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3章

公司的夏天时制是标准的朝九晚五,其实并没有明文规定必须得提前上班,但因为是指纹打卡,所以迟到一秒也会被算做迟到,超过三十分钟便记旷工半天,半天不来就算旷工一天,而只要迟到三次,就会被累积扣掉月薪的百分之二十,三次以后,虽然再迟到也不会被继续扣工资了,但全勤奖肯定是没了,且会开始累积迟到时间,以每三十分钟算旷工半天计,根据公司规定,一个月连续旷工十五天,或一年累积旷工达三十天,公司即可将之解约辞退——这还只是针对如我一般的普通职员,像流苏,现在已经是部门主管级别了,不管是成文的还是不成文的规则就更多了,可能因迟到错过了一次重要的早会,或时间仓促导致会议准备不充分,有所疏忽乃至是说错了一句话,惨遭降职更甚是解雇都不足为奇,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于实际管理方面是严厉苛刻还是宽容松懈,一切都看老板们的心情,所以如流苏这样的中层反而是最难混的,上上下下都有人盯着,更别说她现在还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了,尽管有墨菲的庇护,换做以前的确是无异于免死金牌的,可现在,则更似一张招灾引祸符,多少人想找她的茬、盼着她出错,其真实目的是针对墨菲的啊?

好在我和流苏还只是职场一年级生,又身在既被人嫌弃又遭人嫉妒的混吃等死组,而混吃等死组最大的特色就是不管我们如何认真努力的做好我们的工作,也像是在脱了裤子放屁,完全体现不出我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便唯有靠着知规矩、守规矩、懂规矩来向别人证明我们并不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所以潜移默化中,我和流苏自然而然的就养成了提前半个小时上班的好习惯——不是我们故意想要表现的很勤奋,而是打卡签到得排队,提前半小时是不迟到的保障,据说是因为张力张副董的恶趣味,很喜欢观阅员工上下班排队签到并集体向自己问好的氛围,故始终不赞同将指纹打卡升级为更省时也更方便的刷脸打卡。

新部门现在渐入正轨,每天都有晨会,虽然有些形式大于内容,但作为主要的锻炼课程,墨菲每次都是要求流苏主持并发言的,所以程姑奶奶本就需要比以前更早的到公司做课前准备,考虑到早上的交通情况,从医院到公司少说也需要二十到三十分钟的车程,故,我家程姑奶奶即便并不是一个肯为了化妆打扮而牺牲太多赖床时间的‘正常’女子,实际上订的起床铃也不算晚,奈何啊,比起我家后妈,还是差了太多,莫说她了,单论起床时间的话,便是太阳公公也不及我家后妈,冬天都不必说了,哪怕夏日昼长夜短,后妈与太阳公公的上班时间也能至少保持着一致,虽然白天肯定是少不了要补个长长的美容觉,但日出而作早已成了后妈的习惯,毕竟,于是便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一幕——晨曦还在窗外徘徊,她便已经推门而入……

我也忘了,后妈从不敲门的习惯,是因为我从来都不锁门,还是我不锁门的习惯,本就源自她和楚缘都很不喜欢敲门。

想想看,如果毫无征兆的推门而入的人不是后妈,而是凶性大发的张明杰……

我是一阵后怕啊,昨晚的确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居然忘了将门反锁,搞笑的是,程姑奶奶却并非同我一样疏忽大意,她竟以为我是有意为之,不过是怕她反对或者吓着她,所以存心没有告诉她罢了,于是见我没心没肺的睡成了死猪,她提心吊胆的,更是一整晚都没敢合实了眼睛,只当我不锁门,是觉得张明杰夜里有可能摸进来偷窥,以确认我们俩是不是真的没有被虎姐的事情影响到感情,结果自然是白白熬了一夜——楼道里面是有监控的,但凡还有一分理智,他都不可能狗急跳墙或者打草惊蛇的。

流苏是待到天蒙蒙亮才终于熬不住睡熟的,以至于后妈进屋以后我费力的将她摇醒,她还后知后觉的盘在我身上发臆怔,冒出了那一句让后妈无限遐想的‘别折腾我了,让我多睡会嘛,你舒服了,就不管我昨晚差点累死了啊’……

待程姑奶奶看见了目瞪口呆的后妈,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有多误导人,然后来不及打草稿就急忙慌‘破绽’百出的辩解时,事实其实就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后妈先入为主臆想出来的剧本早已经拍成了少儿不宜的大电影,在脑子里重复播放了N多遍了,所以后妈风驰电掣的冲上楼,与其说是给虎姐楚缘许小佑送早饭,还不如说她是担心并关心虎姐对此事的反应呢——后妈是巴不得让流苏做她的儿媳妇,但这与现在就做了她名副其实的儿媳妇是否合适,则完全是两码事。

流苏亦是因为有着同后妈类似的忧虑,故而才对我有所保留,又哪里会看不出来后妈惊愕之余,只顾得胡思乱想了,对于她的解释,多半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所以程姑奶奶本来是不必迟到的,却硬是故作淡定,不紧不慢的磨叽到先将若雅送出了门,就是为了慎之又慎的当面叮嘱我,务必要将早上的误会向后妈解释清楚,不然她可就没脸见人了,想起她早上那副搞笑的窘态,我的态度实在很难严肃起来,期间墨大小姐又恨铁不成钢似的一直不停的打电话催促数落她,程姑奶奶又急又气,脸色就难免变得臭臭的,待我滑着轮椅送她出门,并坚持想要一直将她送到楼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便被不忍调侃又很赶时间的她给嫌弃了似的,姑奶奶二话不说,撩起一条大长腿,蹬在轮椅座垫的正中间,用力一踹,就将我送回了屋内。

正所谓熟能生巧,习惯成自然,蹬滑椅子这套动作,流苏平时在办公室里就常常对我用,虽然此刻我坐的是轮椅,但相比带滚轮的办公椅,其实是更容易掌握方向和力道的,所以程姑奶奶并未留力,再加上身材高挑的她本就是个板起脸来会显得十分帅气且有气势的姑娘,因此这一幕若是让旁人见 了,非但会觉得十分不妥,还很容易蛋蛋一紧,误以为她是干脆流落的在我两腿中间来了一脚,将我又稳又远的踢飞了出去呢。

巧就巧在,这一幕,还真就落在了此时这层楼里仅有的几个旁人之一,且偏偏还正是张明杰的眼睛里!

也不知道张少爷是早上吃撑了,凑巧正在楼道里边溜溜达达的消化食,还是别有用心的刻意守在我病房门外,就是为了见证这样的一幕,反正自流苏抬起腿的那一瞬间,他就无比期待的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而当流苏那一脚当真踹出来的时候,他更是没忍住哈的笑出了声,尽管随即便用惊呼和诧异掩盖住了他险些流于言表的惊喜,却浑然未觉,原本扶着楼道里的扶手都还是一副颤颤巍巍模样的他,已然是几个箭步弹出来,稳稳当当的戳立在我的病房门口了。

流苏一直跟我说着话,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张明杰的存在,被丫突然一声诡异的惊呼吓得花容失色,待见从横里闪现到门口的是他,脸上刚刚露出的慌乱之色刹那间被愤怒取代,只当他是要冲进屋里对我不利,当即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领,用力向后一甩,随即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母鸡似的,毅然决然的将我挡在身后,斗意十足,可这个姿势却要多业余就有多业余,盖因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阻拦张明杰接近我,却全然没有考虑到该如何反击甚至是保护好她自己,反而将自己的全部要害都暴露给了对方。

张明杰‘啪叽’一下,几乎是整个人糊在了对面楼道的墙壁上面,待他将自己从墙面上‘揭’下来,转过身错愕的望向流苏时,我也已经从屋里出来并让流苏搀扶着站起了——我倒不是怕他跟流苏动粗,漫说这厮身上有伤,便是健健康康的时候,当真动起手来,他也未必打得过我家程姑奶奶,我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流苏对他这种过分的忌惮和警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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