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

[所以,要是再见到那个面具人……我到底是逃,还是去求助?]周靖飞反复端详着纸的两面,细细思索着。

[果然还是逃吧。]想到刚刚那人毫不犹豫就挥锤的模样,她可不敢赌。

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信息后,周靖飞把纸又放回了原处——谁让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连裤丝袜呢,想揣兜里都做不到。

完事后,女孩掂了掂因为踩水而湿透的脚丫子,龇牙咧嘴的离开了。

莫约不过几分钟,一道披着脏斗篷的身影就拖着铁锤走了过来,一路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径直站到了周靖飞刚才的位置上。

这人低头沉默片刻,捡起纸条细细的看着。

“找到了。”面具人深闷的声音响起,隐约能听出是个女生。

紧接着,她把纸条揣进斗篷中,后退两步,抡起大锤就朝墙面砸去。

“咚!”

“咚!!”

“咚——”

三锤落下,墙体破碎,伴随大量混凝土渣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具尸体。

……

“嗯?”没走出多远的周靖飞隐约听见后面有声音传来,但她可不敢回头,生怕再遇上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由于心中受惊,周靖飞走的时候一边双手合十、念念叨叨,一边紧张的观察着四周,“佛祖保佑……小女子若能活着出去,今后必然戒荤戒色,从今往后做一个不吃肉、不撸…撸…什么?我在说什么?”

她忽然有些吃惊的捂住了嘴,心想自己怎么会冒出那些臭男生的念头来,就算是真的饥渴了要自慰……也不可能是撸那个玩意呀!

可是……刚才闪回的记忆里,自己好像确实在握着那个东西上下耸动。

[难道我没有完全摆脱酒店对我的影响?

]周靖飞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看陪伴自己二十年的这副身体:嗯……丰满的胸部、挺翘的臀部,还有藏于黑森林中呼之欲出的娇嫩私处,她都再熟悉不过了。

绝对不会有问题——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孩子,不可能有那玩意!

[这座狡猾的酒店,不断在给我制造假回忆,绝对不能上当!]

抱着这样的心态,周靖飞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了起来。

可没走多远,她就慢了下来,双手抱胸上下来回搓动。

原因无他——冷!

这座停车场里的温度恐怕只有十五度不到,自己光着上半身待了这么久,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嘶……这样下去……别说是找王琨,就连我自己不被冻死都很难保证啊。”她左顾右盼,试图从周围停着的车里找到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来,可每一辆车的玻璃窗都诡异的不透光,门也根本拉不开,一阵尝试过后只能放弃。

这样,周靖飞只能边走边找,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终于在地上瞅见了一团熟悉的东西——那件破旧的黑斗篷,面具人身上那件!

[难道她就在附近?!]周靖飞瞬间警惕起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出没。

[奇怪……]她慢慢挪到了斗篷旁边,用脚踢了踢——没动静。

踩了踩——还是没动静。

[……好冷。]周靖飞感觉自己快冻僵了,不知为何,心中产生了穿上它的冲动。

要做吗?

[……]几乎没有犹豫,她片刻后便捡起了斗篷,顾不上脏,连忙披在了已经开始发抖的自己身上。

衣物上身,宽大的下摆一路罩到膝盖,只露出半截双腿。

虽然单薄,但它也确实有一定效果——至少让自己停止颤抖了。

再搓搓身体,周靖飞感觉暖一些了,便裹紧了斗篷继续向前。

又过了半个钟头,她再次停了下来,看着周围一成不变的景色,喃喃自语道:“王琨,你说你用了一个星期也没走出这里,我现在信了。”

这座停车场内部根本不是一片正常的空间,周靖飞前后走了一个多小时,见到的永远都是地上的水坑、混凝土柱、打不开门的车,还有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的“安全出口↑”标识。

这里就像个迷宫——不,迷宫至少还会有路线的变化,而这里的路永远都是直走、左拐,直走、左拐!

如果说是在兜圈子,可为什么一路上做的标记又再没有出现过?

这种地方,到底要怎么离开?!

“呼……冷静、冷静。”周靖飞拍拍自己的脸,深吸几口气,安慰道:“不可能的,这里不可能没有出口,一定有某种规律,王琨肯定知道些什么……对,必须先找到她。”

再次笃定主意后,她刚想继续迈步,身前的拐弯处就冒出了一个人影。

——是面具人!

依旧是熟悉的面具、斗篷和大锤。

[该死的!

]周靖飞一愣,随即调头就跑,一路踩水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让她分不清对方有没有追上来,因此只能跑、一直跑、玩命的跑。

霎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如急刹车般跌倒在地,甚至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来。

痛感让周靖飞屈膝躬起了身子,缓了十几秒后,她挣扎着起身,发现面具人并没有追过来,这才掀斗篷开始查看伤势——神奇的是,下半身虽然痛,但完全没有擦伤,丝袜似乎完美护助了双腿,连它本身都毫发无损;上半身就没这么幸运了,不仅胸硌得痛,手肘也划破了皮,淋淋鲜血滴滴流淌,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血花。

“操!”女孩爆了粗口,回头看去,赫然发现拌倒自己的竟然是——一柄铁锤?

[这不是……?]她懵了,上前拿起大锤,仔细看了看,确实跟面具人手里的相差无几,只是其表面很干净,没沾血迹。

这下,哪怕是白痴也能把线索串起来了:面具人穿黑丝、披斗篷、拿大锤,这不就是现在的自己吗?也就差个不知道哪来的防毒面具了!

“那人是……我?”周靖飞感到有些抓狂,毕竟见到另一个自己跟活见鬼了都没什么区别。

[可是,‘我’为什么要来袭击……我?]这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刚才纸条上的话,也确实是我写的?

是什么时候?

我怎么不记……等等,难道这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靖飞的双瞳猛地扩大,伸手就朝斗篷的内兜里掏去。

一阵摸索过后,果然,一张只剩半截的纸条和一支笔被她拿了出来。

“居然真的是这样……”她喃喃起来,抬头环顾一圈,道:“这地方,不仅空间是错乱的,就连时间……都不再是线状了吗?”

“你终于想到了。”突然,一道沉闷的声音从身合响起,吓得周靖飞举起铁锤猛地回身就砸,却不曾想被对方用锤柄轻易拦在了半路。

身后之人果然是面具人,或者说是“周靖飞”自己?

“你很疑惑,我懂。”面具人松开大锤,后退一步以示自己并无威胁,“但我现在解释不了太清楚,你只需要明白我不是来打你的,我是来告诉你离开这一层的办法的。”

“……你说。”尽管心里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但武器在手的周靖飞还是有了些底气。

“首先,你不能再被‘我’看到长相了,我们每被‘观测’一次,就会‘分裂’一次,这很不好。”面具人语气郑重,紧接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和她脸上一模一样的防毒面具,“先戴上。”她说。

周靖飞迟疑片刻后选择了接过面具,戴上之后,视野变得狭窄的同时,还蒙上了一层绿色,怪异极了。

“这玩意怎么一股铁锈味?”她问,同时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沉闷了。

“不知道,别人给我的。”面具人见她把东西戴好了,才继续道:“第二,不是所有的‘我们’,都是‘我’,懂吗?”

“等等,什么?”

“有的面具之下不是‘周靖飞’,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具空壳,那种很危险。”仿佛谜语人一般,面具人又说起了下一个:“第三,离开的关键在不于‘你’,而在于‘我’,能理解吗?”

“不是,姐姐,咱别这样好吗,能不能解释清楚?”周靖飞无语极了,甚至怀疑起了对面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吗。

“不能。”眼看周靖飞脸色更黑了,她叹了一口气,补充道:“你仔细想想,这些信息是谁告诉我的?”

周靖飞:“上一个‘我’?”

“那又是谁告诉她的?”

“……”

周靖飞明白了——在这里,时间是一个环,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这三条信息不存在是谁先“发现”的,它存在,就是那么存在了。

“那……”

“你会找到王琨的。”还没说完,对方就回答了她心中所想,“看后面。”她突然说。

“嗯?”抱着对“自己”的信任,周靖飞毫不犹豫的回头了,却在下一秒感到脑袋被锤柄扫中,随后在一片黑暗中亲吻了大地。

……

再次醒来后,周靖飞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的,心中憋着一团火又无处发泄,毕竟是自己揍了自己——等下,这是不是意味着之后自己也有机会偷袭另一个自己?

摇了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周靖飞刚爬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是‘我’?]她回头看去,却发现出现的并不是猜想中最开始裸着的自己,而是另一个“全副武装”的自己。

“……嗨?”周靖飞试着打了个招呼。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对方意然爆冲起来,就如同自己见到的第一个面具人那样,冲着自己挥锤就砸。

???

[难道这个是‘我’刚才说的‘空壳’?]周靖飞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对自己出手,慌乱之下只能匆忙举锤抵挡。

“当!”的一声,两柄金属锤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自己虎口生痛、双臂酥麻,差点都握不稳锤子了。

[我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小了……不对,我原本力气很大吗?]周靖飞举锤主动出击,没挥两下就觉得手臂酸痛,软软的没了力气。

不过好在对方也没办法对这大锤如臂使指,招架起来还算轻松。没舞几下,她也明显动作迟钝了起来,双方见状,都稳妥的拉开了距离。

“喂!”借此机会,周靖飞开口喊道:“你是‘我’吗?是的话我们停手ok?”

谁曾想面具人连片刻迟疑都没有,继续挥锤而来,吓得她连连后退躲避。

[娘的,绝对是了,干她!]

见此情形,周靖飞不再犹豫,抓住对方锤迹落空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先用锤首向前突击在对方小腹上,待其吃痛后退,立即快步逼近,用尽全身力气抡了一个大摆锤,狠狠砸在面具人的脸上。

结实的手感伴随清脆的骨裂声传来,周靖飞愣住了,因为这根本不像是一个“空壳”,而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下,面具被砸了个粉碎,鲜红的血液顺着缝隙不断流出,染红了地面。

低头再看,自己这把原来一干二净的锤子上,也沾染上了浓郁的血迹。

呼吸。

沉重的呼吸。

她不敢去掀开面具,查看真相。

无数的思绪飞快的在脑海乱窜,最终,大量线索汇聚一体——周靖飞,想通了。

“我,究竟在这……待了多久了?”

……

“队长,你那边解决了?”

“嗯。”黑暗的小巷里,天蝎座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通过忽明忽暗的火光与手机屏幕的光亮可以隐约看见他的脸。

也……可以看见巷子里一团蠕动的阴影,它浑身花纹,有一人大,形状像只毛虫,头部却是人脸的轮廓,还不断发出类似婴儿的叫声。

“幸好这只贪魔刚刚出生就被队长你抓到了,要是它寄生在某人‘心中’,不断吸收贪念成长起来,那就麻烦了。”电话那头说道。

“也是小瞳你发现及时,没有你,我一个人做不到这些的,辛苦了。”男人先是出声夸奖,然后问道:“我要的资料调出来了吗?”

“调出来了,但是数据量比较大,要现在发给你吗?”

“不,你挑关键的给我说,现在。”

“好。”被称为“小瞳”的人透过电话道:“根据污染侦查部那边反馈,经过对比后基本可以确认目标是‘B—062’,三级欲魔,精神污染指数5,污染领域为【堕落者酒店】。”

“领域的原型是07年新区发生现实坍塌的那家酒店?”男人追问道。

“是的,那次事故造成了87人死亡,16人失踪,200多人中度精神污染……那次事件,是老队长生前处理的最后一起重大灾害。”

“……”听到这些消息后,天蝎座沉默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由内而外的释放出来,就连被他踩在脚下的巨大毛虫都停止了啼叫。

“队长?”

“我没事,你继续说。”男人丢掉被吸尽的烟头,语气依然平静。

“好的。”对面继续叙述:“B—062还是一级欲魔时就非常狡猾了,藏匿在城市里面,不断挑选不同地点犯案,且几乎不‘挑食’。”

“等污染侦查部第一次确认它的存在时,它已经是二级了,并且在有意识的袭击我们落单的干员——在不调动机动特遣队进城的情况下,当时的滨海市几乎没有处理手段。”

男人再次沉默了,他知道,当年的滨海市防备力量还很落后,没有特派干员、没有A级可控异常、甚至没有数量足够的现实稳定锚。

而自己……那时却因为年轻、冲动,选择待在国外,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保护他们的家乡和国家。

[对不起……父亲,现在我回来了,我在这里,今后也会一直在。]

“当年老队长的做法是申请外援,于是临市与省城抽调了三名特派员和一名执事过来,并于06年3月对B—062发起了围剿,但可惜……只摧毁了它的躯壳,还是被本体逃脱了。”

“很正常,欲魔正面作战的能力一般,隐匿与逃脱的手段却很了得,毕竟它们本质上是情绪生命体,是深渊的产物。”天蝎座想起了那个叫“陈默”的小子,一个一级欲魔,居然能在自己的手下躲过两个月,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厉害。

“来年9月,滨海大酒店发生现实坍塌,B—062在蛰伏一年多后完成了三级欲魔的蜕变,吞掉了‘现实’的一部分,将其变成了它的‘梦’。”

“之后呢?”

“……没有了。”

“没有?”

“对,不是权限问题,而是记录确实到此为止了,好像是B—062的活动停止了,奇怪……这么多年了,它居然没再出现过?”

“我知道了。”男人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我记得欲魔之间也是会相互吞食的吧?一个一级欲魔进了三级的领域,你觉得前者还有可能活着出来吗?”

对面愣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答道:“不太可能吧……也不一定,欲魔一向视‘性欲’为一切,如果它们俩很合拍,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种情况下,弱小的一方肯定会被转化为眷属。”

“嗯。”他没有给予肯定或否定,只是把话题挪向下一个阶段:“通知异常收容部做好准备,我要将这只贪魔转移过来了。”

“是。”

男人挂断电话,松开了一直踩住“毛虫”的脚,这一举动立马让原本看似老实的它活跃了起来,开始拼命蠕动身体试图往角落里钻去。

而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看起来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

角落里并没有离开小巷的出口,可离男人身边越远,“毛虫”的身体就越虚幻,仿佛它只是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幻影、一个海市蜃楼,现在是时候消失不见了。

“咚!”就在它模糊的几乎透明时,它似乎撞上了什么,整个身体一下子就变得有重量了,虚幻感顿时无影无踪。

“毛虫”张开那似人非人的大嘴叫了一声,抬头发现自己面前居然站着一个人。

不对,那不是“人”,只是一个影子,却不是一个困于平面而是有三维实体的“影子”。

这影子浑身像一团墨水的聚合体,虽然整体保持了人形,但不断翻涌的表面和滴落的液体都说明了这是一个非人的“异常”。

“带着它。”天蝎座命令道,同时打开手机电筒照了过去。

听到指令后,影子居然咧嘴“笑”了,实际上这团既像墨又像石油的玩意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在电筒的光芒照射下,能隐约看见其面部那个应该是嘴的位置上,拉起了一个弧形的“水帘”,因此才有了这个惊悚的笑。

下一秒,手机的电筒像是受到某种影响闪烁了起来,就在这一秒不到的瞬间过后,“毛虫”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出了小巷,过了个拐角就进入了热闹的街市。

此刻,正是中午最热闹的饭点。大街上人来人往、阳光普照,哪里还有刚才小巷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

他站在街头享受了一会儿这热闹的氛围,随后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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