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019年,2月2日,春节前夕,夜。

寒风凌冽,呼声作啸。

小马嘴里哈着一道道白色的热气,立在超市门口。

照今年的计划,后天就要回外公外婆家过除夕,晚饭过后,他特地进超市买了两大口袋肉蛋鱼菜,准备明天一早就下厨,给母亲做一桌丰盛的大餐。

刚从暖气充足的超市大厅踏出,冷风灌进领口,巨大的温差不免让他咧嘴哆嗦了一下;低头望了眼湿漉漉的地面,他扭了扭生冷的脖子,两手提着装满瓜果蔬菜的购物袋,小心翼翼地迈下了阶梯。

往年春节前后,菁南地区的平均气温在十度左右,今年气候反常,最近一周,气温更是经历了断崖式的下跌,在三天半前的那个下午,天空中甚至飘起了鹅毛大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营造了一幅幅宛如世纪初韩剧《冬季恋歌》般浪漫的场景,基于菁南人民上一次见到雪花还要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当地的社媒和电台开足马力,铺天盖地的宣传各种玩雪堆雪的欢乐逸事,各个临街商铺也紧跟时节,争相播放以雪为主题的流行歌曲,不遗余力地烘托出了近年间难得的节日气氛。

最近几天,街上的行人也明显多了起来。

男人们纷纷换上凸显冬日气质的大衣和围巾,女人们则流连于各大商场选购心仪的冬装,或许有不少单身的年轻人都在期待着一场美妙的邂逅,谈一场刻骨铭心的蓝色生死恋。

路边孩童们三五成群,四处追逐寻找着散落花坛上尚未化掉的小小积雪,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位中年大妈,凹着各种高难度的造型与残雪合影留念。

小马默默前行,一路上尽是欢声笑语,他打小常去北方的马家村,见惯了银装素裹原驰蜡象,因此并不对当下稀疏的雪景有多稀奇。

总归气氛难得,举目环视,他不免受到感染,微微提起嘴角,叹出一道道热气缭绕的雾气。

要紧的是脚踏实地。

昨日化雪路滑,买菜回家半道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他今天步子都放缓了些。

生怕再摔一身湿泥,他低头瞅准泥泞湿冷的地面,抬腿躲开一滩冰渣,向前一跨,循着还算干燥的地砖,继续慢慢往家走。

老话讲,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按昶南市当下的市价,一件羽绒服的干洗价将近五十大洋,小马舍不得花那冤枉钱,昨天便是用温水连泡代刷,将羽绒服清洁了小两个钟头才算规矩。

自寒假开始以来,将尽三周的时间内,小马几乎每日都以和小胖组队参加户外活动的名义,去往市郊见干爹安排的两位大姐姐。

按照母亲的教诲,他丢弃掉此前那种如临大敌的心态,使得三人的关系真正变得好了起来。

虽然每日时间紧迫,但只要是和家务相关的事宜,包括洗衣打扫,买菜做饭,细无巨细,统统被他揽在了手里。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他发现,和母亲比起来,自己算得上是相当清闲。

……假期开始后,母亲在反倒比在学校上班时要更忙碌了。

一则为了补上期末考前那放纵的一月落下的工作,母亲每日都要安排家访和整理不同学生的教育方案;二则母亲必须得花时间去陪干妈,借此给自己和两个姐姐的相处争取时间和空间;三则要给小胖开小灶补课,得空还要写日志,包括同阿冰阿姨日常交流沟通种种安全事宜,一天到晚时间都安排得满满。

除去以上几点,老爸的骚扰自元旦假期后就一直没有停歇过,到了寒假更有了变本加厉的趋势,居然隔三差五前来堵门,名为求和道歉,实则各种表演。

老爸每每悲怆万分,声泪俱下地控诉官场的不公与黑暗,扬言此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心人设下的圈套和刻意营造的误会,籍此,小马也对父亲的演技有了全新的认识。

若不是心智有所成长,若不是父亲绝口不提在外面包养了新的情妇,且再次和张婉熙勾搭在一起的事实,小马暗忖,自己肯定会受到蒙蔽,忍不住替他向母亲求情吧。

母亲终归不得不再额外挤出大量精力和时间去应付父亲的骚扰,反反复复,不胜其烦。

于是小马默默琢磨一番,灵活运用起得到的“命令”权限,一揽子拿下所有家务活。

然而母亲却很不乐意。

在秀华看来,早餐便罢,连晚饭都要做好了端上桌来,感觉好像自己已经到了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的年纪,况且儿子那手艺……

秀华完全没有贬低儿子的意思,只是一想到儿子连毛都没张齐,却每日风雪不动,早晚两次逛菜市;再一联想到那些采买主力的中老年群体,大概率以好奇或怜悯的眼光去打量自家这堪称“异类”的毛头小子,她这手脚齐全的母亲真是措颜无地,责任感和自尊心都备受挑衅。

秀华不怕忙累,就怕儿子懂事到让人心疼,整天顾人不顾己。

之前处心积虑的“调教”,便是想让他活得简单一点、开心一点、轻松一点,要放下心底真诚朴素的执念,不要绷那么紧,小小年纪就养成摆一幅老态龙钟的苦瓜脸,千万别走向和他老爸相反另一个极端。

可想而知,从小马要大包大揽下所有家务活的一开始,秀华就表达了激烈的反对意见,不过每次都被小马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强压下来。

秀华多少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问题是,之前她确实信誓坦坦地对儿子做过保证,只要你摆出足够强硬的姿态,妈妈会绝对服从你的任何指示,这下小马就拿起这根鸡毛当令箭,小嘴嘚吧嘚吧叨起来不带歇气,确实让人没脾气同他争辩。

不过秀华的坏心情并没持续太久。

她处心积虑下了的大功夫调教工作没有白费,小马这孩子好就好能听进去意见,且能够举一反三,领悟出自己的道理,最终应用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母亲的心思,这孩子门清。

抢了家务活,他相应的就在床事方面好好表现,很努力表演那副颐气指使的放纵姿态,那叫一个随心所欲,怎么猥琐怎么来。

比方说当他发现母亲伏案太久,需要休息,以往大概会蹙着秀气的眉心上去小声提醒,现在则会直接扑上去就一顿狂吻揉捏,扒开内裤就开始干。

小马深知母亲一旦犯起固执起来,是不会管什么命令不命令,他便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大放厥词”,说些类似于自己做家务这么辛苦,想要了还得看你脸色,今天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这样的话,如此一来,秀华唯一的选择,便只有苦笑着接受他的“道德绑架了”。

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秀华期望看到的表现,可不就是这样?

另外小马总结出,往常自己在爱爱时,总会有种服务生的心态,包括寒假前被迫深度参与凌辱游戏的那个阶段,就算心底极不情愿,也将满足母亲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结合母亲的心理和自身的实际体验,小马分析后的结论是,这显然属于亟待调整的另一方面。

他给出的解决办法有效且简单,一言以蔽之,在前戏过后,就大大咧咧往沙发椅子上一坐,或者挺着肉棒床上一躺,剩下就呼来喝去,吆喝母亲想法子让自己爽。

“喂,快给我舔!”

“换这里舔……”

“这里也舔舔!”

“妈你真笨!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么!教你?哼,自己想办法!”

……大概就是这样。

这样好处有三,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能享受颐气指使的掌控感,其次,表面上看起来是他在放纵,实际上却是将节奏的掌控权交给了母亲,让母亲得以怎么开心怎么来,心理和生理双方面都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那这第三点,就是他发现母亲忽然对身材走样有着某种异乎寻常的担心,最近两月,常常感叹没有足够的时间锻炼,那不如多做些骑乘运动,正好弥补下落下的运动量。

头几日下来,秀华便切身体会到儿子巧妙安排所带来的实惠,且实打实地得以从繁杂家务事中解脱,整个人立马轻松了不少,因而嘴上便不再争辩,每日专心工作,用心做爱。

不得不说,小马这番操作可谓完美,不仅找到了“性”和“爱”之间绝佳的平衡点,也让母子间“互为对方好”的自我满足感达到了完美的和谐。

对于其中蕴含的智慧,秀华深感欣慰,毕竟经历过数月来反复多次的拉扯磨合,要儿子还是愁苦哀怨的老傻样,那她真要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了。

对小马个人而言,一切都要归功于母亲。

正是母亲此前的震撼教育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思维观念还处在相当的片面和局限的阶段,由此学会了极为重要的一点——决定实际行动的判断力,必须要建立在详尽的观察,深入的思考,以及尽可能多多交流沟通的基础上。

因而近来在夜深人静时,当母子二人发泄完毕,回归到母慈子孝的状态后,他就常常搂着被窝里那温暖性感的胴体主动诉说起心事,有想不透的地方就直接发问,试图从对话中汲取更多为人处世的智慧来。

……

超市离家不远,不过雪天路滑,口袋沉重,小马在寒风中的身形似只漫步的小企鹅,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回到家。

秀华开门迎他进屋,立马小跑回房内书桌前,继续奋笔疾书。

小马一声摇头笑叹,提着菜袋子,慢悠悠走进厨房,打算做些简单的准备,将明日要上桌的扣肉先蒸上,回锅肉煮好。

铁锅加凉水,拍入葱姜,他取出塑料盒内的精品五花肉,顺着锅边滑进水中,水面激起一片油花。

家里只有两人,五花肉是三人的量,因为母亲明天要把李阿姨请到家中,一起吃个团年饭。

近来他厨艺进步神速,便是得益于小秦小何两位姐姐的倾囊相授,本来三个人目的也是一致,便将虚假的冬令营,真真的搞成了修习的家政课堂。

……最近母亲倒是没嫌弃我做的饭菜难吃了。

小马盯着锅面笑了笑,想到干爹前段时间时不时溜达到厨艺教室内,背着手,乐呵呵用闲聊敲打姐姐们要多多上心,别叫他失望,显然是发现了两位姐姐心思不在和自己交媾上。

这些状况之前也都细细转述给了母亲听,征询如何应对的意见。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了,要学会自己思考”,母亲当然没说得这么直截了当,不过在给出上述问题的建议前,提出了另一个相当尖锐的假设。

“如果是你干爹真是坏人,就是要用咱们的秘密来威胁妈妈做那些不可描述的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妈妈才能自保?”

吭——。

回忆着这个问题,小马呼出一道鼻息,抱起双臂,仰头望着家里这幅颇具赛博朋克风格的油烟机,蹙眉陷入了沉思。

令人遗憾的是,除去感叹幸亏干爹不是坏人外,至今他也没有想到任何能够足以一锤定音,且不用付出太大代价的解决方案。

那晚他与母亲进行了相当深入的探讨,母子两人一问一答,例举出各种可能性。

无奈,他绞尽脑汁提出的每一个办法,都在经历母亲详尽的分析后,惨遭无情的否定。

包括从豢养家妓的丑闻上入手,或者从芳阿姨还在给小胖喂奶这点做文章,就本着干爹纯心作恶的假设,这些讯息根本就不会轻易泄漏,无论怎样,都绕不过委曲求全的头一步。

妥协即失败,这是大前提。

于是他反过来问过母亲,既然提出这个问题,是不是已经有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母亲依旧摇头,并且用深感无力的语气明确地告诉他,没有。

走正道不行,阴晦的做法也行不通,母亲甚至透露,她此前还有过许多极端的想法,比如绑架小胖。

你敢威胁我,我就弄死你儿子!

……小马愕然。

不过母亲随即浅笑着解释,当双方的资源和能量差距过大,弱势的一方往往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绝地反击、殊死一搏,大多数时候,只是存在于小说和演绎中的美好幻想。

现实中的弱者能做出的有选择,可能唯妥协一途,然后越陷越深,时间越久,愈发无力挣脱对方的控制。

……那如何是好?

倘若当真面临那种状况,或许最优解只有一个: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被胁迫,不如妈妈主动去警局坦白自首,儿子,你觉得呢?”

……

“哎。”

一声轻叹。

回忆着这份答案,小马默默点了点头。

身处弱势一方,想要面临强压全身而退,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犹如痴人说梦。

长痛不如短痛,可能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肉香袅袅,小马低头往锅中一看,沸水里的五花肉已表皮泛白,只有临近水面的一层瘦肉还带着浅浅的粉色,他拿起长筷,将沸锅里的五花肉翻了个面,而后再度抱臂仰头,蔚然轻叹。

如今他已然知晓,母亲提出这个发人深省的问题,意义并不在于答案本身。

问题的内核,是强与弱的定位,是弱肉强食的现实逻辑。

换言之,母亲是在绕着圈提醒自己,只要抱紧干爹这条大腿,将来就没人可以欺负咱们。

那天半夜,这条推断得到了母亲的肯定,随后最初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你干爹的动机虽然算不上纯粹,但他对咱家的帮助,包括对你的偏爱绝不作假。做人要懂得要以诚心去回报真心,比起小小的欺骗算计,不如当面去讲清楚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母亲的意思是,不该等干爹憋不住了再请阿冰阿姨去转呈删减版的性爱日志,这样其实并不好。

这是个让人茅塞顿开的思路。

要论起来,对干爹这样人耍小聪明,确实很可笑。

那次对话后的隔天下午,小马便诚心诚意地去找到干爹坦白了想法。

……低头看了眼锅里的五花肉,小马放下双臂,转身走到案板前,摆出两个土烧陶碗。

现成的腌菜已经买好,他先不打开包装,整包放进一只碗内,再取出一小块去皮老姜,放在案板上,细细切起姜丝来。

他的思绪再度发散开,和干爹谈话的结果,亦如母亲所料。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干爹都给你找。”

干爹这样说着,一把将自己薅在怀里,不停着脑袋揉捏,嘴里一口一个“好干儿”、“好儿子”,表达出了充分的包容和理解。

干爹如此通情达理,当时自己的心情变得很好,敞开心扉聊了很久,顺道将近来亲爹高频次堵门骚扰母亲的事迹给讲了出来。

干爹一听,当即拍着胸脯说,包在干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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