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虚妄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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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变成半月刊了哈哈,速度可以吧?

神都的故事距离尾声大概还剩五章左右吧(大概),努力把这个篇章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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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渐渐发白,甚至连森林大火都势头见弱的时候,救援的飞艇到了。

我已经再三叮嘱阿纱嘉不要和任何人交谈或者动手,并且让她指挥罗格纳藏身在了树林深处。

阿纱嘉现在虽然已经成熟了很多,但我还是惴惴不安的担忧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几个士兵将我擡上了飞艇,我在意识模糊之前,对为首的家伙提出了让阿纱嘉留在我身边的条件。

对方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我的要求。

一夜的疲惫和全身的重伤让我很快丧失了意识。

让我感到安心的是,阿纱嘉在我昏厥之前一直都在牵着我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我再次醒来,身上的伤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右腿也戴上了干细胞诱导模具。

我的情况和受伤太久的苏裳不同,凭现在的医疗科技,让刚刚残疾的右脚再生是很轻松的事情。

体外增殖手术的价格很贵贵,不过我相信公共政权会替我出这笔钱的。

刺激干细胞分化,加上增殖,我大概要在轮椅上呆至少半个月。

其他部位的伤口都愈合的非常好,在外面世界里只要肯花钱,疗伤的速度甚至可以比【神都】中还要快。

病房的玻璃窗外晃动着几个人影,那应该是公共政权派来的安保人员。

他们注意到我恢复了神智,似乎已经有人去找医生了。

我从床上擡起身,目光落在了在病房一角沙发上坐着的阿纱嘉。

那张沙发离着床有三四米的距离,是那种可以坐下三四个人的长沙发。

女孩披着那身与我们世界格格不入的厚厚长袍,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似乎在轻轻的睡着。

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我一直都在用初邪作为抑制自己想念的借口,但那终归只是一种短暂的麻醉剂。

没有期限的等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无可比拟的折磨,我甚至已经无数次想象,当我在病床上老去时,阿纱嘉出现的场景。

她回来了,这真好。

在我的心境还没有改变的这个时候,在我们的羁绊还没有淡漠的时候。

我无法否认,人类毕竟不是里奥雷特。

如果几十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我和阿纱嘉所共享的过去早晚都会淡去,燃烧着的情绪也会冷却,当我走入垂暮之年的时候,那些都会变成记忆碎片里的一段故事而已。

任何人都是如此。

所以我才带着一点点自私的庆幸,庆幸阿纱嘉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回来。

我没有忘记骸王说过的话,噬族代表的即是“放纵的欲望”。

阿纱嘉彼时彼刻做出的选择,正是彰显了这种特质。

她丢弃了理性和利益权衡,当自己和噬族的未来与我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之时,她毫不犹豫的放纵了自己的意愿。

这对我来说应该算作是一件好事,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拿不出任何东西能够回报阿纱嘉为我付出的一切,这种必然的落差让我心里充满了歉疚。

她的容颜未变,就像我在【神都】中第一次见到她之时那样的纯粹和清冽。

如果是从前,她会蜷缩着躺在沙发上,充满着需要人保护的不安;然而现在,我看着她坐在那里,稳稳的,端端正正的,带着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坚韧和警醒,那仿佛意味着她已经不再需要人保护了。

是有资格成为一族之王的独立和自信。

与其说是独立,不如说是孤独,或者是对孤独一词的坦然。

只不过,从她现身的一刻起,王座便与她无缘了。

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她,心里充斥着说不清楚的情绪,直到她睁开了眼睛,就像一直都没有睡着似得。

阿纱嘉坐在那,没有动。

她盈盈闪光的双目看向我,嘴角轻轻翘起来。

“我睡了多久?”我问道。

“两天。”女孩轻巧的说着。

她柔柔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端传过来,前所未有的遥远。

“已经是第二次被你救了……”我仰望着天花板感叹起来,“还记得上一次么?是在【神都】里面,你带着我在一片冰天雪地中躲在一个小屋里。不过那时候的敌人已经变成了同伴,就在你第一次离开之后不久。”

“这样说起来,似乎我确实离开过很多次了。”阿纱嘉笑着说。

“但总算是回来了。”我总结道。

女孩终于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她一步步走过来,一点一点消除了我和她之间本就不算遥远的距离。

然后她坐到了我床边,用身体毫不客气的挤了挤我,然后躺在了我左手边。

我看着她,莫名的感到有些好笑,还有些心安。

下意识的,我伸手去摸在了她那只独角上。

女孩没有反对,她用袍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心安理得的躺在我的旁边。

“我不断下着决心,想要帮你成就对力量的追求,实现称王的意愿。可是也总是我,一次次的破坏了你的希望……”忏悔的声音不受控制的从我口中涌出,仿佛再也等不下一秒钟。

“来找你是出自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阿纱嘉坦然说道。

“如果没有我,你可能早就找到了契约者,比如断尾,又或者镜厌……”

阿纱嘉伸出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了某间阴暗腐臭的监牢里。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者。”

我的喉咙颤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初邪呢?她为什么没在你身边?”

阿纱嘉没有用诘责的语气,她只是简单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于是我和她讲述了自从她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从保罗加入开始,然后是和影族的战斗,暗面的旅程,宫族的追击,镜之海中人类之间的矛盾和残杀,一直到与里林的军队相遇,燃墟和里林之王的决斗,最后回到了这里。

还有失忆的初邪和我的决绝,以及在外面世界的失而复得,这些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阿纱嘉。

阿纱嘉没有做任何的评论,她只是躺在我旁边,看着我,听着我说话。

我知道,我故事里面的跌宕起伏也好,激情彭拜也罢,都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我经历了怎么样的事情。

她身上里奥雷特的特征在这个时候愈发明显起来。

她根本不会为人类命运的扬抑而动容,也不关心现在人类社会在为什么样的事情而烦恼。

她不像人类那样有着基本的同理心,她有的只是属于自己的专注和执着。

她只执着于两件事,一个是我,一个是成为领导自己族群的王。

前者只是一介随着时间推移瞬间变会老去的凡人,而后者则是每一个里奥雷特永恒的追求和意义。

阿纱嘉为了前者,放弃了后者。

可是凭借我短暂的一生,又能给她什么呢?

根本没有办法能够让我心中的天平保持平衡。

可是阿纱嘉不就是这样么?

她从初识之时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凭借着自己的想法做出过很多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就像现在一样。

“值得么?”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她,“用永恒的王座来换和我在一起的几十年。你的未来,已经不见了。这种选择,真的值得么?”

“以你们人类的身份去看,如果能够活上千年的话,几十年的时光会迅速淹没在记忆之中吧。可里奥雷特不一样的,对真正拥有力量的里奥雷特来说,时间甚至连度量工具都算不上。我并不是牺牲了什么,而是做了选择而已。未来的价值……和长短无关。”

阿纱嘉这样说着,我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用谎话来安慰我。

我曾花了很久来教她说谎,在她拥有了强大力量的现在,或许已经学会了谎言。

可就算是谎言,那也是天使一样的谎言,至少这让我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大半。

一个中年男人和医务人员一起走进了病房。

我坐了起来,而阿纱嘉却没这个自觉,她我行我素的躺在旁边,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我尴尬的看了她一会儿,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将注意力转到了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他身上有领导者的气质,和某个已经逝去的人一样。

果然,他便是接替休斯的公共政权行政院议员,也是曾经在那个秘密的太空站里,坐在幕后聆听我和休斯沟通交谈的人之一。

从他的表述中我得知,休斯的死似乎早已被算在了可能的损失之中,毒烟的刺杀行动并没有对我们之前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

我对这种冷冰冰的谋策产生了一丝厌恶感,仿佛在他们眼里,人已经变成了纸面上的数据乃至任意驱使的棋子。

可无法否认的是,这即代表了效率和理性。

对方带来了新的保镖,准备和我一起上路,但是我拒绝了。

因为我信任休斯,却不信任他。

这或许夹杂着一点我无声的反抗,因为我想让他们知道,人并不是可以随意置换的工具。

正是因为人有人性,所以有的人是你们无法取代的。

我的右脚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培育完毕,于是我勉为其难的坐上了轮椅。

这种自动轮椅设计的相当精巧,一个按钮就可以将它折叠成手包大小的程度,据说和太空电梯用的是同一种纳米材料——公共政权倒是非常舍得花钱。

本来想要去看一看休斯,但是公共政权的人告诉我,他的遗体已经在一天前离境了。

我和休斯本来或许能够成为朋友,但现实并没有让这一切发生。

他死在了一场并非针对他的袭击里,也没能留下任何遗言。

我希望至少自己有机会参加一下他的葬礼,对他的家人表示一下自己的遗憾。

公共政权的人在城外给我准备了两趟用来换乘的小型浮车,想要借此帮我们掩饰行踪。

我和阿纱嘉从医院出发,转了车,一直开到了城外的森林里面,然后丢下了交通工具。

罗格纳早就在这边等着我们了,阿纱嘉驾轻就熟的骑到了它的身上,我也学着这么做了。

它庞大的体型很轻松就能乘上我们两个人,背后的甲壳尖刺之间也有着足够人骑乘的缝隙。

只不过,当它跑起来的时候,差点把我的骨头颠碎。

我曾经在游乐场里骑过马。

在有脚蹬和马鞍的情况下,像我这种新手必须要将身体努力撑起来才能抵消颠簸感,所以在那个时候我觉得骑马是特别不舒服的事情。

而现在我发现,马匹果然是上千年来人类用心驯服的代步工具,宽厚的马背和有蹄类动物奔跑的方式,都极大程度的增加了骑乘的舒适性。

可是罗格纳却是在以狼的姿态在飞奔,它流线型的身体在奔跑的时候简直是在以波浪的形态在运动着。

想要不被它甩下去,我就只有紧紧地抓住面前的那根背刺才行。

它每次着地都会震的我上下牙关猛撞,这时候要是开口说话大概会把舌头咬下来。

阿纱嘉倒是展现出了惊人的骑乘技术,她坐在我前方,一只手很随意的抓着罗格纳坚甲之间的缝隙,整个身体柔顺的就着罗格纳身体的起伏调整着姿势。

最后我好歹是用能量护罩给自己做了一个力量的缓冲层,这才坚持了下来。

阿纱嘉在我放出能量的时候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把头扭了回去。

我看到她肩膀在微微颤动,这家伙一定是在偷偷笑话我,我气急败坏的想。

罗格纳的速度和普通浮车比自然是慢了不少,但它却可以从没有开发过的林地之间轻松穿过去,所以整体而言也并没有比预计花费更多的时间。

一整天的时间被我们丢在了身后,一座孤零零嵌在山间的庄园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座庄园占据了一大片土地,从我所处的半山腰向那边看去,单是能够容纳数十辆浮车的停车坪就有六个。

周围三座山的山顶也有着类似于瞭望塔式的建筑,如果我们不是骑着罗格纳从林地穿过来,而是乘坐浮车的话,应该早就被观察到了。

我用能量将自己浮起来,飘在前面,阿纱嘉领着罗格纳跟在我后面。

我们就这样走了十几分钟,不远处就传来了能量波动。

果然是我的能量吸引到了警戒的人员,如果毒烟说的是真话,负责这边防御的应该就是幽鬼和食影者的人,他们很容易就能察觉到我的能量。

三个战士模样的人出现了,他们全副武装,装扮和【神都】中的时候一样。

当他们靠近的时候,我似乎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啊!你来了!”为首的那个家伙叫起来,“没事了!是自己人!”

身后的树上冷不丁的跳下来了另外两个家伙,着实吓了我一跳。

那两个人穿着紧身的暗色轻质皮甲,腰间带着短刀。

虽然不认识,但就凭如此悄无声息潜入我身后的本事,我也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旧反抗军的马歇斯,以前还给你跑过腿。我当时接应的那几个小年轻现在和初邪大人在一起,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我恍然的点了点头,旧反抗军的人我自然是有印象的,但终归没办法把每个人的名字对起来。

他既然也在这里,这说明初邪已经召集了旧部,反抗军不少重要角色应该都来了。

“这个……没、没问题吧?”马歇斯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巨狼,带着一点担忧问我。

我坚定的给予了这个问题肯定的答案,然后跟着一行人向庄园走去。

马歇斯他们七拐八拐,踏上了一条铺好的小路。

颠簸了一天的我索性架起了轮椅坐了上去,操作着扶手上的小摇杆悠哉的让轮椅载着我一路前进着。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穿过了最外层的围墙进入了庄园。

这一路上罗格纳引起了不算太大的骚乱,它的形象很容易让这些见识过里奥雷特的战士们产生不好的联想和回忆。

单是穿过庄园的前院和花园就花了我们另外半个小时,当我在一栋三层的建筑物前停下来的时候,看到了幽鬼的瓦琳娜。

这个女人可以算是幽鬼里面的和我交情最深的家伙了,她还是一头利落的短发,正坐在门口的石柱旁边玩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当她扭头看到我的时候,也被我身后的罗格纳吓了一跳。

“哇!这什么啊!?是魔兽吧!?”一直都以冷静示人的瓦琳娜第一次露出了失礼的样子,她从坐着的地方跳起来,连退了好几步……

“没错,是受支配的里奥雷特,不用担心,不会捣乱的。”我连忙安抚道。

没想到身后的罗格纳竟然发出了我从来没听过的哼哼声,听上去就好像在笑一样——因为有人因为自己的样子吓到而有些得意的感觉。

阿纱嘉用手在它脑袋上打了一下,它这才沉默了下来,恢复了一副不爱搭理人的冷态。

瓦琳娜又打量了它半天,然后勉强放松了身体。

她又看了看我,对我那只打着模具的腿扬了扬下巴,露出了询问的样子。

“来的路上,施奎因和毒烟联手对我进行了暗杀,被狙击枪打掉了一只脚。”我缓声说。

瓦琳娜的神色立刻就变了,她擡手操作了几下CRK,似乎发出了什么联络消息。

我没再做声,而是看着她在那里做事。

两分钟以后,瓦琳娜重新将注意力转到了我身上:“爱丝弥蕾在二楼等你,鲁恩希安一天以后会过来。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处理好。”

“有毒烟的动向么?”我很在意追杀他的那个人的事情。

“毒烟在之前幽鬼内战的时候和我们这边结仇很深,所以你要想知道他的事情,最好去问食影者那边的人。”瓦琳娜沉声说。

我点了点头:“这点上我相信你。初邪在哪里?”

“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鲁恩希安和潘朵拉亲自保护她,到时候会一起回来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瓦琳娜将视线放到了阿纱嘉的身上。

虽然她和我一起在光面一同为阿纱嘉的事情战斗过,但现在却是第一次面对面。

于是我向她介绍阿纱嘉的身份,然后也把瓦琳娜和我去光面抢神都结晶的事情告诉了阿纱嘉。

“哈,噬族王女啊,大名鼎鼎。”瓦琳娜一边说着一边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做出了一副戏谑的样子:“超可爱哦。”

“她耳朵比人类灵。”我无奈的对她的动作进行了鄙视。

与此同时,我倒是看清了瓦琳娜手里一直在把玩的东西——一支口红。

“嗯?这是初邪给你的?”我笑着问。

“关你什么事。快上去!爱丝弥蕾要问你施奎因他们的事情。”瓦琳娜没好气的扔下一句话,转身要走。

她这副样子反而让我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我叫住了她:“帮忙弄点东西吃吧,如果不把这位大小姐喂饱的话,说不定会把这里的人全都吃了。”

我的玩笑起到了作用,瓦琳娜憋不住露出了笑容,她叹了口气,带着阿纱嘉走了。

听到有东西吃,阿纱嘉便不再缠着我,顺服的领着罗格纳踏上了去往餐厅的路。

我看着她们走掉,然后摆弄着轮椅进了这栋建筑富丽堂皇的大厅。

自动轮椅上楼梯的功能设计的很精巧,但我还是心惊胆战的不断担心会不会倒头栽到楼梯下面去。

到了二楼,我才意识到这里足足有数十个房间,这要一间间找下去估计一个钟头就没了。

当我刚准备感叹瓦琳娜做事不靠谱的时候,就听到了爱丝弥蕾怒吼的声音远远的顺着走廊传了过来。

那似乎是在和什么人吵架。

我拨动了操纵杆,驾驶着轮椅沿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找到了一个房间。

刚推开门,就看见爱丝弥蕾狠狠一巴掌扇在小猫的脸上。

我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小猫站在那里抽噎着,脸颊被打的红肿起来,眼泪鼻涕惨兮兮的抹了一脸。

而另一边的地毯上摆了一张矮桌,洛奇闷着头坐在地上,头都不敢擡,在写着什么东西。

“哎哎哎!别对未成年人使用暴力啊!”我连忙打起了圆场,虽然我也不知道爱丝弥蕾为什么要打小猫。

“你自己看!”爱丝弥蕾没头没脑的对我吼了一句,然后扔过来一个本子。

我毛手毛脚的接住了那本书,陡然发现是一本数学题的练习册。

练习册大概是初中水平,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些解题步骤,但是写到一半的时候字迹就潦草的没法看了,到最后甚至已经变成了一些小猫小狗的连环画……

“我错了还不行嘛!!”小猫哭喊着。

爱丝弥蕾冷酷的看着她:“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抄十遍。”

小猫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两只脚在地上跺来跺去:“不行呀!!会死人的!!啊啊啊!!”

“再说一句废话,就是再加十遍。”简直是能够杀死人的声音。

小猫委屈的都快要崩溃了,她已经根本没心情注意到我的存在了,行尸走肉一样的瘫倒在地,蠕动着爬向洛奇所在的那张桌子。

“洛奇!”爱丝弥蕾又喊了另外一个名字。

“我、我不抄!我、我好好、好好做题了!”洛奇的头发都吓得竖了起来。

“她要是再偷懒,你就跟着一起抄!”

洛奇疯狂地点着头,然后继续写起了自己的习题。

小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抽噎着,拿起笔颤颤悠悠的写起来,嘴里不断小声嘟囔着“女怪物”三个字。

爱丝弥蕾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向我走过来。

她一把拧过我的轮椅,差点把我甩下来。

不过在我抱怨之前,她就推着我离开了这个房间,然后走进了隔壁的门。

看到桌子上的摆设和角落摆放的女式铠甲,我大概能猜到这是属于她的房间,而刚才的房间是属于两个可怜虫的。

至于她住在他俩隔壁的原因……总不会真的是为了监视小猫他们写作业吧?

“施奎因的事情,是真的了?”身后传来爱丝弥蕾的声音。

“我想我没有说谎的必要。”我压抑着涌动起来的情绪,冷静的回道。

爱丝弥蕾从我身后走向屋子的另一边,动作舒缓而坚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她背对着我,将一套衣服放在了床上慢斯条理的整理起来。

“意味着关于挽歌的仇恨还没被时间埋葬。”我轻声说。

爱丝弥蕾的动作为之一滞:“不……这已经和挽歌的事情无关了。你想的东西太空洞了,你真是个掉在过去爬不出不来的男人。”

类似的评语我从梅尔菲斯那里也收到过,或许我确实是这样的人,可这又有什么可耻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施奎因借着我们私人任务的情报便利对你动手,就已经是背叛组织了,毒烟也一样。如果你死在他们手里,没人知道也就可以不了了之。但你站在这里,那么这已经变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你还是不明白?如果就这么算了的话,幽鬼大概要分裂第二次了。”

虽然多少有一点预感,但真的听到爱丝弥蕾这么说,我还是感觉心头一凛。

据我所知,施奎因是幽鬼资质最老的成员之一了,而且在分裂之后一直是作为幽鬼的主心骨而存在着。

可是现在,爱丝弥蕾竟然做出了如此冷酷而果敢的决断,这让我有些不安。

我本能的感觉这里面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在影响着爱丝弥蕾的决定,但一时半会却想不出来。

因为在我看来,施奎因在最后并没有展现出那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并不像是不杀掉我就没有了后路的样子。

虽然我和他之间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我知道他是对挽歌、对幽鬼有着深厚感情的人。

要说他想要分裂幽鬼自立门户,也是不可能的。

“你真的要杀了他?难道他不是幽鬼核心中的核心么?他应该也是你重要的伙伴吧?”

爱丝弥蕾冷笑了一声:“我们这种地下组织,是靠利益维持的。当一个人只剩下了负面作用的时候,就是该排除掉的时候。”

“不讲人情么?那隔壁的那两个又是怎么回事?”对爱丝弥蕾的措辞,我感到有些不屑。

回答我的不是爱丝弥蕾,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的瓦琳娜。

“那两个啊,是她自己捡回来的啊,所以只能负起当家长的责任咯。”

爱丝弥蕾扭头瞟了瓦琳娜一眼,依旧面无表情:“是为了把他们培养成更有用的工具而已。在我们这里,每个人都必须出类拔萃,才能让组织站在黑暗世界的最高点。”

她说着说着,竟然在动手解衣服。

在我愣神的当儿,爱丝弥蕾竟然就这么当着我的面将身上的便服脱了个精光。

她身上有不少地方都带着一点不自然的苍白,那应该是经过除疤处理留下的一点点痕迹,然而光滑的脊背和结实坚挺的翘臀一下子夺走了我的思考能力。

爱丝弥蕾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裸体被男人看到,而瓦琳娜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很快就穿好了贴身的战斗用服饰,然后套上了她一直使用的轻质铠甲。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走到了房间对面的梳妆台前,用梳子仔细的梳理起了头发。

那动作很优雅,还带着一点点的英气。

最后,她取下了额角一直戴着的那只小小的面具,用梳妆台上的手巾仔细的擦了擦,然后重新戴在了额角。

瓦琳娜在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蛮有兴致的打开话匣子,和我说起了小猫他们的事情。

“那两个小屁孩是她早些年在做任务的时候,在战区碰上的。洛奇家里人好像还是死在我们手里面;猫的话,父母好像是空袭里被炸死的。那时候他俩好像还不到十岁吧,她不知道看中了他俩什么,就这么带回到我们老窝里来了。”

“带回来以后她基本也没管,就当成宠物这么放养着了。那俩家伙是有点天赋的,东看看西瞧瞧的,平日里跟着我们这些杀手瞎混,竟然真学了不少东西。大概十二岁的时候,她丢给他们一句什么'不养闲人'之类的话,就开始让他们俩接任务了。猫上手的特别快,杀第一个目标的时候真叫一个干净利落。洛奇稍微差点,不过也很快就入了门。这时候大家才承认,她还是挺有眼光的。”

“废话说完了没有?”爱丝弥蕾整装完毕,走了过来。

瓦琳娜耸了耸肩,闭上了嘴。

爱丝弥蕾瞪了她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去整队,处理施奎因的事情。这边指挥你接手。”

听到施奎因的名字以后,瓦琳娜的脸色也沉了沉,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爱丝弥蕾根本没看她的反应,已经径直走出了房间。

看着“女怪物”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倚在门边的瓦琳娜才转身回了屋,看来她八卦的兴致还没消。

“其实啊,我还是觉得,在她眼里,猫和洛奇都是她的孩子。虽然教育手段有点恐怖,但是……”瓦琳娜说到这里有些失神,她随即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大概对她来说,整个幽鬼的人都是她的孩子吧。”

“你也是孩子中的一个?”我半开玩笑的问。

“我?我算是替她当保姆的吧?哈哈哈!”

“那施奎因呢?”我紧逼着问出了尖锐的问题。

瓦琳娜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退了,她眼中略有些失神。

“幽鬼只要听话的孩子……不听话的孩子,就是敌人——这大概就是她的想法吧。她连你逃生的细节都没问,所以应该已经不打算审判施奎因了。幽鬼和食影者合并最大的阻力就来自于施奎因,他只要存在着一天,就会不断动摇着自己的权威……爱丝弥蕾要的就只是一个动手的理由。你给了她理由,施奎因就一定会死。只要他死了,那么他的亲信就失去了继续抗拒合并的支持和立场……”

我清楚,这是爱丝弥蕾为了组织未来而采取的决断。

可是,我依旧觉得,她比我想象中要冷酷的太多了。

“我听说,施奎因已经是零级了。就算爱丝弥蕾想要杀他也没那么容易吧?”

“因为施奎因根本想不到爱丝弥蕾会对自己动手……”瓦琳娜无力的笑起来,那断断续续的笑声充斥着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战斗的结果在开始之间就决定了。他或许以为,自己躲上一阵,等到爱丝弥蕾消了气,回来道个歉就行了。因为她总是这样啊,任性的把自己的决定放在规矩之前。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不知道,自己对幽鬼的固执早已让爱丝弥蕾起了杀心。规矩……这两个字最后竟然变成了爱丝弥蕾动手的借口……哈哈……”

虽然施奎因一直是我的敌人,但我从来没有憎恨过这个人,哪怕是他和毒烟联手将我逼入绝境的时候。

此时此刻,我已经说不清到底是施奎因背叛了组织还是爱丝弥蕾背叛了施奎因,我只觉得对这个世界的疲惫感又浓重了一些。

爱丝弥蕾对幽鬼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是如此的强烈,这是我以前所没有体会到的。

可是女人就是如此吧,尤其还是如此强大的一个女人。

一扭头,我猛然看到门口站了两个人,正是洛奇和小猫。

很明显,他们俩把刚才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瓦琳娜斜眼看了看他俩,没有说什么。

我想她应该是故意让他俩听见的,否则也不会对我说这么多。

“她真的要杀辫子叔么?”小猫颤声说。

施奎因头发略长,在脑后扎着小辫子,这也给了少年们起外号的机会。

“是施奎因违背了爱丝弥蕾的意愿,破坏了组织的规则……是他先背叛我们的。我们杀他,不是理所应当的么?!”瓦琳娜说着说着,最后一句突然就对小猫吼了起来。

小猫抿着嘴,胸口起伏了几下,不知道咽下去了多少原本想要说的东西。

她最后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她自认为瓦琳娜不会再吼自己的话。

“别让我去……”

“我、我也不去。”洛奇紧跟着说。

瓦琳娜慢慢走向了他们,向着小猫擡起了手。

小猫闭着眼睛往后缩了一下,但是瓦琳娜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她已经带别人去了,轮不到你们。”

小猫眯着眼睛,小声对瓦琳娜说:“你别和她说我们不想去的事啊……”

瓦琳娜点了一下头,然后小猫就拉着洛奇跑掉了。

看着他俩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这个样子,作为杀手而言不太合格吧?”我略带讽刺地说。

“他俩啊,还没杀过自己人呢。”瓦琳娜丝毫不在意我的态度,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了某个冷酷的事实。

对于他们自己的事情,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发言权了。

但至少瓦琳娜的潜意识中,施奎因仍然是“自己人”,爱丝弥蕾的做法是没有得到她全部认同的。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他们终究还是站在爱丝弥蕾这边,甚至施奎因在死之前都还会以为自己也是爱丝弥蕾这边的。

这说明爱丝弥蕾对整个组织的掌控度根本就没有达到使用“危机”这个词的地步。

我是个局外人,也是个没有任何类似运营经验的家伙。

所以,也可能正是因为爱丝弥蕾拥有这种把危机扼杀在摇篮中的果敢和冷酷,她才能让幽鬼屹立不倒。

我想幽鬼的人是很清楚这件事情的,我不需要为他们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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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纱嘉在这所庄园里度过了短暂的一天,她好好地满足了一下口腹,我则百无聊赖的把操作轮椅的技术修炼了一下。

我好好的游览了一下这个庄园,发现它真的是很大,如果不是有轮椅代步,哪怕是凭着我职业战士的体力也会有些累。

和我想的一样,庄园里聚集了一大批旧反抗军的人。

虽然不知道初邪是用什么名义把他们重新聚集在一起的,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并不是单纯为了钱。

初邪和鲁恩希安回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早。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瓦琳娜用CRK给我发来了数公里外监控仪器拍摄下来的画面,初邪他们的两辆浮车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向我们这边驶来。

我坐在楼下,看着院子里那条长长的道路。

阿纱嘉坐罗格纳身上,贴在我旁边。

初邪的浮车刚刚挺稳,女孩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当她看到阿纱嘉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就快步向我这边跑了过来。

本来以为初邪会给我一个拥抱,然后再对我失去的右脚细语宽慰几句。

没想到这家伙连理都没理我,先冲着阿纱嘉就去了。

我微微有些心慌,因为我一直在揣测,在阿纱嘉回来之后,我和初邪相互独享的状态结束之时,她会展现出怎么样的情绪。

阿纱嘉看到初邪向她走过来,便从罗格纳身上站起了身。

初邪率先张开了双手,轻轻地抱了抱她。

“欢迎回来。虽然啊,我一点都不想你,但是能回来就好。”初邪带着一丝微笑,对阿纱嘉说。

“我回不去了。”阿纱嘉对她说。

初邪点了点头,然后在阿纱嘉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没关系,那边也没有好吃的,更没有什么伙伴吧?我们这里挺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和女孩之间有什么特殊的魔法,虽然初邪说着在我看来完全不着调的话语,但阿纱嘉脸上一直郁结着的那丝忧愁竟然融化了大半。

看着初邪能够敞开胸怀,坦然接受阿纱嘉的回归,我突然觉得特别的开心。

“喂……也该理理我了吧?我腿都断了。”我对初邪挥了挥手。

“过两天就长好新的了吧?撒什么娇啊。”初邪瞥了我一眼,丢下了一句讽刺的话。

我正哭笑不得呢,女孩却俯下身子来,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唉,又是三个人的生活了……”她在我耳边轻轻地抱怨了一句。

我知道,初邪内心仍然有某个地方,抗拒着阿纱嘉的存在。

不过她会和我抱怨反而是好事,这证明那一点点的牢骚并没办法动摇我们三个的关系。

“那个,你知道的吧?她耳朵很灵……”无奈,总是有人要当着阿纱嘉的面说悄悄话。

“她又不懂。”初邪小声嘟囔着,向阿纱嘉那边斜了一眼。

阿纱嘉哼笑了一声,露出了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

我和初邪浑身一个激灵,感觉像是被家长抓住了把柄的孩子。

八诡和骸王早就告诉过我一个相似的事实——里奥雷特力量的上升会不断影响着心智的成长乃至对真理的迈进。

那么在阿纱嘉已经如此强大的此时此刻,她还是会和以前那样对人类的互动懵懵懂懂么?

鲁恩希安带着潘朵拉从初邪身后走了过来,潘朵拉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算是打过了招呼。

“毒烟的事情我听说了,给我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吧。”鲁恩希安对我说。

“我也有很多事要问。”我向后方看了一眼,阿杰他们所在的那艘浮车似乎没像初邪这边那么任性的开到楼前,现在正在泊车。

于是我们便没再等他们,一起进了屋。

在中央最大的那个客厅,我们一一在里面坐定之后,初邪操作了一下CRK,然后整个房间的门窗都被降下来的金属护板封了起来。

“这么先进?”我忍不住问。

“我哥留下的。”初邪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

我想多问一些关于燃墟的事情,但想起鲁恩希安还在这里,这才忍了下来。

我把从与休斯见面开始,到公共政权的态度,一直到毒烟伏击我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就连阿纱嘉的事情都没有隐瞒。

初邪听到阿纱嘉献祭自己次元城的时候,难过的摸了摸她的手。

不过阿纱嘉早已经看清了自己的选择,所以她也只是对初邪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当我讲到神秘的龙族人现身,警告了施奎因,然后开始追击毒烟之时,鲁恩希安和潘朵拉不约而同的扭头对视了一眼。

“那几个人的身份你们有什么猜测么?”我问潘朵拉踟蹰的看向鲁恩希安:“你觉得会是唐家的人么?”

鲁恩希安摇了摇头:“如果是的话,毒烟和施奎因不可能不认识对方。”

我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潘朵拉用眼神征询了一下鲁恩希安,看到他没有制止自己的意思,便开了口:“水墨的真名叫做唐归……”

“什么!?”我忍不住叫起来,“你是说穹顶之役的冠军唐归!?也就是说水墨……”

“你想的太多了,”潘朵拉摇头,“穹顶之役冠军的那个唐归和他不是一个人。当时这个情报出来的时候,我们也吓了一跳。不过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我们曾经的同伴借用了他的名字。那几个人是水墨从他本家挖来的,虽然年龄和我们差不多,但按照你们龙族的辈分应该是他侄子辈的人。幽鬼分裂以后,他们也像天蛾一样离开了组织。”

“所以,那几个追杀毒烟的人就是现在的唐归了?”

“不,因为毒烟和施奎因不认识对方,所以不可能是他们的。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因为不想参与自相残杀的乱局才离开的,这时候也不可能又为了这件事情跑回来。说实话,我们也想不出会是什么人。”

鲁恩希安开口了:“毒烟和施奎因能够追踪到你的行踪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你要到这边来,可是那几个人又是怎么知道毒烟行踪的呢?我们这些做情报买卖生意的,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自己的情报。可是对方仍然能追查到他,这有点超出我的预计了。”

他沉思了几秒,然后又说:“我考虑过是我们竞争对手组织做的事情,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也没理由放过施奎因才对。”

“我倒是有个合理的解释,”我说,“可能是施奎因提前和别人串通好的,借这个机会来杀毒烟的吧?”

鲁恩希安和潘朵拉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愣愣的神情。

“的确有可能……但如果是那样的话,没理由放你走啊?”潘朵拉一边想一边说。

“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关键点。得好好查查了。”鲁恩希安说。

“那么毒烟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初邪打断了他们的思考。

“如果他没死的话,我会把他找出来。”

“哼,找出来以后呢?建立个法庭审一审?”初邪讽刺道。

“审判在追踪他的时候就已经在进行了。我们有很多避险用的秘密安全屋,如果他藏在这些安全屋里,我就把他带回来再做处理。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他私自设立了属于自己的安全屋,这就意味着他早就有背叛组织的心思并一直在做着准备。这样的话,就让他付出代价。幽鬼和食影者联手要杀一个人,这世界上还没人能逃得掉。”

鲁恩希安一直对毒烟的态度很清晰,对食影者管理的思路也一样。

一切按规矩办事,犯了错,不要被抓住。

但如果被抓住了,那就要偿还代价。

爱丝弥蕾和鲁恩希安两个人的管理方式几乎完全不同,但都很有效。

“我的事情讲完了。那么你呢?你自己跑过来,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我问初邪。

“嗯……先说一下谈判的成绩吧,”初邪看着鲁恩希安那边笑了笑,“从现在开始,我买断了幽鬼和食影者的行动权限,从现在开始他们和我们就是无保留合作关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全身打了个哆嗦:“你花了多少钱?”

要知道,单是要这两帮人出动几个杀手可能就要花上上亿的资金。

现在初邪把他们全都招拢过来,这可能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没花钱啊,厉害吧!”初邪得意洋洋的说。

“这……”

“还是我来说吧。”鲁恩希安笑着接过了话茬,“我们的交易内容是情报。初邪会毫无保留的将她的情报与我们分享,我们也会这么做,安保方面的工作算是额外的优惠而已。”

“什么情报,会让你们这么重视?”

“决定我们未来的情报……所有人的未来……”

“好啦,给你看看我们这几天得到的东西。”初邪站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全息投影。

刹那间,无数洪流一样的数据和表格就占据了房间中央一大片空间。

“这些都是我从我哥名下的医疗研究所拿过来的资料。真是没想到,他从这么早之前就开始做这项工作了……而且我觉得,这里面有奥索维插手的痕迹。”

“首先给你看一个统计数据吧。”初邪从一大堆资料中抓取了一个线性图,“这是全球人口疾病发病率的趋势图。”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图表,上面显示着最近两年,也就是回归者从【神都】归来之时算起,人类的疾病发病率。

那条微微起伏的曲线看起来很舒缓,仅有微微上扬的迹象。

我仔细看了一下,大概有2%的增长。

总体来说,我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信息。

“然后是回归者的发病率情况。”

又是一张图表,然而那张图表除了纵轴和横轴之外,空空如也。

我奇怪的看了初邪一眼,以为她拿错了数据。

可是初邪却信誓旦旦的看着我,并没有丝毫的动摇。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意思就是图表上所展示的意思。”初邪说。

“你是说新人类在这两年中发病率很低?”

“不是很低,是根本没有。”

“我……不是很明白……”

“就是说,新人类不会生病!!这你总能听明白吧!”初邪做出了夸张的表情。

我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信息:“这听起来无法理喻……”

“可这就是事实。无论是细菌感染、病毒性疾病、真菌感染、癌症、免疫系统疾病……对回归者来说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我本能的去看鲁恩希安和潘朵拉,然后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神情。

“我们在光面探索的时候,在里林身上就发现了类似的特征。他们聚集区所谓的医生被称作'疗',是专门帮人处理外伤的。他们没有药物或者医疗用的基本化学制剂,那时候我们就猜测,里林是不会生病的。现在得到的这个数据,也算是个印证了。”

“好吧,你继续说。”最后我只能勉强承认初邪数据的真实性。

“研究的结果很有意思。并不是说回归者身上不带有微生物,而是无论什么种类的微生物都会保持在不会致病的浓度。研究所还特地对回归者做了人体实验,在注射了高浓度致病病毒的情况下,实验体体内的病毒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死亡,病毒含量也会直接下降到非致病的程度。”

“这是什么原因?”

初邪摊开手:“这谁知道啊。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在【末日】那天,所有人都进入【神都】的时候,我们体内的共生菌也获得同等的待遇了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神都】中是有微生物的么?为什么我们在【神都】里不会生病?”

回答初邪问题的竟然是阿纱嘉:“不,【神都】是次元城,所有的东西都是能量流的具现。没有自主意识的生命体是不可能从你们这边过去的。但如果次元城的主人愿意的话,无论是动物还是微生物都可以被创造出来。”

“啊……你这么说的话我其实就可以确定了。我们过去的时候,是一个纯粹的身体,别说肠道细菌了,连身上的螨虫都不可能一起传递过去。那么,到了暗面的时候呢?我们是怎么消化食物的?为什么平民们在沿着肮脏作呕的粪便前进的时候,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瘟疫?燃墟和奥索维从一开始就没做任何事情来应对这方面的情况,药品供应之类的全都没有。这说明他们早就知道,新人类是不会得病的。”

“那不是很好么?是不是我们可以长生不老?”我笑着说。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还是一样会老死的!”初邪白了我一眼,“这两年里,因为遗传性心脏病而死的回归者还是有的。不过,如果真的不会因外界因素生病的话,新人类应该可以把寿命稳定在120岁。”

“那也不错,看来师父还能再战四五十年。”对于这个消息,我还是感到挺高兴的。

“这就是这几天我确认的事情了。但是迦施让我去看研究结果的时候,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初邪说。

“他没说为什么要让你去看这些数据么?”

“我和他只是视频通了个话,还没见到人呢。他说很快就会过来这边,然后把我哥留下的东西给我。”

我本能的感觉到,燃墟的遗产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无论是他还是奥索维,他们掌握的情报都太过关键。

说服所罗门与公共政权合作,放开权限允许第三军团插手社会安全的事情,必须要在这之后再考虑了。

机密会议算是开完了,鲁恩希安让初邪打开了防护装置,然后和潘朵拉率先走掉了,留下了初邪、阿纱嘉和我三个人在屋子里。

初邪过来以后着实做了不少事情。

买断了地下世界最强的组织,又把原本的部队召集到一起,短短几天之内她就把一切做的熨熨贴贴。

我能感觉到,当初邪开始做她想要做的事情之时,曾经的跳脱和活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坐在道场木质台阶上静静看书的那个女孩渐渐消失在了我的脑海中,或许只有现在这个样子的生活才是初邪最习惯也是最能够发挥自己特质的。

人总是想要实现自己的意义,平静祥和的生活并不是她的归属,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你过来。”初邪站起来,对阿纱嘉招了招手。

阿纱嘉什么都没说,向初邪那边靠了过去,我反而忍不住了:“你要干什么啊?”

初邪没理我,而是把阿纱嘉拉到了客厅角落的一个镜子前面,拖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了。

“在深渊里呆了那么久,什么都不打理啊。”初邪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把梳子,然后开始给阿纱嘉梳头。

“在那边能活下来就很幸运了。”阿纱嘉轻声说,任凭初邪给她摆弄着头发。

话说回来,当初我们三个人一起的那段时光里,她俩倒是经常这么互动来着。

阿纱嘉的头发留得很长,连前额的头发也是一样,只能用一条类似于兽筋之类的东西将前发胡乱斜扎在耳边。

如果就这么把头发全都放下来,看起来大概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

初邪给她熟练地在脑后扎了两条细细的小辫子,然后用它们将前发收拢了起来。

几分钟的功夫,阿纱嘉看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仿佛变成了一个温婉的人类。

“嘿嘿,就是这个角藏不住呀。”

阿纱嘉听闻,扭头看向我:“我的头环呢?”

我咂舌:“放在家里没带过来……”

“那个头环不好看,我给你找个好看的。”

初邪哒哒哒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抱了一大堆的衣服首饰进来。

她半强迫的扒下了阿纱嘉的长袍和里面单薄的纱裙,然后拿着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女孩身上比。

很快,阿纱嘉就被初邪打扮成了一副邻家女孩的形象,在她的独角上还扎上了一朵大大的头花。

阿纱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了笑。

记得在以前的时候,阿纱嘉对初邪的衣服首饰都很感兴趣的样子,经常连问都不问的拿去自己穿——她那时候也是什么礼仪都不懂得样子。

初邪则被她气得够呛,小心眼的把最喜欢的几套衣服全都藏了起来。

但是现在,阿纱嘉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样子。

初邪讨好似的把好看的衣服给她,想哄她开心,但是她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笑。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阿纱嘉的样子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在静静的耗尽着仅存的生命。

也许初邪作为女人,能从阿纱嘉身上感受到更多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展现出非同一般的热情。

“我知道,你一点儿都不想我回来。”阿纱嘉对初邪说道。

初邪堆满笑容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谎言,但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可是我必须回来,因为我不想后悔。初邪,我喜欢你,因为你想要独占他,却又为了某种梦想中的幸福而妥协着接纳我。人类的私欲和大爱纠葛着的矛盾,是你们最美丽的地方。因为人类内心真正的光面不是愚昧的善意,而是在矛盾重重之下选择的那条痛苦而坦荡的道路。矛盾的你是美丽的,我非常喜欢。”

阿纱嘉站起来,走到了我的面前,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也喜欢着他。是他让我喜欢上了人类,让我知道了丑陋人类的美丽之处。他没有你那么美好,因为他没有坚守自己欲望的勇气,总是喜欢逃避。可是他早已经变成了我的执念,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我现在唯一的意义。”

“越了解你们两个人,我就越喜欢你们。或许当我了解了其他人类的时候,我也会喜欢上他们。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且我也不想再去了解任何别的什么人,我想和我喜欢的你们两个人共度余生。里奥雷特是不会做梦的,但就让我在你们人性的瑰丽景色之中做一个美梦吧。”

我全身都在发抖,一把抓住了阿纱嘉的手腕。

“你说什么!?什么没有时间了!?”

阿纱嘉也捧住了我的手:“每一个里奥雷特都是诞生于深渊的意识,我们要以找到自己的意识诞生的原点,才能以此为根基建立次元城。当我毁灭自己次元城的时候,就毁掉了我和深渊的一切联系。现在的我,就像是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果实,没有了获取营养的根。我的力量乃至存在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耗干净,然后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努力呼吸着,感觉胸口沉闷的几乎要崩塌:“……还有多久?有别的办法阻止这一切么?”

“十年?或者二十年?我现在拥有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八诡。凭借这个力量,我应该至少可以在十年之上维持自己的存在吧。掉下来的果子,有办法重新接回树上么?算了吧,与其抱着贪婪的欲念毫无结果的挣扎,不如好好地享用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

阿纱嘉的语气越是坦然我就越是难受,一股没办法释放的抑郁狠狠的撕扯着心脏。

“太狡猾了……”我听到初邪轻轻地在那边呢喃着,几秒钟之后,那模糊不清的呢喃一下子变成了怒吼。

“你太狡猾了!!阿纱嘉!!”

女孩冲了过来,猛地抓住了阿纱嘉的双肩。

“你为了让他放不下你,为了让他重视你,所以就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对不对!?你怎么能这么狡猾!!你把自己的未来和希望全都毁灭……你让我怎么才能赢你!?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女孩子不能这么不顾后果的为男人付出的!!他们都是薄情寡性的混蛋!!你这样让我显得好自私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狡猾!!”

初邪已经口不择言的胡言乱语,她叫骂着,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来。

最后的最后,她抱住了阿纱嘉的脖子大声哭了起来。

“我不是为了任何人,这只是我忠于噬族本性的行为。这是代价,也是报偿;是选择,也是意义……我曾经也视你为敌,可是我现在知道,你也是我执念的一部分。你让我变得更像人,像人一样思考,懂得了很多很多东西的价值。我后来才慢慢明白,我其实只是想要变成你。但是现在我发现,那也是错的……其实我只是你的影子,你也是我的影子。”

我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抱在一起。

此时此刻的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旁观着由我们三个人所组成的小小世界。

这个世界很小,却也很大,这世界里盘旋着的哀伤和忧愁,渐渐地在阿纱嘉的轻言细语中融化成了柔软的心跳声。

阿杰他们一直在外面等着我,这些年轻人对伏在院子里的罗格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我们走出去的时候,他们正拿着从厨房偷出来的生牛排想要喂它。

那种样子就好像小时候的我想要讨好隔壁邻居家养的那只金毛一模一样,既想要和它亲近,又怕被咬。

罗格纳已经被阿纱嘉下了命令,自然不会攻击这些小不点人类。

胡狼甚至还逞能的戳了戳它身上的鳞甲,然后得意的在那里笑。

小猫趴在二楼的窗台上兴致勃勃的指挥着:“你去拽拽他尾巴试试!”

洛奇在她后边一个劲儿拉她:“快抄吧,爱丝弥蕾要回来了!”

胡狼大着胆子绕到罗格纳的身后,刚要伸手,就看见罗格纳突然大吼一声暴起。

胡狼吓得用能量窜出去好远,踉跄着差点没坐到地上。

身边传来了阿纱嘉咯咯的笑声,看来是她故意让罗格纳动起来的。

我想,我能做的就只是陪着她开开心心的度过在一起的日子。

她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我又为什么要暗自感伤?

阿杰他们都没有见过阿纱嘉,我也从来没向他们提起过她。

他们见我坐着轮椅出来,纷纷过来嘘寒问暖,眼睛却忍不住往阿纱嘉那边瞟。

“起来起来,他没事,你们别那么烦!”初邪心情不太好,挥着手赶他们。

苏裳在他们身后远远地看我,当和我目光接触的时候,她看着我的腿露出了关切的眼神。

我微微擡了一下腿,又用眼神向她的手示意了一下。

苏裳似乎懂了我的意思,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初邪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她很不爽的偷偷踢了我一脚,然后趴在阿纱嘉肩膀上咬起了耳朵,肯定是在说我的坏话。

我只把阿纱嘉的名字给了他们,别的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想让她以一个普通女孩的身份重新开始。

这是她想要的,也是我唯一能给她的生活。

从今天开始,噬族王女,【独音】【无风的渊】阿纱嘉·光咏,放弃了她所有的身份,成为了我们家庭的亲人、伙伴、朋友。

********************

迦施和他的人在第二天的时候回归了庄园。

当他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在那个封闭式的会客厅等了很久。

房间里等着他的人有四个,我、初邪、鲁恩希安和潘朵拉。

阿纱嘉对我们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所以我也没必要邀请她来参与这次重要的会谈。

上午十点十五分,迦施推开了客厅的房门。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未着戎装的迦施,他戴着一顶巴拿马草帽,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西服,搭配着开领衬衫,手里提着一根雅致的黑色手杖。

我险些没能认出他,因为这幅打扮配上他花白的头发和络腮胡须,是正宗欧洲老牌贵族的派头。

和迦施一起来的,竟然是燃墟生命中陪他到最后的女人,风信儿。

迦施让所有手下都留在了外面,却带着她一起进到了我们这里。

鲁恩希安在他走进来的时候竟然站起身以示礼貌,这让我有些意外。

鲁恩希安并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家伙,他虽然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其实也有着上位者的骄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赢的他的尊重。

或许迦施有很多我还没有发现的特质在影响着鲁恩希安的态度。

“你可算来了啊,你让我看的我都去看了,我哥到底留下的是什么东西?”初邪一上来就急不可耐的追问道。

迦施却没有任何着急的样子。

他脱下帽子,很从容的与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打了招呼。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初邪。”他说。

“不用,这里的人都是我信赖的。”初邪说。

“你哥哥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打算知道一切的话,我只能对你讲。至于你是不是打算和其他人分享我所告诉你的信息,你可以自行决定。”迦施并没有打算妥协。

鲁恩希安和潘朵拉在听到迦施这句话的时候就站起来向外面走去,初邪连忙叫住了他们。

“你们不用走,说了要毫无保留的分享情报的,你们走了算是怎么回事?”

鲁恩希安回头笑了笑:“所以啊,我相信你在这之后会毫无保留的给我们分享的。”

初邪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我见状也操纵着轮椅打算离开,但是迦施却对我摆了摆手。

“你是例外,少爷说过你可以一起听。”

于是我留了下来,和初邪一起目送着鲁恩希安他们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了四个人之后,迦施这才坐到了我们面前。

“研究成果你已经看了吧?”他问初邪。

“疾病的终结……你是指这个么?”

迦施点头:“以小姐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推导出了结论:这是在【末日】之前我们家族之内就获取到的情报。所罗门能够给旧反抗军这么多资金支持,还有思灭者公会,这就是其中一个理由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莲恩和初始之子,其实都是所罗门方面相关的人。他们加入反抗军,独自完成旅程,也是家族里早就定好的计划。奥索维一直在家族里推动这方面的工作,这也是他当初想出来证明一切的方式。”

初始之子便是尤森,我当初被初邪诱惑着加入反抗军之时,初邪抱出来的那个婴儿。

他的存在证明了回归之旅是可行的,也是一切的根源。

初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原来一直都是他在搞事情,其实我也大概猜得出来,真是不知道他背地里瞒下了多少东西。所以,所罗门根本不是因为要支持我的理想,这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了吧?”

“你原来也不会简单的认为他是因为你是他的妹妹所以就会付出那么多资金的吧?”

“我以前觉得,虽然所罗门也是有他的计划,但总归是因为对我有一定感情所以才对我言听计从的呢……可是那都是因为我把他看做大哥,所以一厢情愿的产生了那种印象吧。自从听了我哥的话,我以旁观者的眼光再看发生过的事情,这才意识到,我对所罗门而言和家里面的一样家具没有什么区别。能为他所用,就是有价值的……可能所有人对他而言都是这样的吧……”

“不,你对所罗门是完全不同的。”迦施否认了初邪的说法。

初邪眯起了眼睛:“是我哥说的那句话么?他说所罗门想要的是我……难不成他真的想要娶我?这简直是太可笑了吧?如果他抱着那种念头的话,不可能放任我到处跑的,应该会把我当成宠物一样关在这种大笼子里才对。”

她挥舞了一下手臂,把庄园比作了牢笼。

我也不认为所罗门抱着那种心思。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我的存在就会变成所罗门的眼中钉,我肯定活不了这么久。

迦施掏出了一根烟,他没有用能量点烟,而是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打火机。

轻微的啪嚓声之后,腾起的小小火苗在香烟的顶端留下了一抹鲜红色。

“燃墟真的是太爱护你了……整个家族真正的黑暗,都没有让你知道。初邪,他其实一直都希望你能幸福。”

初邪哼了一口气:“他才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呢!我哥他啊,最讨厌这种闷骚型的念头。他根本不屑开口,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一定会对我说,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

“呵呵,也对。”迦施吸了一口烟,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在烟缸里按灭了,“其实,你对所罗门而言,是几乎无可替代的。你认为,像所罗门这种人,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所罗门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靠着金钱的力量足以操控一切。

在这个商业和财富至上的世界,金钱就是权力。

人类最想要的东西,所罗门几乎全都能够拥有。

至于女人,就算把财富的因素排除在外,凭借他超凡的魅力,也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呢?难道是初邪的感情么?

“贪狼,我觉得,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理解。”迦施将目标转向了我。

“理解什么?理解所罗门么?”

“欲望。”迦施扔出了一个我没想到的词,“你是我见过的最懂得克制的人之一,无论是对权力还是对财富。你可以把左右世界的权力拱手让人,也可以在身负新人类巨大功勋的情况下隐于大市。可是就算是你,有两样东西的欲望却仍然是你无法掌控的。”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我已经拥有了初邪,一个普通男人无法企及的伴侣,但就是这样,我仍然无法放弃阿纱嘉。

而另外一样,则是力量。

我仰慕着力量,而这种欲望,仿佛没有止境。

我原以为数字级别的战士就是我难以企及的高度了,可是我在达到了万中无一的5级之后,却又向往着更强大的力量。

我深知,就算自己真的像那几个传说级的战士一样达到了零级,我仍然会想着变得更强。

而这,也一样是我无法掌控的渴望。

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极致呢?

我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士,就像所罗门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和财富的人一样……然后呢?

想到这里,我已经理解了迦施想说的话。

“他想要的是永生。”我感叹道。

“没错……”迦施轻轻点头,“初邪,你们家族的通病就是如此。你们中总是会有人站到自己欲望的顶点,触摸到那个被称为死亡的天花板,然后发现那些令自己曾经如此满足的权力和财富,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初邪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最后擡起头来,有点懊恼的样子。

“就算他做着这种幼稚的白日梦,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少爷性情大变的那个时候么?”迦施又问。

初邪神情一凛:“记得。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哥会变成那个样子!”

“因为他知道了真相。他发现自己曾经相信过的东西都是令人作呕的幻想,他甚至意识到自己也会变得和所罗门、和所有人一样令人作呕。”

“迦施!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母亲嫁给你父亲的时候,就已经带着燃墟了。一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却非要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你觉得真是为了爱情么?你们家族男性基因里那种冷酷的理性,真的会让爱情站到那么高的地位上去么?”

“那么我妈为什么要嫁过来?”

“因为她是被选中的人。她有着家族所需要的基因,是亿万中无一的,和你们家族人最契合的基因。你的存在,是他们为了永生而制造的工具。他们认为,如果一个人的后代拥有着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基因,那么这就是一种永生。”

我立刻记起了戈兰多尼曾经和我们讲过的关于“永生”的故事——当双性人通过自己的生殖系统,生出了后代,那么这个后代和他自己便有着相同的基因。

如果承认基因决定了一切,那么这便是永生。

“初邪,你母亲其实生了很多孩子。男孩子全都被处理掉了,条件不契合的女孩子也一样。而你是经过精心筛选而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孩,是被作为繁殖后代的工具而留下的孩子。本来的计划是,你的父亲会利用你的身体,再次生下'他自己'。很可惜,他后来死在了所罗门手里,而所罗门不仅仅继承了他的帝国,也继承了他的永生之梦。”

“所以,所罗门并不在乎你在做什么,只要你能在他决定进行永生计划之前活着就可以了。其实就算你死了其实对他也不是致命的损失,只是重新挑选受体,重新来一遍比较麻烦罢了。你对他而言,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体内的子宫。”

初邪猛地站了起来,葬敌法球不受控制的被她甩了出来。

她疯狂的用法球把屋里的家具砸了个稀烂。

可是她刚发泄了几秒钟,法球突然就失去魔力掉落在了地板上。

初邪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了下去,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

我滑过去,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后背上。

她曾经被视为家庭的那个存在,瞬息间被摧毁了。

关于父亲、母亲、兄弟那些美好的或者温馨的记忆,陡然变成了被欲望所扭曲成的无比恶心的形状。

从儿时开始,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原来都包含着自己完全不明白的含义,而当她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高傲的自尊在他们眼里连狗屎都不如。

一件工具、一个容器、一个用完了就可以随便丢掉的培养皿,这就是自己曾经生活着的世界。

迦施坐在一片狼藉之中,面无表情的继续开口:“燃墟想过要反抗。他当初想要摧毁面前的一切,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种力量。他面前有着通天的庞然大物,而自己一切的力量都也是依附于这个庞然大物之上。而且他意识到,这不是所罗门的错误,也不是其他人的错。你们的父亲做了这种选择,曾经和他并肩战斗的亲密兄弟也做了这种选择……他发现,任何一个人类站到那个位置的时候,都会做出这种选择。人类最大的渴望,就是对永生的渴望了,这种渴望是无法阻挡的。”

“所以他对人类产生了无比的憎恨。他想要称王,以自己的强大力量扭转人类卑劣的根性。这是空中楼阁一般的念头,但是他去做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他无法容忍自己什么都不做的活在这种世界里。”

“很可惜,他失败了,很可惜。但是你还活着,而且不是作为一个工具而活着。”

初邪的情绪,在迦施淡淡的叙述声中慢慢稳定了下来。

她抱着双臂支起了身,然后捏紧了拳头。

“我要以人类身份活着,无论是曾经还是以后,这是燃墟给我留下的机会。我哥最傻的地方,就是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可以改变世界……我不用改变世界,我只要改变自己能改变的就足够了。迦施,我要看我哥给我留下的遗产!”

迦施垂着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房间里。”

他擡手操作了CRK。在我们身后的地板上,一道暗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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