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清亮的白酒在不锈钢杯中轻快地打着漩,一股浓烈的酱香扑面而来。

“来,过来坐,”我指指旁边的板凳,“陪我喝一杯,就用我的杯子吧。”

苏莉犹豫了一下,坐了过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把杯子递到我嘴边,笑着轻声说:“生日快乐!”

“也祝你一生快乐,”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冷不防给呛了一下,“咳!!咳!”

“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苏莉一边拍打着我的背,一边念叨吉祥话。

我端起杯子还想喝,被苏莉一把夺了过去:“好咧,好咧,不要喝了,万一会儿院办来查岗,你这可是现行的。”

我看着苏莉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里的茅台酒倒回瓶里,细心地拧上盖子,然后身走进她的更衣室,把酒瓶藏在她的更衣橱里。

“明天早上下班的时候我给你带回去,放心,少不了的。”

苏莉锁了橱门,嘻嘻地坐到我面前的板凳上,“喏,”苏莉指指桌上的纸包,“这是熟肉吧?刚刚晓得你出去剃头没吃晚饭,就先去食堂买了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说着,她转到办公桌另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端出一只白色的大搪瓷碗,面还扣着另一只碗,苏莉揭开扣着的搪瓷碗,下面盛着满满一大碗米饭,还有只酱蛋和一些炒青菜。

我带着怪异的目光看了看那大搪瓷碗里堆得高高的米饭,又比较了一下苏莉面孔:“我说小莉,这碗饭比你的人头还大一圈。”

“去去去,”苏莉白了我一眼,“喝了一口老酒就开始讲醉话啦,快过来吃吧。”

“好,我过来吃,”我头有点晕,手里托着油纸包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旁,着苏莉两腮上红艳艳的浓妆,我不禁脱口而出,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

她低头专心地用饭匙翻弄饭菜,没听清我在嘟囔什么,“嗯?你说什么?再一遍。”

“我讲的是,一半是烧鸡,一半是米饭。”我坐下,胳膊肘支住身子,看着泛着桃红的两腮发楞。

徐晶来了,她睡在我旁边。

夜里三、四点钟,我忽然醒了,觉得右臂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毛绒绒的,我劲地睁开眼睛,扭头一看,一头短发的徐晶躺在我身边,枕着我的手臂呼呼大。

我的心狂喜地跳动,一把把徐晶搂进怀里,我用脸颊摩挲着她的鬓边,贪婪嗅着她发间散发出来的清香。

“嗯……呣……”徐晶挣扎起来,含糊地抗议道:“侬做啥啦?让我困一歇……”

她是苏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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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催我回上海一趟,说给我介绍一个外商认识一下。

关先生,四十出头的年纪,微微有些谢顶,个子不高,但气宇轩昂,双目炯有神地望着我走近他。

经过交谈和老妈在一旁敲边鼓,我得知关先生是新加坡华人,早年留学澳洲医,回新加坡后却一直从商,经营家族生意,他的姨母在五十年代出于满腔热,回到中国建设社会主义,没料想在历次政治运动中被整得死去活来,最后心意冷,趁着七十年代末廖承志改革侨务的大潮,带着全身心累累伤痕,扶夫携,重出国门定居香港。

何阿姨,也就是关先生的姨母,与老妈是大学同学,尽管当年何阿姨满身的海外关系”疑团,而老妈嫁了一位革命退伍军官,但两人始终没有断了联系,括何阿姨去香港以后,两家仍然有书信来往,只是何阿姨对当年的炼狱生活依耿耿于怀,不愿回到上海,这个会勾起她无限痛苦回忆的伤心之地。

关先生已经在上海置了物业,玉兰花苑一套三室两厅的公寓,住宅和办公地合二为一,楼宇虽然陈旧了一些,但地处闹市,交通方便,不失为一个精明之。

“黄医生,听我姨母介绍你医学院毕业已几年了,现在正在行医,是这样子?”关先生一面端起桌上的茶盅,一面观察我脸上的表情。

“是的,我毕业两年了,一直在骨科做医生,现在职称是住院医生。”我坦地回答,心里揣摩着他的打算。

“哦,住院医生?是不是平时要住在医院里服务,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在社会的行动?”关先生微微皱起眉头。

“不是,所谓住院医生只是职称,代表我的级别,并没有residual意思,平时也是很规律的上班、下班,也有休闲的时间。”

“就像你现在在安徽省那边的职务也是这样?”

“对,我在铜陵的医院里工作这段时间,住他们提供的宿舍,离医院很近,以闲暇时间比在上海工作的时候还要多。”

“哦……,那就好,那就好。”关先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我奇怪关先生为什么如此关心我的工作状况,从他那莫测高深的脸上看不出案,我不解地回头看看母亲,老妈只是抿着嘴笑,朝关先生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和他谈下去。

原来关先生打算请我帮他打理互联网的商贸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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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正是中国互联网兴起的时刻,各色人等、各路英雄好汉刚刚从房产泡沫爆破的震荡中清醒过来,大笔劫后余生的资金正寻不到出路,一小撮先先觉的人物瞄上了新兴的互联网业务,国内各大门户网站次第崛起,新浪、搜、网易等等,不一而足。

“春江水暖鸭先知。”

关先生凭借自己多年从商的经验,敏锐地感觉到在中推广互联网商贸的机遇,他血液中闽福子弟特有的锐意进取的冒险精神恰如其地发挥出来,一炮就打到上海来了。

第二天傍晚,我挟着一部IBM的笔记本计算机踏上了回安徽的汽车,一路,我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兴奋得手指轻轻打颤。

关先生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周密,他要用别人的投资替他赚钱。

首先,他注册一个网络域名,准备出资开设一个医药服务网站,专门经销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镇工厂生产的物理治疗仪器,什么磁疗腰带、电疗坐垫、增高助长器之类,产要绝对安全,就是电不死人就行,然后利用网络大行推广,把这些几块钱一副塑料制品吹嘘成应用了世界顶尖科技的医疗器械,以一百到二百元的价钱通过局销售出去。

我的工作就是大量翻译国外杂志上有关的资料,贴到网上宣传产品,同时以黄教授”的身份,解答愿者上钩的病人在网上的疑问,最终目的是使病人心甘愿地掏钱,购买这些我只在关先生家里才摸了摸的玩意儿。我的得益是每翻译千字的资料,得到稿费二百元,另外以销售额的百分之五提成。

车轮滚滚,轻轻晃动的车身摇得我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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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莉很惊奇地看着我带来的笔记本计算机,她看着我插上电源,小心翼翼地开屏幕。

这部笔记本计算机只有七成新,液晶屏幕灰蒙蒙的,估计是关先生自己用过汰掉的,装的还是视窗九五的工作台,应用软件倒是OFFICE97,虽然存很小,但应付我日常的文字工作已是绰绰有余。

苏莉以为可以打电子游戏,可是对着满满的键盘无处下手,于是央求我给她好了玩玩,我查了查程序目录,耸耸肩告诉她里面没有装游戏,苏莉只好在键上乱按一通,当做自己也摸过计算机了。

从这天以后,我几乎把每天下班后的空余时间都花在计算机前。

关先生给了好多的产品说明书,多达二百份,都是台湾商人在欧美市场营销的健康护理用,上面附有完整的国外不知名医学专家的论文,极尽吹嘘欺骗之能事。

我按照先生的指示把这些英文资料翻译成中文,输入计算机后储存在软盘上,等到一软盘存满了就通过邮局的特快专递寄往上海关先生的办公室,接着往第二只软里储存下一篇文章。

工作很紧张,关先生每天都打来电话询问翻译进度,并且告诉我网站的构建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争取在国庆节前开通,同时,我也收到了前一期一万字的酬。

从邮局走出来,捏着裤袋里刚取出来的二十张纸币,挺刮的钞票在我的手里哗哗”做响,这是我平生第一笔利用医生的专业知识,蒙蔽病人赚来的钱。

这两千块钱来得轻而易举,不过是四、五个晚上的成果,等到网站开通,我网上向病人面对面推销,我的财富还将增加得更快,远远超出我在医院里看门的工资,甚至是我挥汗如雨地挨完一台手术赚来手术费的一百倍,而且,这钱得丝毫没有风险,因为这些护理器械根本没有效用,最多只能使人屁股热得发,或者震得脚板发麻罢了,哪里谈得上治疗风险?

但我没有害人,我谋的只是人家的钱包,不是病家的性命,与那些穿着制服大盖帽们相比,他们挥舞着警棍把求告无门的老百姓打得头破血流,然后关进牢,不交钱不放人,我的所作所为算得了什么?

这样一想,我不由得浑身一阵轻松,鼓起腮帮子,一路吹着口哨回到宿舍。

宿舍里苏莉正在陪一位女客聊天。

我站在苏莉房间门口,看见里面长沙发上坐着一位少妇,背对着我正在和苏热烈地谈着什么,一点没发觉我进去。

苏莉抬头看见我,咧开嘴一笑,我冲她点头,打了招呼就想退出来回自己房间,苏莉叫了我一声。

“哎哎!黄军!等歇!”

“嗯?啥事体?”我停住往后退的脚,“啥事体啊?”

“来来来,”苏莉使劲朝我招手让我进去,“喏,这位章小姐来寻侬的,侬在,就在我这里坐坐。”

这时,沙发上坐着的那位年轻妇女朝我转过脸来,笑盈盈地不说话,她烫着松的卷发,精细的发圈儿随着头的晃动在鬓边一颤一颤的,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角微微有点向上吊,肉肉的嘴唇涂着红红的唇膏,白白嫩嫩的皮肤,眉宇透露些许已婚妇女的世故和沧桑。

我一愣,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啊呀!黄大夫!真寺你呀!”这个女人站到我面前,热情洋溢地抓紧的胳膊摇晃起来。

东北口音的普通话提醒了我,“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火车上的那位同。”

“哎哟,我的妈耶!你可算想起我来了,真寺贵银多忘四儿!哈哈哈!”女列车员高声大笑着。

我陪着她笑着讲了几句,忽然想到她来找我的缘由:“哎……章小姐。”

“嗨!”她急急地一摆手打断我的话,“瞧你,黄大夫,整啥不好……整出小姐来,叫我章娜就中,别小姐小姐的,弄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和苏莉捧腹大笑,等笑够了,我问她:“哈哈……,行行,章娜,以后我你章娜,那你怎么找到我在这里的?”

章娜“忽”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神情有些不安,眼睛略略朝苏莉那边瞟了。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她可能有什么事不想让苏莉听见,于是,我朝苏莉笑:“小莉呀,我带客人过去坐坐,你忙你的吧,不麻烦你啦!”

说着,示意章跟着我退出苏莉的房间。

我用钥匙打开房门请章娜走进房间,让她坐在沙发上,舒服地跷起二郎腿,的紫红色紧身长裙顺着大腿向后滑落,露出又白又圆的膝头,章娜注意到了,手向上拉了拉裙子,用手掌在膝盖上压好。

我看着她露在裙摆下面那两条圆润的小腿,紧紧包裹着银白色的丝袜,脚上着一双白色浅口高跟鞋,头儿尖尖的,跟儿细细的,不巧的是,我坐在她对面木椅上,正好看见她右脚的高跟鞋底有一块贴补的胶皮。

我收回目光,把椅子往前拖了拖,问:“章娜,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帮忙的我肯定帮忙,帮不上的再商量,说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哎哟,黄大夫哎,你可真不好找,我跟你说呀,你那回在车站给我的名片一直留着,本来想留着歇班儿的寺候去上海找你,没成想,我们路段有个事儿的孩子病了,要去上海治病,还巧了就住你们医院里头,我就拿着你的片去找你,可他们说你不在,去铜陵了,我这才回过味来,原来那天你就是坐我趟车来铜陵的,后来呢,你们医院挺够意思,照顾得挺周全,这事儿我就撩下。”

“你同事的孩子去我们医院治病?男孩女孩?是不是腿的事儿?”

“就是腿的毛病,说啥脉管炎,哦,是个小姑娘,五岁。”

“哦!……是那孩子啊,就是我在铜陵这医院里看过,后来又转到我们院去。”

“啊,对呀!听你们科的大夫说啦,那转过去的病历还是你写的。”

“是啊是啊,那后来又怎么样啦?你今天来又为这事儿?”

“可不是咋的,那不嘛,前两天,你们科的大夫找我那同事儿谈话,告诉他治疗不成功,脉管炎太严重,两腿现在全保不住了,要手术切除,这不?我同儿还是托我找你想想招。”

“想招?家长不想手术?”

“嗨!当父母的哪有愿意自己孩子缺胳膊少腿的,可他们也明白呀,中西医看遍了,连你们上海那个啥龙华医院的白胡子主任都请来了,中药吃了一个多,一点起色都没有,哪还能干挺着?你们那儿的谁?哦,刘大夫说啦,再拖下,小孩儿命都保不住,现在就已经黑到大胯啦,唉……,多漂亮的小闺女,眼着下半辈子……”章娜眼圈一红,眼泪盈眶。

我赶紧从桌上抽了两条纸巾递给她,“行啊,你也别哭啦,既来之则安之,了病就得治,谁让病呢?那你的意思是……”

章娜擦了擦眼窝,“啊,我的意思就是,嘿嘿……”她停了停,干笑几声,现在的医院不都兴这个嘛?”她伸出右手,手心朝上,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了搓。

我看明白了,拉长了脸:“我们科的问你们要啦?”

“那倒没有,是我们几个自己商量的,怕大夫不好意思开口,那咱们也得主点儿,是不是?”

“你别瞎费劲了!”

我一脸不屑,“老实告诉你吧,那孩子做手术前,就算夫有要红包的心,也没有要红包的胆,你给他,他也不敢要的,要是刀开得不,你们把这事儿一闹,收红包的立马就得滚蛋,换了是你,你敢要不?”

“你说的真事儿?”章娜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骗你干什么?”

我大大咧咧地往椅子背上一靠,无意中眼角扫到了桌上手提电脑,我把身子往前一靠,鼻子尖差点碰到章娜的脸,“你当是现在大夫靠收红包过日子啊?”

“那咋说?”章娜一脸不解。

“你知道不?红包是犯法的,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现在搞的是合法的,么说都有理,医院靠卖药都够赚的,大夫靠治疗费提成发奖金,你的明白?”

掏出烟叼上,点着火吸了一口,看着章娜的表情。

“哎哟,你不说俺真不知道,这么档子事儿啊!”

章娜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掌,忽然,她又有点不放心,“哎?黄大夫,真不用送?你可别糊弄我。”

“不用送,不过呢?”

我摇晃着脑袋,手指夹着香烟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章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举一动,“不过呢,你们要真想送红包,就等开完了刀再,也别送别人,给我就行,我正缺钱花哪!哈!哈!哈!”

我大笑起来,望着娜紧张的面部肌肉随着我的话语缓和下来。

“嘿!黄大夫,你这银,吓死我了,我当你反悔了呢,”章娜脸上堆出笑,亲昵地把上身探过来,伸出胳膊在我肩膀上掐了一下,“你这坏小子,吓我的心直蹦。”

我的肩触到章娜软柔的手心,热呼呼的,那热度烫得我心里一动。

我伸手搭章娜的手背上,轻轻地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用两只手托在掌心里,慢慢揉。

章娜脸一热,局促地抽回手,又扭头看看虚掩的房门,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什么,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哟,六点半了,天都快黑了,我请你到食堂小厅吃饭,走吧,别客气了。”

章娜推脱不过我的邀请,客气了几句,站起身来,拎起沙发上小小的女式坤,随着我走出宿舍。

下楼梯的时候,我有意让章娜先走,看着她一扭一摆地摇着丰满的臀部走在的前面,她身上穿的紫色裙子衣料单薄,渐渐向下收细的腰身紧紧卡住她小小蛮腰,后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脊梁,裙子下半截紧裹住她浑圆的屁,随着她的走动,服贴地缠在章娜两条大腿上。

********************

在医院食堂楼上的小餐厅里吃过了晚饭,俩人都喝了酒,迷迷登登的,在铜的街道上乱逛,我顺路送章娜回火车站。

我正和她并排走着,忽然走过一家鞋店,我一怔,灵机一动,拉着章娜的胳走了进去。

“你干啥?买鞋?”章娜酒后有点迷糊,跟着我,“哎哟,俺那大少爷,你瞧瞧啊,这是女式的呀!”

我并不搭理她,迳直走到女鞋柜前,取下一只式样和章娜脚上那双差不多的皮鞋,一看价钱,四百八,合适,我让店主取一双三十八码的来。

刚才在宿舍里我发现章娜的鞋底补过,而且鞋面显得很旧,有好几处裂纹,说明她非常地喜欢这双高跟鞋,所以尽管鞋底磨得不行了,她仍是修补一下再,另外,看来她手头不宽裕,一双三、四百块的女鞋对于她的收入来讲可能份很重。

可最重要的是,刚才章娜下楼梯的时候,我在她身后观察,她小腿的弧线和雅的脚型,配上白色高跟鞋很漂亮。

我付了钱,从笑嘻嘻的店主手里,接过包好的皮鞋盒塞给章娜,她吃惊地连摆手:“哎哟,不行不行,小老弟,我可不能让你破费,说啥我也不能收。”

完,她两只眼紧盯着装着白皮鞋的塑料提袋。

“你别客气啦,说真的,”我一脸慷慨的模样,“我在这儿举目无亲,连朋都没有,你今天来看看我,我太高兴了,实在没准备什么礼物,只好临时买点意思,就当我认你做干姐,你别嫌弃。”

章娜听了我的话,又扭捏了一会儿,最后客气了几句,终于收下了。

我俩走出鞋店小铺,顺着人行道朝着火车站方向踱去。

我的左手提着鞋盒,胳膊自然而然地揽上了章娜的腰,她起先稍稍向一旁闪了闪,我的手掌微微用一拦,她便不再挣脱,顺从地把身子向我依偎过来,又走了几步,章娜的左臂上了我的后腰,又用右手抓住我揽着她的手按在她腰胯之间。

我的手掌扶住章娜的腰侧,两个人身子贴住身子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章娜卷发轻扫着我的脸颊,不时传来一阵阵洗发香波的味道,她的胯骨在我的手心面一起一伏,我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肢,细意品味被薄如蝉翼的裙紧紧裹住的细腻肌肤。

火车站到了,章娜从小小的皮包里摸出了一本铁路职工证在看门人眼前晃了,就领着我走进了大门。

“我还以为你住在铁路食宿站呢。”我有些纳闷,进了车站大门,我的手重揽住了章娜。

“没,我这车是短途的,就在月台上过夜,哪有食宿站的好四儿?”

“那你们车上的其它人呢?他们也在车上睡觉?”我朝四周张望,远近高低着几盏黄昏的路灯,空空的月台边,有一列暗绿色的列车趴在那里。

“他们哪?都是本地的,到地儿都回家了,就我一个外地的,以车为家,没儿……”

章娜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在冷清的月台上孤独地回响。

好不容易爬上了章娜的车厢,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章娜紧紧攥着的手在前面引路,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她。

忽然,章娜止住了脚步,我来不及停步,一下撞了上去。“咚!”两人的身碰到了车厢的板壁,寂静的车厢里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哎,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迭连声地道歉,“黑咕隆咚的,我啥也看不,怎么样?撞疼了没有?”

“呵呵呵呵!傻样!”章娜在黑暗中笑出声来,“这算啥?我们在班上磕磕碰的,谁还在乎这个?”

章娜在皮包里摸索了半天,“稀里哗啦”地拽出一串钥匙,在乘务员室门上弄了几下,房门无声地开了。

“你先等会儿,我叫你再进来。”她回头轻声地关照我,自己提腿迈过门槛了进去,关上了门。

我大瞪两眼站在黑黝黝的车厢里,真是两眼一抹黑,好在章娜很快就打开了门请我进去,屋里小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

“哇!你可真有情调,一男一女共处一室,还点上蜡烛,不让人家想歪罗都哦……”我油腔滑调做着鬼脸。

“呸……!”

章娜笑着啐我一口,“你小子上海人就会整花花肠子,啥情调情调的,你当老姐我这儿有电哪?早停机啦!司机一下车就断电了,说是怕火,整列车就我一个人,可不就得点洋蜡呗?”

我笑笑,放下手里的鞋盒,坐在乘务员室的木椅上,看着章娜忙乎着给我倒。

章娜动作麻利,刚才几分钟就换了衣服,重又穿上了铁路制服,上身是白色杠的宽大衬衣,下面穿着又肥又大的绿裙子。

她递给我茶水,在我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双手放在小桌上,左手无名指上的指在烛光里闪了一闪。

“章娜,”我问她,“你整年这么跑,孩子谁管呀?”

“闺女住她姥姥家,可滋润哩。”章娜往后一靠,眼睛望向黑呼呼的窗外。

“哦……”,我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刚要点火,章娜忽然说了一:“给我根儿烟……”

“啊?”我瞪圆了眼珠子,“你也来来?”

“啊啥啊?没见过娘们抽烟咋地?别废话,给我!”章娜随手从小桌下面摸一只玻璃烟灰缸摆到桌上。

“哎,”我老老实实地递上烟,给她点着了,看着章娜深深地吸了一口,隔一会儿慢慢地吐出来,一股淡淡的青烟随着小风飘向窗外。

“你……平常晚上就睡在这儿?”我指了指她坐着的长椅。

“啊,正好躺下能睡,椅子下面就是铺盖。”章娜脚跟往屁股下面顶了顶。

“你可真是以车为家呀……”

“嘿嘿,”章娜苦笑了笑,“小老弟,四海为家呀!”说完,她闷闷地吸烟再说话。

我陪着章娜吸完一支云烟,在烟灰缸里掐熄了烟头,站起身来:“行啦,我走了,你明天该出车了,早点休息吧,呃……,你出车回来给我打电话,闲着事我也怪闷的。”

“行,我没事儿就找你玩去。”

我给章娜留了手机号码,独自走回了医院宿舍。

回到宿舍时,苏莉还在看电视,她告诉我,我出去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会,因为我锁在抽屉里,她没法接。

我谢了她,拍了拍她露在短裤外面的大腿,她去睡,她白了我一眼,哼哼着回房去了。

我洗了澡,回到房里开了空调,上床前想起苏莉说的事情,打开抽屉取出手托在掌心看了看,屏幕上显示有一个长途来电,在我回来前半个钟头,那时我在章娜的小房间里陪她抽烟。

是谁呢?我心里嘀咕着,是徐晶还是老爸老妈?姜敏?

管他呢,明天再说吧。

我关了机,把电话扔进抽屉,上床盖了毛巾被,不一会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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