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俊生太阳穴跳了跳,他看着江从芝眼里晦暗不明的神色心里也打起了鼓。
现下最不能就是让芝芝呆在李济宅子里,她是被掳来的,他再找人在路上把她掳走就好。
就算要是她真落入伯曼之手,想来也会比现在好受些。
李济把江从芝拉起来,这才发现她整个人浑身冰凉,于是将她搂在怀里,愤愤扔下一句话:“我就先带芝娘下去了,自便。”
看着李济带着她走远,唐俊生心里一痛。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就把你救出来。
江从芝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倒是将小鱼吓个够呛。
她小脸惨白,干裂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小鱼急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江小姐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江从芝力气卸了大半,趴在桌子上。
小鱼轻轻把门合上。
江从芝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可心里再怎么悲伤都再挤不出半点眼泪来,只觉得乏。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从外面被推开,唐俊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芝芝!”看到她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他被吓了一大跳,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
江从芝转过脸,看着男人唇红齿白的俊脸,眨眨眼轻声叹道:“来了?”
唐俊生自个儿拉了旁的凳子坐下:“芝芝,你气着了?”
她没有答话,双眼空洞地看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倒影出他的影子。
“李济不答应送你走,但是你别担心,白兆东想用你。等我岳父动了,我再中途把你劫走。”唐俊生轻轻把她脸颊上的头发撩到耳后去:“再等我几天芝芝。”
之前说要与她做人家的时候就要她等,直等到他和白玉相亲相爱还没等来个苗头。
现在还让她等,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从芝有点想发笑,她歪了歪头,避开他的手,唐俊生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就是气我了,”男人急忙抓住她的手,浓密的眉毛揪成一团:“可我只有那样说,才能有机会让你出来,你要是一直在这宅子里,我的人进不来,也护不住你。”
江从芝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提出让她去伯曼那也是迄今为止的最优选择。
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和焦急,心底又开始闷闷的有点疼了。
她别开眼,轻笑着反问道:“我出去了你能护得了我了?”
“对不起芝芝,之前是我不好… 你再信我一次…”唐俊生拉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
江从芝呼吸着他怀里的空气,心痛的感觉像是又多了一些,她赶紧退开站起身子:“你与白玉做了吧?”
唐俊生没想到她问出了这个问题,脸色一僵。
江从芝心里的钝痛还在隐隐发着,她轻轻笑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被掳走奸淫之后?还是你说你要与我做人家之时?”
唐俊生舌头如同打了结,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这时候说什么都是伤她的心。
江从芝看着他耳根慢慢涨得通红,心里又怒又悲,最后全都变成无奈。她轻叹一声:“唐少爷大可不必那样骗我。”
“我没有骗你!”唐俊生急急说出口:“我告诉你我和她没有过夫妻之实,那时就是真的没有!”
江从芝浅浅哦了一声:“那就是在我被劫走之后的事情。这样数来,不过短短几天…你就忍不住了。”
唐俊生急得额头上都浸出了细汗:“不是这样的芝芝,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何… ”
“不知为何对她起了欲念?不知为何就要想要她?不知为何就对她生了情?”江从芝打断他的话,一步步逼问着,声音越来越急促。
“我对白玉没有情,你知道的!”唐俊生皱着眉头解释:“那天我喝多了酒…但也就这一次而已!我知道你被劫走,立马就过来了!我们先不说白玉的事,如今救走你才是关键。嗯?”
江从芝低下头,转身走了两步坐回到床边。
床上被换上了新的被褥,可床沿边还有一点干涸了的血迹,她伸出手去摸了摸,昨夜血液四溅的场景一下又出现在眼前。
“芝芝… 再等我几天。把你劫走之后我就把你安置在我给你买的房子里,雇上最好的打手。等桂粤战争一结束,我就和白玉和离…”
江从芝听了越听心里越烦躁,狠狠呼出一口气呵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让我等了,我等得够烦了。”
唐俊生一噎,还不死心地说:“芝芝…”
江从芝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唐少爷请回吧,别让您岳父和太太久等了。”
“芝芝,莫要再与我生气了,你在李济这里…”唐俊生还想再劝,可眼前的女人从床上噌一下站起,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拉开,指着外面对他说:“你走。”
唐俊生讷讷地看着她,过了良久才抬起脚慢慢朝外走去。
他前脚刚踏出房门,她后脚就把门关上了,生怕多开一秒都能看到白玉跑来将他挽走。
江从芝心里烦闷得很,把头捂在被窝里,稀薄的空气里似乎还夹杂着血液的甜腥。
她虽喜欢唐俊生,但按照现在的状况能与他做人家已经是不可能了。
要是白兆东这么在意红丸,又怎么会不用打手护送她去伯曼那?
唐俊生想中途把她劫走又岂是易事?
他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她已是不敢信了。
和江从芝死鱼般的状态不同,李济急得在房间大步走来走去。
要不是唐俊生这个搅屎棍提及红丸的事,等他和白兆东一离开上海,他就会差了人把江从芝给伯曼送过去。
府里下人办事不利看不住人,顶多让他们挨两顿板子就罢了,但如今这个状况,白兆东定会尽早行动。
要是这十公斤红丸被白兆东得了去,他才亏死了!
如果伯曼真与粤军有了合作,那桂军定是要处在下风一些的,可到时候就算战败,若自己有了这十公斤红丸,那也能换成几千银元够他潇洒下半生了。
李济头疼地大说道:“这姓白的一家什么时候才能走!”白兆东不挪地方,他怎么能顺理成章将江从芝送走?
李济身旁站着的小厮哭丧着脸道:“可白大帅这次专门来找你的,就算走…不过也就是走几个时辰送送女儿罢了。”
李济想起唐俊生,心里一股火气升起,脖子都涨红了,咬着牙狠狠说道:“该死的唐俊生…该死的唐俊生!” 这蠢货断的可是他以后的财路!
“老爷消消气,那白大帅在就在吧,就算知道了是您送走的江从芝,大战在即,他还能对您怎么样?”那小厮跟了李济许多年,深知白李二人的不对付,扯了扯嘴角安慰道。
李济听罢倒是冷静了一些下来,这话不错,白兆东确实不能拿他如何,可毕竟他与伯曼是私下交易,要是被白兆东知道了,定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叛徒。
李济缓缓坐在椅子上,眯了眯眼睛说道:“要是让江从芝在姓白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自然是不关我的事了?”
那小厮见他坐下便上前去给他斟茶,一听他这么说急忙竖起大拇指:“李大帅才思敏捷,这么快就想到了对付的方法!”
李济没理会他,精瘦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他点点头,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好”,看向小厮说:“你一会儿,不,现在就去找伯曼。把事情缘由讲给他听,让他今夜一定把人带走。”
“但要是伯曼先生不愿意或者…或者…”小厮嗫喏道。
李济抬手把了把他的肩膀:“伯曼对这江从芝上心得很,我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让他今晚来取人就行。”
小厮也是个机灵的,李济这么说他心里也有了谱,伯曼对她上心就好,那便把她往惨了说。这厢一想通,便拱拱手应了。
“快去吧,事成后少不了你的赏!”李济乐呵呵地说。
那小厮一听也笑开了花,咧咧嘴赶紧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