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带兮,美人笑。红袖舞兮,梦饮娇。
若说落寞恋红尘,轻歌曼舞,有酒且醉今朝。
──《不思量》银桃花整个中州城谁人不知,原本就生意红火的拢翠楼最近几天来了个绝代佳人。
但见她轻纱敷面,衣袂飘飘。
有意裸露出的几寸肌肤滑腻莹彻,即性感勾人又不过分淫荡,活脱脱的一个冷骨冰肌的玉人儿。
若有幸能瞥见她摘取面纱的一瞬,那种窒息到连空气都要凝结的美丽会让你心脏不知不觉之间停止了跳动。
只恨不得她就是养分,她就是阳光,她就是水。
从此以后,离开她,就不能续命……
细眉如墨勾带,眼梢缠绵微挑。
挺直的鼻梁,樱花色泽的柔软香唇。
这一切人间的美好似乎都被这一个女人所占据了。
只见她一身绯色丝衣,此时挥动着玲珑水袖正在楼中的台子上以歌起舞。
她一上台,周围嘈杂的声响立刻戛然而止。
所有男人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连眨眼都不敢,生怕错过了某一个美好的瞬间。
女人们也安静的等待着,或咬着锦帕,或倚栏注目。
没有敌意,没有嫉妒,有的只是同为欣赏美丽的期待。
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子?
她来了,所有的花魁都甘拜下风,情愿给她提鞋研墨。
恩客们排着长队,不惜掷下千金为求与她一叙。
只不过这冷美人见谁都是淡淡的笑,不多说话,也不陪夜。
虽然不会拒绝男人的示好,却也点到即止。
偶尔发呆的娇慵模样更像只是暂时栖息在这纸醉金迷的拢翠楼里回避些什么,而非生计所迫。
“爱相随梦已非情未断月圆缺望穿水红尘灭心意决人消遂恨也深爱也深繁华流转千年再回首往事已成空千言万语随风走只留下我独自寂寞……”
歌声悱恻撩人,音丝靡靡,诉说出来都是苦,都是寂寥。
她舞得婀娜多姿,舞得长发飘摇,金环玉翠在耳边玲珑作响。
每一次弯腰侧目,眸光都潋滟动人。
再配上她窈窕的身段,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条妩媚的灵蛇。
只唱了一会儿,台下的众人皆已怔忪。
女人们泪光涟涟,男人却只得饮酒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不断地流下来……
拢翠楼不起眼的一角,灯光幽暗隐秘。
一把雕花镶金的梨木椅正对着台上的佳人摆放,上面坐着一个玉冠锦衣的男子。
男人英俊尔雅,虽然衣着染了财色之气,嘴角噙着的微笑当中却仍然流动着若有若无的淡然。
小指上戴着一枚翡翠戒指,暗示了他的独身。
与其他人一样,他也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台上的佳人。
天气不热,手中从未离开的铜骨折扇却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主爷?”
见男子眼中的幽光越来越深邃,然后向自己勾勾手,代理掌柜连忙俯身迎上。
“红泪姑娘唱的这曲子叫什么?”
声音极淡,男人的面容有些恍惚。
“回主爷,叫‘爱恨千年’。”
代理掌柜恭恭敬敬的答道。
唉……怨不得主爷会问起。
这里明明是找乐子的地方,这新来的女子却总是吟唱如此薄凉哀怨的歌。
让他这个半只脚快入土的老头子都听得如此难过,快要哭出来了。
“爱恨千年……”
男人启唇慢慢的咀嚼着这词句中的韵味,原本明亮的黑眸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主爷,您不要怪红泪姑娘。若是不喜欢,我去跟她说换掉就好。”
见男人慢慢闭上了双目,不动声色的模样沈静的像一潭死水。
代理掌柜很怕他会责罚红泪,连忙提议道。
“不必了。”
男子一挥手,“随她去吧。”
“主爷?”
小老头傻住。
“是我的存在,才让她这么寂寞的。”
啪的一声,男人合上铜骨折扇。
扇尾撩开珍珠帘幕,转瞬间身形已在几丈之外。
离开,可否能让她如意?
“原来他们认识啊……”
见楼主远去的颀长身影,代理掌柜疑惑的挠挠头。
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台上的美丽女子,却发现对方竟然也一直盯着此处。
两人目光一对,小老头立刻一阵心惊肉跳。
乖乖……吓死了!红泪姑娘的眼神好凌厉。
拢翠楼的夜晚,并不宁静。
天一黑,每间厢房之内都会开始传出男女纵欢的交乐之声。
震动的床板,肉体的拍打,鸨娘半真半假的大声呻吟混合著男人的粗喘……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这里的热闹不凡。
哪怕是已过午夜时分,楼下的厅堂虽然灯火阑珊,却依然有人握着半盏残酒不舍得离去又花不起银子找女人陪宿。
进不得,退不得,眼眸之中溢满对红尘俗欲的贪恋。
贪欢又如何?
今朝有酒今朝醉,若是明日就此死去,也至少落得个心满意足──息红泪的房间在最上层,一个隐秘而寂静的角落里。
不知是谁人定下的规矩,住的越靠上,就代表这个人身份地位越高。
而所谓的隐秘寂静却是红泪姑娘自己的意思,她不喜欢热闹。
至少……不喜欢陌生人之间的热闹。
所以她宁愿瑟缩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个卑微不起眼的人。
只为了换取片刻的安详。
却不知,作为一个青楼头牌,这种安详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嗯……好热……
雅致的厢房里,她滚动着忽凉忽热的身子在软榻上不安稳的辗转反侧。
忍,是一个非常考验人意志的字。
这个字里背负了太多的苦楚与哀伤。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可以忍,唯独药物的作用忍起来弄不好就会让人崩溃发狂。
媚药……又犯了。
息红泪挣扎着捧起特意放在床头的一碗冰水,手一抖,整个从自己的头颅上浇下。
冰凉的水珠瞬间将她灭顶,顺着她被打湿的衣襟直流到胸口里。
凉意迅速在骨骼之间扩散开来,给了她片刻的清醒。
然而好景不长,她还尚未能维持不间断的思维考虑是不是该自己动手解决一下暂时的需求。
瓷碗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就让她彻底的沦陷了。
身体抽搐的厉害,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嘴唇开始呈现骇人的紫色,手指之间的卡卡作响。
息红泪暗叫不好,自从在皇甫浮云的协助下从皇宫里逃出来之后她就没有再享受过男女的鱼水之欢。
作为皇室的逃妃幕清幽无人垂怜也就罢了,没想到听了那个小鬼的话跑到这里来当了妓女也是一样的要独守空房……
该死的……
她在心里一边苦笑,一边咒骂。
眉眼之间已然扭曲,白眼珠开始不祥的向上翻起。
心想,人若是命苦起来,可是八匹马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