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仔细琢磨,周向红面对的难题有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把人往公园旁边那条路上的小旅店里带就行。
但她习惯了领人回来,一时间竟没想起来,那里也是她们这群女人乃至舞厅那群女人的频繁活动场所。
后来倒是想起来了,可另一件事制约着她没法去那里,旅店是要钱的。
自己掏腰包,收入就会锐减,把成本加进营业额里,又会导致顾客的大量流失。
本来么,能去公园找娘们的,就是奔着便宜,不然只要肯再多掏一点点钱并多走一点点路就能去舞厅,别的不敢说,起码有比周向红她们更年轻漂亮的女人,比如李秀玲。
因此在权衡了目前的状况后,周向红最终还是忍痛将旅店这条路给放弃了,在家虽说诸多不便,可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赚钱。
正好家里原本的几张床年头久了又经历了搬家,多少已经有些不牢固,左右没事,李秀玲下午干脆和周向红一起去了旧货市场,新的太贵了。
床这件事,李秀玲本无意跟着掺和,但怎么说也算是家里添置的东西,周向红虽然某些事上很有主意,但像这样的情况就从来没怎么独立办过。
再则家里现有的几张床经过岁月和搬家,多少也都有了些毛病,按李秀玲的构想,虽然不能一次性都换掉,可那张用砖头支着一条腿的总也该扔掉了,那床是平时给乐乐和周向红睡的。
倒是有张铁架子床,那是当初大壮他爹还活着时,工友们帮忙用公家材料焊的,结实无比,这些年除了掉漆的地方生了些锈外毫无状况,即使乐乐在上面蹦都没事,不像别的床一坐就咯吱响,因此现在大壮躺着。
对,还得买结实的,模样不重要。
说是旧货市场,其实也卖些新东西,不过还是以二手的为主,日常百货和一些人们不常接触到的东西,大多都能在这里找到。
袁大头、旧书、桌椅床柜、库存积压的服装和锈迹斑斑的五金工具……仿佛几十年甚至更久的时光压缩在了这小小的一条街上。
也有散逸的摊位,顺着街口蔓延到旁边的街道上,像是被大力水手捏爆的一罐过期菠菜,斜躺在S市的一隅。
“结实么?家里有孩子,别几天就折腾散了。”本着拟定好的实用性,李秀玲问。
“放心吧老妹儿,这床别说孩子,就大人折腾都没事!”老板笃定的回答,说完才感觉自己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问题。
李秀玲尴尬的瞟了周向红一眼,后者眼神飘忽的扭头往窗外看。床是箱体结构,据说是新的,看漆面什么的倒真有可能,而且不止一个。
在砍了价之后,李秀玲买了俩,一大一小。
她们其实也没太多时间闲逛,家里还有个病人呢。
旧货市场借口就有那种人力的大三轮车,两个床箱加上简易床头再加两张便宜的棕榈床垫,高高码了一车。
蹬车的汉子用帆布绳子将东西勒紧后,招呼她俩上去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好指路,于是李秀玲让周向红坐公交先回去,自己则上了车,扭曲着身子搭边坐下。
汉子一铆劲,三轮开始缓缓的移动起来,随着他用力蹬车的动作,微微来回晃动,李秀玲用手紧紧把住一个床角。
这种车前面是个两轮斗子,后面连了个自行车的后半截,中间用一个铁销联结。
等车拐上大路速度稳定下来后,她才渐渐放松下来,忽然想起在舞厅里听来的一个笑话。
说的是一个小姐坐三轮的时候叹气,车夫问她怎么了,小姐回答说自己整天“陪喝酒,陪上床,咂儿让人揪多长”。
车夫说那你叹什么气,比我强多了!我们蹬三轮的整天“走大街,穿小巷,卵子磨锃亮”。
想到这儿李秀玲噗呲笑了一声,然后偷摸往后看,蹬车的汉子满头是汗正在卖力,于是转过头来重新看着前面的路。
男人的家伙于如今的她而言可谓是司空见惯,她不由得在心里想到那玩意真的“磨锃亮”会是一种什么状态,因此忍不住又是噗呲一声。
新床到家了,那张瘸了腿的旧床自然不能再要,眼看着也没了当旧货卖的可能,李秀玲做主,送给了蹬三轮的汉子。
周向红倒还有些舍不得,那可都是好木头,李秀玲劝她,好木头也只能劈了烧火,如今生炉子的都不多见了。
汉子倒挺乐呵,毕竟这是额外收入,于是吭哧吭哧的分几部分扛了下去。
婆媳俩打扫了原本床下不好打扫的角落,又把那两块砖头挪走,那张大些的床就变成了周向红和乐乐睡觉的新家当。
等被褥什么的都铺好,李秀玲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嘴:“妈,你晚上头睡觉可得都洗干净了,孩子小抵抗力低,可不能生个病啥的……这床单被罩也得勤换着点儿……”周向红一愣,嘴上胡乱答应了几声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连忙补充道:“洗,我天天里外都洗,用那玩意都杀菌的,你放心吧……”这事儿其实李秀玲琢磨过,就算孩子跟自己睡不也是一样的嘛,她也注意过周向红,的确每晚都在卫生间哗啦哗啦的洗,料想不能放松警惕,今天这话纯粹是顺嘴一说,警钟长鸣罢了。
没办法,家里地方就这么大,也没法给孩子单独腾个屋住。
另一张床在倒腾了那个小客厅的东西后,被安顿了下来。
自此屋里变成了四张床,李秀玲那屋两张,周向红那屋一张,客厅一张。
这个家的功能又扩大了一份,无人反对。
解决了床的问题,其实也就等同于解决了周向红的全部问题。
李秀玲虽然自始至终没有明说,但这么一来,也就等同于默许了。
婆媳俩如今的心态和当初各自踏足这个行当时早已有了天壤之别,有些话,就不用明说了。
李秀玲琢磨着,如今舞厅关门,自己上午去王八蛋家,下午总也得找点营生,毕竟周向红这边还有一摊“业务”,在家撞见了尴尬。
周向红则琢磨着,李秀玲上午不在家正好开展业务,却不知道下午自己该怎么办。
好在还有个上午,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各有各的心事,这一天就此作罢,倒是孩子晚上回来兴奋的在新床上好一通蹦跶,最后还是李秀玲以不能破坏家具为名义教育了孩子。
其实她心里想的,无非是那张床脏。
第二天上午李秀玲送走了孩子,随即赶往王八蛋家。
老家伙有些心不在焉,和她唠嗑不知怎么的总往周向红身上扯。
间或也说些别的,说着说着就往李秀玲的穿着打扮上偏。
女人天生就是敏感多疑的,她从王八蛋的话语中隐隐约约的似乎品出来点儿什么,可对方油滑得很,就是不往关键点上说。
但这种变故和周向红是一定有某种联系的,李秀玲在心里暗暗琢磨,回去得问出周向红实情,不为别的,自己必须掌握住王八蛋,当然了,口含腿夹住也都行,总之不能节外生枝。
假如最后确定是自己太敏感了,二人真没什么秘密,那也属于“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终究一切都是为了党国利益罢了。
王八蛋每月退休金拿着,小日子过得不错,和周向红那档子事又是发生在昨天,因此今儿老实了许多,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男人大抵都是如此,体力与想法并行,互为补充也可以互不干扰,因此他心里总转悠着周向红昨天的穿着。
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老家伙不怎么举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偶遇李秀玲,直至发现对方的口活居然对自己有起死回生的疗效,这才开始了二人之后一系列的互动合作。
可人性就是这样,鲍鱼吃多了会腻人,尤其总是同一个鲍鱼。
他是觉得左右再去舞厅也难遇李秀玲这样态度和口活并重的女人,因此这才收拢心思,只在她身上做文章,反正自己也是花了钱了。
但这种内心的平衡随着周向红的到来被打破了。
王八蛋惊奇的发现,自己的问题居然还有第二种解决方式。
可这种方式目前毕竟只经过了一次尝试,科学论证的方法终归就是要反复实验,并从中得到确切的数据支持。
而反复实验,必要的条件就是保障实验素材充足。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实验素材”私下里和他达成了协议,万万不能将自己穿的什么透露给李秀玲。
草率了啊!
果然什么协议都要考虑清楚再签订为好。
直说不行,那就只好旁敲侧击,实在不行,就只能去找周向红。
反正婆媳二人口径一致,她是在公园那边做“按摩”的。
当然了,最近几天肯定是不行,没别的,身体不行,因此实验被迫推迟,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与此同时的公园里,出现了一个超越了自我的周向红,更积极,更热情,更主动,据欣然前往一探究竟的老头回来说,也更“疯狂”。
具体怎么形容呢,嘿,就她穿那一身,不是外边,是里边穿的,那才真叫玩意呢!
……你懂个屁!
说了你也没见过……而且贼麻溜,像渴了半辈子似的,那家伙嗷嗷的啊,让你使劲折腾,慢了都不乐意。
老头当然不能只宣扬些含糊的东西,这么干会没朋友的,也违反公园里信息共享的互惠精神。
事实上他们自己也不会放弃一次炫耀的机会和优于他人所掌握的谈资,于是关于周向红穿了情趣内衣的各种细节在嫖客与凑热闹的人之间流传开来,说是引爆并不恰当,毕竟有些内容只适合三五熟人低声交流,但在今后的时间里,她的人气的确因此获得了缓慢但稳定的提升。
关于那些实际发生了的细节,我们在此暂且不表,今后有的是机会。
这一上午周向红收入不错,但很快就到了中午,李秀玲该回来了。
李秀玲不是不知道周向红在家干什么,那床还是她帮着买的呢。
但人性往往就是这样,李秀玲不在,周向红只管做如今的自己,李秀玲一回来,她就如何也放不开。
事实上李秀玲对此也实在不想多接触,她甚至考虑,要不自己再去黄姐那边混些日子,一直等到舞厅恢复正常。
一方面赚钱不停,另一方面也是避开周向红。
想到周向红在家的营生,李秀玲多少有些好奇,毕竟她也是经验丰富,做那事儿的时候,俩人总该会发出些声响来,虽说卧室有门,可就那么个胶合板的玩意,只怕也挡不住多少。
大壮虽说如今是不省什么人事,可天知道他还有多少生理机能,医生也说过,他有可能还保留着一部分意识,只是无法表达出来。
想到周向红和某个男人肉体纠缠时发出的声音有可能被她躺在隔壁的儿子听到,李秀玲没来由觉得一股冷飕飕的感觉似乎顺着后背流淌下去,又好像是从心里漫出来的,浑身都透着不自在。
从坐上公交车直到拿着钥匙开门之前,她都在犹豫,要不自己就别回来了,以免贸然进去撞见些什么。
这种想法在心里越来越膨胀,越来越坚实,顶得胸膛里闷闷的,让人喘不上来气。
然而越是如此,她回家的脚步越坚定,鬼使神差般,等到缓过神来的时候,门锁已经发出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屋里当然静悄悄的,这么说也不准确,从卫生间传来流水声,李秀玲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多少带着一点失落,好像……是在遗憾什么。
周向红听见开门声,面色如常的迎了出来:“秀玲回来啦,洗洗手歇会儿,我刚做上饭,还得等一会儿。”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了,但李秀玲毕竟已经不似从前,一进门就闻到的那股隐约的气味,是瞒不住她的。
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成分中既有男女的体液,也有某种橡胶制品表面的油脂。
周向红酡红的脸色和略显虚浮的脚步也暴露出就在刚刚,这屋里分明有过一场厮杀,不,也许是几场。
李秀玲因此不由自主的向客厅的那张床瞟了一眼,那上面分明多了一个枕头,其作用不言而喻。
周向红只当没看见对方眼神的指向,事实上也就不过是维持个面子过得去罢了,谁还不了解谁啊,只不过目前是自己这点事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罢了,无非就是尴尬而已。
婆媳俩心照不宣,该吃饭吃饭。
饭后收拾完毕,李秀玲琢磨着自己还是找个地方待着比较好,不然婆婆当着自己的面,估计是不能有所行动,那样不但耽误她攒钱还债,也影响家庭收入,毕竟如今她收入的一部分,是交给家里的,其实也就是交到李秀玲的手中。
当然了,李秀玲也不过是个过手财神,她和周向红二人的收入汇在一起,最终都变成了这个家庭的全部支出,即使是积蓄,也是这个家的积蓄。
然而并没有什么地方好待,时间等同于金钱,漫无目的的打发时间,对于李秀玲来说,就是在给自己以及家庭的经济现状雪上加霜。
可要赚钱,按她目前掌握的门路,也就剩下了圆形广场那边。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去那里,人总是这样,对于环境和行为的习惯促使其会对变更产生本能的抵触,当然,这里指的是卖淫,并不包括旅游、购物、美食和买春。
因此目前较为讽刺的一个事实是,婆媳俩暗自都在期盼着舞厅尽早开门。
然而席卷S市的这场风暴并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暂时来看,舞厅开门遥遥无期,李秀玲和周向红对此都无能为力。
时钟的指针在尴尬与暗地里的心焦中前进着,周向红只觉得每一秒都过的零碎且缓慢。
上午每个亲眼目睹了她穿着情趣内衣的男人的情欲都空前高涨,而她自己也从那一道道灼热的眼神中获得了莫名的动力,急需用强劲的性爱来填满欲火烧出的沟壑。
双方因此一拍即合,然后一拍再拍,唯一可惜的就是公园里这些嫖客都是老朽亏空,一个上午过去了,任凭她卖力癫狂,到底也没能获得哪怕一次高潮。
阴道里那股子麻痒的劲儿并没有完全消退,此刻仍然和着急赚钱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在心中不住的翻腾,任凭她努力的让自己分心也不行。
至于李秀玲担心的,关于大壮会听到声音的事,她其实早有计较,说起来这还是从当初住老房子被拆迁队夜袭时获得的经验,提前预备两个饱满的棉花球。
不能这样下去了,一个多小时后她终于打定了主意,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念头,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出去转转,哪怕只是转转呢。
实在不行,就去小树林吧,现在还不算太冷,或者赚点口活儿的钱也是好的。
周向红终于鼓起勇气和李秀玲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衣服都是现成的,根本没换下来。
李秀玲也不喜欢这股尴尬的气氛,她的坐立不安并不比周向红少,见她主动提出离开,表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中也是松了半口气。
之所以是半口,因为她也不清楚周向红所谓的出去“溜达溜达”,到底是要干什么。
倘若过一会儿真把人领回来了,自己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