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待到傅敏华和洪玉玫退出,其他的几位护法也离开,只留下风雪盈、黄兰青和帐中的白梅香,风雪盈这才问了出来:“你看出什么了吗?梅香。”

帐中的白梅香半晌没有答话,良久良久才说了出口:“如果曾清华当真是以刚刚的招式逼和了傅敏华的天险剑法,那他的功力只怕绝高,内力造诣本会尚无人能及。”

“而且我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是,曾清华的这几招剑法虽然看似威力不强,但显然是因为经验不足,因此威力内蕴,没能全盘使出,但剑招路子和当今各大门派的剑法并不相合,又不像是什么古流派的剑法,难不成是什么失传的剑法不成?想必孙香吟也传不出这种剑法,或许要看出此人的实力,得要亲自领教才成了。”

“别去的好。”风雪盈喟然一叹,黄兰青也知道,她和白梅香是同个师门,在风雪盈创天武会时,白梅香就是第一个会众,因此她特别受宠,风雪盈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一点点伤害和气恼。

青城派曾有一名年轻英挺、武功绝高的好手入会,却在酒后乱性,竟出言侮辱白梅香,连话都还没有说完,当场就被风雪盈一招毙命,连让旁人出言求情的机会都不给,黄兰青和洪玉玫当时都在场。

“你一向少动手,交手经验不足,虽然对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涉猎,眼光又高,但是真要动手,对手又是这么难测的人,雪盈我第一个不同意。就算是旁人出手,你若旁观,也难免会受余波波及,不如我去领教他的武功,回来再转述给你听,好不好?”

“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去。”白梅香淡淡的一笑,笑声轻灵悦耳已极,什么‘出谷黄莺’、什么‘绕梁三日、不绝于耳’,都不足形容那声音之清柔甜美,仿如天籁一般。

“本会还不到现世的时间,此其一;目前本会无人看过曾清华的出手,不知其深浅高低,不能由会主亲身涉险,此其二;加上我们也未必要和此人敌对,当日华山之会,我已经听人说过,其实曾清华招招留有余地,杀心不重,本会和他并非不能共存。”

“倒是对那傅敏华,会主可要小心一点。他年轻艺高、气血过盛,性格修养方面远不如武功扎实,极容易受人挑拨,今日他能因为师妹所弃而投入本会,他日也可能因女子而背叛,虽然会主让玉玫姐姐以柔情拢络这招确有奇效,但他野心不小,还是小心点好。”

“接下来我要闭关七日,好好静思天险剑法的各招剑路,虽然这路剑法从华山剑法中脱胎而出,基本剑理颇为相合,不过招式之内颇有新意,梅香对华山剑法认识不深,思虑之中或有遗漏,如果可以的话,还要请兰青姐姐帮忙。”

“我知道的,”黄兰青灿然一笑,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本簿册,“兰青老早猜到梅香妹子不会不对华山剑法心动,早就让玄华道人将华山剑法中精华的几式笔录而出,还有他当日所见两人使用的剑法,想必对梅香妹子的静思颇有帮助。”

“不过呢!兰青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虽然傅敏华那童子鸡是给玉玫吃了,不过看他一表人才,兰青也想试试他的床上功夫,会主到时候请睁只眼、闭只眼吧!”

“玉玫一向大方,对兰青你又最是服气,只要你们私下讲好了,雪盈就当没看到,不以会规干涉。”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三年过去了,这一天华山顶上,刚试过一回剑的傅雨其慢慢地走进了大厅之中,才刚隔开了弟子们的眼光,便脚下一软,摇摇欲坠,傅夫人赶忙扶住了他,带着他回到了座上,傅雨其直到喝尽了一口茶,才终于能够说得出话来。

“厉害,真是厉害,雨其看来是非服老不可了。”

“怎么说呢?”微微笑着,傅夫人问了出来,从神情看来,却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似的,她虽也和众弟子一起,旁观了方才傅雨其和曾清华练剑的那一幕,但她是何等眼力,练剑时的状况岂能瞒得过她。

在弟子们的眼中,两人像是平分秋色,谁也没能赢谁,但她却看得很清楚,曾清华表面上是全力守御,勉力抵抗傅雨其势险节短的步步进击,实际上却是招招都留有后手,随时可以转守为攻,数招间击溃傅雨其。

逼得傅雨其精招尽出,连天险剑法中最精锐,连傅敏华都还未获传的‘天险九变’也使了出来,仍逼不开曾清华的守势。

胜负之数其实已很明显,若非曾清华不愿抢攻,傅雨其今日就要败下阵来。

“其实那是因为试招,加上雨其很久没遇上高手,疏于练习,天险九变和天险剑法之间未能浑融一气,否则以清华目前的造诣,应该还不是你的对手。”

“不是的,”傅雨其摇了摇头,“夫人虽是眼力过人,但你从不曾和清华试过招,所以还看不出来,我方才本已经数次夹在剑法之中使出天险九变,但清华守中带攻,却不只是挡格我的剑招而已,他的剑式看似随意挥洒,却是恰到好处的指向我的破绽,若是全力比拼,只怕会是两败俱伤之局,绝不像表面上看来不分高下。如果不是清华的悟性远过常人,就是他另外还有奇遇,香吟武功悟性虽高,却还不到这种程度。”

突然之间,傅雨其耳朵一立,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功力不过弱丈夫一线,傅夫人也听到了,偏偏在傅雨其力战耗力的这个时候有外敌来犯!

傅夫人心中虽紧张,但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种小事早应付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起走吧!”听到示警的钟声在山林间轻巧地回荡,傅夫人轻轻地扶起了丈夫,“有什么事到外面再说,如果可以的话千万别动手,交给我以言语应付就好,你才刚出过手,至少要先喘口气。”这话已经用不着出口,当两夫妻眼光相对的时候,两人都已了然于心。

慢慢地走进了小屋中,镜前梳妆的美人儿转过了头,那微笑是如此温柔,惹得曾清华什么也不管了,他一个箭步奔了进去,一把抱住了刚妆扮好的孙香吟,还泛着汗气的脸轻轻擦着她嫩滑的脸蛋儿。

似乎是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曾清华再没有方才场上那仗剑傲立的高手样儿,他整个人贴上了孙香吟的身子,贪婪地嗅着怎么也闻不厌的女儿体香,这甜美温柔的神仙姐姐,永远是这么的吸引人。

“好了好了,别弄得这么大力,香吟受不住呢!昨晚你才使坏的。”幽幽地轻推了他一把,却没有半点要推开他,反而是搂着他亲密温存,孙香吟娇嗔的声音又甜又软,完全没有半分怨怪人的样儿。

曾清华对她的依恋是怎么也改不过来的,即使在他的武功已远远凌驾于她的当儿,在她面前曾清华仍是当日初相见的模样。

“好了,该放手了。”轻轻地在曾清华嘴上吻了一下,孙香吟娇滴滴地推了推他,带着他的视线回到了床上,傅玉华还拥被高卧,嘴角的笑意那么甜蜜,似乎还沉醉在梦里。

“别把玉华吵醒了,香吟知道你一早就练剑,一定饿了,早膳都准备好了呢!哎……”

抱着孙香吟坐回了椅上,曾清华硬是逼得孙香吟先吃了才动筷,还不时贴上孙香吟的樱桃小口,将食物渡过去。

“这么坏……好夫君……”缠绵良久,孙香吟连脸都红透了,虽然成亲已有了三、四年,她却一点也没习惯这作风,偏他还是乐此不疲呢!

“早上练得怎么样了?看你满身大汗的,不会又被师父痛宰了吧!”

“这回没有。一早起来好像是开了窍一样,好多问题都通了,师父的剑法也没有以往那么诡奇多变,规规矩矩的,看来脉络好清楚呢!”

怜惜地举袖拭去他一头的汗水,心中暗赞他的进步神速,孙香吟也知道,自己这好夫君一开始没什么武功底子反是好事,他学任何武功都没有成见,比任何人都虚心,加上内力过人,虽然名声还没在江湖上传过,但实力可要比很多武林高手要强着呢!

只是他在闺房中实在是太浪漫了,完全没有一点武林高手的风范可言。

“别弄了吧!好夫君,香吟整个人都热了,一早就这么搞,要给玉华看到怎么办?”

“早看到了呢,吟姐姐。”拥被坐在床上,冷不防一边落了下来,香汗未干的傅玉华也不理了,任得香肩微露,那撩人的风情,绝不是一般少妇能有的。

虽然是两女同侍一夫,但曾清华对床事方面的需求真是殷切,虽然因着孙香吟的要求,为了怕两女伤身,至少三五天会休息个一晚,但昨夜连番欢愉,加上曾清华对孙香吟又爱又敬,并不会放手而为,在傅玉华身上下手却是重得多,弄得傅玉华到现在还起不了身呢!

“要是玉华还有力气下床,早就跟你换过来了,都是他坏,昨晚玉华都求饶了几次,还是不肯放过玉华。”

满脸笑容的曾清华正要说话,突地孙香吟掩住了他的嘴,露出倾听的神色,虽然这儿离大殿远了些,但悠扬的钟声仍没有放过这清静的福地。

放下了孙香吟,曾清华站起了身来,好整以暇地帮傅玉华穿上了衣裳,还不时调笑她几句,惹得傅玉华娇嗔不依,身后的孙香吟早知他的作风,虽是摇头微笑,却也没阻止他,只是自顾自地收拾。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告警的钟声,显然是有强敌来犯,但曾清华心下却定得很,以他的丈人公傅雨其武功之高、声望之隆,江湖上的好汉英雄无不要给他几分面子,来敌无论再狠再强,也不必他强出头。

更何况身旁的孙香吟和傅玉华,都是一幅好整以暇的样儿,想必身在江湖,对这种事已经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她们的情绪好似会传染一样,看得原本还有一丝不安的曾清华也完全放松下来。

左拥右抱地走在清清爽爽的山路上头,三人那模样哪似是武林中人?

简直就像是游山玩水的小夫妻罢了,走在最前方的孙香吟还有几分戒备,在后头的曾清华和傅玉华却是旁若无人地调笑着,根本不把那示警钟声放在心里。

才转过了弯路,孙香吟表情就变了,也顾不得招呼身后的曾清华和傅玉华,整个人飞也似地朝大殿前的演武场奔去。

只比她晚了一步,曾清华也看到了,演武场上两人斗得正凶,虽然彼此使的都是华山剑法,理应是比功力深浅,但令人难以想像的是,被逼得险象环生的竟是傅雨其,他身后的华山弟子们连声音都不敢出,方才隐隐可闻的打气声都不见了。

虽然来的方向不好,这条山路偏偏是面向正东,初升的阳光,亮得让正朝着阳光的傅玉华什么也看不清,但以曾清华的眼力,演武场上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去。

突地,曾清华连个声音也不出,就向演武场上跃去,恰到好处地撑住了登登登几步直向后退的傅雨其。

只见他喘息声响,似乎不只是败招而已,内力也消耗了不少,逼得曾清华也不管什么了,忙不迭地运功,慢慢为傅雨其顺着乱成一团的脉气,幸好傅雨其自身的内力也是极为深厚,喘得两口气就回复了平常,只是喘息声还有些粗浊。

曾清华眉头微皱,他运功时发现了傅雨其体内的气息颇有些乱,大异平常,看来傅雨其之所以败,不只是因为方才和他斗过一场,对手的内力似乎是别走蹊径,专门克制他的内息流转,否则以傅雨其功力之深,怎可能虚耗成这样子?

“他输了,接下来就是你,曾清华!我们的帐要好好算一算!”

不理已经摆出架势、正蠢蠢欲动的傅敏华,曾清华扶着傅雨其,慢慢地走下台来,将他交给了傅夫人,这时傅雨其才睁开了眼睛。

“千万小心,他不只是练会了天险九变的其中七变,还加了不少新招进去,那虽然是华山剑法的路子,却是高明至极,绝不是他自己能想出来的;还……还有,他的内功路子全变了,不只是邪门……还阴寒地带着冷气,清华你千万要小心,他对我还有几分留手,对你却绝不会手下留情,如果能不打就绝不要打。”

微微地点了个头,曾清华微微地笑了出来,故作镇静地拍了拍走到身旁的孙香吟和傅玉华的肩头,他知道这一仗是绝对避不了的。

傅敏华离开三年,这三年来的苦修苦练,想必都是以他为目标,这一仗打下去,胜败不分则已,一旦分出胜负必是溅血之局。

幸好方才曾清华虽是只看得几下子,但对傅敏华的出手已有了几分谱,虽是相当高明,却也没能离开华山剑法的路子去。

若傅敏华知道他已经非吴下阿蒙,方才必不会因为急于取胜而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否则傅雨其虽是败像已呈,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不过现在在场上跃武扬威的傅敏华,心下却是千思万想地不想立刻动手,他新练的剑法虽是厉害,招招都克着傅雨其的出手,但两人功力终有高下之别,虽然他新练的内功路子暗克华山正宗,但终是新学乍练,能令傅雨其吃亏已是出乎意料了。

现在的他表面上风风光光,实际上却是拼命地调匀内息,刚才最后的那几招他虽是逼下了傅雨其,自己的内力却也消耗了不少,实不该立刻动手的。

“傅兄先歇息片刻如何?”走上场来的曾清华神色严峻,这仗虽是躲不过,但他却怎也想不到,傅敏华竟宁可伤了自己父亲也要和他一战,心下怒火极盛,若非怕对方不讲江湖规矩,一涌而上,他连这句话都不会说,“否则我们纵分了胜败,对你也不公平。我倒想看看三年来你究竟练成了什么本事,亲如父亲都不要了!”

冷哼一声,傅敏华连话也不说,迳自走到场边,坐下就地调息起来。

曾清华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看清傅敏华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雄厚,真是好大片的人群!

不过却没有半分混乱,而且就算是傅敏华战胜了,也是连一点赞赏声都没有,确是精锐。

仔细瞧了一瞧,曾清华也看出了对方布阵的精锐之处,若不是傅雨其将这观敌的眼光全教了他,怕以曾清华稚嫩的历练,还看不出对手的厉害所在呢!

天武会的阵势成一个倒三角形,尖端朝向山下,对着演武场的这一线是三顶车驾,和演武场隔着一批骑者,马上诸人或是劲衣结束,或是轻袍缓带,虽然没有人手上提着兵器,但看他们的神态气势,在武林中只怕来头都不小。

车驾虽是华丽,却完全不像一般的马车,除了车底和车轮没什么两样外,上面没有一般马车的车门或四壁,反而像是将布篷给搬了上来,篷门前飘飞的纱带顺着山风轻轻地飘拂着,既艳丽又轻巧,女子娇气极重,看来比一般车驾要舒服多了。

对着曾清华的这一线,最惹人注目的自是中央那淡蓝色的纱篷,不只是最高而已,彩饰之秀丽也是各篷之最,篷旁聚守的人马更是最多的,比起来右黄左红两篷就没那么有威势了,显然蓝篷之中必是对方的主角了。

不过让曾清华感到奇怪的是,朝着山下的那顶白篷表面上全是素色,不如前面三篷雕饰华丽,周边守御人手也最少,但现在的曾清华也算得上是武学行家,看各人的神色,随从者的武功之高,却以白篷为最。

加上人人均如临大敌,环着白篷不敢擅离,注意力一刻都不放松地监视着四周,竟完全不把前面的斗武放在眼内,不像前面三篷的随从们,还敢向前来观看傅雨其和傅敏华的大战,直到傅敏华坐下调息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各自岗位,显然白篷旁的人马,才是精锐中的精锐,难不成白篷中的人才是天武会的重要人物?

慢慢地走到场边,曾清华也坐了下来,走到他身边的孙香吟连声音都不敢放大:“师父没事了,不过你要小心,那些骑马的人都是出名的高手,或正或邪,个个都不好惹的,听师弟们说他们都是天武会的护法,只有最前面那五骑才是副会主。”

“难不成……”看着那五匹装饰华美的良骥,曾清华心中不禁暗动,五匹中有一匹背上是空中的,难道傅敏华也是副会主之一吗?

“看来没错,大师哥……的确已经是天武会的副会主了,你要小心,他武功大进,比当日更厉害了……无论如何,保身为上,香吟只要你平平安安回来。”

背对着孙香吟,缓步走到了台上,曾清华微微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却全放在他面前的傅敏华身上。

怎么也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虽然面孔身材还是当年的那个傅敏华,但是以曾清华的眼光来看,这个人却是完全不一样了,不只是使剑时的态度从高傲迫人变得从容自若,浑身更似散发着一种霸气,真的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若不是他的眼中怒火强烈到似要爆发出来,那神态简直就像是傅雨其常挂在口边的绝世高手境界。

也不打话,傅敏华长剑疾刺,剑光乱闪间已是一连七剑刺向曾清华的胸腹要穴,一出手就是天险剑法的变式之一,不只威力绝伦,随着傅敏华的步法滑动,剑招更显得巧妙灵动,比之当年真可说是天壤之别。

若不是曾清华这几年来全没搁下半点功夫,天天都和傅雨其或孙香吟练剑拆招,剑法造诣和当年相差已不可以道里计,加上傅雨其看他资质甚高,起了爱才之念,教导间全没留手,天险九变的每一招曾清华早已拆得熟极而流,才看到傅敏华动手便已知机闪避,只怕这当下已中了几剑,不过已让他出了一身汗。

看着台上两人交手,傅雨其表情愈来愈难看,身边的傅夫人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手心的汗渐渐变冷。

“怎么了?难道你对清华没有信心吗?”

“以现在情况的话……的确还不行。”傅雨其咬了咬牙,低声向妻子说了出来,“清华的内力不在我之下,又别走蹊径,在这方面敏华是压他不住的;可是双方用的都是天险剑法,敏华剑中的变式之繁却还在我所学之上,清华若只以和我交手的经验破拆,迟早会吃亏的,他终究临敌经验不够,剑招活使这方面可差得多了。”

其实不用傅雨其说,身在局中的曾清华也已渐渐感到不妙,他所用的剑法全是由傅雨其和孙香吟而来,从没真正动手过,实战的经验太少,虽然招式高明至极,偏偏傅敏华在华山剑法上的造诣远在他之上,事先又对如何克制华山剑法下过苦功,使将出来得心应手,逼得曾清华数招之间便迭遇险招。

若不是傅敏华恨意太重,出招收手之间不够收敛,难免有些管不住自己,变式之间有迹可循,只怕曾清华早糟榚了。

对曾清华更不利的一点是,傅敏华算得上是挟众而来,虽然场上是两人公平比试,但对手背后的庞大势力对曾清华造成的压力确也不小,幸好他内力极高,在攻守趋避之间耳目只有加倍灵动,傅敏华的几下狠招他方才又见识过,才能久守不失,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在出招反击时总是差了一点点。

但这误差也有误差的好处,傅敏华临敌经验远较他丰富,天武会中和他拆招的高手更是个个精锐,比斗之间拳拳到肉,绝没有半点误算存在,将他的出手磨得敏锐无比,但遇上了曾清华‘差了一点儿’的准头,傅敏华料敌机先的预算次次落空,又急又气的他难免着慌,剑法的威力难免更要打些折扣。

又再拆了十来招,眼见曾清华的出手愈来愈受限制,连着几招都避得险到毫巅,偏他总是能从对方几可建功的杀招之中逃开,不只是华山门下的弟子,连天武会的众家高手也不禁要暗暗惊诧,既佩服傅敏华的武功进境,更对曾清华的身手暗自心折。

拆招间的曾清华眼角一瞄,那白篷中人似乎也动了心,慢慢地愈靠愈近,篷边的高手们虽仍保持着警戒,尽力想要维持应有的护卫阵形,但既和自己人挤到了一起,阵式也难免有些儿松动起来。

暗一咬牙,曾清华剑招忽变,欺身直上,对傅敏华刺往他左臂的一剑全不理睬,手中长剑直捣傅敏华心窝,竟完全是一幅以命换命的格局。

若换在动手之初,傅敏华宁可硬是挨上这一记,也要让他吃不完兜着走,不过拆了几十招下来,傅敏华愈打对自己愈有自信,慢慢收起了嫉恨之心,占了上风的他才不来玉石俱焚的一套哩!

虽然身子闪开,但傅敏华长剑一变,向着曾清华脸上横削过去,至少也要在他脸上留个记号才甘心。

傅敏华怎么也没想到,这奸滑小子竟然还会来这一招!

眼看着就要挨上一剑了,连场边的傅玉华都忍不住要叫起来,孙香吟更是靠着傅夫人抓着她臂膀才不至于冲出来的当儿,曾清华身子一缩,灵若游鱼般地从傅敏华剑下滑了过去,而且人随剑走,竟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的当儿冲了出去,直撞到了已靠在场边的白篷之中。

只听得篷中一声清啸,篷顶爆了开来,曾清华疾射而出,怀中还抱了个白色的身影,在天武会中人还来不及喝骂的当儿,整个人已滑到了一边的树上去。

场中的傅敏华虽是想不到他有这一招,但其他的天武会中人就没有这么好相与了,曾清华脚尖才刚触到树枝,淡蓝纱篷中一声娇叱“不准动手!”的声音和几支暗器已经同时发出,几乎是同时到达他身边的。

脚尖在树枝一点,定住了身形,抱着怀中女子的左手一拉,曾清华长剑顺势刺出,微微一抖,叮叮数响间,七支夺神刺已经落了下来。

出手既凌厉又轻巧,看似挡格的轻松简单,但在曾清华的心中,可真的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方才他躲开傅敏华一招,用的是从曾诗华那儿学到的血衣剑法,猝不及防之下,连傅敏华也着了道儿,白篷中的女子更没防到这招,给他一欺入篷内就封住了穴道,爆篷而出。

但那几夺神刺来得好快,当曾清华发觉时已到了身前,勉勉强强才打落下来,有两支夺神刺他已来不及用剑身击打,是靠着剑柄急挫才挡下的,直到现在才感到右手一阵麻痛,这几支夺神刺不只是出手快而已,力道不小、来势又猛,可真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几个已经冲到树下的身影都煞了回来,只见淡蓝纱篷之中,一个千娇百媚,连孙香吟也给比了下去的美女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

“我说了不准动手,雷轰儿你为何不遵?要是伤了梅香怎么办?”

才刚准备好要应付和天武会主或傅敏华间的唇枪舌战,没想到天武会主竟然完全不理他,先派自己人的不是,树上的曾清华差点就呆了,现在的他可真是下来也不好,站在树顶也不行,尴尬到了极点,加上演武场上的傅敏华还狠狠的瞪着他,眼中几乎要发出火来,更使得曾清华进退两难。

不过看来被他所擒下这一身白衣、连脸目都被白纱遮住的女子,在天武会中地位的确重要,那会主对她的安全可着紧着呢!

这“千手魔”雷轰儿的大名连曾清华也听过,武功高强那是不必说了,尤其是暗器和轻功上的造诣,确实称得上是独步武林,怪不得那几支夺神刺来得那么快、那么凌厉。

虽然想不到会主会对自己大发雷霆,完全不把自己副会主的名位放在眼里,而且美目含煞,显然当堂就要动手,但雷轰儿可非弱者,天武会主风雪盈的武功之高他也知道,虽然她是一介女流,但雷轰儿可没有半点敢小覤她了。

风雪盈的话声未落,雷轰儿的身影已经退后了六、七丈远,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满天暗器已飞舞而来,犹如疾风骤雨一般,范围之广,将风雪盈整个人身边五、六尺都笼罩住了,果然不愧千手魔之名。

这招‘雷轰雨骤’乃是雷轰儿的生平绝技,无论敌手拨接暗器的功夫多么厉害、闪避暗器的身手如何高超,也难以逃开这漫天盖地而来的暗器狂雨,连他的两个爱徒都没能得传这一招,江湖上更没有活人曾看过,若非情急拼命,雷轰儿绝不会将这招搬出来的,光只是一招出手就足以耗尽他内力,若此招不能得手,雷轰儿真的只能靠这一飘的余势飞退开去,否则就只剩被宰的份儿了。

即使眼力高到像傅雨其和曾清华,也没能看出风雪盈是怎么闪过去的,其他人更只觉眼前一黑,好像天边的太阳突然被遮住了一般,原本像蝗虫般布满天地的暗器已经全落下了地来,甚至连蓝篷周围的人都没伤到半个。

已经飘退了十来丈的雷轰儿仍在飞退,脖子上却已是空空如也,只见到地上一片血肉模糊,风雪盈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蓝篷上头,美目中精光连闪,冷冷地瞪着树上的曾清华。

傅雨其心下叫糟,他也看得出来曾清华这一下突袭,是为了逮住天武会中的高手,好和天武会主讨价还价,那一下破篷擒人的确也是先声夺人,将天武会的气焰给压了下去;没想到雷轰儿这一出手,威力之强叫傅雨其也要心下惴惴,更没想到风雪盈貌似娇柔,竟能行若无事地接下了这一招,连他那老练的眼力,竟都没看出她是怎么动手的,树上的曾清华被这一下震慑住了,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没受伤吧?”

“没有。”曾清华握剑的右手紧了紧,带着怀中那似是晕去的白衣女子滑下了树,注意力全盘放在这美得出众、武功更出众的风雪盈身上。

当他下来时傅敏华和其他的天武会高手也不知转过了几个要出手的念头,不过看风雪盈这样着紧白梅香,连雷轰儿不过是‘可能’伤到她而已,就当堂被格杀,直到曾清华退到了傅雨其身边,还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轻轻咳了几声,傅雨其慢慢地说了话:“贵会这次突然大举来到华山,本门事前未能远迎,还请会主恕罪。关于贵会收纳本门傅敏华和玄华两人之事,事前未经本门允可,依武林道上的规矩,是否能请贵会改天给本门一个交代?”

傅敏华心叫好厉害,傅雨其不过短短几句话,先是暗讽天武会靠着人多又是突袭,不是名门正派手段,再逼着投鼠忌器的风雪盈撤下山去,等到改天再来,只怕山上齐集着的就不只是华山门下,而是少林、武当等的大军了。

也不知风雪盈究竟发觉了傅雨其的用意没有,她冷冷地瞪着曾清华,看似完全没把傅雨其的话声放在耳内,连曾清华都被她看得心中七上八下时,才淡淡地发了话:“五日后本宫会再来,到时上山的只会是本宫和四位副会主,届时我们再把一切弄个清楚干净。梅香就暂时留在这里。曾公子,本宫丑话先说在前头,只要她有一点受委屈,除了华山要全门灭绝,连和华山有来往的各门各派,也不会留下半个活口。我们走!”

挟着白梅香走回了山后的小屋,一路上曾清华脸绷得好紧,傅玉华和孙香吟看他怀抱美女,一路上都不肯放手,芳心之中难免醋意,但看他前所未有如此严峻的表情,吓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走进了小屋,曾清华将白梅香往床上一抛,孙香吟才刚想要走过去,曾清华已经伸手阻住了她。

“何必再装神弄鬼?你根本没被我逮住,干嘛装成动弹不得的样子?”

“果然被你发觉了。”虽然面纱未落,但光听那声音,就好像看到一个顽皮的少女在吐舌扮鬼脸一般,一身白衣的白梅香慢慢地坐了起来,似若无力地依着床柱。

“不过我还想请教,是哪儿露了馅?”

“千手魔的暗器,”曾清华仍绷着脸,却又不像在戒备,反而像是气不过一般,“雷轰儿那下出手,总共发出了八支暗器,我虽是勉勉强强打落了七支,漏了的那支,却是怎么也来不及打了,本来我想只有硬挨一记,没想到却是无声无息,我原还想不到为什么,半路上才发现你根本没有受制。”

“没错,所以该算我救了你一次吧?”纤手轻举,雪白的纤指上头一支金光闪闪的夺神刺光华流转,雷轰儿的夺神刺和一般暗器不同,每支不仅不只一刺,有些刺上还有倒钩,挨上一记只怕绝不好受。

“别气成那样,两位妹子可受不得呢!”

冷哼了一声,曾清华嘴角微动,似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听白梅香那温润的声音轻轻地说着。

“好啦,我招供就是。你出手虽然快,快得迅雷不及掩耳,不过我还来得及移筋转脉,将穴位移个半分,痛是有点儿,但还制我不住。这回我不会作怪,你就点了我穴道,等我们会主来救我吧!”

“你……”看白梅香这样旁若无人、毫不在意的态度,连孙香吟也是一肚子火,不过她久走江湖,见事可比曾清华和傅玉华快得多,白梅香既然会移筋转脉的功夫,还能无声无息地接下雷轰儿那威猛绝伦、变化万千的夺神刺,一身武功只怕绝不在傅雨其之下,如果她真想动手,这一路上曾清华怕早糟殃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孙香吟纤手轻举,阻止住了想要上前动手的曾清华和傅玉华,微微地摇了摇头。

“白姑娘说笑了。”孙香吟手握剑柄,完全不敢放松戒备,这白梅香虽然笑语盈盈,但若是当真翻脸动手,以房中三人的功夫,未必能把她留下来,更何况她们还得把她完完整整地交还给天武会会主。

“你既救过外子一次,依武林规矩,我们本不该留难你,但此事关系我师兄将来和华山门面,说不得香吟也只好请你留下来了。”

“我又没说我不留下来,白梅香一向说话算话,你们要来点我穴道就快点,别说一大堆废话好吧?”

纤手支颐,白梅香的埋怨声中竟有些许笑意,仿佛正很享受地看着三人生闷气。

“点了也没用,华山的点穴功夫只怕对付不了会移筋转脉的高人。”孙香吟微微苦笑。

“那接下来,就看你们想要怎么办了。”软绵绵地瘫到了床上去,白梅香侧着头,将手上那支夺神刺扔到了桌上。

“如果你们不动手,那我就只好赖在这儿,反正短短的五天而已,时间也很快。倒是曾公子,不说梅香纤弱女子,就算是梅香救你一次好了,你总不会连个食水都吝着不给吧?还有,我想每日沐浴呢!”

“是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曾清华转身就向外走,这还是他书僮出身,一向最受得气,要换了其他华山弟子,怕根本管不到对方是纤弱女子,早就动手了。

看着曾清华的身影远去,气满胸膛的傅玉华转回身来,正要向白梅香挑衅,孙香吟却一手阻住了她。

“师姐,你干嘛护着她?”被白梅香弄得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傅玉华什么也不管了,也不想这是在外人眼前,一肚子气就骂了出来:“我们华山可不是客栈饭馆,容得她这样颐指气使,又要食水又要沐浴!”

“先静一下吧!”孙香吟眼光完全不敢离开白梅香,生怕她翻脸动手,“就算不说她救了清华一招,来者是客,供应些食水和沐浴也算不得什么。”

“说明白些好了,”白梅香淡淡一笑,声音悠悠然从床上传来,“孙女侠想的不是我救过曾少侠一次,而是我不一定被制得住的移筋转脉吧?”

也不见她起身作势,裹着白衫的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像是被风吹拂的花瓣般轻柔地飘到了椅子上,轻巧如若御风,竟似完全没用上一点力道,分花拂柳般轻巧舒适,饶是孙香吟江湖经验丰富,也从没看过如此高明的轻功。

傅玉华更是瞪大了眼,心中原本鼓胀的怒气,一瞬间都不知飞到了哪儿去,心下暗忖自己幸好没出手,武功差对方实在太远了。

轻飘飘地站了起来,白梅香犹似春风轻拂般一下子就飘到了孙香吟身前,粉雕玉琢般的纤细玉指轻轻在孙香吟颊上刮了几下,“你不如曾少侠度量大呢!他是个好人,只是想好好招待我住个几天,你却是左防右防,生怕我随时动手。”

“我本来就度量不大,不劳你左猜右猜。”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松就近到自己身前,连刮自己脸颊都来不及反应,孙香吟真正是吓了一跳,她原知道白梅香身怀高明武功,却没想到高明到这种程度,“倒不知你为什么装着被制,硬要混到华山派中,若是不说清楚,香吟可不像清华那么好说话。”

“不用这么紧张,”白梅香笑了笑,拍拍孙香吟的肩头,“若是真要动手,我在曾少侠怀中时便制住他,加上会主在场指挥,华山派只怕还撑不到这时刻,方才既没动手,梅香现在人单影只,更不会轻举妄动。说实在的,曾少侠度量宽宏,武功又高,怪不得傅副会主争不过他,若是他身中的禁制解开来就更好,现在的他算可惜了。”

什么禁制?

傅玉华正想骂出来,她和曾清华成亲已经三年,完全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禁制,看到他不到半天,白梅香凭什么说这话?

不过傅玉华及时住口,孙香吟一听到这句话,像是整个人都呆了,按剑的手都在发颤,难不成这白梅香真说中了不成?

“你……你怎么知道……”

“曾少侠避过傅副会主一剑、破开人群、钻进白篷的那招身法,乃是一甲子前血衣盟的绝学,而他制住我的那一招,也是血衣盟的手法,但使来力道有差,像是功力运不太上去,受到了禁制。若是运用得当,傅副会主的武功招式和雷轰儿的那几手夺神刺根本不用他闪得那么狼狈,你说是不是?”

看孙香吟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白梅香娇声笑了起来,身子轻飘飘地又回到了床上躺下,这时傅玉华才急扯着孙香吟的衣袖,“师姐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清华怎么会被人下了禁制?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先出来吧!我慢慢跟你说。”

“是这样吗?”听完孙香吟长长的解释,傅玉华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当日在尽得曾诗华体内功力之后,曾清华内力大进,床第之间更是尽情放怀,弄得孙香吟几死复苏,差点儿没爽到脱阴。

幸好是为了怕出意外,曾诗华临死之前,教了孙香吟几招,在经脉中禁住曾清华一部分功力,免得他在床第之间太过勇猛伤人。

傅玉华听到差点没吓酥,这些日子以来她俩和曾清华夜夜缠绵床第之间,虽说是两女共侍一夫,每一夜却仍被他弄得腰软骨酥,而曾清华仍是游刃有余,如果这样还算是禁制了力量,那么曾清华实际上该有多强悍啊?

“对不起,我本不该瞒你的。”孙香吟嫩颊晕红,一想到自己和傅玉华一起也没办法使他满足,孙香吟不知是该骂自己淫荡到光想着这方面的事,还是该骂自己不够淫荡,没法完全容纳他的欲望呢?

“但香吟虽不算妒妇,却也不愿让他兼容并蓄,收一大堆姬妾,却没想到竟差点……差点害到他……”

“不解开也好,”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孙香吟差点没跳起来,但曾清华搂紧了她,温柔地在她耳边轻咬着,“我只要有神仙姐姐和玉华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其他女人。”

“可是……这关乎你的生命的,”孙香吟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水慢慢滑了出来,“五天之后天武会会再来,大师兄和你迟早还要再打上一场,以他现在的功力,禁制了内力的你太危险了……”

“那么,”傅玉华走到了曾清华身边,“先帮清华解开禁制,等到五天后打完那一场,再……再禁制住不就得了?”

“哪那么轻松?”孙香吟红透了脸蛋,松开手的曾清华也是坐立不安,傅玉华看着他两人不知所措,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到孙香吟附在她耳边,将禁制的方法说给了她听,傅玉华的脸才一下子通红。

“那……那怎么办?”

“神仙姐姐,那一招我可是绝对不准你用第二次了,玉华也是,五日后那一战我们再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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