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夜,博州太守府书房里,宗政元恒正在撰写战报,同时他还要写信给父王,说明为何不处罚耿波的理由。

这时,夏侯疆推门走了进来,他眸光转了一下,问道,“世子殿下还不休息?”

宗政元恒见他进来,放下笔道,“待写完战报就休息!”

夏侯疆意味深长道,“若是不急的话,世子殿下大可先去休息,我准备了些礼物已经送到您的房里了!”

宗政元恒也算了解他的秉性,哪能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外乎往自己的房里送了美人,提醒自己及时前去享用。

他们几人性格各有特点,柳述冷静沉稳,贺均黑白分明,白符聪明干练,马定惜字如金,耿波性情纯良,宇文护谋定后动,尉迟迥不惧生死,令狐朗睚眦必报,唯有夏侯疆最喜惹是生非,在长安时便数他惹祸最多。

宗政元恒微斥道,“我不是说过吗?不许滋扰百姓,你送来的美人从哪儿弄来的便送回哪里去!”

夏侯疆轻松道,“不碍事,她是博州太守的家眷,其人在耿波破城时率部反抗,已经被耿波一刀杀了!”

宗政元恒闻言,脸色这才和缓下来,他看向夏侯疆揶揄道,“你往我这里送女人,就不怕回去后你两个姐姐骂你?”

夏侯疆无所谓道,“世子殿下府里那么多女人,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何区别?”

说到这里,夏侯疆突然想道,“我那两个姐姐入王府已经许久了,世子殿下可曾去过她们的房里?”

这时轮到宗政元恒的脸色不自然了,他咳咳掩饰了一下才道,“虽然见过几面,但还没有去过!”

实际上从他们几家的姐妹嫁过来到宗政元恒离开长安赶赴荆州,中间只有一个多月,再加上宗政元恒要入宫值守,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宠幸她们。

哪怕到现在,两百多名侍妾中宗政元恒宠幸过的也是寥寥无几!

想到这里,便是宗政元恒也心生惭愧,想着待战事结束回去后,定要将她们一一宠幸一遍,免得让她们苦守闺中。

夏侯疆也揶揄道,“世子殿下只是两百多名侍妾就雨露不均,如果当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岂不是更忙不过来!”

宗政元恒脸色顿时一变,他见四下无人低声呵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该说的吗?”

夏侯疆也发觉说错了话,他平时就是那种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否则也不会常常惹祸了,顿时低着头,不敢与宗政元恒对视。

虽然从年龄上来说,他比宗政元恒要大上六七岁,但由于宗政元恒谋略、武功都远在他之上,因此他心中对宗政元恒敬佩之余,也多了几分畏惧。

宗政元恒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一些,随即颜色和缓道,“这种话不可以乱说,否则会被别人当做把柄,用来大做文章!”

“是!”夏侯疆也认识到了错误。

宗政元恒向后靠去,神色和悦道,“你回去休息吧,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待会儿就回去享用!”

“诺!”夏侯疆旋即咧嘴一笑,这才退了下去。

寒源山,山高林密,怪石嶙峋,从远处望去像是一头跪伏在地的骆驼。

自从败逃到此处,乐朔便分兵据守各个关键之处,由于此山易守难攻,因此一时半会儿也不用担心北靖军攻上来。

望着一众残兵败将,乐朔兀自叹了口气,他巡视周遭一番后,方才返回立在山顶的大营,此时帐篷里的方雪寒正靠在一堆干草上歇息,杨隆则是在一旁烧着篝火,驱散冬夜里的寒意。

听见有人进来,方雪寒猝然醒来,待望见是熟人,她方才放下心来,或许是因为大战失利,匆忙撤退的缘故,使得原本就憔悴的方雪寒增添了几分狼狈之感。

“情况如何?”方雪寒对乐朔问道。

乐朔没有立即回答,他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伸手去烤着火苗,冷静道,“北靖军没有追来,而是去占了博州城。我刚才点了一些人数,除去战死、被俘还有走散的,现在寒源山上还有三万可战之兵,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精锐之军,另外我还在山北发现了一处泉眼,饮水不成问题,粮食倒还勉强能够维持三五天,至于往后该如何打算,还得军师拿主意!”

方雪寒脸上闪过一丝凄色,“眼下已是大败之局,纵有天智,又能如何?”

乐朔见状劝解道,“此番战败,并非军师之过,我军实力远不如北靖军,况且大战中我军还一度占有优势,只是那宗政元恒着实厉害,果断非常,见势不妙当即就把中军的两万铁骑撤了回去,如果换成其他人,一旦稍有犹豫,必被我军前后夹击!”

方雪寒微微点头,权当谢过他的夸奖,只是眼下局面着实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下南唐西军已无一支可用的生力军,各部俱是被困在城池之中,任由北靖军宰割!

想到这里,方雪寒不觉有些头疼,只得放下心神,稍作休息。

乐朔清楚,此刻的方雪寒已陷入两难之中,他拾起一根柴木扔进火力,给出自己的建议,“我这里倒是有两条计策,就是不知是否可行!”

方雪寒闻言,神情振奋起来,乐朔的能力她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花那么多力气将他从齐王那里要来,此次凤荡山大战,乐朔的聪明果决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非他撤退得及时,恐怕援军都要全军覆没在那里!

“奋威将军有话尽可直言!”方雪寒道。

乐朔思量了一下道,“眼下我军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保存实力,撤回原州,与呼延元帅会合!”

方雪寒想了想道,“劳师远征,反而徒劳无功地回去,此计并非上策!”

乐朔见状,把第二条计策说了出来,“那就只能行险一搏,趁着北靖军立足未稳,偷袭博州城!”

一旁的杨隆当即睁大了眼睛,当下已是大败之军,竟然还敢杀回去,这岂非是找死!

方雪寒却是冷静无比,她看向乐朔问道,“你的凭借是什么?”

乐朔慷慨道,“凤荡山大战,我军固然大败,但北靖军亦是伤筋动骨,我军撤退之时,敌骑非但没有追击,反而像是有意放我等撤退,我猜测北靖军亦是疲惫非常,如此这般,没有半个月的时间绝对无法修整完毕!”

方雪寒闻言,沉吟道,“你有几成把握?”

乐朔直起身道,“越早越好,如果今晚就出发,我有两成的把握!”

“两成?”一直没有做声的杨隆惊道,他是武道出身,自然能明白的两成的把握等同于什么,几乎等于没有把握!

这个乐朔简直比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企图翻盘还要胆大!

杨隆本以为方雪寒会将乐朔臭骂一顿,没成想她闻言后,却是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虑什么一般,最终还是摇头道,“此事太过行险,没有太大的把握!”

乐朔闻言,却是像泄了气一般沉默下去。

就在三人寂寂无言时,一名小校掀开帐篷进来道,“乐将军、军师,山下有一名从建康来的使者要求见您二位!”

方雪寒狐疑地看向乐朔,他们才败退到此处,怎么会有建康使者找过来?

乐朔亦是有些困惑,他问道,“使者带了多少人过来?”

小校道,“就他一人!”

乐朔霍然起身,身上的盔甲鳞片一阵响动,“我去看看!”

方雪寒也站起身来道,“我随你一起去!”

杨隆见状,只好跟上去。

三人来到山腰,见到那名从建康来的使者,其人寡语少言,呈上一封密信之后便骑马扬鞭而去。

乐朔望着其人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是谁?”方雪寒问道。

乐朔见身旁没有外人,低声道,“是齐王殿下身旁的一名侍从!”

“齐王?”方雪寒不解,西军是太子李泓基的势力范围,怎么齐王会突然遣人送来密信?而且还指名道姓说是送给他们二人!

方雪寒猜不透这位齐王的心思,只好对乐朔道,“不妨先看看密信写了什么?”

“好!”乐朔点头,他撕开信封,将信纸展开,一旁的方雪寒也凑了过来。

随着往下看去,二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最后,乐朔一把将信纸攥在掌心,精神振奋道,“想不到齐王殿下已然做好了准备,我们只要再坚守两日,局面就能打开!”

方雪寒则是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怎会如此?”

……

次日,博州太守府门前。

一匹枣红马急奔而至,马背上的骑士娴熟地勒马而立,旋即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守卫的军士,守卫的军士见是负责传递紧急军情的信使,也不敢阻拦。

骑士穿过府门,一路急行,将紧急军情递交到正在值守的白符手上。

白符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他顾不上许多,径直朝宗政元恒的住处而去。

“砰砰砰!”白符顾不上敲门,直接拍门大喊道,“世子,有紧急军情!”

躺在床上的宗政元恒陡然睁开眼睛,掀开床褥穿戴起来,床褥掀开的一瞬间,可以望见床内侧里还躺着一个赤身裸体、丰腴秀美的妇人。

正当宗政元恒穿戴衣服的时候,隐约听见一声声啜泣,他回头骂道,“昨晚快活的时候你不哭,现在倒哭起来了!”

说完也不再理她,径直出了屋子。

白符见宗政元恒出来,急忙将信件呈上。

宗政元恒打开一看,脸色也是为之一白,“怎会如此?”

这封紧急军情是北靖在南唐内部的探使送来的,却是南唐皇帝不满太子李泓基的所为,下令由齐王李元朗接手南唐西军。

而鉴于西军战事不利,齐王李元朗已于数日前抽调东军十万精锐赶赴博州,大有与北靖军决战的势头!

见宗政元恒看完密信,白符禀告道,“这位齐王可谓是来者不善,我已经收到消息,他已命博州南面的琪州、简州、明州等守军放弃城池向他靠拢,想来是要破釜沉舟一战!”

宗政元恒有些心乱道,“他们什么时候到这里?”

“最迟明天中午!”白符回道,“梁王殿下已经命令左威卫、青龙卫、朱雀卫等三大战卫和西卫、南卫两大地方卫军向博州一线靠拢,交由世子殿下统一指挥!”

宗政元恒错愕地看向白符道,“我父王不来吗?”

白符回道,“梁王殿下将率右威卫和东、北二卫继续监视原州,震慑呼延铎,所以此战将由世子殿下来指挥!”

“可……”宗政元恒刚想说些什么,白符却打断道,“梁王殿下说了,世子殿下将来总要独挡一面!”

“好吧!”宗政元恒无奈道,父王这是铁了心要磨练他。

“两位侯爷和几位大将军什么时候到?”宗政元恒问道。

白符回道,“平西侯和平南侯下午点就能到,青龙卫大将军白良和朱雀卫大将军黄爵可能要晚一些!”

宗政元恒点点头,青龙卫大将军白良和朱雀卫大将军黄爵屯兵的地方要更远一些,所以晚一些才能到,至于左威卫大将军耿坚则是早些时候就过来了!

宗政元恒平复心神对白符道,“他们来了以后,你立马通知我!”

“诺!”

宗政元恒刚转过身去,突然间又转过来对白符道,“你去找个手艺好一些的厨子,今晚我要宴请几位大人!”

“诺,我绝不会耽搁了世子的大事!”白符眨着眼睛笑道。

宗政元恒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使劲拍了拍白符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去。

想着次日即将来临的大战,宗政元恒不敢懈怠,当即叫上夏侯疆骑着快马出了东门,准备先探查一番地形。

两人一口气跑出了三十多里,此时的夏侯疆还不明所以,以为是出来散心,直到看见世子四处眺望这才反应过来。

“世子,这博州城周遭广阔无比,你怎么知道南唐军要在何处布阵?”夏侯疆不解道。

宗政元恒指着东北方向的寒源山道,“南唐的三万残军就驻扎在这座山上,他们为了抵御我军,必定会修筑诸多工事,这种天赐的坚垒,只要不是笨蛋都会想着利用起来!”

宗政元恒旋即指着寒源山附近的一块平原道,“我猜测南唐军定会在此处安营扎寨!”

夏侯疆闻言,远目望去,见那块平原与一旁的寒源山相辅相成,在此安营扎寨,如果敌军夜袭,只要引一支弓箭手上山便可从容应敌,同样如要攻山,则必须先击溃山下的驻军,确实是一个极为险要的地方!

夏侯疆不禁皱起眉来,思索着如何破敌,可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后,却依然无果!

他恨声道,“世子,我们不妨先调兵把此处占了!”

宗政元恒微微摇头道,“太晚了,如果能多出三两日,我定会如此,可明日南唐十万东军精锐便将抵达!”

听世子说到这里,夏侯疆不禁奇道,“南唐把东军一般的精锐抽过来,难道不怕左骁卫和右骁卫乘他们的淮河防线空虚,一举击破他们的淮河防线,打到建康城下吗?”

宗政元恒深深看了夏侯疆一眼,“你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的脑子还不坏!”

宗政元恒遥指淮河方向道,“从我们这里到淮河大营骑马要多久?”

夏侯疆估算了一下道,“不吃不喝,不眠不歇,大概要七八天!”

他登时眼前一亮,“世子的意思是说,南唐人是故布疑烟,偷偷调走了十万精锐,而左骁卫和右骁卫索然不知?”

宗政元恒点头道,“南唐齐王李元朗如此迫切地想要和我们决战,不惜放弃琪州、简州、明州等地,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为何不避而不战,拖延一番呢?”夏侯疆问道。

宗政元恒微微摇头道,“我军主力屯于旷野之中,既无坚城又无天险,如何避战?况且我军每日粮草供给全靠荆州方面转运,如果大军主力全部避于坚城之中,一旦南唐军弃淮河防线于不顾,径直截断我军粮道,这三十多万大军岂非是不战自溃?”

夏侯疆闻言,顿时发觉己方陷入两难之中,不禁愁眉问道,“那我军当下将如何应对呢?”

宗政元恒哈哈一笑,指着身后之地道,“夏侯勿忧,我军战力远胜于南唐军,那位齐王李元朗想要一战而胜,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策马扬鞭朝着博州狂奔而去。

夏侯疆咧嘴一笑,发觉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于是扬起鞭子驭马紧随其后。

宗政元恒回到博州城的时候已近傍晚,此时平西侯柳疾、平南侯李文忠和青龙卫大将军白良、朱雀卫大将军黄爵均以抵达,左威卫大将军耿坚正在太守府里陪着他们说话。

经凤荡山一战,宗政元恒手中的七万大军只剩一半,而随着他们的到来,又带来了十六万大军,此刻就在博州城外安营扎寨,眼下在博州附近,北靖军共集结了近二十万大军,专待南唐军的到来!

见宗政元恒来到,五人纷纷拱手道,“世子!”

宗政元恒亦是点头回礼。

平西侯柳疾起身,神情和悦道,“凤荡山一役中世子打得不错,我来时梁王殿下还当着我们几人的面夸赞世子呢!”

平南侯李文忠微微点头,表示确有此事,他虽不是梁王一系之人,但以他的眼光来看,此战打得不错,虽然伤亡大了些,但打仗本就是有输有赢,更何况又没输,且宗政元恒年纪小小就能有此番作为,着实让他心惊,和宗政元恒比起来,他儿子李伯言简直就是个蠢材。

宗政元恒闻言,却是微微苦笑。

一旁的青龙卫大将军白良见状开解道,“凤荡山一战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毕竟还是我军大胜,斩俘南唐军六万多人,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白良这话可不是在拍马屁,凤荡山大战中宗政元恒的指挥部署确实无可指责,问题是耿坚的儿子耿波身上,但以白良和耿坚过命的关系,他自然不会把这事捅出来,逼着多年的老兄弟大义灭亲!

由于耿坚就在一旁,宗政元恒不想再深入谈论此事,免得他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转移话题道,“各位侯爷、各位大将军,你们对南唐齐王李元朗了解如何?”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宗政元恒急需增强对对手的了解,尤其是敌军主帅齐王李元朗!

平南侯李文忠忖道,“此人确实不凡,我曾与他有过一次交手,其人用兵之道,果断狠辣,大异于其他南唐诸将!”

平西侯柳疾也曾与其有过交手,听到平南侯李文忠如此描述,亦是微微点首,他与南唐军交手多年,深谙南唐军诸将用兵之道,那就是先求自保,再图其它,说白了就是非常保守,只有十足的把握才会选择出击,其它时候一律龟缩在坚城之中,主要依靠城墙上的防御工事来杀伤北靖军。

这种办法看着好,但极容易被北靖军牵着鼻子走。

此次北靖军击破南唐的长江防线,呼延铎手握三十多万大军坐镇原州城,竟然无动于衷,任由北靖军从容渡过长江天险。

这在北靖军诸将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宗政元恒闻言,却是微微皱眉,如此看来这位南唐的齐王,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他取来地图铺开道,“方才我与夏侯疆出城查看地形,发觉南唐残军退守的的寒源山附近有一处平原,如果我预料不错的话,南唐军当在此处布阵,与寒源山上的南唐残军形成掎角之势!”

平西侯柳疾仔细查看后,点头道,“以南唐齐王李元朗的用兵之道,在此处布阵可以说是毋庸置疑!”

宗政元恒敲了敲地图,叹道,“可如此一来,南唐军却占了地利二字,一旦大战爆发,这寒源山就是一座天然的堡垒!”

平西侯柳疾冷静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宗政元恒直起身来问道,“我想在寒源山的正西方向部署一支军队,用以制约寒源山上的南唐残军,不知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前往?”

平西侯柳疾当仁不让道,“我的西卫此番来了三万人,不知是否足够?”

宗政元恒想了想,摇头道,“恐怕不行,凤荡山大战南唐军投入十万人,最后只走脱了这三万人,想来能存活下来的都是些精悍之士,柳伯伯的西卫军战力要逊色许多!”

北靖的东西南北四大卫军其实就是辅军,只是相比于南唐的辅军要强上许多,但如果与精锐之军相比,却要逊色一些。

此时耿坚站出来道,“还是由我率本部人马去震慑寒源山上的南唐残军吧!”

“好!”宗政元恒也属意耿坚前去,其人与这支南唐军交过手,因此要熟悉许多。

解决了最为麻烦的事,宗政元恒立马安排其它各军的部署情况,“柳伯伯的西卫军与白叔叔的青龙卫合兵一处,共计八万人组成中军,在饮马渡一带布阵,平南侯的南卫军与黄爵大将军的朱雀卫合兵一处,共计七万人组成右翼,在小孤山一带布阵。”

说完,他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道,“明日寅时做饭,卯时前往布阵,迎战南唐军!”

“诺!”

……

次日天色微亮,寒风呼啸,徙雁悲鸣。

宗政元恒登上饮马渡前的一座小丘,遥视远东,只见一面面旌旗耸动,人影绰绰。

南唐军来得远比宗政元恒想得还要早,仅仅只是晚了北靖军一步而已。

望着肃列整齐的南唐军阵,宗政元恒不禁有些皱眉,相比于凤荡山一役时所面对的南唐西军,眼前这支南唐东军的精锐程度要远超其等,这一点只从列阵的森严程度就可以看出!

他回望己方军阵,仅是一个中军,便有八万人,如同铺开的巨大地毯一般无边无际,远在小孤山布阵的右翼更是超出了他的视线所及。

宗政元恒不禁叹了口气,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现在大战的胜负与否只能靠将士们的勇敢来决定!

另一边,此番前来迎战北靖军的不仅仅是齐王李元朗从淮河防线抽调来的十万精锐,还有一路上裹挟而来的驻军,另外还有从琪州、简州、明州撤回来的西军精锐,不下二十五万人!

待阵势布好,方雪寒与乐朔一同从寒源山下来,来到中军大帐求见齐王李元朗!

望着略显狼狈的方雪寒,齐王李元朗不禁嘲弄道,“方大才女,当下的局势如何,是否证明本王的担忧是正确的?”

方雪寒仍旧保持着那副清冷之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道,“眼下的情况就是齐王殿下期待的吗?”

齐王李元朗冷哼一声,对这个女人的刻薄有了更深的认识。

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我要见齐王殿下!”

齐王李元朗看向一旁的侍从,“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诺!”侍从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禀齐王,是周必福、刘恙二位将军在外吵着要见您!”

齐王李元朗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挥手道,“让他们都进来!”

“诺!”侍从转身将周必福和刘恙带了进来。

周必福和刘恙虽然在外面吵得不可开交,但见到齐王李元朗却是极为恭敬,立马跪下道,“末将参见齐王殿下!”

齐王李元朗有些不耐烦挥手道,“说吧,你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急着要见我?”

周必福和刘恙相望了一眼,随即周必福禀报道,“齐王殿下,我军列阵为何要把辅军全部放在最前列?这不合兵法啊!”

周必福和刘恙分别是明州、简州的守将,麾下清一色都是辅军,此次列阵迎敌,他们的军队全都排在了最前面,几乎如同人肉盾牌一样。

他们二人也不傻,哪还不知齐王李元朗是想让他们的军队送死来消耗北靖军的锐气,因此忿忿之下才找来这里讨要说法!

齐王李元朗毫不客气道,“不让你们的那些杂兵送死,难道要让我麾下的这些精锐健儿送死吗?”

“齐王殿下!”饶是以周必福委屈求全的脾气也不禁动起怒来。

齐王李元朗却是大手一挥,止住他要说的话,“本王也不想有人死,但打仗就是这样,总要有人死,本王只能掂量轻重。你们麾下的辅兵死了,不外乎重新招募就是,可本王麾下的这些精锐健儿死了呢?本王拿什么去防守淮河防线!”

听了齐王李元朗这番深沉的话语,周必福和刘恙这才心服,抱拳道,“末将知错了!”

说罢,起身离开大帐!

一旁的方雪寒见状,亦是微微点头,这位齐王殿下虽然行事粗暴了些,却也颇有手段,如果要让她来说服这些将军,恐怕还要多费一些力气!

见巳时已至,方雪寒问道,“齐王殿下,我军何时与北靖军开战?”

齐王李元朗却没有明说,而是望着西面北靖军的方向道,“你们等着就是!”

方雪寒不明白,为何都已经摆好了阵势还不开战,这位齐王殿下到底在等什么?

此时,宗政元恒立在小丘上,远眺南唐军的阵容,亦是奇道,“这位南唐齐王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与我军决战,眼下却是按兵不动,真是奇哉怪也!”

一旁的白符也是不明所以,问道,“要不我军先动手?”

宗政元恒却是摆手道,“不必,我倒要看看这位南唐齐王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便到了中午时分。

北靖军是临出发前吃的早饭,到了现在,许多将士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

这时,一员敌骑打着使者的旗帜飞奔过来,大声喊道,“我家王爷说了,午时已到,不妨先吃过午饭再战!”

统率中军的柳疾和白良闻言,面面相觑,打了半辈子仗,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宗政元恒想了想,对白符道,“你去回话,就说我军同意此事!”

“诺!”白符领命而去。

宗政元恒转首对一旁的参将道,“通知各军先吃午饭,但要做好警戒!”

“诺!”参将领命而去。

北靖军武立国,对于如何在战场上吃东西,早就摸索出了一套办法,那就是提前烫好的大饼,又干又燥,极耐保存,哪怕是站着,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午饭给解决了。

这也是为什么宗政元恒敢同意这一提议的原因,如果南唐军是想趁北靖军吃午饭来偷袭,那准叫他们吃个大亏!

但出乎宗政元恒预料的是,在此期间,南唐军居然毫无动作,不仅如此,便是吃完午饭后,南唐军也没有出兵的举动!

一直等到了申时,南唐军方面终于有所动作,一员敌骑同样打着使者的旗帜来到北靖军前,大声道,“我家王爷欲与北靖军主帅单独一晤,不知北靖军主帅可有胆量?”

宗政元恒闻言,当即翻身上马,疾驰至中军,平西侯柳疾和青龙卫大将军白良也凑了过来,柳疾道,“为防有诈,我代世子去一趟!”

宗政元恒轻笑道,“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我还不放在眼里!”这段时间日日征战,他的武艺又大为进步了许多,已经破开了七级的窍关,除非是八级大成的武者,否则还没有能力能在两军阵前留下他。

白良见世子执意要去,只好道,“世子殿下若是要去,便需做好防备,我听说南唐诸将擅使袖箭,世子定要拉下面盔,不可以大意!”

“好!”宗政元恒从善如流,拉下藏在头盔里的覆面甲,如同一个铁将军一般,与南唐方面约好时间后,便单枪匹马手擎一柄使者旗帜而去。

南唐齐王李元朗比宗政元恒想得还要谨慎,其人不仅穿戴盔甲,还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一旦宗政元恒有所动作,其人便能借着马力先一步逃回大营!

由于距离较远,宗政元恒只能远远看个大概,发现是一名中等身材,身宽体阔,面露福相之人。

两人遥遥致礼过后,齐王李元朗先道,“我听说世子早些年流落人间,去年才被梁王寻回吗?”

面对其人近乎谈论家常琐事的语气,宗政元恒颇为不喜,但还是强忍住性子道,“确实如此!”

齐王李元朗叹道,“果然是天生的帅才,世子才回来不久,便犹如得了梁王真传一般,凤荡山一战打得我军狼狈不堪,真是厉害啊!”

宗政元恒奇道,“齐王有话不妨直言,不必拐着弯子!”

“哈哈哈!”齐王李元朗爽朗一笑,摆手道,“你我皆是上位之人,不同于那些赳赳武夫,岂能张口闭口就是喊打喊杀之事,品茗风月才是我辈的所长!”

当下其人便讲了一通又长又臭的废话,在宗政元恒快要忍不住前才停下。

“今日时日不早了,我看明日再战吧!”齐王李元朗抬头环视天际道。

宗政元恒抬头看去,果然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淡淡道,“就依齐王所言!”

齐王李元朗见他答应,大笑一声便拍马而回。

望着其人离去的背影,宗政元恒若有所思,其人好像在谋划着什么,一点也不担心大战将至。

一番苦思无果,宗政元恒也只好拍马而回,见他平安回来,平西侯柳疾和青龙卫大将军白良都长舒了一口气。

“世子,这位齐王都和您说了什么?”平西侯柳疾急忙问道。

宗政元恒便将刚才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平西侯柳疾不解道,“就这些?”

宗政元恒点了点头。

“真是奇怪,这位齐王把您约过去,就是为了说一通废话吗?”平西侯柳疾一时也没想通其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宗政元恒叹了口气道,“准备收兵吧!”

“诺!”

这边,齐王李元朗回去后,把所有的将军都叫了过来,“方才本王与南唐军主帅会晤后,一番陈说厉害,并以两败俱伤为由警告他,现下南唐军主帅已经同意明天就撤兵回北靖!”

大帐里顿时哗然起来,本以为会是一场生死大战,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名参将带头跪下道,“我王神武非常,天下无人可及!”

一时间众人纷纷跪下,同唱道,“我王神武非常,天下无人可及!”

只有方雪寒站着不动,满脸的不可置信,当下北靖军还占据着明显优势,怎么会突然选择撤退呢?

可她方才远眺,确实看见齐王李元朗对着北靖军主帅说个不停,最后大喜而归,莫非真是他说服了北靖军主帅,让对方撤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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