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爱的呼唤

这一觉睡的时间似乎有点太长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没有看到雯雯姐一如既往的微笑,也没有听到赵哥憨厚直爽的话语,我眼前是一片灰白,耳边是阵阵滴滴声。

头很痛,甚至有些晕头转向,这是药物的作用吧,雯雯姐给我吃的药可真够强。

我试着挪动手臂,却只感到阵阵刺痛。

陌生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医生!九号醒过来了!”

九号?

什么九号?

她说的是我吗?

不可能,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分明还坐在回家的车上,雯雯姐就在我身边,赵哥双手还紧紧握着方向盘呢!

我怎么会成了九号?!

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穿白大褂的男青年出现在我面前,透过他的金丝眼镜,我隐隐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影子,他是谁?

我怎么想不起来?

快想起来啊!

我这脑袋是怎么了?!

快动啊!

这死脑筋!

后脑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眩晕的感觉袭来,我的视野里冒出无数星星,不得已我只能闭上眼睛,半清醒之间,我听到那男人和女人在对话,却一个字都没有进入脑海——正确地说,我只听到了含糊的说话声。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好很多了,窗外耀眼的阳光倾洒在我胸前,在开着空调的室内给我阵阵暖意,我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我的手臂上插着针头,这小东西深深地插入了我的身体,让我的手臂哪怕挪动少许都会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身边没有别的病人,偌大的病房,除了值班的护士,只有我一个人躺着,那冷酷的机器正发出嗡嗡嗡的沉闷声响。

无数个问号涌进我的心中——我为什么会在病房里?雯雯姐和赵哥在哪里?

从窗外的光线来看,这时候已经是酷暑的七月,难道我在这病床上昏睡了三个多月?

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我发生车祸了?

可我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而且没有任何一点明确的回忆?

又过了一天,我的精神状态已经好转过来,那男人口罩下的真面目也逐渐清晰起来——他是我早已认识却又素未谋面的情敌,德师兄!

虽然他至今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但我不会忘记那一张脸,哪怕我现在只看到小半!

那天下午,常规查房时间,德师兄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劈头盖脑就问: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一个躺在病床上三个多月从未说过一句话的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有一种特殊的震撼,他愣了一下,答非所问:“你可以说话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诧异,追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乎意料地,我这句话仿佛瞬间吸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叹了口气,颓然跌坐在一旁的小座椅上,摘下眼镜,双手掩面,低声说:“说来话长。”

我听他语气不对,巨大的浓黑阴影掠过心头,强自镇定一下,说:“我躺在这里,有很多时间听你说。”

他先给我注射了少许镇静药,然后才把这三个多月来的事情慢慢告诉我:就在我和雯雯姐回家的路上,汽车开上高速公路之后,一辆巨型货柜车突然翻车,不偏不倚正好压在我的车上,把车的前半部分压成铁饼,坐在后座的我在睡梦中头部和四肢受到重击,失去了意识,雯雯姐拼命把我压在座位下面。

救护车来到之后,是德师兄亲自把我抬上担架送到医院,又是他自告奋勇调来重症监护病房一直照顾我,直到今天,我已经昏迷了整整三个半月,脑部的淤血经过几次手术已经清理干净,四肢的骨折也基本恢复,在精心治疗之下,我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我心情稍微平复之后,一阵冰冷的气息从心底涌起,我突然不顾一切地从病床上坐起来,两手死死抓住德师兄的肩膀,大声问:“雯雯姐在哪里?!她现在怎样了?赵哥又怎样了?!”

他没说一个字,这让我心里的恐慌更加无法控制。

过了一会,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臂,说:“你先止血吧。”

我快要疯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挣脱他的手,猛然瞥见他手心殷红的鲜血,这才意识到我刚才剧烈的动作把针头从体内撕扯出来,一道寸许长的口子正在不停冒血。

一边用手按住伤口,一边厉声质问:“快说!他们到底怎样了?”

旁边的护士正要上前阻止,德师兄挥挥手让她退下,她便不再说话,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阵死寂差点让我的心跳停止,病房里的三人沉默对视,没有任何话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充斥着每一个人的感官。

终于,德师兄侧斜的脸上露出无法遏止的痛苦,他的眼角无声地淌下一颗泪珠:“他们……他们都……都不在了。雯雯她……托我跟你说……她很爱你……请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找到妹妹……”

我的灵魂消失了,只剩下一副皮囊重重地摔倒在病床上,我看得见,听得到,却没有任何反应——我死了吗?

这就是濒死的体验吗?

呵呵,那也好,我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梦境,跟雯雯姐,还有我们可爱的孩子在一起了,好,好事一件。

我会祈祷这只是一场梦吗?

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小倩没有离开,她还会每天在我身边撒娇,雯雯姐也还像往常一样早起做早餐,跟我手拉手去上课,是吗?

如果这真是一场梦,拜托,让我醒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病人的精神受到严重打击,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而且他的求生意志非常薄弱,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请你们探视的时候不要刺激他。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跟他说话。”

身边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声和叹气声,我可以感觉到,正有几个人在我身边看着我,但我不想理会他们——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已经不在了,她对我深深的爱,让她在死神面前毅然把最后的希望留给了我,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来掩护我,用生命来守护我!

我活下来了,但是,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带着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永远永远消失了!

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那么爱我,那么关心我!

甚至挂念着那个其实是她情敌的妹妹!

我开始觉得我是一个罪人,我欺骗了一个如此爱我的女人!

像我这种人,不值得她爱我,不值得她为我付出,更不值得她牺牲一切!

就让我这样永远睡着吧,我没有醒来的必要了,我也不想祸害其他人。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越来越多的回忆涌现在我的眼前:我见到了了云雨双姝,她们舞动着着健美修长的胴体,对我百般挑逗,我却一笑置之;还有苏美杏,正在阴暗的小仓库翘起小屁股,媚眼如丝,我对她摆摆手,让她走了;纳兰冬梅和春兰穿着旗袍走到我身边,远处还有夏竹和秋菊在挥着手,我摇摇头,转身离去;背后传来小夜莺杨晓晴的歌声,她也在呼唤着我,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季丹凤和她妹妹在一起,坐在网吧的卡座上,手里拿着计时卡,招呼我去上网呢,可我那有兴致?

还有廖海峰,他抱着足球在我眼前跑过,头一扬,似乎告诉我他们还缺个人让我赶紧换上球鞋,林韶华也来了,她指着雅舍茶馆的门口,邀请我一起品尝香茗……

这天的下午,窗外的阳光真猛,厚重的窗户和紧闭的眼帘也不能阻挡这种热力,我的眼睛都有些酸了。

不过我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也没有睁开眼睛的必要——现实多么残酷,我何不沉迷在梦境之中?

探病时间,我已经无数次以沉默来应对那些来探望我的人,这一天我也不想例外。

照例的病情介绍之后,我还是听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响着,习以为常了。

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我的感官没有任何异常的体验,但我的灵魂却不止一次地发出了警报——今天,肯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探视时间即将结束,常规的低声谈话中,我竟然听到了来自耳边的天籁之音!

清脆的女声,带着无限激动的语气,甚至有些呜咽:“哥哥……请你……睁开眼睛好吗?”

这句话对我来说无异于冰原上的艳阳,瞬间融化了万年的冰山,点燃希望的火焰!没错!小倩回来了!就在我身边!

我很想睁开眼睛,但转念一想,问题又冒了出来:我已经决定为雯雯姐永远沉睡,在这个世界以自我封闭的方式与她呼应,虽然我和她再也无法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但这已经是我的决定,我不想改变。

就这样过了三天,小倩每天都会在我耳边低语,诉说着她对我的思念和依恋,一次又一次请求我睁开眼睛……

终于,到了第四天,我决定醒来,不再沉迷在梦中,因为我想起了雯雯姐最后的话:“请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找到妹妹。”没错!

妹妹已经回来了,我没有理由让雯雯姐最后的愿望落空!

我要睁开眼睛!

久违了的阳光映入我的视野,猛然自己已经不在医院,而是躺在熟悉的床铺上;身边的人我都认识,除了我的父母,还有管家老陈和陈嫂,还有很多很多我熟悉的佣人,唯独没有妹妹的身影。

母亲看见我睁开眼睛,喜出望外,说:“小文你醒了,那就好,别多想,好好休息。”

我茫然地问:“小倩呢?她在哪里?”

母亲稍微一怔,柔声道:“别想那么多了。”

我着急起来:“她在哪里?我明明听见她说话了!”

母亲依旧平静:“她走了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小文……”

她后面说的话我根本没有听到,或者说没有注意——小倩自离家出走之后一直没有回来?

那我先前听到的又是谁的声音呢?

这是幻觉吗?

不会!

我不可能听错的!

在家里休息了几个星期,这个问题一再出现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到底听到了什么?

八月底,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我的精神依旧不稳定,除了小倩之外,雯雯姐也经常出现在我身边,不只是在梦中,有时候甚至连我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在房间看电视的时候,在游泳池做康复治疗的时候,都能看到她们的身影,听到她们的声音,但当我停下脚步去寻找她们的时候,却有什么都找不到……经过数个星期的缜密思考,我决定,在九月一日向我的父亲提出我的想法——我要亲自去云南一次,寻找妹妹的下落。

然而,父亲的态度异常坚决——“不可以!你给我乖乖留在家里休养!”此话一出,连坐在一旁的母亲也不敢说话了。

我这次也豁出去了:“雯雯姐说过,我一定要找到妹妹!”

父亲没有给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为了一个死人的话去糟蹋自己吗?”

这句话,把我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你根本不可能明白!我对她的感情有多深!这是她的遗愿,我绝对不会让她失望!”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踏出书房前的瞬间,父亲歇斯底里地怒吼:“你走!你走出这个门口就永远不要回来!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管家老陈在门口噤若寒蝉,拼命打眼色让我止步,但是,被逼上绝路的我心意已决——谁阻止我,我都毫不犹豫地挥拳打到他!父亲也不例外!

我一直走出了大门才停下脚步,老陈一直追上我,左右张望一下,拿出一沓钞票塞在我手里,紧紧握住我的手,眼里有说不完的话,却只说出了一句:“少爷,保重!”

我很明白,从这一刻开始,我再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而是无依无靠的流浪汉,看着我长大的老陈,此刻已经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我笑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也保重。”

初秋的风特别凉爽,我踏着大步,挺起胸膛,踏上了寻找妹妹的征途——我相信,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能再次跟妹妹重逢,带着雯雯姐的遗愿,续写这个美丽的故事。

不管再过多少年,也不管我身在何处,她们那爱的呼唤,都将永远在我心中回响!

——谨以此文献给我最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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