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日,刘思亲自早起给方源做了早餐,一家人其乐融融,方源也终于一扫几日的阴霾,心情大好。
这几日内忧外患,不单妻子的态度让他患得患失不敢多问,工作上也出了些隐忧让他心烦意乱。
但他却忙里忙外,连个沉下心来琢磨的时间都没有。
跟妻子约好上午忙完下午再一起带着孩子去看丈母娘之后,方源就去上班了。
这几日妻子的疑心让方源对徐萍也有些若即若离,方源知道这样对徐萍不公平,但他根本学不来戴着面具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
他的心思徐萍一看就心知肚明,但这个善解人意的女人还是主动配合了他,没有给他压力,她知道方源需要时间去适应。
可在经历了昨天刘思的针锋相对以后,徐萍自认为可以为了这段感情无视旁人一切恶意的心防却被打破了,在刘思面前的那种卑微让她的自尊心濒临破碎。
刘思与她的关系是好友,但两人的亲密关系却是刘思对她的依赖更多一点。
这么些年,一直是她像姐姐一样带着刘思,从广州到江城一直都是这样。
虽然她曾经介意过刘思比她漂亮,自己有时候像她身边的绿叶,但刘思的单纯与真诚很快让她放下了这种芥蒂。
这时候一个比她漂亮的女人对她的依赖,反倒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所以她也乐意像姐姐一样与刘思交往。
可这种关系直到她对方源产生情愫以后就逆转了,自己逐渐变得像刘思的附庸,接近她,融入她的生活,有时候甚至在学习她,模仿她,就为了让方源能够多看一眼。
这些她都还能够接受,但昨天刘思捍卫主权时的那股义正言辞,一下子就照得她这个第三者卑微且渺小。
让她这么多年在刘思面前养成的强大自尊心瞬间崩裂,强烈的落差感让她宛如从云端跌落,巨大的委屈让她在昨夜数度黯然落泪。
当方源到店里的时候,徐萍罕见的还没起床。等到他送了几趟货回来,才发现她眼袋有些红肿地坐在店里。
方源看到徐萍的时候她已经化了妆,还刻意在眼袋上多打了些粉底,但憔悴的眼神依然让人不难察觉出她昨夜睡得肯定不好。
但心情大好的方源却没在意这些细节,笑着打了声招呼道,“哟,难得见你睡回懒觉,我还以为没人找你就不起来了呢。正好,我有些事情找你商量。”
徐萍见方源乐呵呵的样子,就知道刘思一定是听了她的话,对方源转变了态度。
昨夜两口子定是冰释前嫌,你侬我侬了一晚上。
心中更不是滋味。
“什么事?”
徐萍眼也没抬一下地低头问了一句。
“里边说。”
方源打了个眼色就往里走。
“有什么事儿这里说就行了,我这边还有事呢。”
徐萍说着拿起一叠货单看了起来。
她可不认为方源让她去里边是心细如发的察觉出了什么,要说些安慰她的话。
两人关系的变化方源一直是如履薄冰,当着陈嫂和桂嫂的面儿,他能面不改色地跟她话下家常就算不错了,现在能坦然地让她去里边,聊的也只能是工作了。
“怎么了?”
看到徐萍的敷衍,方源这才察觉出哪里不对。但当着旁人的面儿,他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关切。
“没怎么啊,你有什么话外边儿不能说的,非拉人去里边,也不怕别人误会。”
徐萍这吃味的话,连一旁的陈嫂跟桂嫂也听出了其中的酸意,两人顿了下手里活儿,相视一笑,知道两位老板又闹矛盾了。
这下方源终于看出她是心情不好了,想问却又不敢问。
也不明白是怎么了,家里那位才刚好,这位却又不开心了,女人的心思还真是捉摸不定。
方源也不想给人看笑话,翻了个白眼,一叹道,“算啦 ,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再说吧。”
说着就自己进了里间。
坐在沙发上摇头苦笑了一下,方源掏出手机,翻看了一下资讯,就点进了一个微信群。
这是上次在绿园的认购会上,华中地区的经销商们自己组建的一个交流群。
方源翻看了一下历史资讯,心中的忧虑更深了一层。
前几天邻省湘南的吴姓老总曝出来一则消息,绿园的上市计划受阻了。
这个消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冲着绿园上市,在认购会上才来掺一脚的经销商不在少数,他们想趁着绿园影响力还没最大化之前,存一批货赚取差价。
绿园如果不能上市,他们利润最大化的美梦也就破碎了。
另外,在经销网路还没铺开之前就囤了自己无法消化的存量,很可能还会带来亏损,这几天在群里嚎得最厉害的也是这些人了。
但对于已经在代理,经销网路已经铺开的代理商来说,问题并不算大。
就算绿园无法上市,也并不会影响他们的经营,最多也就是货走得慢些罢了。
方源就属于这一类。
但他这几天依然忧心,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货越来越好卖,生意蒸蒸日上。
这段时间已经有数家县城的门店来找他洽谈合作了,其中还有两家是其他老牌的经销商。
这让方源沾沾自喜的同时,野心也跟着滋长了起来。
如果绿园上市不成功,那势必也会影响到他的发展。
这自然让已经尝到甜头的方源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他这几天也一直在关注群里的动态,只希望这条曝出来的消息跟大家所期望的一样不是真的,毕竟现在新闻上一点苗头也没有,一切都还只是流言。
可刚才之前曝光的吴总又曝出了新的消息,绿园的上市计划亮起红灯的问题,是在认购会之前就已经发生了,这次的认购会很有可能就是针对各地经销商的一个圈套,就是为了冲一波销量,让自己的报表更加好看,以挽救公司的上市计画。
这下一些观望的经销商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跳出来发言。
有的甚至打电话到公司那边谘询情况,有关系的也试图从内部挖掘消息。
但这种涉及商业机密的事情,能打听到的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
一时群内流言四起,有人跳出来攻击曝光消息的吴总是其他品牌派过来的间谍,故意散布消息来煽动舆论。
接着又有人跳出来攻击这个攻击吴总的人,说他是绿园公司的人,在这里为公司洗白。
一时间消息一刷几十条,大家吵得不可开交。
很快,那个点燃火药的吴总最后说了句,公司已经注意到这边了,估计这个群很快就没了,大家好自为之之后就退群了。
这下群里更是热闹了,一群等着赚差价囤积居奇的人叫苦不迭。
方源看了很久,五味杂陈,但却没在群里发表过一句话。
翻看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个邀他入群的申请,群名也是华中地区经销商,跟现在这个群的区别只是把绿园两字给去掉了。
方源见邀请他的是联系比较多的一个省会的经销商,于是就点了同意,进群之后才发现刚才退群的吴总也在。
这个群消息跳得也很快,但说的话都冷静得多,看得出来这里的都是忙于实体的经销商,对于事情的关注也只在于绿园上市亮红灯的真假,并没有太多担心自己积压的货卖不出去的,更多的是未雨绸缪,为接下来的销售策略做准备。
方源刷了一会儿就接到了仓库的电话,要出门配送上午的最后一批货。
关了手机,出门看到徐萍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收住了。
绿园上市不成功,不光影响的是囤积居奇的人,对于他这种单一的品牌代理,还在发展中的小经销商来说,对资金的考验很大。
如果绿园上市就这么拖下去,那么销量肯定会受到影响,几个在谈的单子也有可能无疾而终。
之前为了认购会已经收缴了一次货款,送出的货要变现也只能等到下个月,如果销量不好他也会面临库存积压,现金流断裂的局面。
遇到这种可能到来的困境,方源首先想到的就是跟徐萍商量。
徐萍作为合伙人的确有知情权,但方源自己都忽略掉的是,他对徐萍的依赖已经到了理所应当的地步。
中午吃饭的时候,方源以丈母娘想孩子为理由,给徐萍说了声下午要跟妻子到丈母娘家去一趟。
徐萍嘴上应着,但心中更加吃味。
方源这次算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着还是等回来以后,再跟她细说会比较好。
下午方源载着一家人出发,一时竟有些感慨,上次他带着老婆孩子回妻子娘家还是过年的时候。
妻子娘家并不远,但他不管忙不忙一年到头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过来,虽说丈母娘从没有见怪,但他自己觉得这关系还是处理得太淡漠了。
这次难得过来,却还是带着目的的,他一时竟不知道呆会儿见到丈母娘该怎么开口了。
两人聊着,刘思很快就注意到了方源的彷徨,话里都在问刘思一会儿要怎么跟妈说。
刘思逗着孩子,调侃了一下他道,“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呆会儿我跟妈说就好了。”
方源这才松了口气,他不是拉不下这个面子,实在是在丈母娘面前,他说十句都顶不了刘思说一句有用。谁让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你觉得妈能同意吗?”
快到门口了方源还是有些担忧。
刘思见他忐忑的样子,一笑道,“应该会吧,就算我不行,不是还有她吗?”
说着刘思冲怀里的孩子抬了抬下巴,方源这才吃了颗定心丸。也是,杀手锏都搬出来了,何愁事情不成。
到了丈母娘家,老太太一看到外孙,直接就无视了两口子,连方源打招呼都没听到。看着老人高兴的样子,方源看了看刘思,两口子相视一笑。
方源帮着把东西拎到家里,这才跟丈母娘说上话,关心了一下老太太最近的生活。
一个人在乡下惬意却也单调,老太太自觉身体无碍,已经开始打算回城里去照顾还没退休的老伴儿了。
方源心里感叹这来得可真是时候,如果再晚个几天,丈母娘真去了岳父那儿,他再去说这事儿可就要面对两位老人的盘问了,到时候难度岂止翻了一倍。
两口子相视一眼,都觉得庆幸。
孩子牙牙学语正是最好玩的年纪,老人逗弄着孩子不亦乐乎。带着她屋前屋后的看一些在城里看不到的东西,一时间其乐融融。
方源拿捏着火候,觉得是时候可以说了,但刘思好像并不着急,跟着老太太逗着孩子话着家常,两个小时就悄然而过。
这下方源可有点着急了,他随时可能有事儿,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逗留。
趁着老人又抱着孩子出去的工夫,问刘思道,“怎么还不说,这一下午都快过去了。”
刘思看了他一眼道,“你着什么急,妈现在正高兴呢,吃饭的时候再说是一样。”
方源一听急了,道,“你还打算呆到晚上啊?我店里可还有事儿呢,晚上还得回去对账,不能呆得太晚。”
“看吧,这就是你在妈面前总是说不上话的原因。算了,我也没指望你。你要是忙跟妈说一声先回去好了,我跟甜甜要在这里多住几天陪陪妈。”
刘思说得轻描淡写,方源却是一愣。
“啊?你们还要住这儿?”
“是啊,来之前妈就说了,难得带孩子过来就住几天再回去。”
方源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刘思带来的箱子不是要给老人的东西,而是她跟孩子的衣物用品啊。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可算是先斩后奏了啊,干嘛刚才不跟我说?”
“不是怕你多想嘛。”
刘思有些歉意的一笑。
她这么一说方源本来没多想的,现在反而记起了刘思上次住这里时,可是瞒着他跟彭山胡混了好久。
顿时心中一股酸水上涌,却发作不得,只能促狭地咧了咧嘴。
“而且我也怕妈会多想,我在娘家的东西也只剩下这笔钱了,这次全要走,妈可能会觉得我们以后需要她们的机会就更少了,所以我也想多陪陪她。”
女人的情商一直都高过男人,这一点方源实在没想到。
甩开心中的那点芥蒂,方源点了点头道,“行,我也没说不让你住。妈如果真去了爸那儿,以后你们母女俩能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是该好好陪陪她。”
嘴上这样说,方源心里还是有点失落,这一家三口才刚温馨了一晚上,这会儿就又要分开了。
但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现在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
当妻子也跟着出去以后,他坐在沙发上再次拿出了手机,微信里又被消息塞满了,看着一堆99+,方源突然连点开的欲望都没了。
但有重要的好友私发过来的消息,他却不得不看。
上午邀他进新群的那个经销商肖总发消息过来问他,“你一起去吗?”“不在?”消息是中午过后发来的。方源不明所以,回了句“什么?”
肖总是线上线下同时经营的销商,消息倒是回得很快,“你还没看?”
方源心里突了一下,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问了句,“看什么?又发生什么事了?”
“哦,你看啊。是这样。绿园上市这事儿估计是黄了,咱们群里许多经销商开始合计着一起去公司那边讨个说法呢。进回来的货是不指望退回去了,只能慢慢消化。但咱们在绿园那儿的押金不管怎么都得要回来才行。当初那么多人同意代理都是看好绿园的前景,现在来看这事儿完全是他们画的饼。既然他们影响力达不到当初承诺的高度,那咱们要求退押金也合情合理。这事儿好多人都参与进来了,你去吗?人多点儿这事儿也更容易成。”
肖总直接发了语音。
方源一愣,这才一会儿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一时也还没理清情况,也就没马上回复肖总。
他点开新群,想看下事态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将消息拉到最上,重头开始一一梳理。
细看之下才知道,之前曝料的那个吴总是湘南省会很大的一个经销商,手上握着有至少三个大品牌。
他说的消息其实是他手下另一个品牌的公司流出来的,他本来只是想在之前那个群里给大家提个醒,谁知道触动了一些投机之人的利益,想要他改口澄清。
他一时气愤才多说了几句,指出上市亮红的问题是在认购会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认购会一开始可能就是个骗局。
谁知道投机的人这么多,竟然还打电话到公司去问。
他怕惹上麻烦才不得不退了之前那个群,在新群里被大家安慰一番之后,他才袒露这个消息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手上已经有两个品牌开始派出地推在跟其他区的绿园经销商洽谈合作了,公司那边也有人联系他,要提高他今年的销售额,不然就要扣押金。
这明显是对他接了绿园的代理的警告,所以他才想在群里给其他的代理商提个醒。
这样一说还真有几个同时在代理其他品牌的经销商出来附和,他们都被临时提高了销售额,只是他们都很忙,虽然有过怨言,但也没人去细想这些细节。
经过一番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这可能是其他品牌联合对绿园的一次围剿。
绿园的扩张太急躁了,这才初具规模便着手准备上市,被人盯上也只是早晚的事。
方源看到这里已经是胆战心惊,如果事情真跟他们分析的一样,不能上市可能只是个开始,后面说不定情况还会更糟。
方源现在手里就只有绿园这一个品牌,如果绿园倒下了,那他才刚开始发展的事业也会跟着完蛋。
想到这里,方源赶紧联系了肖总。
“我去,你们定的什么时间?”
“我们商量过了,后天过去,大后天再一起去公司。虽然很多人想明天就去,担心公司捂不住盖子以后逃避责任。但大家都很忙,有的远的地方坐车都得一天的工夫,人少了又担心起不了效果,所以只能等后天。你去的话我给他们说一声,顺便把你电话报过去。”
“嗯,算我一个。哎,真他妈的闹心。”
方源少见的爆了粗口。
“哎,谁不是呢。最受伤的就是咱们这些刚开始做代理的,有的甚至还是借的钱。”
那边肖总也很忧心,他虽然做生意时间不短了,但这次货吃得远比方源多,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方源愈发坐不住了。
趁着妻子进来拿奶瓶给孩子冲奶的工夫,跟她说了声。
刘思只是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放他离开了。
等回到店里已经快下班了,方源耐着性子呆到下班才对徐萍道,“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吧?”
徐萍眼皮一跳,只当方源是要借机安抚她,心中虽然醋意未消,但仍忍不住一阵窃喜。
“干嘛?”
“我明后要出去一段时间,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方源这样一说,徐萍心里更加憋着气了。
“不去。”
说完徐萍就气呼呼地转身向楼上走去。
“哎!”
方源一阵错愕,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还没来得及解释,徐萍就已经上楼了。心里本来就有点烦躁,这下也有些生气了。
独自坐下来生了会儿闷气,谁知道徐萍又蹬噔地从楼上下来了。
方源抬眼一看,她竟然已经换了身衣服。
米色的蕾丝连衣裙,裙摆到膝盖,肉色的丝袜配棕色高跟,搭配得很简单却很显气质。
徐萍蹬蹬走了下来,虽然刻意打扮过,表情却依然闷闷不乐地道,“走吧!”
方源反倒愣了一下。
“去哪儿?”
“不是你说有事要说吗?”
“哦。”
方源这才回过神来。
见徐萍明明还在生气,却还是愿意配合自己,甚至刻意打扮了一番。
感叹女人心思难以捉摸的同时,心中也是一荡,想上手去搂身前的女人,又觉得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
起身道,“走吧。”
刚出里间却正碰到徐壮进来。
看到正要出门的两人愣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方源打了声招呼,想邀徐壮一起。
顺便嘱咐徐壮一声,自己离开以后的事情。
还没开口却见徐萍脸色难得一红道,“我跟方源出去谈点事情,晚饭你自己吃吧。”
说着徐萍就拉着方源往外走。本来今天她约好了跟徐壮一起吃饭的,现在突然为了方源放自己弟弟鸽子,还被自己他当面撞见,多少有些尴尬。
“哦。”
徐壮倒也识趣,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姐姐和方源走远。
方源自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责怪徐萍道,“徐壮都来了,干嘛不叫他一起?”
后半句“整得跟我们像偷情一样。”
却只能在憋在心里。
饶是如此还是被徐萍狠狠剜了一眼。
方源本来想问徐萍,徐壮是不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儿。
但想想这种事情只能心照不宣,他不可能刻意强调让徐萍去瞒着她弟弟。
徐萍特意挑选了一家西餐厅,想享受一下与方源单独在一起的静谧时光。
当她得知刘思不在家的时候,心里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可当方源将要出门的理由告诉她以后,她立刻也收起了心。
事情影响重大,说不定会直接覆灭他们这个刚搭起来的生意。
她和方源一样都已经把这当成后半生的事业来做了,甚至她的家人也加入了进来。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在发展,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变故,她一时还真没办法给自己的弟弟找到更好的出路。
同时她跟方源好不容易绑在一起的生活也会终结,自己刚刚得以寄托的情感也将再难以得到回应,这种结果是她不敢想像,也无力承受的。
但事情现在还不明朗,她一时也想不出方法来应对。
一切都还只能等方源去了以后才能知道结果,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未雨绸缪,做好最坏的打算。
“事情现在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咱们也不能认定绿园公司那边是恶意欺诈,毕竟你说的这些消息都还没得到证实。但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被炒得这么大,幕后一定是有推手。这些经销商不会个个都是受害者,既然你想要过去我也不反对,毕竟事情还是要自己亲眼看看的才知道情况。但你切记凡事不要强出头,别被人当枪使了。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联系,生意上的困难咱们可以慢慢解决,但人要是出了事就什么都晚了。”
徐萍的冷静分析让方源对事情的认识又深了几分,但她后面的叮嘱让方源觉得她有点小题大作道,“跟别人一起去维个权罢了,能出什么事,你可别小题大作。”
徐萍白了他一眼道,“你做生意才多久,别人又做了多久?在一些老狐狸面前你就是只小白羊,被卖了还在帮着数钱呢。既然知道这幕后有推手,小心点准没错,你怎么知道这幕后的人是在绿园那边,还是藏在你们这群经销商中间。你跟他们都很熟吗?”
方源敲了敲手指,徐萍的经历比他要丰富得多,虽然她这种说法像有被害妄想症的意思,但人出门在外小心一点儿准没错。
“嗯,行,虽然我心里也憋着一股子气,但强出头这事儿我还真干不来。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呢。”
方源开玩笑似的笑着应道,说到后半句却是没收住。
他本以为徐萍会敏感地变脸色,哪知她却浅笑着递过纸巾来给他擦了擦嘴道,“你知道就好。”
眼前的女人对他的关心已经凌驾于醋意之上了。
方源心里温暖,握了握她的手继续着晚餐。
另一边刘思也趁着吃饭的工夫,给刘母提了下钱的事情。
哪知道刘母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应道,“嗯,你们现在生意做大了,是到了需要钱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更早跟我提呢。”
刘母的大度让刘思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心中诧异的同时又很温暖。
“你们生意刚开始扩大的时候我就等着你开口了,谁知道你没说,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刘思自然不能如实说,将话包装了一下。
只说是方源当初没想到,也不好意思让自己向父母开口,就向朋友借了一些。
现在那个朋友碰到难处了,方源那边又抽不出钱来,自己才说了这笔钱的事情。
刘母这才释然。
饭后刘母将银行卡取了出来,在交给刘思之前却又顿住了。对刘思道,“这可能是你在这个家里还没有带走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刘思当母亲这是如她所料的一样心中失落。
“妈……”
刘思也有些触动,可她刚一开口,刘母却就又道,“甜甜已经快两岁了,有些话本来我不当问,但妈还是想问问你,你现在应该已经认定要跟方源携手一生了吧?”
刘思有些诧异的看向刘母,点了点头道,“嗯,妈,你干嘛这么问?”
刘母看刘思这样的表情,随即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傻孩子,干嘛这么看着妈,妈自然是希望你跟方源白头到老,和和美美的。但你这孩子性子弱,又容易把感情看得比命还重要,妈有时候静下来还是要为你操心。我把这钱给你以后,就算是给你和方源的婚姻投入了所有了,自然是希望你们有个好结果。”
见母亲这么说,刘思还当她是陷入了自己出嫁时的那种感慨。她抓紧刘母的手道,“妈,你放心吧,我跟方源会一直好好的,不让您操心。”
刘母一叹道,“哎,你还是没理解妈的意思。妈不是希望你做给我看,而是希望你通过这几年的婚姻有所成长。妈是过来人,知道两口子在一起不会事事如意。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既然你选择了要跟方源白头到老,那么遇到事情就要跟他一起商量着解决。两个人有矛盾的时候,不要总是钻牛角尖,把事情自己一个人搁在心里。有时候要给彼此一点空间,学会像朋友一样处理问题,而不是总把感情放在第一位。当你把感情看得比人重要的时候,有时候感情就不再是温情脉脉了,很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伤害方源的同时,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刘母的话让刘思感觉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一样,妈妈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是自己理解不了的喋喋不休,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年轻人头痛。
“妈!”
刘思一阵无可奈何,不知道母亲干嘛突然说教起来。
“好了,好了,妈知道你也听不进去。只希望你记得自己说的,要跟方源好好的,别只是嘴上说说。”
刘母也知道自己不擅于表达,两代人之间的理解障碍并不是言语可以抹平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只能尽到提醒义务,再说多了也没用。
“不是,妈,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
“还不是你这孩子一直让妈操心。”
“不是,妈,你这又操的是哪门子心啊?”
刘思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现在是没有,但之前呢。你跟那个矮个子还有往来吗?”
刘思一愣,她自然知道母亲说的是彭山,但她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提起他。
“你干嘛突然说起他?我跟他又没什么,我之前不是给你说明白了吗。”
刘思哭笑不得。
“妈自然相信你,但你也得考虑方源的感受啊,他能跟妈一样耐心听你解释吗?我不用问也猜得出来,那段时间你跟方源之前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妈之前没问,现在也不会过问。只是希望你不要一味的感情用事,不要试图用伤害自己来惩罚别人,这样不仅不理智,更容易产生误会,而误会深了以后,往往就成了抹消不掉的伤痕。”
刘母说完这才将银行卡塞进了刘思手里。
刘思知道母亲是误会什么了,但这种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之前自己就是因为辩解,才让母亲到现在都还有心结,以至于现在突然表现出来。
刘思攒紧手里的银行卡,再次握住母亲的手道,“妈。你不要多想,虽然卡我拿走了,但又不是以后不回来。等爸退休以后,我还想把你们接过来一起照顾孩子呢。你这突然说得以后好像就不管我了一样,不是让我难受嘛。”
刘思巧妙地转换了话题,刘母也只能气笑道,“一代人管一代人,你少打我和你爸的主意。我们还能陪你一辈子啊,你得学会自己管自己。”
“是,是。我可不想你今天就把要教育我的话一次说完,留着以后慢慢说嘛。”
“你这孩子,还是嫌我唠叨是吧?”
……
话题终于回复轻松,母女俩又聊起了其他的。
夜里,刘思把卡已经到手的事情告诉了方源,方源很高兴事情这么顺利。
当刘思问起他什么时候把钱还给徐萍时,方源只能推说等他回家以后再说了。
他把自己要出差的事儿告诉了刘思,刘思有些诧异他怎么现在出差得这么频繁,但也只是纳闷,并没有多问个中缘由,只是叮嘱他别忘了还钱的事情就行。
最后,两人又聊了聊孩子才挂断了通话。
换了地方,孩子又在母亲那里,刘思竟还有点不适应。
洗完躺在床上刷着手机,想起刘母今天的话,刘思突然想起似乎有很久没跟彭山联系了,他好像从自己生活里消失了一样,刚才刷了半天朋友圈都没有看到一条他的消息。
想到这里她刻意点开彭山的个人资讯,竟然发现头像之下竟然一片空白了。
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试着给他发了条资讯,结果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果然!竟然被拉黑了。刘思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气的男人,竟然因为生气就直接把自己拉黑了,就算自己的确不对,但你也犯不着那么生气啊。刘思如是想着。
一个人在房间无人排解,是越想越气。
最后忍不住打个电话过去想要质问一下,却发现电话也被拉黑了,这下真忍不了了。
刘思下楼去找刘母借了电话,再打过去,只响了几声便接通了。
“喂,哪位?”
听着对面熟悉的声音,刘思也忘了是自己理亏造成的了,当时就忍不住骂道,“你神经病啊,干嘛拉黑我?”
这一声响亮又清楚,彭山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是谁。
“我操,怎么是你,你小点儿声。”
彭山那边像是心虚了一样,这让刘思更觉得自己占理了。
“怎么,你敢拉黑我还怕我大声啊?”
刘思自然不会遂他的意。
“谁啊?”
兀的,一个耳熟的女性腔调传入耳中。
“没事儿,妈,一个客户。”
彭山应付了一句才转过来对刘思道,“我妈在这儿,不方便,有什么事儿咱们微信里说。”
“那你把微信给我加回来。”
听到彭妈的声音,刘思也有点发怵。她还真怕自己再次进入彭妈的视线,到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刘思挂了电话,等了很久才接到彭山发过来的好友申请,还没等她说话,彭山就打字过来道,“姑奶奶,你这是想干什么啊。刚才真是太险了,我妈肯定是怀疑我跟你还有联系了。”
刘思一愣。
“这就是你拉黑我的理由?”
“不然呢?我妈三天两头看我手机,你也不想她找见你吧。以后别打电话了,哪天我要是忘了删记录,真被她给找着了,我还真解释不清。”
彭山这一解释,刘思倒是释然了一些。
“那咱们现在聊微信没关系吗?”
“微信她还不会玩,而且就算她看到了,只要你别发语音,她也分不清楚谁是谁。”
“好啊,那你连我微信一起拉黑,果然还是在记仇是不是?”
“……,你这可是钓鱼执法了啊。行,我承认,之前是一气之下拉黑的。但也怪不得我,是你们干的这事儿太让人糟心了好吧,怎么,还不许我有脾气啊?”
刘思本来是想问罪,可把事情一说破却还是常见得自己理亏。
“对不起,的确都是我的错,你有理由生气。但你也犯不着拉黑我啊,就算以后咱们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划清界限不是吗?”
那边彭山沉默良久没回话。最后刘思换了话题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
“相亲啊,我妈在这儿我还能干什么?总得做做样子给她看不是。”
这次彭山倒是回得挺快。
“那结果怎么样?”
刘思虽然很惊异他这么快就又开始相亲,但也很高兴他没被之前的事情所困扰。
“就那样呗,走过场的事情。”
刘思从彭山的话中看出了无奈,看来事情并不尽如人意。
“嗯,你也放平心态,总能找到合适的。”
刘思知道自己的话很浮于表面。
虽然她认为彭山人不错,但速食式的相亲永远只能以貌取人,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所以彭山的先天条件注定了他不可能从中有所收获。
但刘思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用这种平实的话语来安慰他。
“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撤了,我还有事儿。”
说完彭山就没再回话。刘思本来还有话说,这下全给堵了回去。
对比于彭山以前的殷勤与谄媚,他现在的这种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刘思一时竟有些怅然若失。
混蛋……
刘思在心里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