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在半睡半醒之中,被伤口的奇痒和腹中的饥饿感折磨着,忽然听到房门被拉开,一个轻柔的脚步走到炕边,一个带着一股清爽的香皂气息的身体走近了我,然后一个柔弱无骨又带着温暖体温的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接着一个轻柔的让我浑身瘫软的声音轻声问我:“现在怎么样?还疼吗?”
我的眼泪几乎是涌出了眼眶,我没睁眼,不敢看小妍俊美的脸颊,只是用力摇摇头。
“烧退了,你好好躺着,可别捣乱了呀……”小妍柔声说着,叹了口气,能感觉到她拧身坐到了离我不远的炕边,接着说:“回头你跟着成宰哥去公安局把事情处理好,毕竟你做了那么可怕的事,这个你想逃也逃不了,就像成宰哥,他现在也很麻烦,可是他也没办法回避,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唉,我心里好难受……”说着,她又一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注意到我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扯了些纸巾在我脸上擦拭了几下,柔声继续道:“我知道你后悔了,对吗?不过你还是要勇敢点,做错了事,就是要承担责任,成宰哥没和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会杀人,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不然也不会做那么可怕的事,对吗?”
我恨的咬牙切齿,但是我无法表达,只好猛地睁开眼睛,使劲盯着小妍俏美的脸,恨不得立刻大吼着告诉她我才是真正的警察,而你现在信任着的那个未婚夫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恶魔和卑鄙的骗子!
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小妍完全误解了我的表情。
她的眼睛在和我对视了几秒钟后,立刻变得惆怅和忧郁起来,似乎是对我的反应有些失望,嘴巴抿了抿,有些生气的语气也不再掩饰地说:“你这人真的无可救药了,我和成宰哥这么照顾你,帮你换药,帮你治疗,就算是你恨警察,但是成宰哥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不管怎么说,就算他想抓你送你去伏法,那也是他的职责,你这样逃,你能逃到哪里去呢?最后不还是要为你做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承担责任?”
她还想说些什么,房外小家伙金勇俊的声音在叫:“小荷姐姐!”
她瞪了我一眼,立刻站起身,一边朝窗外张望,一边应声道:“小俊?怎么了?”
小家伙在外面大声嚷:“爷爷说要做疙瘩汤,问你想不想吃?”
“没事,我不饿……”小妍刚拒绝,想了了想,转头看了看我,问:“杨大庆你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我今天看你的伤口恢复的挺好,要不你试试吃点东西吧。”
我皱着眉,盯着小雅的脸看不够,想叹口气,却只能从鼻子里泄出一股子热乎乎的气,喉咙里呜咽着,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意见,没办法,只能用力摇摇头。
“不吃吗?你真的不饿吗?”小妍的关心,让我心里暖暖的。
可惜,当我注意到小妍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和警戒,我的心又立刻凉了下来。
已经是出事第四天了,她居然一点恢复记忆的迹象都没有,她完全对杨大庆这个丈夫一点点记忆都没有了,也许是我对医学这个领域的认知太过于浅薄吧,对于她的创伤应激症我真的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了解,更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恢复之前的记忆。
我默然地摇头,我不是不饿,是根本没有任何吃东西活下去的欲望,妻子被人玷污,自己变成废物,甚至连表达意愿现在都变成了一种奢望,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小妍看着泪流满面的我,无奈地摇摇头,似乎有些愤懑,脸上更多的是对我的一种同情,她也摇摇头,小声嘟囔:“唉……做了那么可怕的事,现在又这么犟,真是无可救药了。”
她的话也许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也许是希望我能有所触动,有所反思,但是她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人根本就不是罪犯,而且还曾经是她最亲近的爱人。
她终于再次轻声叹了口气,应该是对我彻底失望了,才转身轻盈地走出了房间。
夜已经很深了,小妍的这次离开过了很久都再也没有动静。
我昏沉沉的居然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被子下捂得浑身大汗湿透,被子里潮乎乎的变得十分难受,幸亏我的腿脚还是自由的,早已把被子蹬开,头脑似乎已经清醒了很多,虽然浑身依旧酸痛,不过自己感觉我的烧已经完全退了。
炕已经凉下来了,说明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我正奇怪我身边为什么没有人的时候,房外突然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有人在院子里小声并急切的说话声。
我听不出说话的人是谁,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不过听语气和语速,能感觉到说话的人是个男的,说的很急切。
我晃了晃头,感觉已经比下午的时候清醒多了,好奇院子里说话的人是谁,试着挣扎着坐起身,在黑暗中朝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有一些微弱的光亮,是我这边对面的西屋里的灯的亮光,接着那亮光,我看到院子里有三个人影在晃。
他们说话声很小,不过我很快就分辨出那三个人正是小妍和南成宰加上老金头三个人。
南成宰已经脱身回来了?他为什么不回房间来休息?
三个人似乎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很快,似乎是老金头朝我这边挥手比划了一下,三个人立刻快步走向我的房间。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像是害怕什么一样,在他们几个进来之前赶紧躺回到被子下。
“怎么办?……”刚进屋,小妍就压低声音,甚至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着嘟囔。
“反正这人不能留在这里,你们得带走他!”老金头的声音,同样是压低着音量。
我心里猛地揪了起来,听话头,是南成宰打算走了,但是想把我留在这里。
“大爷……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要是带着这个人,我们真的没法脱身了。”南成宰似乎很焦急,语速很快。
“我们都是老实人,你放这么个杀人犯在我这里,我们都吓死了,我们家这老弱病残的,他万一发起疯来,我们这老老少少的怎么得了呀!”
老金头似乎很忌惮我的存在。
“成宰哥,带着他吧,找到个派出所,把他放下就是了。”小妍小声说。
南成宰沉默了一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果断的说:“行了,不难为金大爷了,你已经帮了我们好大的忙了,不过还要再麻烦你件事……”
老金头似乎松了口气,赶紧接话说:“说!你说,只要不把这人留下,你说什么我都帮你!”
“大爷你得把你得驴车借我!”南成宰赶紧提出要求。
“哎呀……我以为多大的事呢,拉走!你走多远,用完了,把车架子卸了,驴子认路,自己就回来了。”
金大爷蛮不在乎的应承,似乎是在庆幸自己终于能送走瘟神了一般。
一只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南成宰的声音说:“这家伙的烧已经退了……杨大庆!你能不能起身走路?”
我不想搭理他,更不想跟着他继续逃亡,没做一点反应。
可是,如果我不跟着他走,就意味着我和我的妻子小妍就要被迫分开了呀!而小妍一旦跟着他走,就恐怕不知道会被带到天涯海角去了。
他下午的时候还说过要带着小妍去内蒙,我知道他们脱北的有条路线就是经由我们的内蒙逃到外蒙,再从外蒙到欧洲去,如果小妍在她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被偷偷带出国,那结果就更加悲惨了。
强忍着依旧的眩晕,我只能微微睁开眼,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看着房里的三个人。
“不好意思南警官,不是老头我不帮你,实在是我这一家老老少少的……”老金头似乎在和南成宰解释着什么。
南成宰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没关系的,这事不能连累你们,只要我们走了,你就说是我威胁你的,他们不会怎么为难你的。”
老金头点点头,想起什么,急忙补充道:“我和你们说的那些事,你们有机会一定要帮我向高级的单位反应呀,不过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不然这些人逼急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出来。”
南成宰点点头,小妍抿着嘴插言道:“放心吧,我们一旦安全了,一定会把这些穿着制服的混蛋举报的,一定不能让他们继续祸害这里了!”
小妍的话让我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三个思想就这么统一起来了呢?
我们国家的司法机关调查逃犯难道不应该吗?
小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是非不清了呢?
那个卑鄙的骗子灌进她的身体里的,难道除了肮脏的精液还有他仇视国家机构、仇视法律的思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