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破阵子(2)

“诸位檀越叨扰了,贫僧东都通明院行思,特来缉捕道门逆贼。”

此时僧人话音方落,便见那少女素手一翻,掌中剑丸如银瓶乍进,千万道剑光朝僧人倾斜而出,竟是暴起发难!

这少女自然便是瑶姬,她自转世投胎于此方大千世界便突遭大难,一路隐姓埋名流亡至今,已有二十年。

于今面对这等缉捕之事早已司空见惯,是以她虽然被入围困,心中并无一丝隍恐,电光石火间,已是筹谋计定。

待剑光匹练般挥出,她看也不看,也不顾方才那相邀的青年面露欲言又止之色,足下一点,身子便拔地而起,冲破梁垣,便要凌空而上。

“檀越且慢。”

僧人踏前一步,却为剑光所阻,不得不将袖一卷,护住殿中早已惊慌乱叫起来的众人,一张麻衣大袖在身前挥动,似铜墙铁壁一般,但听得砰砰砰一连数百声金戈震荡,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道观在这短短一回合交手间早已支撑不得,轰隆一声倒塌,震起烟尘无数。

烟尘之中,瑶姬已冯虚御空,飞身离去。她早料定那和尚必会护着殿中众人,因而出手毫不迟疑,若无瞬间的迟滞,今次便不能逃脱了。

想这二十来年,她逃过的缉拿大大小小何止百次,有些儿是一时不慎倒霉撞上的,大多数贼秃则如今日这行思一般,专为她而来。

因而她不仅行事小心,等闲不敢表露出修士身份,更是名姓也不敢通报。

盖因她这一世的身份实在棘手,若是生在二十年前,说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也不为过,偏生二十年后,则是人人除之后快。

思及此,她不由想到方才道观中那人,既言在凌霄山有一面,莫非与道门有些渊源?

可她观那人衣着不凡,又是携奴唤婢,如今道门中人零落成泥,若有渊源,何来此做派。

她心内不过几个念头,御空而行,倏忽已过百里,正要一鼓作气,待越过前方高山后遁入林中隐匿身形,忽觉心头一凛。

她想也不想,紫府中飞剑擎出,回身便是一斩!

“好贼秃,竟追上了我!”

“阿弥陀佛,檀越何必犯此口戒。”行思轻描炎写,那飞剑利可斩山劈石,竟被他两指一拈,轻轻架住。

瑶姬却不与他缠斗,趁此机会舍剑便走,只是身后一股大力传来,行思的麻衣大袖内不知有何乾坤,她身子沉重,在那强大的拖力下直直往下坠去。

糟糕,她自家知自家事,虽然她转世而来时原身已是元婴修士,可二十年前那一战,凌霄派遭破门之祸,派中弟子死伤殆尽,虽有一些人逃出来,也都元气大损,甚至一身修为尽失。

这原身水瑶更是从元婴跌落金丹,后又几番奔逃,力竭之下终致金丹破碎,魂飞魄散乏际,瑶姬也得以投胎于此。

如今经过二十年温养,金丹虽已堪修复,可等闲不是这和尚的对手。

原本佛门遁法不及道门,是以她一招之后便急着脱身,本以能如前一般逃出生天,却不想竟被行思追上,再无求生之机。

心中愤恨之下,她一口血箭喷出,内中隐有金石之音,直扑行思面门。

与此同时,身上却是刺骨剧痛,重重跌落在尘泥中,几根降魔杵兜头打来,她不觉喉头一甜,险些又呕出一口鲜血。

“尊者,”那十几个赶来的兵士将她团团围住,手上使力,生怕瑶姬又逃了,“可要拿锁链穿了这逆贼的琵琶骨。”

此时行思也已飘然落地,指间拈着两根银针,将手一捏,碎作齑粉。

兵士口中的锁链并非凡间所用之物,其上刻有经文,将其穿入犯人琵琶骨后,便可束其修为,致其再不可逃脱。

因而他看了瑶姬一眼,见这少女一身青衫上尽是尘土,鬓发散乱,脸儿雪白,唇边隐有血痕,只是容色竟愈发夺人眼目。

他淡淡将视线移开,口宣佛号:“出家人慈悲为怀,更不可肆意折辱于人。”

随即徐步上前来,将压在瑶姬身上的几根降魔杵挥开,一只修长大手在眉间轻轻拂过,瑶姬只觉四肢百骸如有热流涌过,再要挣扎时,却是一丝一毫修为也无。

她不由气极,心内把这贼秃骂了百八十遍,说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还不是遍身杀孽,手染鲜血。

只是佛门修士原本就不同凡间那些普通和尚,又因百年前那一场道佛之争,道门在遭遇倾覆之祸后,又在天子的一纸“灭道令”下被朝廷和佛修赶尽杀绝。

但有佛修遇着道修,休说慈悲,便是将其折磨致死,也无一人多说一字。

她如今被冠着逆贼之名,一旦被捕,也是当场就能处死的,可行思只将她修为封住,方对兵士道:“事已成,即日便返回东都。”

瑶姬听得东都二字,唇边绽出一抹冷笑:“可是要将我拿至诛魔台上处死?大师真是好算计。”“大师”一词,端的是讥诮非常。

行思并不答她的话,而是吩咐兵士取出疗伤丹药,又拿水囊来,一只手撷住她下颌,将丹药喂她服下。

瑶姬本不想吃,可她死撑着咬牙不松口,行思只微一使力,便将两瓣樱唇启开,喂了清水和药下去。

服完药后,又拿巾子与瑶姬擦脸,瑶姬冷声讥嘲:“出家之人,且与我这女子动手动脚,好不羞耻!”

侍立一旁的兵士听着大怒:“放肆!尊者岂是你能攀咬的!”

行思也不恼怒,他原生得俊美非常,不似个僧人,反倒如一介贵公子,闻言淡淡一笑:“众生于佛祖眼中俱是一般,既能为男子裹伤,何妨喂女子服药,若檀越不愿,贫僧再不如此便是。”

瑶姬本不是尖刻之人,听了这番话,又不好再出言讥讽,只得在心里暗骂这和尚虚伪。

这虚伪的和尚却是真的不像其他佛修一般,一旦抓着个道修,便百般折辱,反倒是好生照管她。

瑶姬摸不透和尚心中所想,眼看着他们乘船逆流北上,一旦进入东都,她可就真的身陷囹圄了,将牙咬一咬,决定孤注一掷。

这天行思正在船舱中打坐,忽听舱外脚步声惶急,负责看管瑶姬的兵士推门而入,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不好了尊者,那逆贼忽发急症,已是气息微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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