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河洛程履

阳翟的街市已然足够繁华,宓妃一路走来,有纱行、牛行、马行、果子行、鱼行、米行、肉行、猪行、大小货行、布行、邸店、酒楼、食店、茶坊、客店、瓠羹店、面店、煎饼店、瓦子、妓院、杂物铺、药铺、金银铺、彩帛铺、染店、珠子铺、香药铺、靴店,各类店铺不一而足,吃穿住用应有尽有,可谓品类繁多,直接给宓妃看花了眼。

自然,这些东西都是俗世的物件,宓妃也只是看的新鲜而已,真要说去买来很多都是用不上的,至于吃食类的东西,她早已辟谷坐丹,出门前又带足了蜜酒甘露,是不能吃这些俗世的食物的。

这样下来,逛下去反倒没什么意思了,宓妃挑了几件好看的布料,又在成衣铺子里面叫人直接裁成衣服,随后便在对面的茶坊一边饮茶一边等着。

一直等了半个时辰,铺子里面终于做好了衣服,掌行的妇人捧着衣服,对着铺门对面的宓妃招手道“姑娘,这衣服过好了,你来取吧。”

“来了。”宓妃早等不及了,三两步便走到了妇人身边,接过衣服便在手里直接展开来人,瞧着上面的得体的剪裁配上称心的印花,便不住的点头,美的把一双漂亮的眸子眯成一条直线。

“姑娘,呈惠三两五钱银子。”

“什么?”宓妃听得一愣,忽然想起来这俗世这不比自己在门中,什么东西都是要银子来买的,只是她出山时根本不曾带着银子财货,这几日一路过来也根本用不到,便一直忘了这个问题,眼下想起来,才觉重要。

夫人看宓妃一脸惊讶,便以为她嫌卖的贵了,不由得解释道“姑娘,我这布料可都是上层的,再加上你又要当场裁衣,裁缝那边的花费也是要钱的,三两五钱的银子已经不贵了。”

“不是……”宓妃一脸小心地解释道“这位……大娘,我不是嫌你的衣服贵了,而是……我没带钱。”

那夫人上下打量了宓妃一番,见她穿着得体,浑身的都是精美华贵的纱料衣服,首饰佩戴也是个顶个的绝顶好料,便当成身上不揣钱的贵门小姐了,当下说道“姑娘若是身上没带着钱,那衣服我这边就暂且收着,等姑娘什么时候拿着钱到这来取。”

宓妃点点头,妇人的话确实在理,毕竟自己不能不给钱就拿了人家的衣服走,便说道“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取钱过来给你。”

“不用了。”

身后传来脆朗的男音,宓妃回头一看,便见一个俊朗男子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来,上前递给店家,说道“这些都拿去吧,不需找了。”

原来是个实力低微的男修。

只是宓妃可没有无故受人好处的习惯,就算是一点银钱也不可以,于是便拒绝道“不用了,店家你把钱退给他,我这就回去取钱给你。”

“哎。”俊朗男子一伸手,却是直接把钱扔到的柜台上面,接着说道“在下只是路过,不忍姑娘为毫厘而窘迫而已,若是姑娘不愿意呈这点微末之劳,便当你我不认识便可,告辞,告辞。”

说罢,转身便走。

宓妃见他转眼之间就要没入人群之中没了影子,只好摆手道“哎,你这人,回来……”

……

宓怜在房间里思量了好一阵子,终究也没有想出个好办法来,便只能想着过阵子去司隶和师姐见了面,再一起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了。

回过神来再看天色,已然到了下午,掐指一算宓妃已经出去了快要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当下就有些着急,推了门走到客店的一楼,转角处正好看见的李剑尘桌上摆着五六个酒坛外加的十几个已经空置的酒壶,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见她转首望来,朦胧的一双眼睛痴迷地看着伫立的宓怜,随后的泪珠滚滚而落。

宓怜最受不了他这幅模样,本来想再劝他几句,再问问有没有见着她师妹宓妃,只是忽然心中一软,到了嘴边的话也收了回去,只能自己走出去寻找。

还没出店门,便见宓妃带着一个小包蹦蹦跳跳的闯进客店,见到宓怜,欢喜地说道“师姐,我回来了。”

“嗯。”宓怜点点头,看着宓妃身后背着带着的小包,便问道“你买了什么回来?”

说到这个,宓妃登时就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拉着宓怜的手说道“师姐,人家买了一件新衣服,我上去试一下你看看好看。”

说罢,拉着宓怜就要上楼。

“哦,对了。”宓妃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转过身来,指着身后一个刚刚踏入店门的男子说道“这人刚才帮我付了买衣服的钱,师姐你拿点银子给他。”

“不要不要。”那男子急忙摆手,说道“区区一点银子而已,花了便花了,姑娘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宓怜转过身来,看着对面这个男子,见他一身锦绣白衣,面容俊朗,卖相着实不凡,便淡淡问道“这位公子是……”

“哦。”男子收扇拱手,微微点头,自我介绍道“豫州神星剑门,杜嘉平,见过二位仙子。”

其实杜嘉平今天能碰到宓妃,还真是一场巧合。

前番他撺弄楚灵玉去找御琴雪的麻烦,却没想到那楚灵玉却是个半傻不精的,来来回回的去了几次惊神门,也没有把御琴雪怎么样。

这下一计不成,杜嘉平本想再生一计,却没想到还没等找好挑拨出手的枪,便被楚灵玉背后的楚家狠狠的警告了一番。

楚家乃是大周的顶级修士家族,加之又是一手丹术出神入化,世间不知结下多少善缘交情,这等实力莫说杜嘉平自己,就是身后的家族宗门都加上也惹不起,只能忍气吞声,回到豫州准备修炼一番恢复实力再做打算。

从洛阳而走,刚出司隶,杜嘉平因为修为低微,便只能降下法宝,准备道阳翟里面修整一番,没想到却在街口碰见了宓妃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小美人。

男人皆有色心,更何况杜嘉平这样一个色中饿鬼,当下便看直了眼,只是瞧这美人一身打扮,想来也是修炼有成的女修,以她现在的实力,用强还真没什么把握。

恰巧美人没了银子付账,于是杜嘉平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定计。

……

话分两头,那边宓怜姐妹两个苦寻冉绝不知他在何方,而这边的冉绝却每日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自打发现了这丝袜的妙趣之后,冉绝便日日要夙瑶在腿上穿着,连带着后院的赵琅暇母女,都给她们一人拿了一双,冉绝每日炼完了丹药,便去后院三女之间轮流宠爱。

当然,不管是夙瑶,亦或者赵琅暇母女,对这等事一开始都是不同意的,毕竟若是穿了这丝袜,下身可就真的空无一物了,冉绝又不准她们再穿别的东西,只能在外面套上一条裙子,然而里面却是连一条遮羞的亵裤都没有,现在裙子就能见着羞处,这让她们怎么同意?

夙瑶被冉绝来回磨了几次,又在床上狠狠的欺负了好几回,心里又爱极了她,左右也不出门,这后院也没有男子,便同意了冉绝的要求,外面找一条厚一点的长裙穿着,叫人从外面看不出来便是。

至于赵琅暇母女,对她们冉绝自然没有那么客气,三人也不是每日相见,只要冉绝来时她们穿着,他便不管其他,但若是没穿,总少不得屁股上要挨上冉绝的一顿好打的。

除此之外,变化最大的便是夙瑶了,她从赵琅暇手里拿过家里的财货和各类地契之后,便真的开始有模有样的操持了起来,先是买了几个负责清扫洗涮的奴婢,然后又去出府去看了冉家在各处的农庄和灵田,回来之后便开始着手雇人耕种了。

需知,夙瑶并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而是大家门楣里面的小姐,识文断字是基本,当家做妇的术数本事也是学过的。

这是对每个大家小姐来说,都是必然,仅会一些刺绣闺工算什么大家闺秀?

夙瑶本来可是按照正妻培养的,而正妻嫁到夫家之后,可是要掌管家中的产业财货的,若无这些知识,哪能管好一家?

是以这些事情夙瑶处理起来虽然有些生涩,但自小培养的学识还在,打理区区一个冉家的财产田地很快便得心应手起来,每日伺候冉绝之余,便在房里打打算珠,一副管家婆的风度。

这日,冉绝刚炼好的最后一炉丹药,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夙瑶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郎君。”夙瑶先叫了一声,随后走到冉绝的身边细心的帮他擦擦头上的汗水,接着来到一边侧房的小炉边上,拿下茶壶,正准备点火烧水的功夫,身子却忽然被冉绝从身后抱住。

“呀!”夙瑶惊叫一声,急忙放下手里的茶壶“郎君,哎,郎君,你每日能不能不要一见着妾就……就……”

“就什么?”冉绝一把把夙瑶懒进怀里,来到一边的软塌上坐下,两只手直接扯开她衣服的领子,钻进去握住一只饱满的乳球,空处一只手捏了一个响指,说道“瑶儿,你先坐下。”

夙瑶身子把他一抓,登时就软了一半,便只好坐在他怀里,见他伸出手来,便说道“坐下任郎君使坏么?”

“嘿嘿。”冉绝憨笑一声,不过手上却不会松,另一只露在外面的手在夙瑶眼前晃了晃,说道“瑶儿你不是要生火么,为夫我也会一点生火的法决,今日我来给你生火如何?”

这掐诀生火,丹药只要学过一点法术的修士都会的玩意,有什么好显摆的?

更何况冉绝还是一个丹师,这控火乃是丹师的看家本领之一,比夙瑶所学的那点五行术法强上不知道多少倍,难道他要教给自己?

她却是不知,冉绝就是因为羡慕她那一手生火的法决,才求那老道教他这一手的。

夙瑶低下头,看着冉绝手上两指一合,便出现一点缀着蓝光的火苗,手指一抖投入火炉当中,便自得地对着夙瑶说道“行了,把水壶放上去吧。”

夙瑶抓起水壶,坐在火炉上,随后说道“郎君,早上渔阳那边来传了一个信过来,说是这月慕容公子要去外州一趟,便由慕容舵主另派人来取丹药。”

冉绝点火卖弄,本等着夙瑶在夸赞自己两句,没想到她却谈起了别的,当下就有些不爽,听他说完,只是点点头,答应道“嗯,我知道了。”

“还有前几日郎君要我给冉闵的找教习文字的先生,我已经找到了一个,还是儒门弟子呢,今日过午便来上门,郎君要不要去见见。”

给冉闵找先生这件事,冉绝还是比较重视的,便顺着夙瑶的话问道“儒家子弟?瑶儿你问没问他是哪派的出身?”

“哪派?”夙瑶摇摇头,说道“儒门还有派别?”

“有。”冉绝点点头,接着说道“而且多着呢。他们儒家那头,开门的祖师尊的是周公,不过要说传授,却是孔子,因而共尊孔子为儒门之圣,然而到了下面,就与我道门有许多像似之处了。”

冉绝虽然记不清人物往事,但是对于书本上看来的东西还是记得蛮清楚的,因此便侃侃说道“孔子之后,又有孟子、荀子、曾子各有所传,加上儒家典籍因有失传,是以解读典籍各个派别之间便不相同,故而生出许多派别来,有分古今两派的,又有谷梁、公羊、诗之类的以典籍分派别的,还有因解读不同,分出气学、理学、心学的,各派之间对典籍理解各有差异,因而见解主张也各有不同,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是以找儒门的先生教书,还是要先区分他们的派别才行。”

原来有这么大的分别。

夙瑶一听,惊讶的直咋舌,心里却是对冉绝忽然一年以来的变化更加惊讶,也不知他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知识,这些东西,自己都一点不曾见过听过,冉绝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么多派别呀?……那先生还是真没说自己是哪个派的。”

“瑶儿你见过他了?”

“哪有。”夙瑶摇头,说道“妾身为郎君私人,未得郎君同意,怎能去见一男子,是那先生接了府上的文书,又写了一片自陈给妾。”

“这样啊。”冉绝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夙瑶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说道“这样吧,一会过午之后我去见见看,问问他是哪个派别的书生,可别是理学的先生,反倒是把蕀奴教成了道德先生,可就万事皆休。”

对这些事情夙瑶不懂,她也儒家也没什么想了解的好奇心,便点头说道“这样啊,那过午之后那人来了,郎君还是去见见吧。”

“嗯。”冉绝答应一声,抱着夙瑶的手却并不放松,而是变本加厉的把两只手都伸进她的衣服里,然而还没等进一步动作,便听到夙瑶“啊”的一声惊叫。

冉绝抬头一看,却是眼前的铁炉连着水壶都一起被烧化了,此时已经化作了铁水在地上淌呢。

‘坏了’

冉绝暗道不好,自己点火的时候忘了换决,错把老道传给自己的奇火当成了普通的凡火点了上去,那奇火温度奇高,炼器烧丹都不在话下,区区一个普通的铁炉又怎么能承受的住,一会的功夫便已经化作了铁水。

夙瑶从冉绝身上挣开,说道“妾去叫人收拾。”便匆匆地跑了。

……

眼见到嘴边的肉飞了,冉绝摇头苦笑,挥手收回铁水上仍在燃烧的奇火,走出丹方。

在院里随便走了几圈,夙瑶便打法人来禀告说那应试给冉闵做先生的儒生已经来了,正在客堂等着,冉绝便直接赶往客堂。

到了客堂,冉绝往里一看,只见的一男子三十岁左右男子,脸型方正,面白颌须,表情严肃,头戴巾帽,身穿襕衫,宽袍大袖,手持折扇,腰悬美玉,正襟危坐在一张椅子上,见到冉绝进来,立即起身拱手道“可是冉家公子当面。”

冉绝知道这群儒家子弟最重礼节,便还礼道“正是,先生可是来应试舍下塾师的?还请问先生贵姓?”

儒生点点头,接着说道“不才正是来应聘塾师的,至于姓氏,免贵行程,单名一个履字。”

“哦。”冉绝点点头,接着问道“先生既是儒家学派,不知学的是哪家宗义,又治何经典?”

程履一听,心中瞬间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冉家少爷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对他们儒门的事了解不少,只是仍旧不慌不忙,答道“学生出身河洛学派,乃是洛阳的一宗小门,至于经典专治,鄙门要求博学多能,是以不曾专治哪本经典。”

“哦。”冉绝对书上记载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神宵岛上的典籍和现在的俗世何止差了千百年,是以对程履嘴里说得河洛学派就不熟悉了,闻言只“嗯”了一声。

不过这东西对他来说问题不大,只要给冉闵教书的不是什么腐儒之辈就可以,反正他也不要求冉闵成将来考什么状元举人,成什么名流大儒,只要识字再顺便通些礼法便可,于是便说道“邀请先生到府上来,乃是为教学舍弟,我的意思是想请先生先给他开蒙,随后再教些礼仪与其他书籍,不知《孝经》《荀子》《公羊春秋》三本,先生通顺否?”

程履没想到他连教给冉闵什么都规定好了,一时间有些愣住,而且这三篇中《孝经》倒还好说,多是少儿启蒙的玩意,不过一篇而已,几天便能学完,但《荀子》与《公羊春秋》两本,皆是一派之要,一个还未启蒙的少年,如何能学得进去这些?

而且这两派,都与程履本身的河洛学派在宗义上有所冲突,程履怎么会顺着冉绝的如意,当下便否定道“不可,然公子有所不知,令弟此时就读,已算晚学,一时间难以精进,短时间能学完《孝经》已是难得,另外两本皆是春秋大义,一派精要,并非一个初学少年可以研习的,不可操之过急。”

冉绝点点头“嗯……”沉吟一番接着说道“不瞒先生,我原本是打算请个法家子弟给舍弟开蒙的,亦或者是墨门也好,再或者杨朱之学也并无不可,先生……”

他还没说完,就见程履勃然而起,急声打断道“不可,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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