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两个所谓的“金光寺仆役”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中一人的眼睛还不断的往里面瞟,像是在观察什么。
不过看到院里坐着的宾客都是壮实汉子,便老老实实的收回了眼神。
“金光寺?”桑多梅日看着面前那两个面容猥琐的人,顿时提高了警惕,“我今日大喜娶亲,金光寺的来干什么?”
“大胆!”跟在后面的几人喝到:“这两位是镇上金光寺的管事,你竟敢对金光寺的管事不敬!”后面狗腿子一吆喝,倒也有几分“大王让我来巡山”的样子。
“无妨,这位我看你面生,怕不是本镇的人吧。”其中一个猥琐管事说道。
桑多梅日答道:“不错,我并非本镇的人,而是从金光城里来的。”
“怪不得,原来是从大城里来的,我们这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规矩。我问你,你娶的那位女子叫啥?”
“乌瑟曼,就住在这房子里。”
那管事恍然大悟:“哦,乌瑟曼啊,她可是个美人!听说最近去了金光城做布匹生意,很少回家,我说今天怎么那么热闹,原来是要出嫁啊!”
那管事接着说道:“乌瑟曼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吧?”
“你这厮说的什么浑话!”只听“咣当”一声,桑多梅日后头的那帮兄弟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站起来怒喝,有些甚至还抄起桌椅板凳作势要冲上去。
“你们干什么,造反呢!”那两个猥琐管事后头的人全部亮出木棍来,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咱们都是兄弟和同乡,都是桑多梅日请来的宾客,结个婚吃个酒,你一个外人跑来凑什么热闹?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走!”粮铺老板胡杨这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锄头,指着对方大声喝骂。
“我看你就是来砸场子的,赶紧滚蛋!”
“滚!滚出去!不然休怪老子手里的板凳不认人!”
那管事对这些人大声喝骂毫不在意,继续慢条斯理的道:“原来你叫桑多梅日,那我就和你挑明了说吧!金光城有金光城的规矩,可这镇上也有规矩,凡是有女子要出嫁,要首先把未完婚的女子先送到本地的金光庙里面与法王‘学经’一段时间,等得到法王的首肯才会发还给你。这学经的时间约莫需要一两个年头,有了法王的灌顶,会让你们以后的生活更加美满!”
“学经?”桑多梅日等人满脑子都是疑问,乌瑟曼一个女孩子好好地学什么经?
“学经?”胡老板愣了一下,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什么‘学经’!你放屁!桑多梅日,千万不要答应他,若是乌瑟曼跟着他们去‘学经’,那她一辈子就毁了!”
“我听别人说过,有一些地方女儿出嫁都要去金光寺学经,可你知不知道那是学什么经!孤男寡女,合和双修,学你妈的狗屁经!之后还要给那些法王生下野种,玩腻了以后再还给对方!”
“什么!你们这些畜生!”桑多梅日等人怒目圆瞪,正对着那两个猥琐管事。
而那两个猥琐管事一听胡老板的话,眼中透出阴狠:“你这华丽服饰是中州的吧,我看你就是个中州探子,在这里妖言惑众,不敬法王!来人啊!”
“在!”后面那帮狗腿子齐齐叫道。
“把那中州探子给我拿下!”
“你们竟敢这样污蔑胡老板!还有没有王法!”桑多梅日怒道。
那管事道:“你算个屁!在这镇子老子就是王法!将处子贡献给法王做明妃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识相点赶紧滚开,不然就把你们这些贱民统统抓起来下狱!”
本来那管事还想花言巧语哄骗桑多梅日一方,却一下子被戳穿,索性和对方撕破脸。
“兄弟们,和他们拼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一群人抄着板凳扁担锄头,更有甚者直接拆了桌子的四条腿,当成木棍向对方攻去。
而桑多梅日则首先给了那个站在门口的猥琐管事一记老拳,打的那人直接飞了起来。
这些人本来就是一帮地痞流氓,后来因为金光寺收留他们又管吃管住,就变成了职业打手,但在这个小地方平时欺负镇子里的老百姓多了,还觉得自己挺厉害。
可桑多梅日带来的都是什么人,除了农民、矿工、苦力,还有几个宰牛宰羊的,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一个个壮的像小牛一样,打架什么的丝毫不手软。
还没半刻钟,两个管事带来的狗腿子就被打的鬼哭狼嚎,有一些还跪在地上求饶。
可这些大汉才不管那么多,抄起棍子就打。
没过多长时间,狗腿子们都已经被打的七荤八素,躺倒在地上,然后被捆的结结实实。
桑多梅日和他的兄弟们则带着一身轻伤回了院子,就连平时一身商人气息的胡老板,华丽的衣服上也溅满了血点子,手中的锄头上也沾满了血迹。
“怎么了?你们脸上怎么都是血!”本来在洞房里的乌瑟曼听到外面的吵吵嚷嚷的声音,索性揭下红盖头,跑出屋外。
只见不少人脸上和身上都带着血,急忙要上去询问,可冷不防被桑多梅日一把抱在怀里。
“大家都怎么了,桑多梅日你脸上怎么有乌青?”乌瑟曼就这样被桑多梅日当众抱着,不禁有些脸热,她伸手摸了一下那乌青,疼的桑多梅日龇牙咧嘴。
“没事,刚刚有一群金光寺里的狗腿子上门找茬,被兄弟们揍了一顿!”
“金光寺!你们怎么惹上金光寺了!”
旁边一个粮铺的伙计急忙接话道:“嫂子,明明是他们仗势欺人来惹我们,还说要把你的献给法王当什么明妃,幸亏我们胡老板识破了那人的诡计!”
“原来如此!桑多梅日,我们惹上了金光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逃吧。”乌瑟曼道。
胡老板在一旁沉吟道:“我们往哪里逃?若是逃到金光城,那里可是金光密宗的大本营,自投罗网!若是要逃到中州,路程实在是太遥远了!”
“老板!老板!”一个粮铺伙计跑到胡老板跟前:“老板,有人跑了!”
“谁跑了?”桑多梅日道。
“就是刚才其中一个管事,我们点了人数捆起来的一共只有九人,但问了那些人说来的一共十个人,应该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一个管事看风头不对就逃走了。”
“不好,想必那人肯定是去搬救兵了,我们必须离开了,至少先逃出去!”胡老板道。
“那我们还不赶紧走!”
“那那些捆着的人怎么办?”
“管他们怎么办,这帮人整天鱼肉百姓,死了也活该!”
就这样桑多梅日背着乌瑟曼瞎眼的母亲,而他的那群兄弟则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簇拥着乌瑟曼,奔出了镇子。
至于那个逃出去的管事,在金光寺里指着自己的伤口,又添油加醋一番说那些人侮辱金光密宗和法王,惹得那个法王发了大火,直接调了拱卫金光寺的三十个骑兵杀了过去。
“你们逃出来了么?”李翰林问道。
桑多梅日一脸苦笑:“若是老子带人逃了出来,老子就不会坐在这里说废话了。我们跑到半路,金光寺的骑兵就赶到了,可是我们拼命跑也跑不过,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呢?”
“等老子的兄弟们实在是跑不动了,只能和那些骑马的拼命,可那些骑兵都居高临下用马刀砍,我们这些人拿的都是些桌腿板凳锄头,碰一下就断了。惨啊,太惨了。”
“乌瑟曼和我一下子都被冲散了,而乌瑟曼的母亲因为眼瞎又害怕,趴在地上才躲过了一劫,但我的那些兄弟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那些骑兵就照着我们脑袋砍,一刀下去半张脸都烂了,还有人连脑袋都被砍了下来,血淋淋的在地上乱滚。最后那些人砍得只剩我和粮铺的胡老板,胡老板拼死抢过一把马刀砍断了两匹马的马腿,还伤了一个骑兵,可这时候我胸口也中了一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桑多梅日解开了胸前的衣服,一道长长的伤疤,显露在李翰林面前。
“那些人,全都该死!”
李翰林虽然声音微弱,但依然难掩心中怒气。
桑多梅日继续说道:“我那些兄弟一个都没能活着,可是之后……”
等到桑多梅日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而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大红袍服已经换成了脏兮兮的囚服,胸口的伤也草草包扎了,手脚则被麻绳牢牢捆住,不得不跪在地上,无论他怎么挣脱都没用。
而他一旁站着两名应该是金光寺卫兵模样的人,其中一人用手中的刀柄在桑多梅日脑袋上狠狠打了两下,然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你这贱民,给我老实点!就是你这个贱民居然勾结中州探子,妖言惑众,还敢阻拦法王纳妃,真是活腻了!”
桑多梅日忍着胸口与头顶的剧痛低着头向周围看去,发现一旁有很多人站着,男女老少都有,应该是镇子里的百姓。
而稍稍抬头,便发现十几具面目不清的尸体被吊在周围的木杆上,而其中一人的中州着装他很熟悉。
是粮铺老板胡杨。
胡老板被吊在半空,满面是血,尸体上只剩下一条腿,另外一条则不知去向。
桑多梅日还来不及悲伤,只听周围的守卫一声呼喝:“多玛法王到!”
百姓们不敢怠慢,纷纷下跪:“恭迎多玛法王!”
只见四个壮汉抬着一个木质的大轿子,轿子上端坐的红袍人一本正经,这轿子虽然有些简陋,但却是这里能拿出的最好物件了。
那轿子抬到场中落下,这多玛法王才从自己的座位上下来。
这时候桑多梅日才看清楚那多玛法王的样子:他皮肤深黑,看起来干瘦干瘦的身架,整张脸又黑又亮,好像涂上了一层油,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头顶上灰白的头发。
多玛法王先是看了看地上躺倒的桑多梅日,又瞥了一眼木杆上悬挂的尸体。
“今天,本来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大家都能在本王的治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是就在昨天夜里,本王遇到了一件十分让人震怒的事情,有人居然勾结中州来的探子,在我的治下妖言惑众,肆意侮辱金光密宗!甚至还想要聚众造反,这简直就是在打本王的脸!”
多玛法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好在,几个时辰以前,本王的骑兵已经将这些土鸡瓦狗给杀了个精光,还活捉了三人。来啊,给本王把那女子和那个瞎眼婆子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