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媳妇见婆婆

读前小告示:为了名称一致,避免繁琐,这里把薛姑姑这个人物的称呼一律改成薛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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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婉然由妆台前起身,抚抚身上衣裙要走,转身才挪步,终究不放心,又回身微俯,对镜里身影再作端详。

一双手由后头环上她腰间。

“够美了,留几分让别人美。”赵野伏贴她背后耳语。

原婉然绽出笑靥,直起身正要往后偎向他,随即警醒,赶紧往前倾,“别弄毛头发。”

“婉婉便是蓬头鬼模样也无妨。爱屋及乌,我喜欢的人,妈妈只有更喜欢。”

原婉然闻说“喜欢的人”四字,身子甘甜发软,双眸弯成月牙。

今日,她要跟着赵野去见薛妈妈。

她从绣坊下工,返家梳洗出发,约莫黄昏能抵达北里,正好赶上薛妈妈一天里还算清闲的时候。

赵野驾骡车沿北里街道行去,路上不时遇上赵野相识打招呼。那些人听闻赵野专程带媳妇探访薛妈妈,便不耽搁工夫,简短寒暄便别过。

途中两人经过一家堂子,堂子大门、墙垣新近粉刷过,间杂在街上房屋里特别鲜亮,原婉然因此多看一眼。

“那是杜英生的堂子。”赵野道。

原婉然有些不顺气,那堂子门户收拾得焕新,想必生意火热,但此间主人同自己丈夫过不去,她便不乐见它走运挣大钱。

赵野又说:“二金砸他堂子下了重手,里外都得整修。”

原婉然心平了,甚至有一些些觉得杜英生凄惨,然而推始祸源,仍是杜英生本人惹的是非,终难同情。

她叹道:“但凡他肯讲道理,便没这场祸事啦。”

杜英生三番两次找赵野麻烦,原婉然当这两人结过深仇大恨,其实不然。他俩一块儿长大,在年纪相仿的一群北里孩子里头,交情挺好。

年复一年,孩子们长大了,杜英生向其中一位青梅竹马提亲,那姑娘拒绝了,嫁给旁人。从此杜英生对赵野冷言厉色,再无好话。

原婉然不解,姑娘另嫁他人,干赵野什么事?

却原来那姑娘挑中的夫婿,其皮相四分肖似赵野。

骡子在街上小跑,蹄声滴答,拉着赵野夫妻经过一家妓院,门后一个花娘认出赵野出声问候。

原婉然与那花娘四目交投,很熟悉那眼神——初到京城时,四喜胡同一干邻家姑娘便是这么盯着她的。

原婉然凝注赵野俊秀的侧脸,若有所思。

“怎么?”赵野问道,面朝前方赶车。

“你真是香饽饽。”

赵野扭头看向她,浅笑道:“香饽饽只要你吃。”

夫妻俩抵达天香阁,那阵仗教原婉然一惊。大厅里男女老少都有,八成阁里手上无事走得开的人都在这儿等着了。

原婉然登时想到翠水村,村人由外地拼搏衣锦荣归,村民们聚在村头欢迎便是这般盛况。

她赶紧拂鬓发理衣裙,赵野对她一笑,示意“不怕”,一手拎礼品,一手牵着她走进厅里。

赵野挨个介绍众人,原婉然一一应对,忽然人群分开来,一个少女缓缓走出。

“小野哥哥。”少女娇唤。

她淡扫娥眉,既不掩青春本色,又将面孔修饰更姣好,长眸似有若无媚色流转;一袭夹竹桃红绣白牡丹长袄,腰身收得稍紧,显出娉婷身段。

原婉然打量她妆束讲究,十之八九亦是花娘,然而这一位同其他花娘不同,当她出现,众人不约而同往旁退,腾出一条路让她行走。

于此同时,旁人盯着她俩的视线似乎紧迫起来。

“这是婀娜。”赵野道:“阁里的小妹妹、鬼灵精儿。”

原婉然立刻记起,这位在赵野衣上留过口脂印。

她相信赵野所说,两人并无儿女私情,但此时目睹田婀娜容色娇美,依旧难免几丝忐忑。

田婀娜笑盈盈走到原婉然面前,张口便唤:“嫂嫂。”

这一声亲热开朗,听着暖呼呼怪可疼的。

那张小脸又笑靥灿亮,彷佛很欢喜相见,长眸下方卧蚕隆起,娇憨可喜。

原婉然对上那样的笑脸,心底那点芥蒂不自觉迅速消退。

因着薛妈妈尚在房里等候,田婀娜只问候几句,并叮嘱赵野得空过来商量事情。

赵野应了,便与原婉然往薛妈妈居处去。

进入薛妈妈的院子,赵野望见院中梅树,他的目光掠过原婉然唇瓣,将她的手握得再紧些。

原婉然远远见到堂屋里坐着的薛妈妈,好感便油然而生。

她从小听闻人家谈论娼妓,语焉不详,但无不直截了当将她们比作狐狸精。

此番来到北里,外围门户人家门前,花娘送往迎来确实佻?,再往里去,渐无花娘倚门调笑的踪迹,到了最繁华的胭脂胡同,花娘顶多上楼楼临窗眺望街景,并不出声揽客。

在天香阁,原婉然近身与花娘们应答,发现她们谈吐斯文,行止有礼,而薛妈妈尤其气质高雅,温和神情观之可亲。

原婉然进屋,按媳妇礼数敬茶,她感念薛妈妈对赵野恩德,行礼格外心诚意敬。

薛妈妈见这光景,笑容更加慈和。

见礼过后,三人移到次间炕上坐,薛妈妈挽着原婉然的手一路过去。

大家归座闲话家常,原婉然歉然说应该早些来看薛妈妈。

薛妈妈道:“阿野提过带你来相见,我拦着不让。”

她看向赵野,“就连他,我也情愿脚步别走那么勤。北里在外头名声不好,怕要带累你们。”

原婉然由赵野那儿晓得薛妈妈出身官宦人家,不幸抄家籍没,进了官办妓院天香阁。

大家闺秀沦为烟花女子,岁月流转,际遇起伏,但她说起北里、分析利害,一片温柔平和,丝毫不见哀怨自怜。

原婉然越发敬重这位无名但有实的婆婆。

薛妈妈又道:“其实从阿野口中,我已见过你许多次。这孩子总说你多么好,今日一看,他没讲实话,你比他说的还要好。”

原婉然莲脸泛晕,呐呐道:“妈妈过奖了,我没那么好。”

“就有那么好。”薛妈妈笑道:“阿野和我说了,跟你谈过他生母的事……”

“嗳,妈妈,”赵野微笑打岔,“大好日子,何必提那女人扫兴?”

“婉婉是你媳妇,有些事你不听,总该让她知晓。你若不自在,这么着,上别处逛逛再来,我们娘儿俩说体己话。”

赵野瞥向原婉然,恐怕她小媳妇见婆婆,怕生怕羞。原婉然微笑表示无妨,薛妈妈慈爱,三言两语便教人亲近起来。

赵野便下炕,临走问薛妈妈这几日找一天下午腾出空,他带她上某医馆,探明她身子轻减原故。

薛妈妈道:“可又来,前些日子你才带我去虹桥林大夫那儿,大夫说了,积劳所致,并无大碍。我自个儿懂医,也不觉得身上哪里多不对劲。”

“多看几个大夫妥当,就当让我安心。”

“你说的那医馆病患众多,十天半个月未必排得上号。”

赵野笑道:“我有门路。”

薛妈妈只得答应,赵野这才去了。

人走后,薛妈妈让原婉然吃茶,自己转身向炕柜寻出一件物事。那物事由丝帕包裹,不到巴掌大小,薛妈妈将它搁在炕桌上。

“这些年,阿野鲜少提起他的生母,彷佛世间从没这个人,她做的亏心事从未发生。难怪他,越是创深痛巨,越难以面对,可是避而不谈,那块郁结永远消不去。”

薛妈妈欣慰笑道:“如今他肯对你提起,我知道,是你给了他足够力气开口。那孩子能有你陪在身旁,我安心了。”

她揭开帕子,里头露出一块羊脂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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