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蛇蝎美人

大宁坊,东南隅。

十字街东南方向被严密地控制起来,每个巷口都由魏博的银枪效节、四方馆的随驾五都、十方丛林各寺的僧人,三方共同把守。

更多的人手则散布在街巷间,以程侯等人消失的小巷为中心,挨家挨户地搜索过去。

大宁坊东南隅有四分之一属于兴唐寺,坊间居民昨日便接到诏谕,唐皇将于上元之夜与民同乐,赏赐百姓。

因此纷纷扶老携幼前往大明宫,此时坊内十室九空。

但再空还有人在,莫说把人全杀光,就算全杀光,也无济于事。

净岸面色阴郁无比,围杀程贼的事闹到这一步,差不多算是办砸了。

这样大张旗鼓地搜索,绝对瞒不过人。

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快抓到程贼——无论生死!

独孤谓从墙上伸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不行,”他压低声音道:“坊墙上有人。”

曲武道:“周围都被堵死了,不如硬杀出去!”

独孤谓道:“坊墙上下都人盯着,硬闯太险。”

他持刀大致画了下方位,“我们如今在十字街东之南第三巷,东边这一块是兴唐寺。”说着他指了一下,“就在那里!”

兴唐寺以国号为名,也是长安城有数的大寺,寺前以万盏银灯组成一株巨大的灯树,高近五丈,连坊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地方肯定是不能靠近了。

即使自己真是不拾一世大师转世,那帮秃驴也得有个接受过程不是?

除非自己有那帮蕃密疯子的灌顶大法,挨个给他们光头灌一遍……

独孤谓继续说道:“靠北一带多是豪门大户,南边是一些官员的住宅。西南角是太清宫。”

程宗扬道:“陋巷在哪儿?”

独孤谓吃了一惊,“侯爷,这可是大宁坊,离大内就隔了一个坊,最窄的巷子就是咱们这一条了。”

程宗扬伸出头看了眼外面的巷子,不由无语。

这巷子虽然窄了些,但横平竖直,站在巷口一眼就能看到巷尾,街上干干净净,连点儿垃圾都没有,更别说藏人了。

想想自己住的宣平坊还有人养鸡……

众人用空马引开追兵,接连翻过两条巷子,准备从东面越坊而出。

谁知坊墙上已经有人看守,只好躲进一处空院中,商量如何突围。

如今程宗扬身边一共有八人,四名星月湖大营老兵,两名石家护卫,独孤谓和张恽。

惊理因为伏击追兵与众人分开,不知去向。

“东南边是永嘉坊,对吧?”

“对。”

程宗扬断然道:“就去东南!去天策府,找卫公!”

杨妞儿去了曲江苑的太真观,自己唯一的倚仗只有李药师。

众人刚翻过墙头,对面的檐角下忽然掠出一条黑影,纵跃间往远处掠去,一边发出尖厉的哨声。

程宗扬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转移,附近的追兵便循声而来。

霎时间,双方爆发出一场恶斗。

最先赶来的是随驾五都,一共五人,他们冲进巷内,迎面便撞上韩玉和郑宾的刀锋。

戚雄和另一名星月湖大营老兵各自对上一人,曲武、范斌合攻一人。

双方交手短暂而激烈,转瞬间,五名蜀地来的军官便横尸当场。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众人不惜以伤换伤,戚雄和曲武分别挂彩,好在都不是要害。

独孤谓心下暗凛,这几名随驾五都身手扎实,自己要想赢,至少也要十几个回合,结果一个照面就死伤殆尽。

程侯身边这几名近卫,显然都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出手全是你死我活的杀招。

巷外衣甲声响起,独孤谓急忙道:“这边!”

众人绕进一处大院,但此时行踪已露,四面哨声此起彼伏,追兵的围逼越来越近。

程宗扬道:“分头走!”

独孤谓道:“侯爷,敌众我寡,不宜分兵。”

“你觉得我们九个人能把他们全干掉吗?”

独孤谓不禁语塞。

“我这会儿已经不是求活,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就够了。”程宗扬道:“对手比我们多几十倍,人多人少都没什么区别,分头走还能多一分指望。”

程宗扬望着四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宁坊离宫城太近,坊内没有太高的建筑物,不然被人登高监控,有多少人都闯不出去。

群敌将至,程宗扬不再征询各人意见,直接道:“郑宾!你跟张恽一道,从南边出去,设法跟家里人联络上。韩玉,你带两个兄弟往东!剩下的跟我走。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赶到天策府,请卫公援手。”

韩玉道:“我跟着程上校。戚雄,你设法突围。”

戚雄双足一并,“是!”

程宗扬看着石家那两名护卫正要开口,曲武抢先道:“侯爷既然要分开走,我们两个都跟着侯爷不合适,让范斌跟这位戚兄弟一道,我跟着侯爷!”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万一他们是内奸,两人分开,也好对付。

程宗扬没有客套,当即点头应下,然后道:“独孤郎。”

独孤谓道:“我跟侯爷一道。”说着他咧了咧嘴,“侯爷福气大,我怕我的运气连累了两位兄弟。”

程宗扬不禁大笑,“我是天命之人!灵尊转世!金龙附体!天地气运,皆在我身!今天我就给你逆天改命!”

一席话说得独孤谓热血沸腾,真能逆天改命,自己搏这一回也算值了!

“分头走!先找卫公。”程宗扬吩咐完,又叮嘱一句,“如果家里人没事,把她们都送到天策府,或者去曲江苑,找太真公主。”

众人齐声应下,随即分成三组,郑宾与张恽向南,戚雄、范斌与另一名星月湖大营老兵往东,韩玉、曲武和独孤谓则跟着程宗扬。

独孤谓建议程宗扬往北,“北边有龙首渠新开的一条渠道,说不定能从水道出去。”

程宗扬从善如流,“听你的!”

众人分头而出,抢在追兵赶到之前,离开宅院。

独孤谓果然路熟,领着众人蹿房越脊,途中避开两支搜寻的小队,很快逼近十字街。

东南两个方向的街面此时都被封锁,魏博银枪、随驾五都和十方丛林的僧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留丝毫空隙。

今日上元夜,十字街旁都点着成排的灯笼,一旦踏上长街,便无所遁形。

更麻烦的是那些江湖人,他们人数近百,鱼龙混杂,纪律虽然不像其他势力一样严明,但更加灵活,多半都在墙头高来高去,甚至藏在屋角檐下的阴影中,让人防不胜防。

忽然,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响,街上一阵骚动,纷纷朝哨声来源处望去。

程宗扬皱起眉头,声音在东,应该是戚雄和范斌那一路被人发觉。

虽然明知道敌众我寡,迟早会被人发现,程宗扬心头仍不由发紧。

时机转瞬即逝,这会儿不是伤感的时候,程宗扬心一横,“走!”

曲武一马当先,挺刀朝一名僧人杀去。

那僧人身着黑衣,光秃秃的头顶烧着戒疤,见黑暗中有人跃出,立刻高声示警,一边挥起戒刀迎了上来。

旁边一名随驾五都同时出手,挥刀往曲武颈间斩去。

韩玉藏在曲武身后,长刀从他肋下递出,直取那人空门,逼得他回招自守。

独孤谓落在了后面,他拔出佩刀正要上前厮杀,忽然身边人影一闪,那位程侯后发先至,扬手挥出一道闪电,削去那僧人半边头颅。

长街两旁各方人马纷纷杀来,混乱中,数支利弩破空而至,朝头戴金冠的程宗扬射去。

程宗扬卸下大氅,将弩矢卷飞,藏在袖中的小贱狗差点儿被他甩出去,赶紧跳进他怀中,缩成一团。

那名随驾五都也没撑太久,交手两招便被韩玉强攻破招,一刀斩杀,四人刚要闯过长街,五步之外两名银枪效节已经掣出银枪,一并杀来。

更远处,十余名僧人、军士听到动静,正迅速汇集过来。

韩玉踢开尸身,毫不犹豫地朝两支银枪冲了上去,“程上校!请转告月霜姑娘,我韩玉没有辱没岳帅之名!”

曲武热血上涌,大吼道:“我来助你!程侯爷!给我们兄弟报仇啊!”

两人拼肩挡住银枪,不多时被冲来的军士和僧人淹没。

程宗扬咬紧牙关,飞身掠进暗巷,与独孤谓一前一后往龙首渠奔去。

十字街北人马明显少了许多,眼看离龙首渠越来越近。

程宗扬眼角狠狠跳了一下,前方人影绰绰,追兵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们的意图,抢先在渠前拦截。

“过不去了。”独孤谓焦急地说道:“往西边吧,那边人少!”

西边人少是有原因的,被龙宸那些杀手盯上,只会死得更快。

“回去!”程宗扬道:“杀他们个回马枪,去南边!”

独孤谓僵硬地咧了咧嘴,“侯爷真是……神武!”

“行了,你拍马屁的功夫不怎么样,就别勉强了。”程宗扬道:“十字街的人已经被吸引走,我们换条路,不走街巷,从宅院过去!”

独孤谓豁出去了,“侯爷,跟我来!”

说话间,两人翻进一处宅院,一边隐匿身形,一边重新往十字街方向掠去。

前方传来一阵叫骂声,有人要进宅中搜寻,被留在宅中的管家拦住,两边争吵起来。

两人不言声地靠在墙边,片刻后,同时跃起,攀住墙头,跃到外面的巷内,刚走两步,又同时转身,避开巷口一队疾奔而来的军士。

月光洒在巷中,犹如满地银霜,然而这幅凄清的美景下,却是步步杀机。

刚到巷口,又有三名僧人闯进巷内,迎面撞上两人。

这回两人不再躲闪,独孤谓拔刀在手,却见旁边的程侯只拿出一只空荡荡的剑柄。

独孤谓顾不得多想,举刀一个弓步冲刺,一手执柄,一手托住刀镡,手中的直刀笔直递出,刺进一名僧人腹中,用力一绞。

那名僧人嘶吼声中,张臂朝他抱去。

独孤谓闪身后退,接着眼前亮起一道耀目的光芒,那位程侯手中电光乍现,劈在那僧人肩侧,将他半边身子斩断。

后面两名僧人望着他手中的电光,露出惊怖的眼神,一时间竟然忘了叫喊。

程宗扬足尖一点,飞身跃起,手中的战刀电光敛去,凝出玄黑的刀身,随即融入夜色,以肉眼难以察觉的轨迹,往一名僧人头顶斩去。

那僧人匆忙举刀,却缓了一步。

另一名僧人挥起方便铲,朝程宗扬的颈下推来,如果程宗扬这一刀仍要斩下,铲端寒光凛冽的月牙势必斫进他的喉咙,如果他变招闪避,两名僧人稳住阵脚,再不济也能与他周旋数合,趁机扬声示警。

等周围人闻声赶来,便大局已定。

程宗扬没有收招,战刀直劈而下,斩进那僧人的额头。

血光纷飞间,他一个旋身,脖颈以毫厘之差,堪堪避开月牙铲。

那名僧人双臂肌肉猛然隆起,击空的月牙铲由推变扫。

就在这时,那位程侯肘下忽然爆发出一道几乎能烧穿人眼的光柱,直射他的面门。

“佛光!佛光!”那僧人丢下方便铲,惨叫着捂住面孔。

程宗扬左手握住手电筒,贴在肘后,趁着旋身突然开启,堪比探照灯的亮度几乎照瞎那僧人的双眼,接着战刀一挥,切断他的喉咙。

鲜血从泛着星光的锋刃下飞出,眨眼间,三名僧人便伏尸暗巷。

独孤谓震惊地看着程宗扬,没想到这位看着不怎么靠谱的程侯一旦出手,竟然如此利落。

尤其是各种光电的配合,让人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独孤谓觉得,就算这会儿他身上突然蹦出条金龙来,自己也不会意外。

在王守澄手下吃过大亏,程宗扬痛定思痛,认识到自己贴身短打的拳脚功夫确实是废物了些,但有武二的五虎断门刀打底,刀法还算过得去。

配合修为的长进,收拾几个低手不要太容易。

这几名僧人顶天四级的修为,何止跟自己差着境界?

活活差了两个境界呢!

看着地上的尸身,程宗扬没心情感怀,自己现在也算得上身经百战,杀人如麻了。

杀掉几名僧人,连点儿感觉都没有。

“走!”

两人抛下尸首,从巷中冲出,跃进对面一处大宅中。

两人刚越过院角的小亭,亭上一块瓦片忽然活了过来,犹如鬼影般紧缀在两人身后。

身后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叫,程宗扬心头微震,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回头看时,却空无一人。

两人加快速度,身后的夜莺又叫了几声,似乎振翅飞走。

程宗扬松了口气,刚与独孤谓掠进一户人家的花园,便看到几名大汉从夜色中钻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当先一名大汉手持鬼头刀,旁边一人拿着流星锤,在手中沉沉转动着,还有一人用的是两柄匕首,剩下的提刀持枪,足有七人之多。

七名江湖汉子散成扇形,拦住他们的去路,那名执匕首的汉子翘起舌尖,发出几声夜莺的鸣叫。

程宗扬握紧刀柄,这几人修为与方才那三名僧人差不了多少,但人数未免多了些。

尤其是那个执匕首的汉子,显然精通匿形追踪之术,万一被他逃脱,再回头盯上自己,行踪就彻底暴露了。

一个清丽的声音道:“发现什么了?催这么急?”

持刀的大汉满脸喜色,“左护法!我们捞到大鱼了!”

一袭黑衣的左彤芝现身出来,与程宗扬对视一眼,媚艳的双眼微微眯起,露出一丝杀气,然后轻笑道:“果然是大鱼。怎么不吹哨子呢?”

一名汉子刚要开口,就被旁边的同伴推到一旁,抢着说道:“左护法!听说逮到他,无论生死都是一万金铢的赏格,是不是真的?”

“不是。”

众人刚露出失望的神色,便听见左彤芝笑吟吟说道:“是五万金铢。”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五万金铢,换成铜铢足有……究竟是多少,大伙儿心里都没数,数不过来啊!

反正是很多很多!

“分到每个人头上,少说也是上千万钱铢。”左彤芝美目犹如刀锋般一扫,低声喝道:“都不许声张!杀了他!好去领赏!”

众人兴奋地应了一声,朝程宗扬围去。

程宗扬缓缓张开双臂,像是要投降一样,沉声道:“谁敢杀我?”

独孤谓斜身挡在他前面,一边紧盯着那名艳若桃李的女头目,一边咬牙道:“侯爷,你先走!我……给我立个碑就行!”

“好俊俏的小帅哥,想得还挺多呢……”左彤芝娇笑着拔出一柄从未用过的雁翎刀,随手挽了个刀花,然后左手一挥,八人同时出手。

看到左护法打出的信号,那名持鬼头刀的大汉一刀斩出,劈在旁边兄弟的大腿上;流星锤横飞过来,将另一人砸得脑浆迸出;拿匕首的汉子双刀齐出,插进另一人左右腰眼;左彤芝的雁翎刀飞起一片雪亮的刀光,将最后一人斩杀当场。

那四人被钱铢冲昏了头脑,猝不及防下,转眼便成了刀下亡魂。

左彤芝啐了一口,“瞎了眼的狗贼,凉州盟也是你们能乱插手的?”

独孤谓几乎看傻了眼,他连自己的坟埋哪儿都想好了,结果对手俩俩火拼,眨眼死了一半?

去哪儿说理呢?

左彤芝扬脸笑道:“这几位是我凉州盟的兄弟。地上这些,都是新入盟,专门来盯着我们的。你们几个,把尸体收拾好。”

说着,不经意地看了那名持匕首的汉子一眼,食指微微摇了摇。

几人收起兵刃,将尸体拖进角落里,刚准备直起腰,两柄匕首左右刺进两人腰间,横着一拖,将两人的肾臓生生剖出。

鲜血飞迸间,左彤芝眯起眼睛,媚眼如丝地笑道:“这是我丹霞宗的兄弟,同生共死……”

“死”字刚一出口,左彤芝手起刀落,那名汉子身首分离,死得不能再死。

左彤芝把雁翎刀扔到一边,然后轻笑道:“是不是很毒辣?”

程宗扬耸了耸肩,“左护法杀伐决断,程某佩服得很。”

“我不杀他,把柄就落在他手里。”左彤芝自嘲地一笑,“他……算了,反正都知道我毒如蛇蝎,只怪他自己不长眼吧。”

都是成年人了,别人的私生活,自己没有什么评价的资格。

程宗扬道:“外面怎么样?”

“不清楚,但应该还没抓到人。”左彤芝收起自嘲,娇笑道:“你那些手下够厉害的。在街上杀了三人,伤了五个,竟然还有一个拖到你走后,杀出重围,了不起。”

程宗扬不禁为之动容,当时街上足有上百人,就算十分之一去围杀韩玉和曲武,他们也难说能支撑多久,何况是突围而出?

但只有一个脱身,也就是说,有一个兄弟倒在那里了。

他心头不禁一痛,无论追随自己多时的韩玉,还是刚认识的曲武,都不该死在这里……

独孤谓忍不住道:“竟然还闯出去了?”

“人心不齐,况且程侯爷又太值钱了。”左彤芝道:“一边是五万金铢的大红包,一边是拼上性命的硬茬子,机灵的都知道选哪边。”

程宗扬道:“他们这悬赏是弄巧成拙了?”

“对你那些手下也许是。对你可未必。”左彤芝似笑非笑地说道:“灵尊转世,龙象附体——十方丛林足足开出五万金铢,连我都心动了呢。”

程宗扬道:“要不要我给你打个十万的欠条?”

“侯爷还是好好保命吧。我凉州盟就指望你了。”

左彤芝看了独孤谓一眼,然后道:“我是午时接到柴宗主的指令,从盟中抽调人手,在大明宫前的长乐坊待命,但没说是目标是你。一起来的有魏博二百银枪效节,三百多名随驾五都,七个来历不清楚,但很可能是龙宸的人。十方丛林的和尚来了快三百,以大慈恩寺为主,其他各寺都有。我们凉州盟来了百余人,一半出自周族他们三家。”

五方势力,加起来上千人,只为了来杀自己,还真看得起我。

“谁指挥的?”

“十方丛林的净岸、魏博的乐从训,我们这边是柴宗主,但没有见到他。”

“这是……各玩各的?就没有个联合指挥部之类的?或者是挑头的?”

“有,”左彤芝道:“田令孜。”

程宗扬一震,田令孜居然在场?

他不是给王守澄送葬去了吗?

不对!

田令孜与王守澄的交情算得上是骨灰级的——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那种。

他怎么可能好心给王守澄送葬?

看来只是借此名目,其实是想给自己送葬……

“这老阉狗,还藏得挺深!”

“他带着人在坊墙上布防。”左彤芝看出他的杀意,劝道:“别冲动,只要你能活着出去,就该他们寝食难安了。”

程宗扬平复了一下心情,“左护法给指条路?”

“去西南隅。”左彤芝道:“那边的太清宫供奉唐国历代先皇,是长安城最鼎盛的道观之一,今晚道门不少人都在观内。”

向道门求庇?

程宗扬有些犹豫,虽然赵归真上次代表道门向自己表示亲近之意,但道门究竟能不能靠得住,自己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毕竟双方的交情,也就是自己睡过几个女道士,还是在对方不怎么情愿的状况下,硬给睡的……

程宗扬看了眼角落里的尸体,“你呢?”

左彤芝笑如春风,“侯爷是灵尊转世,来去无踪,小女子连人影都没见着。

这些人怎么死的,我恐怕要到明天早上才知道呢。“

“大恩不言谢。”程宗扬道:“你小心。”

“放心,他们现在还信得过我。”左彤芝拂了拂发丝,然后向独孤谓抛了个媚眼,“小帅哥,到了凉州,可要来找姊姊。”

“哎。”独孤谓赶紧应了一声,讨好地挤出个笑容。

这姊姊杀人不眨眼,可别惹她不高兴。

左彤芝摇了摇手,飞身掠过高墙,消失无踪。

独孤谓眼神古怪地看着程宗扬,想问又不敢问。

红颜知己这事儿自己熟啊,不吹牛逼地说,把自己的红颜知己都拉到朱雀大街上,足够从街头排到街尾。

可这种敢舍命敢杀人的红颜知己……那得凭运气了。

说到运气,独孤谓忽然发觉,自己的运气似乎变好了?

这种必死的局面都能活下来?

难道是祖坟冒……不对!

是侯爷的运道够强啊!

程宗扬奇怪道:“你还有心情看我呢?”

独孤谓回过神来,连忙道:“我们去太清宫?”

如果是杨妞儿的太真观,自己爬也得爬过去,太清宫……还是心里没底。

万一道门与李昂联手了呢?

程宗扬道:“就去天策府!”

独孤谓挠了挠头,“要不去坊墙试试运气?”

“走!”

程宗扬看了眼天色,心底一阵焦急。

家里的情形不得而知,还有小紫……

李昂!

他咬紧牙关,刚刚吸收过大量死气的丹田升起一丝暴戾。

两人没有再走街巷,直接穿过宅院,然后纵身越过高墙,掠往隔壁的邻宅。

身在半空,独孤谓一颗心就直沉到膀胱处,如果有翅膀,他这会儿肯定拼命拍打着翅膀,有多远飞多远。

谁能想到,这处贵族豪宅的后花园里,竟然蹲着一群和尚!

这会儿正人手一只油炸的饽饽,吃得正欢。

独孤谓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一路上他都小心谨慎,先探视再行动,一看二慢三通过。

这不是觉得自己运气好了些吗?

就这么大意了一回,没探明状况就跳墙,结果就这么寸!

直接跳进了狼窝里——这运道简直了!

半空中两人无法借力,只能眼看着火坑,直挺挺跳了进去。

花坛边蹲着的和尚齐齐回首,望向两名不速之客。

廊下两名黑衣僧人也大吃一惊,急忙拔出戒刀。

当中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张大嘴巴,刚吃到嘴里的饽饽滚了出来,“啪嗒”掉在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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