍最开始的位置，负责组装一个夏生都不知道是用在哪里的部件。
一套工序即要刷润滑油，又要打螺丝，还要装弹簧与卡子。
一套流程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教的老员工却只教了两次便直接的交给了夏生。
开始做之后也是如此。
夏生可以说做得手忙脚乱，用尽了全力还是赶不上生产的速度。
为了这事，那车间主任还特意跑过来叼了夏生两次。
虽然那女人骂得怪难听的。
但夏生很珍惜这次工作机会，反正也还不了嘴，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加快了打螺丝的速度。
而夏生身边的张彤见此情景倒也没有催他。
张彤的工作很简单，只是单纯地打几个螺丝。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一个小组就一个工序能坐着干，而张彤恰好就被安排到了那个工序上。
每次夏生赶不上，她便会低着头，偷偷掏出手机刷一会。
或者回过头，与身后的大雅小雅扯上几句闲话。
等夏生攒了几个成品之后，她再一口气做完，然后接着摸鱼。
随着慢慢熟练，夏生的速度也终于大部队，甚至稍稍快出大部队一些。
而时间，也慢慢来到了中午。
——————————
午饭时间，日结大部队也跟着员工去了食堂。
食堂中人声鼎沸，来往的密集工人让夏生暗暗有些心慌。
他不禁想起之前被挤到人群中间差点变成肉泥的经历。
但毕竟从早上起就没吃饭，甚至昨晚都只垫吧了两馒头。
看着食堂里那些飘香的饭菜，夏生的肚子一时间饿得难受。
也顾不上人多不多，他连忙拿起餐盘凑过去排队。
当食堂大姐将两勺喷香的香菇肉丝打入夏生的餐盘内时，他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夏生连连点头表示感谢，随后又拿了两馒头当主食。
“唔……”
但随后，夏生回过头，端着餐盘，如竹竿般呆立在原地。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问题。
这吃饭不可能不脱口罩啊。
墨镜和帽子可以不脱，但这口罩无论如何都要脱啊。
就现在这情况，一食堂的眼睛都在看着。
脱口罩和直接脱裤子也没啥大区别了。
“唔唔……”
手上饭菜的飘香透过口罩渗入鼻腔，又进一步加大了夏生肚中的饥饿。
而这时，小雅软糯的声音突然从夏生身侧响起。
“哎哟，姐，这家的员工餐还可以啊～你看这工厂的这个香菇确实是啊，菇子好，劲道足，口味正啊，你别说，这老板怪良心的。”
夏生身旁的餐桌上，小雅用筷子夹起一片裹着汤汁的香菇妙语连珠地夸着。
“唔唔，少说两句，吃快点，趁菜还没打完，过会再去打一盘……”
大雅咀嚼着饭菜，最终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她也没多说话，只是埋头干着饭。
“唔……！也是！”
小雅见状也连忙埋头加速干饭。
“唔唔……”
夏生看了这一幕，肚子饿得更是难受。
满盘的佳肴却只能干看着，恐怕世间最为残酷的惩罚也就莫过于此了吧。
他环视着四周，希望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吃饭。
但不管哪个桌子都或多或少坐着几个人。
倒不如说即便没人，就这一览无余的环境也形成不了绝对的视野盲区。
“唔……？”
这时，夏生突然注意到食堂旁的走道上有一间黑黢黢的房间正开着门。
他连忙端着饭菜走到门口，只见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配电室三个大字。
试探性推开门。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几个柜子一样的仪器整齐排列着，上面发出点点微光。
室内空无一人，虽然有点潮味，但整体无伤大雅。
夏生见状连忙钻了进去，蹲坐在角落里，拿起馒头蘸着饭菜大口吃了起来。
房间外。
注意了夏生半天的张彤见他一瘸一拐地直接端着饭菜钻到配电室去了。
她的心头颇感诧异。
本来还有些话想对那家伙说的，但事到如今只能往后推推了。
——————————
午休时间。
工厂的午休虽然只有四十分钟而且还把午饭时间包含在内，甚至不算在工时里。
但毕竟算是聊胜于无。
大部分工人都会选择抓紧时间休息或者玩会手机，以迎接下午连着四五个小时不间断的劳作。
车间的角落，坐落这一个用几面木质的便宜水杯柜围成的简陋休息区。
除了几面水杯柜，休息区也只剩下中间的两排长凳。
以及放在边上，勉强称得上工人福利的免费饮水机。
几个刚吃完饭的女人或是翘着二郎腿刷手机，或是打着哈欠吞云吐雾。
更有甚者直接无视旁人嫌弃的目光，直接躺在长椅上呼呼大睡。
夏生站在饮水机旁，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水。
随后连忙转过头，背着身躲到休息区的角落里。
他迅速脱下口罩，一仰头，尝试快速将那一杯水倒入肚中。
“喂，姐们。”
而这时，一只手突然拍到他的肩膀上。
“呜……！？噗！？”
夏生心中一惊，口中的水呛到了喉咙中，直接喷了出来。
“唔……！？”
张彤见这人是这反应也是吓了一跳，她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咳，咳咳咳……咳！”
夏生咳嗽着戴上口罩，回头发现找自己的人是张彤。
他一时间汗毛倒立，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直接贴到了角落里。
“啊，啊啊……你，你没事吧？吓到你了吗，抱歉抱歉，抽烟吗？”
见夏生这幅模样，张彤一时也有些慌乱，她连忙从怀中掏出烟盒想赔个不是。
但当她将烟盒递过去后。
眼前的怪人却并没有从其中取烟，甚至没有说话。
他把手上的水杯一扔，如同在找什么一般，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额，你，额，这个……不喜欢抽烟吗？”
张彤见他如此反应，心头泛起微微的不安。
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不好打交道或者言语失常的怪人自己也见过不少。
但是眼前这家伙却还是怪得有些过了。
个子这么高却没一点血性，被主管骂得狗血淋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别人跟他说话一惊一乍的，完全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身上脏兮兮，包得跟个粽子似的，还会自己一个人跑到配电房吃饭……
张彤柳眉微皱，不禁开始担心跟眼前之人说不通道理。
“额……”
看着还在自己身上摸索的夏生，张彤心中骤然一紧。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这家伙，不会是通缉犯吧……？
这一惊一乍的那肯定是有鬼啊。
脸都不敢漏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妈的……怎么出来做个日结还能碰见这种家伙……
“……”
张彤咽了口唾液，默默收回烟盒。
看着眼前可疑的家伙，眼中不禁闪过几分警惕。
而这时，他像是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猛地将东西往外一掏。
“唔……！”
看他这架势想要掏刀子似的，张彤吓得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但当她定神一看，却发现眼前之人只是掏出来个记事本罢了。
只见他翻开笔记本，将本子横过来放在身前。
“额，这什么……”
休息区的灯光有些暗，张彤默默走上去，朝本子上望去。
“我是一个哑巴。”
“我出过事故，毁容了。”
本子的两页就写着这么短短两句话。
一时间，空气停滞了片刻。
“咳咳，啊，这，这样么……”
张彤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随即开口低声道。
又看了眼身前的‘怪人’，张彤眼中不免多了两分别的意思。
之前的一切不正常在这两个条件的渲染下。
都成了一个残疾人为了不被歧视，养活自己，而不得不做的伪装。
她掏出烟盒想接着递烟，但想了想，还是将烟盒收了回去，只给自己取了一根。
“啧啧，你也怪不容易的，这样了还出来打工，唉……”张彤言语间带着丝丝的愧疚。
夏生闻言没有回话，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办成残疾人欺骗她人感觉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好吧……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来是拜托你一件事，你今天上午最后做太快了，这样下去我们的做的货会超额的。”
“咔——”
火机的咔嚓声响过，火焰升腾而起，张彤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开口道。
“唔……？”
夏生听完她的话却是不解地歪过头。
在他的理解中做得快应该是好事才对。
“唉……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厂里做事。”
张彤见他这幅未经世事的模样，不禁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我们打工的，人家付多少钱，你出多少力就行了，做那么快是指望这破厂给你评个劳动标兵还是咋的？照这个速度下去，还没到下班时间我们线就提前停产了，到时候那个肥婆可看不得人闲着，她一个不爽，肯定会给我们拉到别的地方帮忙。”
说着，张彤伸出手，拍了拍夏生的胳膊。
“唔唔……”
被她直接触碰，夏生身子不禁下意识地一阵颤抖。
张彤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但想起他身体的种种条件，还以为是他过于自卑。
“还有，别那么老实啊，那肥婆催就催呗，人家骂你，你就还嘴……啊，不，抱歉，这个……反，反正她催你别管，你这么大个头，只要活做完了，她工资一分不敢少你的，就这样吧，我给其他人也通过气了，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做慢点，这样我们都轻松，听见没。”
“唔唔……”
一套下来，夏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有自己的意见，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张彤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夏生这幅模样。
“唉……”
她默默叹了口气，抬起手，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随即转身离开。
——————————
流水线是个很消磨人意志的工作。
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转化为机械，强制他们站在原地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劳作。
效率非常好，好到有些残忍。
即便再珍惜这次工作机会，但在如此的摧残下，夏生的身体到底还是倦了。
更何况是在这种其他工友都或多或少有在偷懒的情况下。
像是偷偷戴个耳机听歌或是趁着没人注意蹲下玩会手机。
亦或者跟身旁的人聊天打发时间。
正式员工的守则里是有上班不许做工作外的事这一项的。
但是这些守则，特别是纪律性上的规矩，放在这群只做一天的老油条身上基本没有半分约束力。
每个人都肆无忌惮地扯着家常，最多那个车间主任来的时候会稍微收敛片刻。
玩手机，听歌，聊天。
这些偷懒项目，恰好夏生一个都做不到，他最多只能偶尔扭一扭自己那站得发疼的脚腕。
然后旁听其他人的聊天内容打发时间。
“喂，大雅！中午买的时时彩开了吗……？”
张彤回过头，朝着身后的大雅喊道。
“哎，你不说我还忘了，来，看看……！”
大雅见状将手头的活先放下，就犹如偷玩手机的高中生般偷偷瞥了眼车间主任的所在之处。
见那肥婆正瘫坐在椅子上打哈欠，她马上俯下身掏出手机。
“唔唔唔……让我看看让我看看，5，1，8，6，8……！哎，我曹！好像中……啊，看错了，我和小雅都沉了……哟……张姐你压的中了！”
听见大雅一惊一乍的呼喊，张彤连忙追问。
“中了？快说说，中了多少？”
“嘿嘿～十块中了二十～张姐你翻倍喽！”
听见她们姐妹俩都沉了船反而是自己中了个奖。
张彤眉头一挑，虽然算不得什么大钱，但她的心中还是泛起几分雀跃。
但嘴上嘛，却还是表现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哈啊啊……我还以为中了大奖呢……得了，帮我接着投进去吧，这次就来个，额……54321吧！”
“好嘞～我来五个八，这次绝对发！小雅，你来个啥？”
大雅眉头一挑，看向自己的妹妹。
只见小雅噘着嘴思考了片刻，随即笑着开口道。
“那我就……12345呗！来个顺子！”
“好好……顺子顺子～OK，一个小时后开奖，啧啧，这下生活又有奔头了～”
………………
听着她们三的对话，夏生大概猜出来这个时时彩应该就是类似六合彩的东西。
原本只有大雅小雅两人在玩，可能确实是运势来了，她两玩了一上午还真小赢了一些。
看见她两赢了钱，下午张彤也凑进去玩了起来。
不过她就赌了十块钱，算是图一乐。
“哎！张姐，这事我们还聊忘了，说起来你之前上的那个神夫怎么样……？”
小雅回头道，少女的眼中堆满了好奇以及对于张彤的羡慕。
见又聊回这话题，张彤得意一笑，稍微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嘿～那神夫啊，啧啧～我告诉你，极品得很啊！二十多岁的处男，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性格更是又纯又烧，当时几乎全教堂的人都喜欢他，但最后嘛……他的第一次初液还是给的我！当时啊，老娘把他放在桌上，怼在墙边干！一开始他还不服气，给了他两下他就老实了，还知道自己动，乖得很啊那是～”
张彤讲的那是眉飞色舞，就像是真的一样。
听见她突如其来的黄腔。
一旁的当事人夏生动作一顿，那夜不好的回忆又被迫涌上心头。
“唔……”
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再加上张彤那家伙添油加醋的程度，基本上就和编故事差不多了。
夏生黑着脸，默不作声继续忙起手头上的工作。
“啊……？二十多岁的处男？我靠，这个层级有点高啊，张姐厉害啊。”
“呃呃？真的假的，二十多岁的处男……？还是神夫？”
比起小雅的赞叹，大雅的言语中更多的是怀疑。
毕竟都是挂逼仔，彼此间基本知根知底。
即便很久没见面，张彤是个怎样的人，大雅基本上还是心中有数的。
只是挂逼老姐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时候对面吹牛逼，两边的人即便心知肚明不会当面戳出来。
但张彤说的这件事都不是假不假的问题。
听上去甚至感觉有些玄幻了。
且不说现在神夫很少很少，即便有，也肯定轮不到张彤以前上班的小教堂里。
而且二十多岁的处男，那么极品的男人于情于理都轮不到一个厨子第一个上他啊。
“额……这个会不会有点……”
没待大雅将心头的怀疑说出口，张彤便笑着打断了她。
“嘿，我说，你两别不信，我这边可是有图有真相的～过会来我这吧，让你两好好开开眼。”
“哎？这样吗……？”
见张彤如此自信的样子，大雅动作一顿，一瞬间还真有些乱了。
“唔……？”
而听见‘有图有真相’，夏生也是动作一顿。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面色发白，额头上悄然渗出几分冷汗。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在那教堂里好像还真留下过一些不雅照片，比如被阿月那家伙在厕所偷拍的那两次。
后来看阿月挨了打，自己的气也就消了，这事也就没跟她计较。
但结果却是自己压根就没监督阿月删除自己的不雅照片。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就导致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早早就被自己抛在了脑后。
直到现在听见有人提起，夏生才被迫拾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噔——噔——噔。”
工厂的喇叭里发出一段模拟的钟声，众人知道，到休息时间了。
机器暂时停止，人声渐渐嘈杂起来，大家抓紧时间在这十分钟里上厕所的上厕所，喝水的喝水。
“哎哟～正好，来来来，你两过来。”
说着，张彤升了个懒腰，得意地从怀中掏出手机，朝着二人招手道。
“呵，来啦来啦，让我观赏一下我们张姐的风流史。”
“霍霍——真有这么好看吗，让我康康！”
说着，二人带着期待与丝丝酸味来到张彤身旁。
也不止是那二人，张彤刚才吹牛的声音很大，一旁其他几个一起做日结的老姐也偷偷凑了过来。
一时间，一群人挤在一起，场面显得很是热闹。
夏生看着她们这幅模样，默默愣在原地。
也不知自己是应该凑上去一辩真伪，还是当鸵鸟，直接安静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嗯……？”
而张彤抬着头，见夏生呆立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还以为他是想看不好意思。
于是张彤笑了笑，贴心地朝着他招了招手，开口道。
“喂，哑巴，过来呗，有好看的！”
“啊……唔。”
被突然点名，夏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大雅小雅也抬起头瞥了眼夏生，见他局促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好笑。
“喂喂！过来吧，看就看嘛，没啥不好意思的！张姐的风流史可不是总是有机会看的！”
“过来嘛过来嘛，多大点事，好色是人的天性，害羞什么嘛！”
随着众人的起哄，夏生一时骑虎难下。
其实他也有些害怕，如果真从她手机上看见自己不雅照咋办？
那不得丢死人啊，就算没人知道，到底还是心里膈应啊。
“唔唔……嗯。”
但夏生一咬牙，还是凑了上去，选择了看。
毕竟黑的说不成白的，自己和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倒想看看张彤到底是想搞什么鬼。
见夏生也凑了上来，张彤舔了舔嘴唇，打开手机。
“好，先让你们看看那小神夫长啥样吧。”
说着她打开相册，翻出一张自己与夏生的合影。
“哇哦——”
看见这合影，女人们不由自主发出一声统一的赞叹。
照片上，张彤侧着脸亲吻着微微有些惊讶的夏生。
夏生面色一凝，他认得这是在哪。
这是自己在礼拜堂看报纸最后演变成亲吻大会那次。
后来一大群发情似的修女都跑过来亲人，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而这张，明显就是张彤趁乱拍的。
“哎，我去……确实可以啊，这小脸，跟个明星似的，怪好看的……”
“我靠，张姐，实力强大啊……”
“哎……？这张，额，怎么感觉他不是特别愿意的样子？”
这时，人群中一位挂逼老姐提出异议。
“嘿～那家伙一开始确实不从我，后来给了几下就乖了，男人确实是该打啊～”
说着，张彤抬起手，做了个握拳的姿势。
“咕……”
夏生见状身体一颤，就像是ptsd似的，心中一阵的心惊。
同时，对于张彤的印象又微妙地变差了些。
“嘿嘿～这样嘛，不听话确实是该打！张姐有实力！”
听着身边人的恭维，张彤嘴角的笑意愈加强烈。
“啧啧，来，不谈了，接着给大家看个更劲的。”
说着，张彤退出相册，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的镜头有些摇晃，环境也很暗，唯一的光源便是手机前置的手电。
但看见视频上的画面，众人皆是瞪大了眼。
“吼吼吼——这个就有点劲了。”
“哎，我，我去，这个身材……却，确实是不错啊……”
“嘿嘿，这毛还挺多，鸡巴没硬就这么大了啊……嘿嘿，看着就知道很好色～”
“睡，睡奸吗这是？唔……给，给力嗷，当着他的面，能忍住三秒钟不冲上去开超的都是神人了……”
当众人看清镜头中的事物，一时间惊叹与淫语声更盛。
气氛一下变得像是男生寝室看黄片一样，只不过这个黄片主角嘛……
夏生看见画面，脸是刷地一下就绿了。
屏幕里是一个裸睡着的男人。
而夏生一开始还不想承认那是自己，但那自己胸口那块胎记却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此时此刻，自己身体上上下下的一切就这样赤裸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夏生在口罩遮挡下的脸涨红着。
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羞得发烫，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下去。
“呼，呼呼……”
这时，夏生听见了视频中传来的微弱喘息声。
那女声有些尖锐，很有辨识度。
“唔……”
他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自己被人喷了一身那夜，也就是说玩意是阿月拍的。
“咕咕咕……”夏生气得牙痒痒。
剧烈的羞耻无处发泄转换为丝丝怒意。
本以为阿月那家伙那天晚上跑进来就是单纯青春期少女宣泄欲望，结果那家伙连吃带拿还拍了视频。
拍了视频自己留着看看得了，完事还传给别人。
夏生一下觉得她挨打挨得一点也不冤了。
倒不如说打得还不够。
夏生恨不得带着两捆竹鞭跑回去，让叶神官直接给阿月吊起来再抽个三天三夜。
“看见了吧，这身材，啧啧，那当真不是凡品，我跟你们说啊，当时这骚货都被我逼到墙边了还想逃跑，我啪地一下就给他摁住了，然后马上甩了他一巴掌，很快啊！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被我扇得嘤嘤呜呜了半天，就这样就老实了！跟个小猫似的，又是往你身上蹭，又是主动帮你舔逼的，乖巧得不行，当时看得我那叫一个心痒啊，我马上抱着他到床上一顿猛干，这处男干起来的感觉确实不一样，鸡巴大，时间久，精射得也特别多，我估摸着那天晚上他射精的量……感觉能值个小几万块吧，你别说啊……后来他还被我的技术折服了，好几次我都完事，他都扯着我的手不愿意我走，又是喊妈妈又是舔我奶子的，搞得那天我在床上干得他差点精尽人亡，人都快晕过去了才善罢甘休……”
张彤滔滔不绝地讲着这自己编出来的故事，别的人听得入迷。
而夏生的脸是越听越绿，因为羞耻，他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俨然是忍不住要起身离开了。
但接下来，张彤的一句话又硬生生把他留了下来。
“来来，这张就是我当时搞完他拍的照片！”
“唔……？”
夏生心里疑惑，本以为她已经拿不出什么证据了，结果到头来她还有存货。
他默默咽了口唾液，在心里祈祷接下来的证据不要过于露骨。
但一切事与愿违，只见张彤手速飞快地又从相册中翻出一组照片。
只见照片上的二人赤裸着上半身，夏生头发散乱，睡眼朦胧，将头靠在张彤那丰满的胸脯之上。
而张彤则是带着淫笑看着镜头。
她又翻动了几下。
舔舐夏生脸蛋的，紧拥在一起的，甚至是嘴对嘴作亲吻状的……
一堆动作看上去那是亲密无比，就像是刚刚缠绵完的一对情侣。
看到这个，人群一阵惊呼。
就是再不相信，看到此情此景也哑口无言了。
“哇哦——！我擦，牛批牛批！张姐有实力！”
“哎哟我去，这小神夫是被张姐操晕了吗？小东西还挺欲求不满呢～”
“嘿……嘿嘿～小处男可爱捏，看着吃奶还没吃够的样子……”
……………………
“唔……！？”
夏生看着这套照片，脸已经开始红得发黑了。
他本以为张彤可能拿张PS的照片出来。
但这张照片上的自己胸膛之上那块小胎记就清清楚楚放在那。
让夏生想骗自己都骗不了，这明显就是张彤趁人睡糊涂了跑进来偷拍的。
为，为什么啊……？
她什么时候进来拍的啊？？
啊……对！这混蛋之前还自爆过跑我房间来偷过内裤！还躺我床上自慰过，甚至在我水杯里……
现在想起来真下头啊……这家伙……
不是，但她怎么趁我睡觉时偷拍到的？
说起来那时候我床底不是有小雀斑看着吗……？
小雀斑呢？小雀斑在哪啊！？小雀斑救一下啊啊！
………………等等。
是不是我把小雀斑从我床底下拽出来那天发生的事……？
啊啊，难怪我第二天起来浑身不自在吗……！？
咕咕咕……
那段时间到底有多少人潜入过我的房间啊！？
我的房间是公共厕所吗！？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
“我告诉你们，这小神夫很欲求不满的，在我搞完他之后，每天只要天一黑，他马上就会给我打电话催我快点过去，什么‘老婆～人家想起你，鸡鸡硬得不行了……’，什么‘快来嘛，想被你操，求求了……’天天打电话都是这种话，天天被我按在身下干得叫妈妈还天天打电话跟我私会，有一说一，那小东西是真挺欠干的，唉……只可惜后来事情败露了，我被教堂的神官扫地出门了，但是嘛……那个小神夫，现在只要我一个电话，他还是会乖乖把自己房门打开，等着我进去干他。”
张彤翻着自己和夏生的亲密照片，声情并茂地说着。
夏生知道她这段话全程都是在胡扯，她八成是因为没看住人，才被叶凌炒鱿鱼了。
结果在她嘴里，说的跟罗密欧和朱丽叶似的。
顺便，从刚才的照片里。
夏生还知道了个不太让人愉悦的现实。
自己的初吻原来不是叶神官的，是被这家伙抢在前一天晚上拿走了。
虽然这两人都很混蛋，也没差就是……
“噔——噔——噔。”
钟声再次响起，众人听得还不尽兴，工作时的聊天内容都变成了那个淫乱的‘夏神夫’。
而一旁的夏生只得尽量不去听她们的聊天内容，黑着脸忙自己手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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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结束，日结大部队跟着工人们出门。
工作结束，时间已临近七点，天色已然见暗。
门外飘着细雪，工厂门口的路灯一闪一闪的，环境昏暗得有些吓人。
从温暖的厂内一下来到室外，夏生被冻得有些打颤。
他手上的毛线手套破了个大洞，夏生默默揉搓着破洞中被冻得发红的皮肤。
门口，那辆小面包车已经等待多时。
那个中介见带着队的张彤，连忙下了车，对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去。
“做完了吧，来来来，工资就在这发了吧。”
说着，中介掏出一叠现金和自己的手机。
“有序排队，有序排队啊。”
在她的指挥下，众人排除一条长队，在中介那领着钱。
拿完工资，众人便上了车，踏上了归途。
夏生本不想再坐张彤身边，但末了张彤却拉住他，说过会有话要跟他说。
又拉着他坐到自己身旁。
不同于来时，回家的众人都有些沉默，一天的劳作过后，大家也或多或少有些疲惫。
大雅小雅最后关头赌上了头，今天刚刚撸出来的小贷又搭了进去，她两头挨着头，看上去也是焉了吧唧的。
张阿姨也是同来时一样，开着窗户，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抽烟。
冬日的夜风相比白天更加寒冷，夏生的身体被这风吹得不住打颤。
同时也开始疑惑张彤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知怎的就是不开口，夏生也只好继续在旁边干等。
“呼……”
张彤吐出一口白气，细细感受大脑被刺激得微微发晕的快感，随即掐灭了烟，将烟头扔出窗外。
看着冬日的街景，享受这犹如被风抚摸一般的清凉感。
她不禁有些惬意。
从小开始她便很喜欢吹冷风，大人们都说这孩子脸皮厚不怕冷。
也不知是在损还是在夸。
反正这算是自己从小到大都在保持的一个小嗜好。
“唔……”
只是这次，察觉到身侧之人在不断颤抖，张彤稍微犹豫了片刻。
默默关上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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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了熟悉的奋斗广场，日结众人一哄而散，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去了。
而张彤却叫住了大雅小雅和夏生。
“今天这事咋样，看得中吗？……害，算了，不这么说吧，明天还做这活吗？中介我发小，做的话提前给你们几个留位置。”
说着，张彤点了根烟接着抽了起来。
“哎，这样吗！？有实力啊，张姐，做啊做啊！今天又输完了，得回回血才行！”
“嗯嗯！我们做的！最近的日结老不好找了……有机会肯定做啊！”
大雅小雅二人见状都很惊喜，毕竟做日结嘛，多个朋友也多个人照应。
见情况突然往这个方向发展，本来被张彤留下来有些紧张的夏生松了口气。
“哑巴，你呢。”
张彤望向夏生，朝着他扬了扬下巴。
当她知道眼前之人是个残疾后，心底沉积了许久的同情心冒了出来。
他这人看着也怪老实的，今天给他提了个醒，他的速度也降下来了。
自己还得再接着在厂里做段时间，如果带着熟练工的话，也省的自己天天去给人提这事。
要是碰到那种不好说话的傻逼，一顿猛干给产量指标干上去，直接加量不加价那就见鬼了。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张彤便决定问问他。
“唔……”
夏生闻言身体颤了颤，虽然今天的工作确实没啥问题。
但跟着她做事，夏生总是有种与狼共舞的感觉。
不过夏生也清楚，就自己这体格，如果运气差点，这次做完，不知道多少天后才能再找到一次日结。
如今有这个稳定的工作机会，或许正好能帮自己渡过难关……
“嗯，嗯……！”
机会难得，夏生还是决定赌一把，他一咬牙，连连点头答应。
“呵，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你们三就在前面一点的米线店门口等着，我给你们捎上再去广场。”
“好勒好嘞！张姐义气啊，还带姐妹们一起发财！”
“唉，上过神夫后确实是不一样……”
“呃呃……嗯。”
听着小雅的感慨，夏生有些汗颜。
“得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八点，米线店门口，别忘了。”
“饿死了，我两先吃饭去了，张姐你一起来吗？”
大雅摸了摸肚子，开口道。
“我算了，你两去吧。”
“好嘞好嘞～”
说罢，大雅便拉着小雅朝着广场对面的串串香小摊走去。
而夏生见状，他朝着张彤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去。
“哈啊……”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张彤深吸了一口烟，不禁有些感慨。
“唉……这种可怜人还需要出来拼命干活，才能勉强把日子过下去，这鬼世道啊，啧啧……嗯？”
但看着他那摇晃的步伐，张彤又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反正也没别的事要忙，她便抽烟边沉思起来。
但却怎么都没法将那人和自己认识的人匹配上。
这时，夏生在街边一个转身，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呼……到底是像谁呢？”
一根烟抽尽，张彤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本想再抽一根，但当她再次掏出烟盒，却发现盒中早已空空如也。
张彤哈出一口白气，挠了挠后脑勺，索性不再思考这事。
而是转身朝着小超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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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生顶着寒风，朝着桥洞的方向一步一步挪着。
张彤刚刚突然留下自己，要带着自己干日结，那毫无疑问是优待。
而且再想起那家伙看自己时，那眸子中偶尔会闪过的几分怜悯与同情。
虽然她在‘夏生’面前完完全全是个人渣。
但是她在‘哑巴’面前，却是个很照顾人的大姐……
想到这，夏生心底不禁泛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唉……”
叹了口气，夏生决定先不想这件事。
冬夜冷得刺骨，路灯忽明忽暗。
这城乡结合部的小街上也是颇为冷清，都没几家店开门。
但是当夏生来到米线店旁时，却发现这家店还倔强地开着门。
冬夜之中，那写着‘过桥米线’的简陋招牌简直是在发光。
夏生咽了口唾液，摸了摸稍微充裕了些的口袋。
第一次在这异世界得到报酬，他的心底还是颇有些成就感。
闻着店内的飘香，夏生伸了个懒腰。
“哼，嗯——”
也没多想，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