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行之原本已经在回家路上,接到电话直接改弦易辙去了医院。
病房里骆茕明明已经到了一边吐一边掉眼泪的地步,却依旧不肯配合注射安定,骆行之快步走进病房,正好对上几个护士无奈的脸。
“骆先生,您可算来了,赶紧劝劝她吧,她实在不配合,我们也不能硬来呀,万一这个针断在里面了,很要命的。”
“我明白,辛苦了。”骆行之三两步走到床边,大掌抚上骆茕的背企图缓和她的情绪,“骆茕,我来了,你放轻松,先打针好吗?”
骆茕估计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挺吓人的,让骆行之的语气都格外柔和。
“我不要……我不想打安定……你不要让她们给我打安定……”她侧过头去看着他,伸手拉他的衣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噎着。
打了安定她就会睡觉,她现在不想睡觉。
“好,我们不打安定。”她情绪比他来时想象的还要更不稳定,骆行之掌心不断在小姑娘颤抖的后背上帮她顺气,说话间又抬起头看向周围的护士:“抱歉,让我先单独和她谈谈好吗?”
几个护士也折腾累了,点点头出了病房。骆茕在骆行之的安抚下食道总算逐渐平静,可她一抬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从大哭转为抽泣,胸腔起伏得激烈,瘦削的肩头如同暴雨中的花苞不断颤抖。
“叔叔……”
脸颊挂满眼泪的小姑娘哭着靠近,满是泪水的脸颊贴在男人的胸口上,呼吸到他的味道后不断扩大的情绪才终于得到控制。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呢……”
这个问题骆茕真的问过无数次。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她。
为什么她都长大了那个人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他还可以毫无罪恶感的喊她小公主,而她却这么痛苦。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么不公平呢。
骆行之抱着泣不成声的小女孩,因为回答不上她的问题只能沉默着,用手一次一次抚摸着她后脑的长发。
“会没事的,骆茕,再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不光彩的过程不用让她知道,她只要好好的生活,等一个结果就好了。
她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再过一阵子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对这件事失去了好奇与关心。
过了许久才逐渐平静下来,伸出手环抱住男人的腰,瓮声瓮气地轻声道:“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住院……”
她不喜欢医院,尤其是夜晚。
空气里福尔马林的气味,走廊里隐隐约约的咳嗽声让她午夜梦回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梦中。
况且这个地方没有骆行之,她哪怕从噩梦中挣扎醒来也好像只是踏入了另一场噩梦而已。
“明天你做完体检就回家。”骆行之知道她不喜欢,也并不打算强留她住院,“今晚忍一忍,明早我来接你。”
骆茕还是不住地摇头:“那你今晚留在这里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现在没有骆行之,她已经到了没办法睡觉的地步了。
对他的过分依赖其实也让骆茕很不安,因为她知道骆行之是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陪她睡觉的。
但谁也没告诉她,鸩毒的味道会这么香甜,让她明知是绝路也依旧甘之如饴。
她已经很狼狈了,头发是在救护车上的时候被阿姨拿湿毛巾擦干净的,身上也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痕迹,散发着胃酸与食物发酵后的气味,好像一直被人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流浪猫,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人喵喵撒娇。
“嗯,我不走。”
骆行之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骆茕,即便他心里清楚,他们之间叔侄的界限已经很模糊。
“阿姨已经回去给你拿干净衣服了,你先去把身上洗干净。”
从上次躺在她身边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在不断的为她降低底线,并且在此之前毫无所觉。
骆茕把脑袋凑了上来,大概本来是想吻他的,但想想自己刚刚才吐过,又笑着退开了:“我待会儿刷完牙出来再说。”
她眼睛还红肿着,眼白上全是刚才用尽全力呕吐充血留下的血丝,强打起精神的笑容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骆行之手本就贴着她的后背,在她一进一退间被移动到她后颈位置。
手指和缓又轻柔地摩挲着手边少女后颈处的一小块皮肤,仿佛在通过触觉确认她那附近几块小脊椎骨的模样,目光沉沉地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