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残疾人爬过马路后,便沿着高级宾馆的后院墙继续爬行,高级宾馆的后院墙紧邻着人行步道,在人行步道与宾馆的后院墙之间,有一条狭窄的略微高出人行步道的水泥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时尔会出现一个孔眼,上面散落着些许煤渣。

在一个孔眼处,残疾人咕咚一声爬了上去,然后冲我使了使眼色:“小兄弟,到了,咱们的宾馆到啦,进去吧!”

什么,这,这,听到残疾人的话,我怔怔地望着黑漆漆的水泥孔眼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这,这,这是哪家子的高级宾馆啊?

而残疾人则不以为然,他将两只手探进水泥板的孔眼里,以一种令人目瞪口呆的姿式哧溜一声钻了进去。

我站在水泥板上忐忑不安地往里面张望着,里面漆黑一片,除了一股股呛人的煤土味,什么也看不见。

“下来啊!”

黑暗之中,传来残疾人的催促声,我依然犹豫不决,不肯跳下去。

突然,我的眼前闪过一丝光亮,原来,那是残疾人打开了一支手电筒,嘿嘿,这个家伙,玩意还不少呢。

有了这丝这可怜的光亮,我终于鼓起勇气跳了下去,咕咚,我的身体重重地摔在煤块上,我“哎哟!”

叫唤一声,正欲站起身来,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他妈的,谁啊,到处乱跳,差点没砸死我!”

一个躺在煤堆上睡懒觉的流浪汉揉着大腿冲我骂道:“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啊,想砸死老子啊!”

“算了,算了!”

残疾人陪着笑脸对流浪汉说道:“他太小啦,第一次来咱们的宾馆,难免花眼,看不清路,原谅他吧,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说完,残疾人用握着电筒的手冲我摆了摆:“小兄弟,过来,到这边来,”

然后,残疾人一只手打着手电,另一支手向前爬去:“来,跟我来!咱们的房间在最里面,那可是高间哦!”

我跟在残疾人的身后,在手电筒的指引之下缓缓地走向煤堆深处。

原来,这里是那家高级宾馆贮藏煤炭的地方,在煤堆的最底端,也就是残疾人所住的高间那里,隔着厚厚的墙壁是嗡嗡作响的锅炉房,在紧贴着锅炉房的砖墙处,铺着一个脏得不能再脏的被褥,看到手电筒的光亮,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从被角里探出头来:“哦,老瘸子回来啦,”

中年汉子发现呆呆地站在煤堆最高处的我:“嗬嗬,老瘸子混得不赖啊,怎么,收徒弟啦!”

“去你妈的,这个小兄弟才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呢,我哪有资格当人家的师傅啊,他今天有点情况,不能回家,只好委屈一下,到我的宾馆里暂住一宿,去,去,起来,给好人让位!”

残疾人推了一把中年汉子:“滚出来,该老子休息啦!”

“老瘸子,今天收入如何啊,发财没有哇!”

“唉,”

残疾人叹息起来:“去他妈的吧,还发财呢,喝了一天的大冷风,从早混到晚,连他妈的一碗酒钱都没讨够,唉,生活真是越来越难混啊!”

“算啦,这年头,还想喝酒呢,能讨点嚼馒头的零钱就烧高香吧,穷啊,大家都穷啊!”

中年汉子开始穿衣服:“时间不早啦,我该上班啦!”

“操,”

残疾人警告道:“加点小心,最近风声很紧,别他妈的弄掉链子了,让政府给扔到大广去!”

“哼,”

中年汉子不以为然地说道:“放心,哥们命大福大造化大,自从出道以来,还没失过手呢呐!”

“操,”

残疾人骂道:“我看你是早晚不等!”

看看中年汉子嘀嘀咕咕地爬过煤堆,残疾人向我摆摆手:“小兄弟,下来啊,”

他指着那个肮脏的被窝对我说道:“来,到这睡觉来!”

“不,”

我发誓,我就是冻死也不会钻进那个被窝里的,我冲着残疾人摇摇头,然后哧的一声滑下煤堆,在手电筒光束范围内,我发现有一个紧闭着的大铁门,我走过去靠在了铁门上:“大哥哥,我就在这睡吧!”

“行,”

残疾人说道:“那也行,那里离锅炉很近,有热气,不冷,我这里虽然有被盖,可是太脏啦,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让你睡这种脏地方呢!”

我靠在大铁门的缝隙处,身后不断地涌进一股股暖洋洋的热气,残疾人关掉了手电筒:“好啦,可以闭灯啦,时间不早啦,睡觉!”

煤库里顿时可怕地漆黑起来,我依在大铁门上心乱如麻:现在可好啦,再也用不着洗脸、洗脚,更没有必要刷牙,甚至连衣服也不用脱,往铁门上一靠,双手抱着双腿,脑袋扣在双膝上,睡觉吧!

可是,我哪里睡得着呢,我想妈妈!

唉,你啊,你啊,都是你自己做得好事,伤害了妈妈,从而有家不能回。

唉,妈妈再也不会爱我啦,妈妈,妈妈,我想你,妈妈,我好想你啊!

在漆黑得不见手指的煤库里,我迷迷糊糊的脑海里浮现出妈妈那既美丽端庄而又严肃冷峻的容颜,妈妈那硕大的、浑圆的、温暖的乳房,妈妈那肥实细白的玉手。

妈妈帮我擦屁股、系裤带,给我洗脸、教我刷牙,洗我的小鸡鸡,让我抚摸她的酥乳,……

妈妈——妈妈——……

一串苦涩的泪水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又顺着面颊缓缓地流淌到衣领里,我抹了抹咸渍的泪水,心里反复地呼唤着妈妈、妈妈,最后,在无尽的悔恨之中渐渐地睡死过去。

“咕咚,”

我睡得正香,突然,不知怎么搞的,咕咚一声摔到一条灯光闪亮的大走廊里,一个拎着铁锹的锅炉工没好气地骂道:“他妈的,哪来的小盲流!”

说完,他不再理睬我,举起铁锹开始往一个小推车里装煤炭。

原来,我因为睡在门口,锅炉工人开门装煤炭时,我便不可避免地跌进位于地下室的锅炉房里。

我揉了揉眼睛,一屁股站了起来,等到锅炉工人推着煤车走后,我再次爬到煤堆上。

可是,那扇大铁门从再也没有关闭上,每隔十余分钟,那个锅炉工便会来装走一车煤。

我再也不能靠在大铁门上睡觉,并且,我的困意早已消散,无所事事的我爬过煤堆正准备往残疾人那靠拢。

突然,煤堆的下方传来一阵呻吟声,与妈妈被爸爸压在身下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极为相似,我好生纳闷,怎么,在这地狱般的煤库里,这些朝不保夕的流浪汉们还有闲情逸致做那种事?

我趴在煤堆上借着大铁门处的光亮向着下面望去,哦,原来是残疾人,他裹着脏被子,身下压着那个白天站在十字路口向等红灯的司机们讨零钱的小女孩。

真是令人无法想像,一个连路都无法正常行走的残疾人竟然可以很自如的做这种事,你看,他那粗壮有力的手臂支撑着整个身体,随着身体的扭动,那严重萎缩的、面条般软绵的下肢杂耍似地摇来晃去。

虽然下肢瘫痪,可是,他的鸡鸡却出奇的又粗大长,有力地撞击着枯瘦的小女孩。

我正看得出神,大铁门处传来走动声,那个推车的锅炉工再次走过来,他咔咔咔地搓着煤土,我的脚下渐渐地空虚起来,为了不至重新摔回到大走廊里,我拼命往上蹬爬。

突然,身下的煤土剧烈地松动起来,我的身子一滑,哧溜一声向着煤堆的底端滑落下去,结果一头撞到两个做那事的残疾人和小女孩的身上。

这一撞,把残疾人给撞得楞头楞脑,小女孩哧的一声从残疾人的身下爬出来,慌慌张张地抓过裤子,一个补丁叠着补丁的破裤子。

“大哥哥,”

我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我警告道:“那边有人,正在装煤呢!”

“嗨,”

残疾人意犹未尽地冲我苦笑道:“小兄弟,你坏了我的好事,嗨,管他呢,这年头,管谁谁啊!”

末了,又胸有成竹地解释道:“没事的,隔着这座煤山,锅炉工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接着,残疾人指了指怔怔地坐在煤土上的小女孩对我说道:“小兄弟,怎么样,有没有点想法啊?”

“哦,不,不!”

我急忙摆摆手,虽然对女性有着强烈的兴趣,可是,我还没有胆大敢与女性做那种事。

我班级里,有些早熟的男同学与女同学做过为种事,那些男同学给女同学三分钱便可以做一次,被同学们戏称谓:三分钱一咕嘟!

“嘿嘿,”

残疾人嬉笑道:“小兄弟,你还小,不会干吧!”

“是的,大哥哥,我不会!”

小女孩胡乱套上衣服,一对冷漠的目光深深地扫视我一番,然后爬起身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咣当,大铁门终于被关死,煤库里再次漆黑起来,“哈哈哈!”

听到关门声,残疾人纵声大笑:“小兄弟,这有什么会不会的啊,就像吃饭一样,叫个男人就会!”

“我不敢,大哥哥!”

咚咚咚,煤库顶端的水泥板传来一阵走动的声音,我抬起头来,从水泥板的缝隙处传过来一丝淡蓝色的光亮——黎明了!

残疾人再次钻进被窝,而我则靠在墙壁上心事重重,望着从水泥板缝隙处折射进来的光亮,我不知道这宿妈妈将是如何度过来的,她肯定一宿没睡,此时此刻正跟爸爸一起满大街地找寻我呢。

我应该回家,免得让妈妈和爸爸焦急,我正欲站起身来试图爬出煤库,突然,另一种想法袭上心头:不行,我做得实在太过份,偷看妈妈洗澡,偷看妈妈和爸爸做那种事,偷看妈妈的书籍,偷妈妈的避孕套。

我的错误是不可饶恕的,我冒犯了妈妈,这可不是一般的错误,这是对妈妈身体的侵害。

不,我不能回去,我有何颜面站在妈妈的眼前。

我身子一软,咕咚一声重新瘫坐在煤土上,我的脑袋里尤如一锅粥,想回家,可又不敢回家,我想妈妈,可是又不敢面对妈妈,唉,怎么办,真是愁死我啦。

我想啊、想啊,越想越没有主意,越想越没有办法,并且,越想我的脑袋越痛,直至痛得将行爆裂。

天空渐渐地明亮起来,可是,我的身体却开始发冷,不停地哆嗦着,我顿感浑身无力,身不由已地瘫倒在煤土上,太疲劳啦,我早已顾不得煤土的肮脏和呛人的气味,躺着真好啊、真舒服啊!

“妈妈,”

望着水泥板缝隙中的光亮,我情不自禁地呼唤着:“妈妈,妈妈,……”

唉,我继续想道:也许是命该如此,我应该落得个这样悲惨的境地,与流浪汉为伍,在煤库里混地难忘的黑夜。

“小兄弟,”

残疾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身后依然背着那个军用背包:“走吧,天亮啦,咱们该吃早饭啦!”

“我冷!”

我已经没有坐起来的力量:“我冷,我冷!”

“怎么,”

残疾人拽住我的手臂:“快点起来,如果还没住够宾馆,咱们今天晚上还回来住!”

突然,残疾人惊呼起来:“哎呀,你身上咋这么热啊,你发烧啦,不好,小兄弟,你感冒啦!”

“我冷,我冷!”

我迷迷糊糊地重复着,残疾人无奈地嘀咕道:“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太嫩,一点也不经折腾,这才一宿就得病啦,得,你等着,我找警察去,把你送回家,要不然,你病死就完了,你的妈妈就没有你这个宝贝儿子啦!”

残疾人果然说到做到,他当真给我找来警察,我哭哭咧咧地告诉警察妈妈和爸爸的工作单位,很快,爸爸的工作单位便派出专车把我从宾馆的煤库里接走,送到医院里。

当妈妈闻讯赶到推开医院的房门走进来时,我的心脏疯狂地颤抖起来,继尔眼前一片模糊,以后的事情再也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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