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长海医院,把小火送入急救室,拖拖拉拉挂上水,送入病房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雨没有小下来的迹象,窗外的齐窗的水杉在风雨中飘摇,发出大呼小叫的哀号。
小火躺在病床上,脸上渐渐地恢复了一点暖色调的气色。
医生刚刚查过房,告诉莎比,她无甚大碍,但因患过呼吸窘迫症,此病极易复发,一旦发作,会造成呼吸困难,十分危险,莎比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才算定下心来。
病房里很安静,邻床的病人已经休息,莎比想到什么,向小穆呶了呶嘴,两人走出病房,这间病房在廊道的顶头,面向东是一面硕大的窗户,雨水打在窗户玻璃上,砸碎成稀里哗啦的蒙蒙水雾,依稀间,可以看到窗外晃荡不宁的树梢,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骚动不宁。
“饿吗?”莎比问道。
小穆摇了摇头,“都忙忘了,一点想吃的感觉都没有了。”
“现在你说怎么办啊。”
“你不是知道小火的家吗?她家里有没有什么人?”
“不行啊,她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家里人啊?还有小火我知道她,她过去一直不让人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的。这样突然让她家里人来,还不吓死。”
小穆有些诡异地看着莎比,“那你就在这里照应她啊。”
“那你说怎么办?”莎比的目光回避着。
听着外面的风雨声,两个人一时无语。
走廊上惨白的灯光,照着深邃的回廊。小穆回首看了看这苍白的走廊,没话找话地说道:“你看这医院,好像挺熟悉的。”
“你以前来过啊?”莎比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没有。也许医院都是一样的。”
小穆的目光粘稠地在她的脸上停留一下,仿佛在辨识着什么,莎比立刻感悟到了她的目光中的用意,心中一时格登了一下。
她想起了当时他们住在长宁区的时候,也是晚上小穆把她送进了医院,在小穆的话语中,显然是意指那一次在医院里的事情。
那一次,是为自己,这一次,是为另一个女人,而身边的男人却是始终如一的。
想到这里,莎比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温暖弥漫心间,忍不住往小穆身上靠了靠,女人的这种亲昵暗示,总会得到男人的响应。
他们在这一刻身同感受了过去的一段回忆,一时间都情不自禁地被一种柔情蜜意环绕。
小穆伸出膀子,环绕着莎比的肩膀,隔着薄若蝉翼的裙袖,抚摸着她的丰腴的膀臂。
莎比软软地无力地倒在小穆的肩膀上,就像窗外那些孱弱的枝条,寻找着坚强的依靠。
他们忘记了医院里的清冷与苍白的时光,倒觉得这一刻相守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宜人的。
突然间,莎比打了一个寒战,小穆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问道:“冷吗?”
莎比摇了摇头。
小穆说:“不知小火怎么样了。”
一句话提醒了莎比,她突然抬起来头来,说:“差一点忘了。”
她抱歉地朝小穆笑了一笑,自己有一点太沉迷在这种短促的亲昵的接触中了,倒忘了他们是来照顾一个病人的。
隔着病房门的玻璃,见小火呼吸均匀,莎比推门进去,伏身在小火身上。
小火微微地睁开眼睛,嘴角略略上翘,似乎表达一点笑意。
莎比凑身近前,两手握着小火的手,上面汗津津的,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冰一样冷了。
莎比问道:“是不是好了一点?”
小火点了点头,嘴唇微微地嗫动着,莎比却没有听清楚,便把耳朵往前凑了凑,轻身说:“你想要什么?”
小火艰难地吐着细细的声音,“莎比姐……谢谢……你。”
莎比觉得小火的手轻轻地捏紧了一下她的手,便悄声地打断了她的话,“快别想那么多。把自己身体养好了。”
停顿了片刻,又问道:“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父母来。”
“别……别告诉他们……”小火的眼睛张得很大,露出惊恐的神色,握在莎比掌心里的手,急促地抓着什么,“求你了……”
“那要不要告诉谁?”
小火的眼睛里闪出一丝茫然的神态,眼珠飘浮着,像无根的飘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莎比懂得她的意思,便说道:“你放心,我会照料你的。”
一丝清亮的眼泪,从小火的眼睛里流了下来,莎比觉得鼻子也酸酸的,女人的眼泪,就像传染的病毒,带有很强的传染性,甚至有时是为了传染而传染。
小穆站在一边,见到这两个女人竟然如此惺惺相惜,实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曾经目睹过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一副不斗得一个你死我活不善甘罢休的劲头。
女人之间那种生死活对头的感觉,似乎是由生俱来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两个女人之间如果有一种融洽共处的关系,倒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小穆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地了解着莎比,当初这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是庸俗与浅薄的,但是,随着更多的接触,他越来越发现莎比身上有着许多可爱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助莎比做一些什么,他的心态显然是站在莎比身边。
他由自己对莎比的爱,设身处地地想到了小火的爱,这么一闪念,一个主意萌生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