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莲韵琪华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呼呼的大风狂啸着卷起雨水漫天乱舞,打得玻璃发出一阵阵杂乱的噼啪声。

伴随着暴雨的降临整个天地仿佛也遁入到一片浑浊不清的空间里去了,会议室虽然灯火通明,但在这无际的阴霾中却显得那样孤立。尽管心中有万般的不情愿,我还是被费东”客气”地请回了公司,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脆弱渺小,连自身己都已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又谈什么保护妈妈呢?

当初的那些豪言壮语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幼稚的空话,静静地坐在会议室那张舒适的老板椅上,我只觉自己就像个等待伏法的死刑犯,一种绝望中的无力感伴随着窗外的暴雨滚滚袭来,压得我几乎窒息。

百叶窗外急匆匆的人影不断划过,耳边则是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犹如纳斯达克交易所般喧嚣的人声更是充斥在每个角落,这种有些异常的繁忙景象使整个公司都被不安和焦虑所笼罩着。

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其实并不难猜,如今公司已经被并购了,第一个要面临的问题肯定就是裁员,为了不在这种金融危机的大环境下丢掉饭碗,在等待新老板训示之前每个人都在拼命地找事忙碌着,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然而,这种带点表演性的行为显然都是徒劳的,我虽然独自坐在会议室内,却还是通过窗户看到一个又一个被费东召见后的同事抱着箱子黯然离去,融入到不断扩充的失业大军中去。

看着昔日的同仁一个个地离开,此时的我却连一丝应有的怜悯都之情都难以升起了,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的人还要去关心别人岂不荒唐可笑?

轻轻抚摸着宽敞的写字台桌面,我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这个位置我曾是那样的熟悉。

不久之前,我和妈妈还在这里玩着那既惊心又刺激的游戏,而现在却……

一想到这里我有些疲惫地将整个身子深深地藏进椅子里,闭上了双眼,想要排除一切恼人地杂音,可是不觉间林雨菡中午的那一曲”出水莲”的余韵却开始在脑中萦绕起来。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对那个女孩动了情,甚至心中也曾闪过一个念头:“我和妈妈的这段孽缘或许真的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反正她心里真正爱的人永远不可能是我,何不干脆接受早与我情愫暗生的林雨菡呢?这样我们也许可以回到正常的母子关系中去,再也不用如此纠结了。”

可是,这个念头只要一升起,我的心就会传来一种痉挛般阵的绞痛,妈妈的一颦一笑和那眉目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万种风情就会立即浮现眼前,从内心深处顿时生出一股力量,痛苦地挣扎着,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我想也只有真正品尝过的人才能体会出那种禁忌之恋所带来的动人滋味是何等的震撼销魂,它就像罂粟花一般,至美的诱惑中暗藏着无药可解的腐骨之毒,但却让你义无反顾地沉迷其中,哪怕明知会永坠火狱却不愿得到救赎。

晃了晃有些发木的头,我忙点上一根烟,强行打断了纷繁的思绪,缓缓踱到落地窗前,透过窗子呆呆地望着外面在暴雨不断冲刷下一片雾蒙蒙的街道,努力平复着情绪。

这些天来我已经被太的多意外事件搞得失去了思考其他事情的能力,深深地陷入到与妈妈之间那似是永远也无法解开的情感纠葛中去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最大弱点就是太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了,这虽然对于搞创作的人是个优点,但是在现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处境中,冲动和不理智却也会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如今虽说我是被费东强掳过来,但却也正好为我创造了一个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捋清思绪的机会,我必须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并保持理智的清醒,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强敌环伺的环境中找到自保的办法,只要能保护了妈妈的安全,其他的问题是可以留待日后再慢慢解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白色的烟雾连带着郁郁的情绪缓缓地被我从肺里强行挤了出来,烟头上的红光乍然既逝使得玻璃上瞬间映出了我的脸却很快又被暴雨吞噬了。

从不擅长逻辑思维的我,硬逼着自己将此前发生的事开始逐一在脑中梳理起来,并试着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进行着分析。

其实说起来目前让我最担心的既不是李梅也不是费东,而是孽海的那幅画。

因为在我看来即使李梅再神通广大,要想仅凭我泄露给赵晨的消息去找到妈妈也是需要时间的,毕竟澜海虽然不算什么大城市却也有七八家医院,真要一间一间找起来仅凭一下午的时间是很难办到的,所以只要我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赶过去应该还不会出什么问题。

至于费东这边我也早就想好了,比起妈妈的安危来其他事真的不算什么了,大不了以后我不再坚持,他们要什么音乐我就做什么,仅当个用来糊口的工作就是。

而袁宗清对妈妈有兴趣,费东打听妈妈的事情,虽然我还不确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正如妈妈所说,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实在没有可能只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太出格的事,大不了以后我尽量避免妈妈与他们接触的机会就是了,所以这事也不是目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

可是孽海就不同了,暂且不论他是不是我的父亲宋文桀,单单从《黄昏的少女》这幅画出现的时间看,似乎到目前为止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事情都是从它出现之后开始的,它就像一只隐藏在我背后的魔手,不知不觉中将我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可我偏偏却对它一无所知,这点实在太可怕了。

从李梅之前可能潜伏在我们身边一年而丝毫没有引起我的察觉,再到她后来一系列的激进行为来看,显然她是因为什么事有些自乱阵脚了,这才让我察觉到其中的不妥。

而算一下这个转变的时间点却刚好是在我看到那幅画的前后发生的,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另一方面,那幅画出现的地点我觉得也是有些名堂的,我还记得对妈妈说出画的事时她就曾哭着说要去找蒋淑艳,后来又改口说要去找老陈,从这点上看首先妈妈是应该知道有这样一幅画存在的,其次她至少认为蒋淑艳或老陈该是知情人,而且从当初老陈在得知画被卖掉后流露出惋惜的表情看,也验证了他也确实知道有这样一幅画存在。

再对照之前妈妈所说她与老陈结识还在蒋淑艳之前的话,由此我判断画和我的父母乃至老陈家一定有着什么重要的联系。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心中有些激动不禁暗想:“会不会那幅画正是某人选在一个特殊时间放在一个特殊地点,以便让某些特殊的人看到,最终使看到画的人采取行动?”

我承认这种想法是受了《基督山伯爵》中的情节影响,但是却也是我现在所能想到最合理的一种可能了,一个复仇者在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慌的同时达到复仇的快感,这很合理。

而且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李梅没准就是第一条被惊起的蛇,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做出后来那几近冒失的行动,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正是因为李梅的行动妈妈才会鬼使神差地被我拉去了会所从而引发了这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所以我本能地将这个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当成了毁了我整个生活的罪魁祸首,一心想把这个人挖出来。

“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就是孽海本人?”

“那么还有谁可能是他想通知的敌人呢?”

一时间李梅、费东、赵晨、老周、汪总、老陈、蒋淑艳这些人的脸开始不断在我脑中交替出现,虽说我已经有了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解释,并努力试着想要将这些人和事串联起来,可是任我如何绞尽脑汁却再无半点头绪。

“我他妈究竟被卷入到一件什么事中去了?”

我猛地一捶桌子,愤愤地想着。

“怎么了,又有什么心事?”

就在我想得入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同时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惊得我身子一抖,手里的烟头掉落地上。

我猛地回身,正好迎上张杰满怀热情的大脸,一见是他我顿时恼火地嚷道:“你属猫的啊?走路怎么不带一点声音?想吓死人啊!”

张杰一边抱歉地为我拍打身上散落的烟灰一边笑道:“我刚才有敲门的,是你想得太投入没听见。”

我拍了拍身上愤愤地道:“你差点吓死我。”

张杰陪着笑道:“干嘛这么紧张?你该不用担心裁员啊。”

看着张杰那副猫见到耗子般跃跃欲试的表情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因为我太清楚这小子的毛病了,每当他看到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立刻就像发现了兔子的猎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兴奋地做起免费的心理医生来,看现在他的表情显然今天我今天已经成为了他的猎物。

虽说我并不认为张杰会和我的事扯上关系,此时也真的很想找个人来聊聊,但是也实在不敢把心中那惊世骇俗的烦恼对别人说起,只得随口应付道:“你怎么看待初恋?”

我没头没尾地突然抛出这么一句让张杰和我自己都不由得为之一愣。

他是没想到我竟会在这个关系到公司命运的时刻独自琢磨着感情问题,而我则是惊讶自己本来只是想敷衍下张杰随便找个借口,却没想到竟把心里隐藏的话说了出来,原来我最放不下的依旧还是妈妈与宋文桀当年的感情。

我心中暗怪自己不长进,正想找个什么说辞来解释一下,张杰却只略微诧异了一下,就一本正经地靠在写字台边上,像个诗人般地比划着说道:“初恋啊,它就是一种最珍贵的青涩果实,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只不过却因机遇不同,有些落地生根,有些只能消散风中,但前者会退色,后者却能留下终生无法磨灭的烙印。”

说真的我并没奢望从张杰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刚才也纯粹是说走嘴才问出了那句话,可是细细品味着他有些神经兮兮的话我忽然有种被点醒的感觉。

此前我一直的心结就是妈妈迟迟不肯对我说出父亲的事,即使明明知道危机四伏她却仍然把这秘密留在心中,而现在我终于有些了解妈妈的感受了,那个宋文桀很显然是第一个走进妈妈心里的男人,正因为他是妈妈无果的初恋,所以才会让她这么多年始终无法释怀。

如果说之前妈妈不对我提起父亲是不想我从小生活在阴影之下,那现在很可能正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变了,她正不知该如何处理与我的这段孽缘,偏偏又听到了那个人的消息,一时间旧爱新欢、母子、父子、初恋情人的纠结在一起,这或许就是我们一家人纠缠着陷入死结的根源所在吧。

我心里虽然明知这一切根本无从改变,但是又有哪个男人不希望完全占有自己深爱的女人呢?

尤其当这种感情超越了界限的时候就更加迫切地想要占领对方全部的心而不愿她还有所保留了。

想到这里我顿觉心中厌烦无比,没好气地对张杰道:“既然这样那你还写那么多这个情那个爱啊的给谁看啊?干脆以后只写初恋得了。”

张杰一脸无辜地看了看我道:“我说你抬什么杠啊?我只说初恋很美,又没说它就无敌了好不好,爱情有很多种的,当然还有比初恋更动人的,你今天有什么邪火啊?怎么冲我来了。”

一种永远无法战胜对手的失落感让我心情非常烦躁,堵着气哼了一声,道:“初恋不是最吊吗?还有什么比它更动人?”

“真爱啊!”张杰笑着挤出两让我毛骨悚然的字来。

我这才意识到上了这小子的当,他纯粹是为了勾起我发问好让他有机会继续高谈阔论,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欠揍表情我鄙视地斜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懒得再理他。

张杰见我一脸不屑急忙拉我道:“你别以为我胡说八道,我说真的。”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神经病。”

张杰真急了,他这人有一个很优良的品质,就是不管什么事不跟人辩出个子丑寅卯来绝不会不罢休,当即撸胳膊挽袖子认真地对我道:“永伦,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想只要有过经验的人都有体会的,其实初恋的时候我们并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很多情况下都是把自己的幻想与真实中的人混淆了,那段感情之所以青涩难忘就是因为它太干净了,同时也加入了太多我们自己的想象进去,但它注定只属于虚幻。”

听着张杰的话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似的砰然而动,猛地抬起眼望着他。

张杰见引起了我的注意更来了劲,一如既往像个哲人般手舞足蹈地道:“但是当有一天你突然清醒过来的时候就会惊讶地发现,现实中的那个人与自己脑海中的人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区别!这时候你的心是空的,空旷到让你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重量,仿佛整个人都会随着一阵风被吹起来一般。”

耳中听着张杰带有蛊惑性的话,我的心怦怦乱跳,已经渐渐被阴霾笼罩的心中仿佛又现出一丝光明,有些兴奋地想着:“妈妈对宋文桀的爱会不会也掺杂了太多自己的幻想呢?以致她不肯放弃虚幻去接受现实,而是大胆地独自将我生下来?”

这个想法很合理也很诱人,我一把拉住张杰的胳膊激动地道:“你继续说,那真爱又是什么?”

张杰呲牙裂嘴地挣脱快被我掐红的手臂,皱着眉头看了看我道:“你干什么啊,说话就说话用这么大力想动粗啊?”

我忙赔着笑脸道:“谁让你的话这么吸引人呢,是我不对,你快继续说。”

张杰像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我几眼,又站起身来与我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这才继续说道:“真爱与其他的感情不同,它是世间最珍贵的奇葩,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管时间还是空间错一点都会擦身而过,所以很多人即使穷其一生也没有得到真爱的可能。”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口中喃喃地道:“还有对象。”

“对!还有对象!大才子果然有慧根,一点就通。”张杰报复性地猛地拍了我一下,再次将我手中的烟灰震落。

可我却像没有感觉到,只是茫茫然地望着虚空,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妈妈只是将我当作可以相依为命的一个生命,在她生命最孤独脆弱的时候宋文桀留下的唯一精神寄托。”

“可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那种从最初就掺杂了少女对爱情憧憬的产物,会不会有机会为转化为真爱呢?而我,从懂得感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摆脱对妈妈的爱,我们得到了拥有真爱的机会,却为何有着那样的身份?中间又隔着这样的一个人,这份爱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罪孽深重天地不容啊。”

“你今天没事吧?今天怎么总神游啊?”

张杰发现我有些出神忙关心地问道。

我掩饰地笑了笑道:“我没事,看样子你真的是个情感专家,肯定很了解女人吧?”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都还只是我自己的推测,可是与张杰的一番交谈却将我一直以来的心结解开了,心情轻松了不少。

张杰笑道:“呵呵,我不是说过嘛,男人永远别想真的弄懂女人的心思。”随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道:“因为我们这里的构造与女人是不同的,何况感情问题有时候连女人自己都搞不懂。”

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张杰忽然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光顾得瞎聊了差点把正经事忘了。”

我奇道:“什么事?”

我知道张杰这人一旦正经起来要谈的肯定是工作上的事,只是不知道他选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有什么事和我谈。

张杰皱着眉道:“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就是关于你给Linda做的那张新专辑的主打歌。”

我更加纳闷地道:“穿越禁区?那歌怎么了?”

张杰叹气道:“你之前给我的DEMO我听了很多次,说真的,我头一次感到很难去填好一首歌的词。”

我大讶道:“怎么会这样?”

一直以来我和张杰的合作都是很默契的,他总是能恰如其分地用文字来表达我曲子中的意境,还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填不出词来,今天听他突然这么说让我很是意外。

张杰苦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编的这首曲子,那种旋律充满了躁动的欲望,我每次没有听完我就忍不住要去找女人来发泄一下才行。”

听他如此一说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些天的郁闷情绪也为之一懈,看来张杰真的是我的知音,当初我在创作这首歌的时候心中可是对妈妈充满了无限的欲望,却不得不拼命压抑,所以自然而然地将这种欲望完全融入音乐中去了,难怪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自己的作品得到了知己的肯定我心情大悦,笑着拍了拍张杰道:“没关系,哥们,你就慢慢写吧,我相信你的,若是连你都写不出来我想就不会有人写出来了。”

张杰一脸无奈地叹气道:“但愿吧。”

我们正说这话会议室的门忽然开了,经理秘书通知我去见新的老板,我的心一沉,但转念一想该来的迟早会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积极面对,我还真不信费东他们敢把我怎么着,最多也就是给我来个下马威,于是定了定神跟着来人走了出去。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此前每个人都是被叫去见副总费东,我却被告知刘斌要亲自接见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顿时有些发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凶狠的费东都没有让我如何惧怕,可是只是听着刘斌的名字我就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刘斌房门口,秘书敲过门对里面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我有些紧张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汪总本来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现在只开了一盏台灯,使房间看上去显得有些阴森。

写字台后,一个中年男人正躲在阴影里左手支着头,右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望向虚空,似乎连我进屋都没有发觉。

借着有限的光线我努力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很意外,刘斌并非如我想象般是个比费东更加凶狠的汉子,他有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英俊面孔,脸型轮廓如大理石般硬朗,两道剑眉直插鬓边显得英气十足,高挺的鼻梁宽厚笔直,嘴唇薄厚适中。

最让人难忘的是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那漆黑的瞳孔就像两个看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随时将人吸进去一样。

“刘总!”

我见刘斌许久都不开口,只得低声叫道。

刘斌这才向我看来,顿时我感到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先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遍,这种眼神让我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就像在草丛中忽然发现一头雄狮的目光一样。

如果说费东的眼神给人的感觉是不怒自威的凶狠,那眼前的这个刘斌的眼神就是那种让人从心底不自觉地心升起一股寒意的深沉。

我本来想要拿出点气势来,可是却发现在这个人面前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他仿佛可以将我整个人看穿,只好小心翼翼地道:“刘总您找我?”

刘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抬手示意我坐下,这才拿起手里的一张纸仔细的看着,我想那应该是我的资料吧。

为了掩饰心中的胆怯我忙掏出一根烟点上,这样至少使我看起来显得没那么紧张。

刘斌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徐永伦,23岁,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年轻一些啊。”

我心里一紧没敢开口,因为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露出任何马脚的,可是以我的阅历和城府想要瞒过眼前这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人显然太困难了,深知言多必失的我只好故作镇定地抽了口烟,只淡淡地”嗯”了声算做回答。

刘斌看了看我,继续说道:“你是个孤儿,后来被徐氏夫妇收养,可是自从你开始上学后就没有再回去看过你的养父养母,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刘斌调查过我的身世这本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听他问起我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此时我知道不能再玩假深沉了,我必须得尽快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在这个男人面前可是容不得我露出任何破绽的。

我故意把语调转冷,淡淡地道:“因为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有那样的一对父母。”

此话说完我没敢抬头,生怕任何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引会起刘斌的怀疑。

好在刘斌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赞许地道:“嗯,这样很好,为了你的前途最好还是不要让外界知道你曾在乡下生活过,今后公司也会对你的身世进行重新包装。”

听刘斌如此说我才长出了口气,暗想自己可能是有些多心了,刘斌之所以问起这件事可能只是担心我的身世会影响到今后的发展。

刘斌见我没有说话静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把资料丢在桌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一边用烟轻轻敲击着桌面一边懒洋洋地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那样会省去很多的废话,索性我就直说吧。”

刘斌点上烟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你很有才华,也很有潜力,若是加以培养以后肯定会有很大的成就。”

我刚想谦虚两句却被刘斌抬手阻止了,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准备让你进入公司亚洲区的创作团队,并让你有独立的工作室,这样今后你就可以尽情地施展才华和抱负了,只要做得好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没想到好事降临的如此突然,我太清楚刘斌话中意味着什么了,因为昌宇之前就已经将MC唱片并购了,如今刘斌对我这么说那就等于说我一下子就成为了国内顶级唱片公的制作人,一直以来的梦想就这样轻易地实现了,尽管我强自克制,脸上却还是忍不住露出喜色。

刘斌见我喜形于色忽然神色一转又道:“不过……”

我还未从激动中缓回过神来,刘斌的两个字顿时让我心里一跳,暗忖:“来了,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刚才给我开了那么大一张支票,不可能没有条件的。”

刘斌拿起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道:“在你与公司正式签署新合同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警觉地道:“什么条件?”

刘斌没有马上回答,深邃的双眸直视着我的眼睛,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铺天盖地向我涌来,让我有种想逃的冲动。

只听刘斌一字一句地说道:“离开你现在的女朋友!就是那个叫方芷琪的女人!”

本来我预想的或者他也会说出让我用妈妈来交换什么的,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提出的是这样的条件,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

刘斌一瞬不瞬盯着我,冷冷地道:“你没有提问的权利,你只要回答肯或不肯。”

他的眼神此时异常地凶狠,使他说出的话显得那样不容质疑。

“不可能!”

在刘斌强的的压视下我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几乎是叫喊着发出了否定的声音。

刘斌听到我的回答微微愣了一下,眼神却开始缓和下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笑意,吐出一口烟,有趣地打量着我道:“没想到你的回答竟然这么干脆。”

说着他站起身来,在办公室踱了几步,最后停在我身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亲切地道:“我不相信你们之间真会有什么感情,小子,不要被女人的外表迷惑,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实在不值得你以前途作为赌注,你要知道公司的所有安排可都是为了你好。”

他此时的语气开始有些江湖味了,因为之前听过袁宗青与费东的对话我到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心中的怒火却难以平息,愤然道:“这是我的私事,谁也无权干涉!”

刘斌摇了摇头,耸耸肩道:“那真的很遗憾,本来我还打算跟你谈另外一件事的,看来你肯定不会有兴趣了。那么好,从现在起,到你的合约满为止,你的任何作品都将无法发表。”

听着刘斌的话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整个身子也像坠入了冰窖一般。

对于任何一个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来说未来五年注定所有作品都无法面世,这可是最痛苦的事了,”雪藏”这令每个艺人都感到恐惧的可怕字眼居然就这样降临到了我的身上。

刘斌见我神色黯然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个长者般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你要明白,任何伟大的感情在现实面前都会变得脆弱无力,你慢慢就会发现爱情其实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况且以你的才华今后绝对不会少女人的,你就真的不想听听我另外的条件吗?或许你听过之后会改变决定也不一定哦。”

望着刘斌那双深邃的眼睛我的脑子开始急速运转起来,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之前汪总就说过,刘斌一直费尽心机地想要买断我们的合同,那时我就怀疑过他的动机,而此时他的做法似乎正好对此做出了解释。

就像行里不成文的规定一样,包装艺人的身世、全面管理艺人的私生活甚至是个人感情问题也要公司认可,一旦艺人不愿服从就以雪藏来要挟,好好杀杀新人的锐气,这样今后艺人就可以乖乖地听从公司的安排了。

这一切本来再合理不过了,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会多想,可这两天我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偏偏它们之间还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让我逐渐养成了一种将不自觉地将事物联系起来思考的习惯。

此时我忽然想到了另外的一种可能,会不会刘斌此前的种种行为,包括今天和我的谈话都只是为了掩饰他的真实意图?

或许他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逼我离开妈妈,这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可又是又是什么样的动机才会让他不惜花费如此巨大的力气,又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呢?

看来我真的不该这么快就回绝,还是应该先听听他还有什么事要和我谈,这样才能掌握更多的信息。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道:“另外的事是什么?”

刘斌凝望了我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他轻轻地将一口烟吐在我的脸上,道:“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我会和你再谈这件事的,不过那要在你真心想要与我合作的时候。好了,在你想好之前你手边的工作还是先停下来吧,这样可以让你更加专心地思考。”

我愤怒地瞪视着刘斌,心中却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这个人真的太可怕,刚才我只是一瞬间的犹豫竟好像被他洞察了,亏我还天真地想着与他虚与委蛇呢。

刘斌冷冷地道:“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更不要妄想和我玩无间道,除了答应我的条件并且真心与我合作你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即使你打算隐忍五年也没用,因为不管今后你做什么我都一定会赶绝你的,不信你就去试试。”说完也不管我的反应,转身到办公桌上拿起电话拨了起来。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刘斌打电话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只觉得已经深深地陷入他的魔掌之中,任我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这个人仿佛能看透我的心,可以预先堵住我一切反击的可能。

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狠狠地揍他一顿,但是却也明白这样做只能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只能握紧拳头咬着牙瞪视着眼前这个可恨的男人。

刘斌到是很有耐心,打完电话他就重新坐回老板椅中,一边悠闲地吞云吐雾一边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那是野兽捕获到猎物后的神情。

时间就在我们彼此的对视中流逝着,直到门被猛地被撞开,一脸怒容娇喘吁吁的林雨菡出现在面前我才回过神来。

此时的林雨菡里面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外面随随便便套了一件白色的丝质上衣,低低的圆领露出胸口一大片白里透红的粉嫩肌肤,高耸坚挺的双乳挤出一道引人遐想的乳沟。

打散的波浪长发被随意地在脑后盘了一下,几缕凌乱的发丝轻轻垂下来帖在她带着两团红晕的俏脸上,雪白修长的颈部倘自流着晶莹的汗珠。

她的这身打扮更显腰肢纤细,酥胸翘臀曲线傲人,看样子她不是在进行塑身训练就是在排练舞蹈,我有些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致她这么不顾形象地冲了进来。

刘斌显然对林雨菡的突然闯入很不高兴,皱了皱眉淡淡地扫了一眼情绪激动的林雨菡道:“你们以前的老板没教过你们起码的礼貌吗?连敲门都不懂。”

林雨菡瞥了眼呆立在原地的我,回过头攥着小拳头气鼓鼓地对刘斌道:“我想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我的专辑。”

听她这么一说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刘斌刚才的电话是打给下面人的,内容自然是通知所有人将我的专辑停掉了,我没想到这家伙真是说做就做,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恶狠狠地瞪着刘斌,恨不得咬他几口才解恨。

刘斌无视我的目光只是冷冷地对林雨菡道:“这些事轮不到你来管,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林雨菡大声道:“为什么?”

刘斌似乎不愿多做解释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既然是公司的签约歌手,就要好好地听从公司的安排,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林雨菡攥着小拳头,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小脸憋得通红,有些激忿地大声喊道:“做了这么久,突然说就停掉了我的专辑至少应该让我知道原因吧?”

刘斌皱着眉道:“原因很简单,你原来的监制不适合这项工作。”

林雨菡闻言扭头看向我,黑白分明的双眸中带着关切与疑问。

这样的目光让我很不自在,我刻意地避开与她目光相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也不知算是回答还是什么。

林雨菡见到我的反应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头去,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洁白整齐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想了一会林雨菡忽然仰起脸,坚定地对刘斌道:“如果不让徐监制来制作我就不与其他人合作。”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一暖,却马上觉得不妥急忙道:“这不行,你……”

不等我把话说完刘斌似乎是被激怒了,冷哼了一声呵斥道:“这算什么?你这是在表示要与徐监制共进退吗?我现在没耐心听你们互表忠诚,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五年两位就专心地的去做好那张穿越禁区吧。至于是否发行,就看我的心情了。”

我急忙对林雨菡道:“这是我个人的事,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林雨菡没有理会刘斌摇了摇头对我道:“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穿越禁区我们只录了一半,我一定要完成它。”说完她不再多看刘斌一眼,拉起我的手气冲冲地走出了办公室。

暴雨仍在疯狂地对城市进行着清洗,仿佛要将人类留下的痕迹彻底冲刷干净一样,出于安全的考虑红绿灯转换的时间有些偏长,这样一来自然造成了路面的拥堵,也因此形成了几条名副其实的光流车河。

看了看前方被雨水扭曲成不规则光斑的信号灯,我有点紧张地道:“别靠这么近好吗?”

因为当初我是被费东强拉上车的,所以现在只好先搭林雨菡的顺风车回家,等取了车再赶去医院。

可自从坐进林雨菡的红色甲壳虫,我就发现这位林大小姐开车的风格简直可以用彪悍来形容,尤其在路口等变灯的时候她总是喜欢与前面的车保持着非常近的距离,在这样路况极差的大雨天里我不由得一路提心吊胆,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可是旁边那辆车总要插队。”

林雨菡显然余怒未消,嘟着小嘴气鼓鼓地道。

我看了看身边一辆错走了转弯线的汽车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信号灯变了,车流开始缓慢地运动起来,红色甲壳虫则在林雨菡的驾驶下踉跄着一步一步向前猛蹿。

我更紧张了,急忙道:“不如你让他插进来吧,这样太危险了。”这句话一出口我才觉得似乎有些龌龊,不好意思地看向林雨菡。

好在她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两只白嫩的小手紧紧抓着裹着厚厚绒毛的方向盘认真地道:“不行,绝对不能纵容这些不遵守规矩的人。”说着身子不自觉地前倾,两颗饱满的胸肉几乎已经压到方向盘上。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旁边的汽车还是暗指刘斌,刚刚领略了这个比我还大一些的小女生身上那倔强的一面,此时再看她开车的架势,我不由得心中暗叹:“看来,我看女人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啊,她实在并非我一直锁认为的那种乖乖女。”

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路口,前方的刹车灯忽然一灭,林雨菡猛地一踩油门,车子轰鸣着发出一声怒吼向前急窜,我则被重重地甩到靠背上。

天啊!

我顿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中午吃过的美餐险些又再还给这个美女。

直到过了红绿灯,甩脱了那个不识趣的插队车,林雨菡的车速才开始平稳下来。

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谈,因为经过了刚才的事我实在不知该对这个在我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的姑娘说些什么,这使得车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又走了一段我注意到林雨菡总是不时地看一眼放在身边的手机,为了打破略显些尴尬的气氛我好奇地问道:“怎么?你在等电话?”

林雨菡撇了撇小嘴有些无奈地道:“嗯,我妈妈也真是的,都好几天了,也不说给我来个电话。唉,以前是她担心我,现在倒好,反过来我要天天为她操心了。”

我劝慰道:“或许她和朋友玩得太开心了吧,你也别担心,她又不是孩子应该会照顾自己的。”

林雨菡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是瞎操心,只是我和妈妈一直都像姐妹一样无话不谈,像这次这样来了连见我一面都没有就自己跑去玩还真是第一次,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我从来不善于会安慰别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为了不让气氛再次冷掉,只得转移话题道:“其实你今天真的有些鲁莽了,要知道五年的时间也许不是我创作的黄金期,可是对于一个偶像歌手来说五年的时间意味什么你清楚吗?”

林雨菡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静静地直视着前方,粉嫩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一脸轻松地说道:“这不是很好吗?反正我一开始就不想做什么偶像。”

此时车窗外昏暗的光线透过向下流淌的雨水投设在她光滑如玉的脸蛋上形成了几道斑驳的光影,这使她美丽的脸庞看起来透出一种流动的美感。

我不由看得有些痴了,心中顿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孩,同时一股暖流也在这天昏地暗的暴雨中于心中流淌开来。

我有些感动地想说些什么,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最后只能生硬地挤出四个字:“雨菡!谢谢!”

林雨菡不知是被我看得,还是因为被我直呼了名字,俏脸微微一红,有些羞涩地道:“其实你也不用谢我,我能体会你的感受。”

我有些愕然地道:“我的什么感受?”

林雨涵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长长的睫毛眯成两道迷人的弧线,转过头来像个小猫似地冲我笑了笑道:“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不幸的,很多人都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不是也都活得快快乐乐吗?”

听她如此一说我心中不禁莞尔,原来她一直以为我是在为这事不开心啊,这女孩还真是一厢情愿的可爱。

林雨菡一边开着车,脸上溢出一丝恬静温柔的笑容继续地道:“其实呢,我小的时候我也曾为自己是单亲家庭而不开心过。可是后来,妈妈经常带我去做弥撒,在教会办的孤儿院里我认识了很多的孤儿,那些孩子可都是父母双亡的啊,可是你在他们身上却找不到一点孤单落寞的影子,他们总是那么的阳光,那么的积极地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哦……原来这样,我说怎么感觉咱们这么投缘呢,原来都是……家庭不完整。”

我本想说都是单亲,可忽然意识到我的资料上写的是孤儿,急忙改了口。

同时心里也觉得更加温暖了,毕竟见识过那么多奸险之辈之后忽然受到这个样一个善良温柔的姑娘的关心还是很欣慰的,于是我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想着就让她这么认为好了。

林雨菡并没有察觉我话中的不妥,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很理解你为什么性格这么偏激,听说你双亲都……”说到这里急忙打住满脸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事的。”

我不以为然地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什么,这我早不放在心上了。”林雨菡嫣然笑道:“我还担心会不小心触动你的痛处呢,这样就好了,那能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吗?说真的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环境才造就了你现在的性格,难道你的养父母对你不好吗?”

我刚想开口脑中个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怎么忽然和我聊起了身世?”我此时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神经异常敏感,一念及此顿时心生警觉,又不由自主地开始联想下去。

我记得好像自从酒宴之后林雨菡就总是”很巧”地出现在我身边,并且一再让我为之心动,使得我和她之间渐渐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我则早在不知不觉中把她当成了除妈妈之外唯一的知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在她那里得到些安慰,却从不曾对她生出半点防范之心。

可是就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她偏偏与我聊起了身世,虽说她表现的是那样漫不经心,但见识过李梅的手段又和受过刘斌赤裸裸威胁的我不由得心中疑云大起,终于对这个女孩有了戒心。

林雨菡见我久久不答好奇地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

我急忙道:“没什么。”随即小心地转移话题道:“其实要说好奇我更对你感到奇怪,你说自己也是单亲家庭这让我真的很意外,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啊。”

林雨菡更加灿烂地笑道:“那是因为我一直都觉得人活着不能总是想着那些自己没有的东西的,而要去感激自己所拥有的,只要你能时刻保持着一份感恩的心神会恩赐你的,虽然我们比别人缺少一份感情,但是我们却可以把这些缺少的感情加倍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你说是吗?”

侧头看着林雨菡明亮澄净的双眸我心中又疑惑了,如果说她现在是在演戏,那这丫头的功力恐怕还在李梅之上了,李梅虽然心计很深却从一开始就让我有了戒心,可现在我明明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并且怎样也无法想象她此前的腼腆矜持都是装出来的。

林雨菡终于察觉了我的异样,扭过头来不解地道:“你觉得不对吗?”

我急忙掩饰地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看起来就好像一个传教士。”

林雨菡咯咯地娇笑道:“我要真是传教士那我就要想些办法引导引导你了,省得你整天总是这么忧郁。”

我不禁诧然道:“我看起来很忧郁吗?”

林雨菡一边笑一边促狭地看我一眼道:“那你就不要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你的笑容呢,你笑一个好不好?”

我真有些无奈了,常听人说女子与小人是近则不逊远则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林雨菡对我的态度就是最典型的列子,如今她已经开始敢拿我调笑了,看样子我再也别想找回那个对我又敬又怕的小丫头了。

摸了摸鼻子我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忧郁的人,只是在生人面前我……我不太习惯。”

林雨菡不经意地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脸蛋有些绯红地轻声道:“我们……现在应该不算生人了吧?”

她的话听起来是那样温柔甜腻,我心中也不禁为之砰然而动,之前我或许因为无心他顾不曾考虑过我和林雨菡之间的关系,可此时却又如何听不出这已经是这个腼腆的姑娘最大限度的暗示了?

我现在很清楚,经历了之前的这么多事,此时只要我有一句正面的回答我们的关系马上就会向前迈出一大步。

可是,我真的不能!

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我都不能!

我没有回答,这样一来却怎么都象是默认了什么似的,使得车内的气氛更加暧昧了。

咬了咬牙,我一狠心很冷淡地沉声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熟,所以你以后真的没有必要再这样帮我了,我们毕竟只是同事而已。”

我的话一出口林雨菡如花般灿烂的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很快那笑容就像雪花落入水中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只见她美目神色一黯,勉强地笑了笑,道:“是啊,我们又不是很熟我干嘛帮你啊,你也别多想了,这只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没关系,你用不着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就在我那句话出口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斩断了我们二人刚刚升起的一点情愫,从这一开始我和她真的彻底划清了界限。

虽然理智上我认为自己做的很对,但是心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很深的内疚感,使我不得不暗骂自己的没用,为什么在李梅面前就可以那么决绝,对着林雨菡却怎么都狠不下心呢?

我们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安静的车厢内再也没有响起别的声音,耳旁只传来汽车行驶在积满雨水的路面上发出唰唰的声音,此时的我尴尬地只盼着能快些到家。

或许是因为车内空调太大了,我感到浑身燥热将外套脱了下来扔在后座上。

然而似乎是为了验证相对论,在这之后我只觉得这条并不算长的路此时就好像永无止境一般,怎样也走不完了。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样局促我只得游目四顾看着窗外几乎已经无法辨识的风景,忽然反光镜里一辆白色面包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辆车似乎从刚才就一直跟着我们,只是因为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我和林雨菡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想起来确实经过好几个转弯的路口这辆车都不远不近地吊在我们后面。

林雨菡这时也注意到了,她看了眼反光镜柳眉一蹙道:“我们好像又被人盯上了,会是记者吗?”

我今天的心情真的是糟糕透了,狗仔队于这时出现顿时将我压抑许久的怒火点燃了,我恨声说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你到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

林雨菡看了看窗外愕然道:“现在?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就让他们跟着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又不敢怎样,等……”

我不知是跟自己还是和别人较劲,总之一股无名火烧得我心中异常烦躁,不等林雨菡把话说完怒吼着道:“靠边停车!”

林雨菡被我这声吼吓住了,乖乖将车停在路边,一脸惊愕地看着我道:“你要干嘛?”

我不答她话,气冲冲地推开车门迎着身后的白色面包车大步走了过去。

面包车见我拦住了去路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倾盆的大雨铺天盖地浇灌在我的身上,虽只短短半分钟不到我的浑身上下就已经被浇透了,雨水顺着我的脸上流下我却浑然不觉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面包车。

此时的我和白色面包车看起来就像在斗兽场中的斗牛士与公牛一般,紧紧地盯着彼此随时准备冲上去做殊死的搏斗。

情绪在对持中不断攀升,车里的人似乎是怕了我迟迟没有动静,这时我仿佛感到一切的愤怒都找到了宣泄口,大踏步地向面包车走了过去。

来到车前,我用力地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正等着对方摇下窗子,忽然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从门里”噌噌噌”窜出来四五个人,迅捷地将我围在了中间。

看着眼前这几个横眉立目身上带有刺青的男人,我暗叫一声不好,看这阵仗绝对不像狗仔,可是此时再想要抽身却已然来不及了,几个人已经将包围圈逐渐缩小到几乎贴在我的身上。

我虽然过去也曾与赵晨、关勇有过些打架的经验,但是本能的直觉却告诉我这些人与我此前遇到的都不同,他们是真正的黑社会,从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凶狠的杀气我就能感觉出来,他们是那种真的敢将人置于死地的亡命徒。

“你们……想干什么?”我虽然想尽量使自己保持沉着冷静,声音却还是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在我正面一个一脸横肉的光头又走上一步,都快将脸贴到了我的脸上,一双野狼般的眼睛恶狠狠地逼视着我,嘴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冷冷地道:“没事,只是想请徐先生去谈谈生意。”

“我……我不认识你们……没什么可跟你们谈的。”

我再也没办法强装镇定了,毕竟以我的年龄和阅历实在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用力推了一把挡在前面的光头想要离开。

可是这时在我两边一个脸上被一条长长的刀疤贯穿了面部的汉子,和一个鼻子上订着鼻环染着一头黄发的男人,迅捷地一左一右各自拧着我一条胳膊将我制住,同时身后一人将一个牛皮纸纸口袋套在我的头上。

“绑架!”

眼前一黑我的脑子里只想到了这两个字。

不等我做出下一个反应脖颈后面便被人用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我全身一麻整个身体顿时瘫软下来。

与以往从电视上看到的不同,我并没有就此昏迷过去,而是四肢再无半点力气,被人架着上扔上了车。

这时我听到远处的林雨菡高声叫着:“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干什么?唔唔……”

没多久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就压在了我的身上,我知道林雨菡也被绑了上来。

此时我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念头,最后心中却只凝住了一句话。”难道医院一别将成为我和妈妈的永别了?今后没有我在身边她会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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