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真正的神灵,但鬼魅真实存在。”
斑驳的红墙上用朱砂写着这16个字。
传闻,这是天师第一代的鼻祖提笔写下的题词。
作为天师一派最早创立的宗门之一,如今的无云已经被后来其他发展的迅速的门派超越了。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内部的作为,二是其他崛起宗门的打压。
穿着白色短袖衬衫,一条黑色修身裤,头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舒宁仰着头,顶着炽热的阳光,站在无云门派的门前。
原身的愿望与她从小生长的地方有关。
宿主不想再被欺压,活得有尊严,那么她就得替宿主讨回所有的公道。
下定决心后,她推开咔吱作响的褐色沉重的木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门内的世界别有洞天。
先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后,一片茂密的树荫林道扑列开来。
不远处的校场上,稚嫩的念咒声隐隐,透过树隙,和着斑驳的阳光,在林道中徐行。
她一路走到自己在宗门的房间外,但才刚踏上一阶台阶,纸门后金属被甩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争相跑了出来。
一道尖锐的女声随之而至:“林馨,你不是一向自以为是莫明媛的好朋友嘛,怎么,人一死就不管她尸体,跑来和我们争了?”
“呵,就因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才最有资格替她保管这些高级的用具!”
“我呸,你骗莫明媛去顶替你,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就莫明媛那个傻蛋才傻呵呵的以为你是为了她好。”说话的人顿时拔高了声调,“实则不知你才是一直带头欺负她,最后又自己站出来维护她的幕后黑手!”
“你!”林馨娇哼一声,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屋外光明正大偷听的舒宁摸了摸下巴。
原来宿主就是这么死的啊,被人利用,被人陷害,死前却还在感激仇人。
她走完剩下的两阶台阶,推开了陈旧、古典的门,抬起手拍了拍掌,笑道:“真是一出好戏。”
林馨扭头一看,愣了一下:“明媛?”
“你不是死了?”许若琴冷笑,双手环着胸,“怎么,死不瞑目?”
舒宁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交叠起修长的双腿,抬眸看着两人:“我施舍给你们了吗,不经过主人的允许,狗怎么能随便动主人的东西?”
她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扶手,她微向上斜看,眸底是止不住的寒意:“你是怎么知道这次的计划的?”
林馨被她一下子转换的气场怔住了,她结结巴巴的开口说:“我,我那天去找师父,不是,找师祖,偷听到的。”她自己说完,立即用手捂住了嘴,鼓起的眼睛直突突的。
倒是许若琴先反应过来。
她走上前,拎起舒宁的领子,眯起眼:“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舒宁指着自己:“我?”
下一刻,她露出微笑,同时迅速的抬起脚,施加力道,不留情的踢向许若琴的膝盖骨。
许若琴痛呼一声,噗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林馨更加惊恐的瞪着眼,不敢出声。
舒宁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揉了揉手腕。
她靠在舒适的背靠上,半阖着眼看着面部狰狞的许若琴:“这是还给你的,欺负了我二十五年,我总要回些利息。”
许若琴猛的抬起头,指着她:“你不是莫明媛,你究竟是谁?!”
舒宁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被借尸还魂?”她站起来,走到许若琴面前,居高临下,“的确,你认识的那个既软弱又愚蠢的莫明媛已经死了,她的死,造就了现在的我。”
她用力掐住许若琴的下颚,勾起一抹冷笑:“你做过的傻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说完,她松开手,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嫌弃的擦了擦后,甩在了许若琴的脸上。
她挥了挥手就往外走:“那些分配的垃圾,你们想要就要吧,希望你们在百鬼夜行夜别死了才好。”
院子外种着一排排的杨柳树,夏风簌簌,吹起悠扬的柳条。
舒宁步行在其中,现代的衣服与复古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盘算着这次任务大概需要的时间。
虽然宿主意愿里没有这一项,但是她总是喜欢多做善事,以满足满足自己永远都难以释怀的仇恨之心。
她漫步行走,低着头走至一个院子外时,一位身着黄黑相间道袍的老者从她身后叫住了她:“等等!”
她转过身,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冰冷,捕捉声音的来源处。
在看清人后,她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属于自己愤怒,厌恶,恐惧,憎恨相混合的情绪。
她说是谁呢,原来是曾子明,宿主的师叔。
曾子明虽是莫明媛的师叔,却从小明里暗里对宿主进行各种猥亵。
长大后,见宿主出落得亭亭玉立,甚至想对宿主进行各种捆l绑play,若不是宿主抵死反抗,拼命参加各种危险的狩猎任务,说不定,她来时,宿主早就被凌l虐得不成样了。
毕竟,老变态的功力可不比那对天师夫妇的低。
三人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的关系。
谁都不无辜,谁都不可能无辜。
再说,她执行任务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差点栽在任务世界里的人的手里,这个仇不报,她还真不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收住浑身的戾气,习惯性露出标准的笑容。
她走过去,勾起曾子明的手臂,甜甜的叫了声:“师叔。”
曾子明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是说你死了吗?你……你!”
舒宁瘪了瘪嘴:“师叔,他们说什么你都信?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被吓晕了,结果再醒来人都跑光了,还好那个恶鬼没有注意到我!”她夸张的比划了一下,把曾子明吓得一愣一愣的。
他摸了摸舒宁细嫩,滑腻的手背肌肤,语重心长的说:“小媛,你别怪你师兄他们,他们跟我说了,他们当时是太着急了,一下子没注意到你。你放心,我已经好好说过他们了!”
舒宁心里冷笑,但面上还是一副甜美可爱的模样:“我知道了,师叔。”
曾子明左右看了一下,而后低声说道:“今晚来师叔房间怎么样?师叔好久没见你了,都有点想你了。”
他说着,手不老实的掐了一把舒宁的腰。
“诶,不行,明天我还有事。”
舒宁眼里闪过一丝狠毒,但她很快掩饰住。
她倾身,贴在他耳畔,蛊惑道:“师叔,明天去附近的小树林怎么样,我觉得哪肯定很好玩。”
曾子明浑浊的眼里闪出几道精光,他连忙点头应好。
远处结伴走来一对门徒,她微微低头,嘴角含笑,拍了几下他的肩膀:“那师叔我先走了,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明晚八点,我等你。”
“诶,好,”他在后面招手,“记得准时到啊。”
舒宁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听见他的叮嘱,她加深了笑容。
她一定会准时到的,毕竟要了他狗命,这件事她还是挺感兴趣的。
城市的夜晚胜似白昼,彩色霓虹灯下,灯影交错,行人的步履匆匆。
舒宁抱着一袋板栗,坐在街边公园里的荡秋千上,一边晃着两条腿,一边“咔嚓”掰开栗子的壳,腮子鼓动。
她粗略嚼了几口,就往下吞噎,吃了几颗后,被呛住了。
她脸色涨红,正想着会不会被噎死时,背后有人轻拍了几下她的背,她慢慢就缓过来了。
阮玟眨着迷蒙的大眼,乖巧的笑着。
她噎下哽在喉咙里的栗子,脸色涨红,惊吓未定:“你怎么出来了?”
“等你呀。”阮玟说得理所当然。
她指着四楼她们所住的楼层说:“我在那,看见你了。”
舒宁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她住的地方,头一次,即使她不在也亮起了灯。
她盯着被称为“家”的地方,眼球酸涩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挪开目光。
她从秋千上跳下,将怀里装着栗子的袋子塞给了阮玟,难得豪气的说:“给你吃了!”
她刚推开门,饭菜的香味就急不可耐,扑面而来。
阮玟先走进去,拉开了凳子:“我给你做了一些菜,你看看好不好吃。”
舒宁一边脱下鞋子,一边回答了她:“我看看。”她走到饭桌旁,挑眉,看向阮玟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阮玟露出嘴角下的两个小酒窝,弯起的眉眼含着柔和的灯光,咋一瞥,心跳消失。
“怎么样?”
舒宁眼珠转了一下,含糊“嗯”了一声。
她刚想问阮玟是怎么做的,一直被她忽视的电视终于被她注意到了:
“好了,观众朋友们,我们已经学了怎么做简单又营养的早餐粥,接下来我们就开始挑战高难度一点的——煎肉饼……”
主持人激情昂扬的声音透过屏幕,回荡在整洁的屋子里。
舒宁想起来了,她早上离开时,的确是怕阮玟无聊,给她打开了电视机,顺带教会她怎么进行简单的操作。
阮玟顺着她的视线也瞥到了液晶电视。
她抬起手,摸了摸饱满的耳垂,微低下头:“我无意就看到了这个,恰好会用这些机器,又发现你说的冰箱里有很多食材,我就顺手给你做了一些。”
“就是这种感觉吗?”舒宁轻叹一句,她低头时,眼里的落寞更甚。
原来,有一个人等自己,为自己洗手做饭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委屈。
阮玟没听清,歪头一问:“你在说什么?”
初秋的风,穿膛而过,吹起阮玟散在耳后和脖颈微蜷曲的长发。
阮玟长而密,黑而翘的睫毛在舒宁眼中,顿时被放大了。
一丝清香,掠过她鼻尖。
她下意识嗅了一下,辨别是她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在别人的身上闻到与自己相似的味道,舒宁心里,腾升起一些悸动。
她躲开阮玟的目光,耸了耸肩,走到水槽处,洗了把脸。
“夸你厉害,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有做饭天赋的人。”
舒宁坐在位置上,若无其事的拿起自己的饭碗。
阮玟红着脸,咬着唇,磨磨蹭蹭的坐到与她最近的椅子上。
舒宁看她久不动筷子,疑惑问:“怎么不吃?”
这下轮到阮玟迷茫了:“你不知道吗,人脱离了肉体,以灵魂状态存在后,是感觉不到饥饿,也无需进食的。”
舒宁低下头,默默地吃起饭。
一时太文艺,她倒是忘了这茬。
只不过,看着桌子上一堆的菜,她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败家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