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前的那个夜晚任凭失眠了。
明日即将远行,不是携伉俪,而是拥情人。
不知那个李南山此时作何感想,也许他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像在饭店吃一碗烩面一样平常。
但是任凭不行,这时他是兴奋的,兴奋之余还有点心虚,毕竟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必须时时注意遮掩,不能露出蛛丝马迹。
所以它即使失眠了,也不敢轻易翻动身子,有几次甚至还装作打呼噜,他自己心里不禁哑然失笑。
乔静则很坦然,抱住任凭的肩膀睡得很香,偶尔有一两声呓语发出,不是温柔的话语,竟是愤怒的叫骂。
这个女人平时很斯文的,但是梦中却很率真,突破了那种矜持。
也许她内心有一种愤恨需要发泄,正常状态下无法表达罢了。
任凭睡不着,躺着又不敢总是翻身,索性悄悄地起了床,没有开灯,慢慢地走到阳台上。
夜色温柔。
只见满天繁星,像一颗颗小小的珍珠,熠熠闪光,他们的排列无序,又似有序,疏密均匀。
但有大有小,有名有暗。
按照中国古代天人感应的说法,天上有什么星,地上便有什么人,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会落一颗星星。
那么现在的自己也应该忝列其中,到底那一颗是自己呢?
也许那些看得见的都是帝王将相,王公贵族,因为世界上几十亿人,都列在看得见的地方实在太拥挤。
任凭遥望苍穹,仔细搜寻着,突然他看见一颗一颗亮亮的星星,周围环绕着三颗小星星,不,再仔细看是四颗,四颗的远近又不一样。
有一颗离亮亮的星星稍稍远一点,但还能勉强地和它凑在一起。
任凭突然想到,那颗亮亮的星星不是自己吗?
原来自己并不是无名之辈,也在天上接受万人的敬仰的。
看了一会儿,任凭又突然觉得那星星不是自己,因为星星太寂寞了,每天都在一个位置,也许上亿年如一日,周围的星星虽说离得很近,但是却不能结合,只有眼巴巴地望着,就像那在天河两边的牛郎和织女。
而自己却能和周围的星星相会交合,共有枕席之欢。
但是也许星星是神仙了,不像自己那样俗,神仙有神仙的追求,神仙有自己的精神境界。
但是,神仙也有羡慕人间的时候,“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能神仙也是人吧。
任凭看了一会儿,觉得一股凉气袭来,自己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一件背心,赶忙回屋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见到了成雁,成雁说自己的的自行车丢了,任凭给他买了一辆新电动自行车,成雁感动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任凭也激情澎湃,还流下了泪水。
醒来时自己的眼睛湿湿的。
真是奇怪,自己不梦见黄素丽,却梦见成雁,难道自己是爱上了她吗?
不不,自己同时想几个女人,谁也不爱,只是动物的本能罢了。
自己怎么堕落成这样了呢?
这样与禽兽有什么两样?
也许黄素丽说得对,自己的道德感太强了,自己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开脱呢?
现在的年轻人哪,真是不得了,做了这种事,自己不但没有心理负担,还努力劝慰对方,他们都图的什么?
这个问题任凭还没有和黄素丽深谈过,别看自己和她在肉体上有了那种关系,其实他并没有进入到这个女孩的内心世界,她的价值观她并没有了解太多。
也许她只是利用自己,利用自己的权力来找一份工作。
但是仅仅这样理解这个女孩似乎太简单了。
这个女孩绝对不至于这么简单。
到窗户上出现亮光的时候,任凭还是没睡着,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表,已经六点了。
于是就折身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李南山和他约定的是八点钟在火车站广场见面,他的家离火车站有十分钟车程。
他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带上行李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妻子从卧室里揉着眼睛叮咛说,到地方打个电话回来。
他答应一声就带上门下楼了。
照例是打个的士,因为这是隐秘的事情,不想让徐风去送自己。
哪知上了车后发现才六点五十,按正常计算,到车站才七点,去那么早干什么?
自己也太激动了。
忽然又想起自己忘了带相机,就让出租车开到单位去,到办公室把连局长送给自己的那架相机拿上,又从抽屉里崔子建拿来的钱里面胡乱抽出十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办完这一切以后到达火车站广场,才七点三十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它的光艰难地从高楼大厦中间穿过,照在任凭的身上,使他觉得备感亲切。
城市的高速发展,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地崛起,营造了高度的物质文明,但是高楼大厦却占去了大量的城市空间,人们和大自然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早上看不到那喷薄的日出,晚上则看不见那绚丽的晚霞。
也许这是都市人的一种悲哀吧。
火车站广场上站满了人,一团团一簇簇,看来都是外出旅游的人。
很多地方都是旅行社的导游打一个红黄绿色的旗子高高举起,上写“某某之旅”几个字,他们头戴太阳帽,身背旅行包。
李南山找的这家旅行社叫山水魂旅行社,导游是一位胖胖的姑娘,山瀑一样的长发,脸型很像明星吕丽萍,先任凭一步到。
她打着一个三角形的绿旗,手执一只电喇叭,喇叭里时不时放一段贝多芬的钢琴曲《致爱丽丝》。
任凭看了看表,才七点四十分。
自己显然是来得早了。
到七点五十的时候,黄素丽和司皇英一起来了,黄素丽穿了一身运动服,下穿白色运动鞋,估计是上体育课时穿的那种廉价运动鞋,学生毕竟是学生,她奢侈不起,但是司皇英穿得有点都市人的味道,除了穿了旅游鞋以外,上身还穿了一件米黄色风衣。
两人都扎着羊角辫儿,看起来又稚气又调皮。
她们的个头差不多,手挽着手还真象是姊妹两个。
李南山也来了,只是稍晚了一会儿,但仍不超过八点。
这时导游进行了自我简介,说自己姓胡,大加尽可以叫她胡导就成,还说自己今年二十五岁,尚未婚,如果有的男青年还没有对象,尽管向她发起进攻,她将视情况而定。
她的自嘲式的幽默,引起了许多男青年的哄笑,当然大都是那些妻子不在身边者。
接着她向大家发放了火车票,宣讲了一下旅游常识,无非是遵守纪律,服从她的安排等等。
好像她就是牧羊人,这几十号男男女女都是她放的会说话的羊。
八点十分左右,那女导游扯起绿色旗子,按响电喇叭,向火车站的进站口进发,她的身后稀稀拉拉地跟着男女老少,足足拖有几十米长,象是任凭小时候玩的一种叫做“甩羊尾”的游戏。
这种游戏由强壮的一个人扮做头羊,身后若干小孩扮做羊羔,然后再由一男孩扮做狼去抓取羊羔。
只是现在只有羊群,却没有吃羊的狼出现。
人们如潮水般涌向小小的入站口,那入站口顿时成了窄窄的闸门,游客们挤作一团。
任凭跨着一只轻便提包,双手搂着黄素丽,慢慢地跟着人群向前移动。
黄素丽的双臀紧紧贴着任凭的阴部,使得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觉不自觉地靠了上去。
李南山和司皇英他们在后面,离任凭有几米的距离。
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任凭和黄素丽又走散了,任凭踮着脚尖瞅了半天才发现了她,快速挤到她的跟前,揽住了她的腰。
黄素丽顿了一下足,几乎哭出来了。
他们又等了一下李南山他们,四人随着人流上了自动扶梯。
他们跟着导游从高架候车室下到站台,转了一个大圈。
等他们验了票上到火车上的时候,都是大汗淋漓了。
好在他们都是卧铺,车厢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任凭和李南山将两张下铺让给了两个女伴,他们自己要那高高在上、好像在金字塔顶的上铺。
当然现在都坐在下面休息,看着匆匆上车的人们向货架上放行李,透过车厢的玻璃看那站台上如蚁的人群,就像岸上的人看着激流中的挣扎者,不禁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列火车属于旅游专列,里面的设施还比较新,车箱一侧的走道里铺着红色的地毯,被褥、床单都很干净,就连服务员的穿戴也很整齐,满面春风。
中国的铁路慢慢地向市场化靠近了,所以发展也很迅猛。
新车型不断,速度也不断提高,服务也明显周到了。
开水供应很正常,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有开水间。
服务员来回走动,如遇到求助的,则热情上前帮忙。
这一切在计划经济时期是不可思议的,这是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在起作用。
离开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李南山提议打牌。
他把一个大包放到两铺中间,上面又放一张报纸,将两副扑克放到提包上面。
摊子支好了,在怎么玩的问题上大家久议不决,任凭和李南山都建议打双升,而两个女伴不会,她们提议打拱猪,任凭他们却不会。
最后才确定打大家都会的“5、10、K”见张糊,这种玩法简单明了,大的压小的,黑的压红的,硬对硬,靠实力争输赢,不分班,各自为政。
打了两轮后,列车开始缓缓启动了。
站台的柱子慢慢地向后退去,火车的铁轨和轮子中间的撞击声慢慢紧凑起来,接着便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原野。
田野上,麦苗青青,油菜金黄,浅草萋萋,万物勃发,生气盎然。
时见三五个农民在田间劳作,或荷锄,或把鞭驱牛杖犁,或弯腰施肥。
农民没有节日概念,劳动者的节日也不例外。
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着,用自己的汗水换来那廉价的收成,到头来算算成本,除去化肥、农药、公粮后的利润已经所剩无几。
就这,粮价还一落再落,就像挡不住的水流。
没有办法,市场有着铁面无私的法则,供求决定价格,竞争调节供求。
当农民感叹谷贱伤农的时候,那个世界上最大的资本主义帝国的粮食像潮水一样向中国涌来,那被专家誉为做成面包都不掉渣的优质小麦加上关税后才五美分一市斤,合人民币四角钱一市斤多一点。
而我们的小麦市场价格是每市斤五角五分。
如果对这类商品不加控制地进口,那么要不了几年中国的农业就会被挤垮。
当然,这些情况我们的农民兄弟大都不知道,如果都知道他们的前途这样暗淡,那么不撂荒而逃才怪。
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除了外出打工外又有什么办法?
中国人太多了,以至于每个人所占有的土地和财富的份额少得可怜,想像美国一样一个人耕种几千亩土地是不可能的。
就像池塘里的鱼,有一条鱼它就拥有了整个池塘,而当有几千条、几万条鱼的时候,大家拥有的水域就少得可怜了。
任凭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一边漫不经心地打着扑克,李南山有时候故意将牌出错,引得司皇英和黄素丽的齐声责备,从而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女人在娇嗔中的责备甚至责骂是很可人的,能在男人心中荡起幸福的涟漪。
任凭也有这样的经验,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喜欢上了同班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但又羞于表白,所以每次从女孩身后经过的时候就故意蹭一下女孩的屁股,引得女孩回头大声责备,像一只受到攻击后的螳螂。
每当这时任凭就有一种电流传遍全身,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快感。
一种比快感还要美好的感觉。
美好的时光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是中午了。
火车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运行,已经进入了安徽境内,虽然时见低矮的山头,但总的来说还是属于平原地带。
他们四人买了盒饭,随便填饱了肚子。
司皇英说有点困了,就躺下去休息。
李南山见机也凑到了司皇英的铺位上,身子一半悬空地和司皇英躺在一起,司皇英几次叫着将他推到地上,他几次努力又爬了上去,从不懈怠,逗得一旁的任凭和黄素丽大笑不止,黄素丽刚入口的一口水也喷了出来。
最后还是司皇英屈服了,李南山得以和她共枕。
他想充分享受奋斗得来的成果,尽情和司皇英缱绻,又遭到她的强烈反对,最后在她一片“不要脸”的骂声中尴尬地侧卧着。
任凭见此阵势,干脆自觉地将黄素丽留下躺到下铺,自己攀援至三层的上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