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多?”
这两天阳光灿烂极了,日头明晃晃晒着,马路几乎都要冒出白烟儿来,蝉不要命一样地叫着,路边的柳枝都打了蔫儿,无精打采垂下来。
美术班刚下课,一帮人稀稀拉拉从楼里出来,姚盈盈抱着书包慢腾腾走在最后头,何立可紧跟在她身边。
何立可觉得姚盈盈最近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昨天她去姚盈盈家找她,想一起去公园学刚时兴的迪斯科,她门都不开就拒绝了。
而且说好的新的贺卡样式也没给,当然不是说一定要给,但是对姚盈盈来说太稀奇了。
何立可有时候觉得姚盈盈就像幼儿园里头最听话的宝宝,只要答应了的事儿就都会认认真真完成。
何立可见过她剪纸,剪刀灵活得像是水里头的鱼儿,手腕一甩就游出去好远,随便“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展开就是个绿竹梅花新春图,明媚又喜人。
她以前还以为姚盈盈剪纸师从文旅局的郭老是因为宋秋槐的原因,后来相处下来才知道姚盈盈确实有某些方面的天赋。
她好像自带着一种原始生命的天真与活泼,像森林里的小动物,或是春天的第一株嫩笋,做出来的东西总比别人多了一份天然的活力。
何立可收到过姚盈盈的连环画,还有剪纸系列小图书,故事里不管主角还是配角,好像都是活生生的。
尤其她最近画的那个“春槐”主题的小画,就是一嘟噜槐花上头有五个性格各异的小娃娃探险的故事,还上了儿童图画,虽然只小小一个版面。
何立可最开始还以为姚盈盈是哪个大户人家放到乡下养的女儿,富贵,衣服什么都是顶好的,长得虽艳丽但带着一股子憨气。
像六七月开的芍药花,生命力极其旺盛,俗,却美,倒不是说穿的多俗,而是美的太过了显得俗,让人一看到就想到勾栏听曲啊狐狸精什么的,低眉抬眼间都带着股魅劲儿。
但是相处间的娇憨又会让人忘记她的美艳,只偶尔抬眼望过去会愣神一会儿,浓密上翘的睫毛像是天然的眼线,桃花瓣儿一样的水眸,一抬眼就自带一股风情,再加上娇艳欲滴的饱满红唇,像剥了壳的鲜荔枝。
何立可是个很会看人的人,可能和她家庭有点关系,她家历代都是做小生意的,最开始是在集市卖胭脂水粉的,昌盛时候沿街有十几个铺子。
但祖上每隔两三代就会出个败家子,不是赌就是嫖再不就是大烟叶子,所以到她爹那代也没什么家底,就一小破院。
但是也万幸没什么家底,文化革命时候才逃过一劫。
不让有市场的时候她就敢悄声去黑市,现在好不容易让了,她就琢磨光明正大干点啥。
贺卡是卖得不错,但销路有限,赚不了大钱,再说机器也落后,着墨不行,细致点的就做不好,盘那厂子她主要是看中了地皮。
也倒卖点小饰品,赚个差价,是挺不错,但货源也有限,所以也在观望其他赚钱营生,主要还是资金少。
她爹妈是盼望她学美术考上个艺术学院,以后好嫁个有钱人,安安稳稳的。
但她可不那样打算,她可是要赚大钱的,以后找个皮薄娇嫩,会做饭,会按摩,嘴甜心细的小白脸呢。
她也不爱画画,来补习班纯是想拓展下资源,看看有没有人傻好糊弄的有钱人,来投资她点启动资金。
话说远了,但是何立可跟姚盈盈成朋友是很单纯的,可从来没想过从姚盈盈身上得到点啥。
再说第二天她就从姚盈盈嘴里套出来了,姚盈盈没什么钱。
纯是觉得姚盈盈相处起来舒坦又可爱,不自觉就让人心情好,跟串小糖葫芦似的,又甜又可人的,虽说有时候有点小笨蛋,连公交都会坐反,但就让人心头暖暖的。
她第一回见着宋秋槐来接姚盈盈下课也吓了一跳呢,怎么也不好把两个人想到一堆儿去。
何立可肯定是和宋秋槐没什么实际交集,但她是个“京市小百通”。
多多少少也听过宋秋槐的事,以前上学也搭伙凑热闹远远看过几眼宋秋槐。
家世好长得好,各方面都拔尖,还是大院儿那帮小子的头儿,算是风云人物,不过有些事也传得邪乎。
让她印象最深的是次大规模的群架,那回真出了事,死一个,残一个,后来清算还毙了一个。
不过听说宋秋槐没参与,但也被家里头狠狠整治了一番,还送去下乡了,不像其他的都是送进部队里头。
后来再听见宋秋槐的消息就是去年了,听说闷声结了婚,还因为那个乡下的小媳妇儿把白家给搞了。
不过白家那个小女儿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恶的很,何立可上学时候跟白家大女儿白雁是一个体育队的,她俩都是长跑,多多少少有那么点队友情,就因为运动会上白雁出了点儿风头,白晓月直接把白雁的腿使什么歪门邪道给整废了。
不过可能也和别的有关系,白雁是乡下老婆生的,她爹是个凤凰男,落到城里有了饭碗转头就把结发妻子踹了,直接巴上了领导的女儿。
结发妻子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妇女,替凤凰男操持一家老小,送走了公公婆婆,得了劳累病,死之前没法儿告到了中央,这白雁才被送了过来。
白雁到城里头吃的苦头更多,也很难说白家倒台没她的手笔,据说有不少证据都是白雁递交给上头的,白雁现在过得不错,在小学教体育呢,去年还和一个老师结了婚,也分了房。
剩下白家其他人都入了狱,入的是普通监狱,何立可觉得这件事儿宋秋槐做得不错,本来就是,政治监狱算什么监狱呀,东边水库的大鲤鱼都得给他们那些蛀虫先吃,她这样的好公民还没吃过几回呢!
说实话,第一回见着姚盈盈和宋秋槐相处,何立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但又一想,其实像宋秋槐这样的,谁和他在一起那不都是高攀吗,所以也不存在什么门当户对,俩人相处合适就得了呗。
再说也没有规定说所有人都得巴结着想嫁给宋秋槐呀,她就不想,冷冰冰的,没个人气儿,谁知道背地里什么样,她还是更喜欢温柔小意的。
所以她就不明白其他某些人怎么就看不上盈盈了,宋秋槐就是全天下最高贵的男人?
只有天仙配得上?
盈盈也很好的好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姚盈盈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姑娘,她和宋秋槐在一起了又怎样呢,伤害谁了吗?
普通人就要永远在普通人的阶层吗?
配不配轮得到谁来评判吗?
有些自作多情的傲慢真让人作呕。
但她还是会担心姚盈盈,万一宋秋槐欺负她咋办,毕竟,印象里宋秋槐可不是什么品质优良的传统好男人,尤其是今天的姚盈盈格外不一样。
这么热的天,旁人都穿的短袖短裤的,恨不得能露出来的都露出来,姚盈盈却还穿着米白色印着芍药花的长裙,袖子垂到手背,裙摆直到脚踝,连脖颈那唯一露出来的肌肤也系着条丝巾,扎眼得很。
走路更是慢慢吞吞,像怕蹭到伤处一样,走一会儿就要停一下。
“他打你了?”
何立可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来,恨不得这就带着姚盈盈远走高飞,不顾姚盈盈阻拦的双手,一下子扯开遮挡着脖颈的丝巾。
密密麻麻细小的吻痕就映入眼帘,在白腻的肌肤上格外显眼,何立可也不是什么小女孩,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就又手忙脚乱地给姚盈盈系上,小麦色的皮肤都泛出红来,只觉得心惊肉跳。
看不出……宋秋槐还挺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