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洛清诗习以为常的失眠,翻来覆去到五更天都无法入睡,她所幸起身梳洗,又趁着星夜赶至一座古刹,当年她的兄长离奇失踪后,父母曾带她过来祈福,希望能获得些许线索,最终寻得一件血衣,从结局来说也算是灵验了。
如今再临古刹,希望爱儿在外一切安康,更盼他早日归家。
说来矛盾,洛清诗一生要强,自信人定胜天,从不信神佛,此时此刻却愿长跪观音脚下,仿佛只要涉及到他,原则也可以没有。
她站在石阶前静静地注视着庙门,仿佛一名虔诚的朝圣者,期冀得到神明的眷顾。
不多时,睡眼惺忪的小沙弥打着哈欠开启庙门,转身拿起扫帚准备洒扫,迎接今日将要到来的香客,突地,他猛然回头,又揉了揉睡眼,这才确信不是看错。
天还是全黑,这般光景说清晨都勉强,眼前这名美丽的女子看起来已经等候有一会了。
小沙弥疑有些惑,他双手合十道:“这般早,施主您……”洛清诗螓首微垂,双手亦合十,道:“弟子前来礼佛,有劳小师傅接引。”
“卯时还没到,大师傅们还没起,这……”小沙弥挠着光头,似有些犯难。
可这名美丽的女施主看起来一片佛心虔诚,待人更是谦和有礼,让人家干等着好似不太合适。
转念过后他已下定决心,想来住持不会怪罪,他道:“施主请随小僧来。”
二人来到香堂,小沙弥为洛清诗送上香烛,刚欲离开前往山门洒扫便撞见一名老僧,他正是此庙住持。
他今日起的早了些,远远见着香堂灯火通明便来看看。
小沙弥见是住持,登时不知所措道:“住持师傅,这位施主很早就等在室外了,弟子……”
不待老僧开口说话,洛清诗取出一锭银子放入功德箱中,动作轻快自然,不带丁点烟火气息。
见此,老僧笑得慈眉善目,挥手示意小沙弥去干该干的事,随即对洛清诗施以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宅心仁厚,老衲在此谢过。不知您此来是许愿还是还愿呢?”
洛清诗点着燃香,捧在手中,恭敬的对着佛像行礼后将燃香插入香炉,随后小步退回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双手合十。
“我的至爱远行在外,我希望他能远离灾厄,平安健康。”老僧听闻后,对着佛像朝拜道:“阿弥陀佛。”他又看向洛清诗,道:“施主少忧,佛祖会保佑他的。”
“希望佛祖也能保佑我。”
空灵的声音入耳,老僧回首看去,又是一名香客,同样是女子,同样美得不可方物。区别是前者高贵清冷,后者明媚灵动。
那女子亦将一锭银子放入功德箱,行礼上香后跪落蒲团虔诚的拜着。老僧又道:“不知施主所求为何?”
“寻人。”
老僧如法炮制的朝拜佛像,喊过念了无数次的佛号,对那女子道:“佛祖保佑,施主会找到的。”随后他便离开了。
“既是至爱,现今为何远行?”
洛清诗睁开眼睛,疑惑的看身侧,对方的美貌令她有些惊异。
或许因为她的美丽,或许是因为她明媚的气质让人感到亲和,更或许是洛清诗自己想要倾吐平日无法喧诸于口的思绪。
这莫名的一问,洛清诗没有责怪其无礼。
她回过首再闭目,语气中带着些许惆怅,轻声道:“男儿志在四方,他满脑子都是兄弟江湖。我自以为能给他最好的一切,一直以来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
也许是我错了,不该为一己之私强行挽留。”
沉默良久,那女子温声细语道:“漂泊久了,总是会想找寻一个伫足之处,也许你便是风栖的竹林,千帆过尽,他会愿意为你停留。”他会停留吗?
或者说他能停留吗?
洛清诗没有答案。
但这番话已令她心中舒畅不少,她真诚道:“多谢姑娘了。”
“姑娘,客气了。”话毕,那女子转身离去了。
她叫自己姑娘?
洛清诗疑惑了瞬间,转念又释然,出门匆忙,一头鬓发并未盘起,令她看不出自己已为人母。
随着朝阳初生,洛清诗结束了祈福,亦下山了。
五日后,青州,萧晨端详手中的宝刀若有所思,这是他十八岁那年闯过宗门“刀路”后掌门恩师赐予他的礼物,刀名本曰:“英雄斩”。
后萧母得知觉其杀气过重,常伴爱子恐有不妥,强行为“英雄斩”改名为“春晖”,彼时的萧晨对此无奈一笑,便依从了她。
诛魔之战后,萧晨淡出江湖近十五载,“春晖”却霸占名刀榜榜首至今。
“真是一口好刀。”
语调斯理,音色绵柔,来人应是一名美丽的女子,萧晨却顾不得回味,他惊疑回首喝道:“谁?”
萧晨陷入了最美好最深刻的回忆,难以自拔,这不假,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能近在咫尺却不让他发觉,来者必是世间罕见的强者,甚至强过武林公认的那些绝世高手一筹!
惊疑只是惊疑,也只有一瞬,无论来人是谁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是萧晨。
沉寂十数载,除了他自己和洛清诗还有死去的假判官刘乘风以外,没人知道他如今的实力到了何等惊人的程度,来者是何方神圣有何目的,他或许只会有少许好奇。
见来者缄默,萧晨不复观刀时的神情,他将玩世不恭的笑挂在脸上,道:“原来是个大美人,小爷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都能被寻到,美人一番深情叫我何以为报?不若就在此让我以身相许?”话毕萧晨思及自己将要逢九的年纪,觉得有些不妥,又自嘲道:“不是小爷,是老爷咯!”被此番调戏,女子绣眉微蹙,有些不悦,随即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江湖传闻『纵横刀』萧晨是个孟浪的登徒子,可你方才的深情我看得真切,收起你的伪装,对我你无需如此,义兄。”
萧晨双眼眯紧而后圆睁,他大惊道:“什么?你说什么?谁是你义兄?”女子问道:“敢问贵庚?”
“将要三十六了,不是……我几岁你也不能叫我义兄啊?”
“闻听萧大侠尊我大哥为兄,小妹今年将三十五,不叫义兄莫非要叫义弟?”看着满脸戏谑的女子,萧晨语无伦次道:“你你你!风大哥?妹妹?”见状,风云梦背过身无声轻笑着,旋即她自顾道:“原本欲北上边城寻找嫂嫂和侄儿,可出发不多时便得知他们业已不在边城近十载。这两日兜兜转转终于觅得他们在江湖中留下的行迹。又几番打听,原来你正是我那侄儿的师父,想来你是知道如何寻到他们的,这才有今日的拜会。”萧晨还是有些不信,他觉得便是洛清诗应也不知自己还有个小姑子,遂问道:
“等等等!你真是风大哥的妹子?寻亲?现在费这么大劲,早干嘛了?”风云梦转过身,目光几转后,她道:“门外的狗在叫。”
“狗叫和你现在才寻亲有什么关系?”
“那我现在寻亲和你有什么关系?”
沉默,二人耳中只余门外犬吠。
这女子精滑简直赛过狐狸!
被噎得脸色青白的萧晨如是想着,却见他仍不服道:“如何没关系?没关系你跑来找我问路?”闻言风云梦面现失落,再不见方才揶揄萧晨时的狡黠,她有些怅然若失,低声道:“原也不需寻你,前日我便遇到了胜雪,造化弄人之下却未能相认,若是早两日知道他的名字,我何须来此?”
萧晨满脸玩味之色,调侃道:“你是说你遇到过叫作风胜雪的人,可同名之人何其多?你能笃定就是你家的风胜雪?”
“一定是他!”
……
风胜雪服下“阎王错”后的次日终于是醒转过来,苏醒刹那映入眼中的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母亲的绝美面容,她竟一直注视着昏迷中的自己,美中不足的是曾经莹润泛中着血色白皙面颊此刻却是病态的苍白。
风胜雪的心拧成一团,他又令母亲担忧了。
见爱儿挣扎着想要起身,洛清诗赶忙跪上床沿搀扶,嘴里还念叨着:“老天保佑,菩萨保佑……”两行清泪亦随之淌落。
风胜雪见状心中更难忍,有气无力说道:“儿不孝,又惹得您伤心流泪。”洛清诗急忙擦去泪水,笑着说道:“啊?没有没有!为娘这是高兴,不是伤心。”话毕她转身出门,很快又回到榻前,手里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风胜雪有些疑惑,莫非母亲算准了自己什么时辰会醒?
这碗面也太及时了些。
他哪里知道,等待他苏醒的这段时间,他的母亲每隔一会便去厨房做一碗面条,面坨了就重新再做,周而复始,这端来的一碗恰好是撞对了时辰罢了。
看爱儿迟疑,洛清诗还以为是他不喜,遂解释道:“胜雪乖,你现在身子骨虚,受不得油荤,先将就着清淡几天,过后娘亲再给你好好补补。”饿极了的风胜雪囫囵几口就将整碗面吃了个干净,随后又被母亲拉着去沐浴。
尽管昏迷期间洛清诗已将爱儿的身子擦拭的干干净净,此时的浴桶中她仍旧像是精心打理珍宝般小心细致的为他洗净每一处角落,连他撒尿的屌儿和拉屎的屁眼儿都没有遗漏。
母亲这一次的服侍,风胜雪难得没有抗拒,更难得的是即便被母亲的玉手搓洗下体,他也没有抬头行礼,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将爱儿洗净,洛清诗又将被褥换了一套,此时不过傍晚,母子二人便依偎在床榻上。
洛清诗柔声道:“胜雪,身体可还有不适?”风胜雪仍旧有些无力道:
“感觉浑身使不上劲,脑子昏昏的。”洛清诗心一惊,赶忙搭上爱儿手腕,琢磨片刻后她心道不好,他的体内竟无一丝内力流转的迹象,这究竟……风胜雪翘首以盼,希望母亲能有个定论,洛清诗见此赶忙宽慰道:“你睡了一天,头昏也正常,使不上劲也是因为你伤体初愈。”无论爱儿因何如此,洛清诗都不能告诉他事实,来日方长总有解决之法,眼下她可不想宝贝儿子再受打击,毕竟他一身武学来之不易,那可是数载寒暑勤学不辍得来的。
月愈高,夜渐深,风胜雪向母亲诉说这段时日的经历,有江听涛告诫在先,他不敢隐瞒,原原本本的将一切告诉母亲。
“君天宫这群该死的东西,只要他们敢冒头,为娘一定将他们和跟他们有关联的人统统杀光!为我的胜雪报仇!至于你血液的秘密,你那义兄也提起过,为娘委实不知,但八九不离十就是你父亲的缘故。”
“大哥他几时走的?”
“把你背回来当天就走了。”
“啊?娘亲怎么不留他作客?”
“留?怎么留?他一身血污,咱家里连合适他换洗的衣服也没,即便为娘买来现成的,家里的还得特地收拾一间房出来,这一收拾不就让他知道我们娘俩天天睡一张床吗?没……没别的意思,为娘……为娘是怕他知道你这么大还和我睡一起,臊你的脸面。”
洛清诗极力掩饰的样子看起来很窘迫,若是从前风胜雪一定顺杆子往上爬,少不了要逗逗母亲,眼下他没这想法,心中暗叹过后他岔开话题,道:“孩儿大哥多年苦寻杀父仇人未果,若有朝一日他得偿所愿却又无力手刃仇人,孩儿希望能得到娘亲臂助,若是您肯出手,怎样的敌手都不足为惧了。”江听涛的杀父仇人?
洛清诗心一沉,迟疑片刻后,但她还是肯定道:“只要胜雪想,为娘就去做。”
爱儿没有回复,洛清诗侧目看去,原来他在自己怀里已经耷拉着脑袋睡着了,奇怪,睡了一整天这么快又困了?
她带着疑惑小心翼翼令爱儿躺好,自己也搂着他躺下了,虽然时辰尚早,虽然注定难眠,但拥儿在怀总是一件美事。
苏醒后接连两日,风胜雪除却进食排泄外的时间几乎都在睡觉,有时候吃完饭就伏在饭桌上睡着,有时候同母亲说着话便哈欠连天。
这不,刚用完早饭,半个时辰的功夫,风胜雪又钻进了被窝。
头先洛清诗还能认为是爱儿身体虚弱,目下着实慌了神,她急在心里,不知道多少次探过爱儿的脉象,却都无迹可寻,就在她下定决心要背着爱儿外出寻医时,院外传来了异动,是她设下的剑阵触发了。
风云梦此刻立身剑阵中,霞光道道逼得她疲于应对,她奏响竹笛以内力催动音波削弱凌厉的剑气,同时心里也在暗骂着萧晨,怨他只告诉了穿越外围迷阵的方法,却对这要命的剑阵只字未提。
突地,漫天剑光一瞬消散,洛清诗已立身风云梦眼前,用森寒的目光打量着她。
四目交接瞬间,她二人异口同声道:“竟然是你!”二人心思各不相同,风云梦觉得这辈子的凑巧和不巧都被自己撞见了。
五天前她途经云州在一处古刹求佛曾遇到过洛清诗,此刻才知道她是自己的嫂子。
三天前她又在荆州救下了风胜雪,昨日才知道他是自己的侄儿。
两次偶遇两次错过,若否她何至于又要费尽周折寻到萧晨?
她第一次充分理解了舍近求远的意思。
洛清诗的情绪则有些复杂,对于这陌生女子,她原本是有些好感的,万料不到她竟是君天宫的人!
那日她拜佛说要寻人,原来寻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不怪她误会,一切太过巧合,爱儿被取血之后便有人强闯剑阵,舍君天宫外不做他想。
思及此处,洛清诗将一丁点的惋惜之情撇下,杀意立时凝结空间,她怒喝道:“贼子好胆!我正愁找不到你们呢!不过你能抗衡剑阵,有这份功力却令我看不出师承,君天宫的水比我想的更深,说出关于君天宫的一切,留你全尸!若否叫你求死不能!”她心里也泛起嘀咕,对方是如何寻来?
莫非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管家刘叔?
那刘叔是否已遭不测?
冰冷的杀意刺骨寒,风云梦怔住了,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此刻死死堵在了喉头,而在洛清诗看来对方显然是在畏惧,于是她收起杀意,淡淡道:“现在知道怕已经迟了,卿本佳人,奈何要害我的胜雪。若是你老实交代,我可以让你死得没有痛苦。”
风云梦缓过神来,对着洛清诗盈盈一拜,道:“这其中定有误会,我姓风名云梦,平生从不知什么君天宫。”
风云梦?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莫非她就是江听涛所说从君天宫手下救下胜雪的那名女子?
她怎么找到这来了?
来讨人情吗?
洛清诗如是想着,但无论如何,不是君天宫就好,这样她也不用杀死这个令自己颇有好感的女子。
“前几日在荆州的长江边,是你救了我的胜雪?”眼见误会解开,风云梦松了口气,她露出恬淡的笑容,道:“说起来,这也算是我和胜雪命中注定的缘分,只可惜当时没能……”
“我的胜雪青春年少,花蕊一样的年纪,她这么大个人好不知羞!竟敢当着我说出这种话!她还可惜?可惜当时没能骗到我的胜雪,所以挖空心思甚至求神拜佛也想找来……”洛清诗想着想着,心中对风云梦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试问那个母亲能够容忍自己青春年少的儿子被一个年长他许多的女子拐走?
风云梦话未说完,洛清诗已经一个闪身跃入小院中,不多时她又出现,对风云梦递出一张银票,上面写的是三万两!
“小小敬意权当是我报答姑娘对胜雪的救命之恩,如此便两不相欠,请姑娘就此离开吧。”洛清诗淡漠的注视着对方,希望她能爽快的拿钱走人。
见对方不为所动,又追问道:“嫌少?你想要多少?”
这都哪跟哪?
风云梦的脑中飞速思考,排除一切可能性后,她得到了唯一可能的答案,眼前的嫂子压根不知道有她这个小姑子,以至于她再度误会自己。
但她转念一想便释然了,若是嫂子知道她,那么侄儿胜雪也该知道她,早在当初自报家门时姑侄二人就会相认。
理清思绪后风云梦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我是风云梦啊!风玉阳的妹子!嫂嫂不知道我?大哥从没和你说过吗?”此话一出,换洛清诗思考了,听这话,她以为的打儿子主意的不知羞耻的女人好像是亡夫亲妹子来着?
是她的姑妹?
爱儿的姑母?
洛清诗尴尬又疑惑的问道:“你是先夫的妹妹?”
“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一番交流过后,洛清诗终于确信风云梦的身份。
她接过风云梦递来的一张纸端详其中内容,这是一封信,写于万康八年二月廿六,算算时间正好是她怀胎足月之时,信中委托风云梦十五年后找到她们母子,似是预知了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而今正是万康二十二年九月。
她知道亡夫真龙宝体神通莫测常理难以揣度,可预知十五年后的事情也太过玄奇。
“得见乃侄,便知因果。”信中一句话引起了洛清诗的注意,她揣摩片刻后问到:“妹妹因为这封信跋山涉水寻来,是因为胜雪?这因果又是?”
“请嫂嫂带我去见胜雪,见过便知。”
“你们不是前几日刚见过……”洛清诗小声嘀咕着。
“嫂嫂说什么?”
“没……没什么,快请进吧。”
进入居室后,风云梦的双眼就不曾离开过安睡中的少年。
得知亡兄遗子名唤风胜雪时,她已确信之前救下的少年便是自己的侄儿,方才和洛清诗对峙更是证明了她的判断,可亲眼再见到那张俊美的睡颜时,为何心潮翻涌?
明明已经知道就是他,为何还……
空间的阻隔,时间的跨越,无法淡化的血浓于水,反而在相聚的那一刻爆发出最激烈的情感,眼眶不由得酸楚,泪水很自然的滑落。
洛清诗上前轻轻摇醒爱儿,道:“胜雪快看,是谁来了?”风胜雪半梦半醒着起身,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嘟囔着:“谁呀……”
“乖孩儿,是我,你父亲的亲妹妹,你的亲姑姑。”风云梦按奈不住心中的情感,还没等风胜雪看清她的脸便冲上去又亲又抱,明艳红唇在少年吹弹可破的嫩白脸蛋上起起落落,发出一声声“啵”的脆响。
洛清诗的手抬起又放下,打消了阻止的念头,姑姑疼侄儿,她实在想不出理由拦着风云梦。
突地风云梦停下亲昵侄儿的动作,神色有些凝重,她摸了一把他的后颈,原本不知所措的风胜雪便又睡着了。
洛清诗不解道:“这是……”
风云梦沉吟片刻,道:“不对。”
“什么不对?”
“他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有何不妥?”洛清诗声音发颤,虽不明所以,但不好的预感已盘踞心头。
但见风云梦坐上一把椅子,从竹篮中取出几根银针,而后她解开外衫褪去肚兜,和洛清诗坦诚相见。
随后在洛清诗惊愕的目光中她十指翻飞迅疾如电,银针在她身前的穴位上闪转腾挪。
不过瞬息而已,十一处穴道已经施针完毕,洛清诗看得分明,风云梦对自己施针并不是简单刺入再拔出,每个穴道或多或少都会捻动几圈,这种手法着实惊了她,料不到小姑子竟身怀高明医术。
风云梦递出四根银针,道:“背后尚有四处穴位,有劳嫂嫂帮手,只插不抽即可。”
“你说。”
“悬枢入半寸三厘,灵台六分九厘,神堂半寸,魂门九分一厘。”语住银针止,一连串穴位数字报出,洛清诗下针无论是位置还是深度都不差分毫,风云梦微微点头,心中对于洛清诗多了一分敬佩。
“妹妹,这到底是……”施针完成,洛清诗提出心中疑惑。
“此法可以提高我的感知,让我作出万无一失的判断,事关胜雪,不容半分差池。”风云梦再度坐上床沿,从被窝里拉出风胜雪的手臂,两根葱指搭上他的脉门,闭目感知起来。以她的医术任何脉象一触即知,这一次却迟迟不肯撤手,她的神色愈发凝重,半盏茶后她才幽幽一叹,道:“哥哥,这就是你所担忧的吗?
近来我那一直萦绕不去的噩梦……胜雪终究还是没能躲过。”洛清诗闻言,登时花容失色,原本有些病态的脸更加惨白,她眼泛泪花哀戚道:“胜雪到底怎么了?”
“胜雪体内有股强大的药力为他续命,若否他恐已……但现在这个状况也难以长久,可能挨不到冬天。”
洛清诗尝试着理解风云梦的话,她一遍遍揣摩后,惊觉对方是在说她的宝贝儿子很快就会死,这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响脑海,回响久久不散。
她强撑着心神,步履蹒跚的走向一个木匣,从中取出一个小盒,打开后颤巍巍的递向风云梦。
“药,有药,快……快……”
洛清诗失魂落魄念叨着同一句话,风云梦心中酸涩,嫂嫂这样一个震古烁今的奇女子,在爱儿危亡之际,一身武胆英魂不复,只余软弱惊惧。
眼见她这个样子,风云梦本欲为她施针助她平定心神,但涌入鼻腔的奇特药香打断了她的想法,她不可置信的接过小盒,惊呼道:“阎王错!好极!胜雪无险矣!”风云梦难抑狂喜,拍手叫好,尚且赤裸的挺翘乳房随着动作激起肉浪。
但她很快便察觉不妥,迅速反手取下背后银针,重新穿好衣服。
见洛清诗吓得亡魂皆冒,浑身都在发颤,她赶忙捧起嫂嫂的手,柔声笑道:“嫂嫂勿虑,原本没有『阎王错』我也有八成把握救回胜雪,只是他会功力尽失沦为废人,但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胜雪绝对会安然无恙!”
洛清诗闻言精神瞬间抖擞,涣散的双目再度绽放光彩,虽还有些惊魂未定,但也不需要风云梦施针相助了,她深呼吸几口,让心绪再稳定了些。
风云梦见她冷静下来又说道:“这阎王错只有一半,想来胜雪体内那股药力正是另外一半,还好嫂嫂先前只给胜雪服了半粒,若否还真有些棘手。”洛清诗将风云梦的话前后串联,心中已经透彻几分,但她仍然有些不解,遂问道:“按说阎王错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可你却说那半粒只能吊住胜雪的性命,甚至到不了冬天,那这剩下的一半又有何不同?胜雪的脉象我也探过许多次,分明正常得不能在正常,我虽只略通岐黄之道,总不至于如此不济,察觉不出分毫异样。”
风云梦莞尔一笑,道:“哥哥一定没有告诉过嫂嫂我们的母亲是谁。”洛清诗的表情有些微妙,说起来的确有些离谱,她身为媳妇却对婆婆没有丝毫了解,姓甚名谁是哪方人氏都一无所知。
但漫说是她,从风玉阳横空出世到名震神州,再到他身死道消,无一人知晓他的由来根底,他就像是突然来到这个世间般,一代真龙的身上太多神秘。
见洛清诗沉默,风云梦自顾道:“母亲复姓端木,尊讳惊凤。”
“医圣端木经凤!医圣一脉最后的传人!”洛清诗赶紧掩嘴,对风云梦道歉:
“妹妹勿怪,我不是有意直呼她老人家的名讳。”风云梦微微摇头道:“无妨。”她转过身斟上一杯茶奉给洛清诗接着道:
“诚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深浅,但医药一途总是万变不离其宗。但胜雪的体质不同于凡俗,当今世上能够透彻他脉象的也只有我和母亲,而当下能救他性命的独我一人。”说到这里风云梦落寞一叹,道:“神血遗族只剩下我和他了……”
神血遗族?
那是什么?
事关爱儿洛清诗难免好奇,她可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但现在她只想看到风胜雪立刻变得活蹦乱跳,故而没有多问,只是催促道:“妹妹何时能够施救?”
“请嫂嫂剥去胜雪的衣物。”
洛清诗依言脱去爱儿上衣,少年白皙水润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美中不足的是有几道大小不一的伤痕。
她向风云梦投去询问的眼神,想知道妥当与否。
“裤子也脱,脱光,然后把他扶起来坐稳。”
虽万般不愿爱儿的私处被其他女人瞧见,但事急从权,也只能如此了。
脱完风胜雪最后一片遮羞布后,洛清诗居然鬼使神差的曲指弹了一下他的屌儿,大概是因为宝贝儿子的私处即将呈现给风云梦,心中有些许怨气。
当洛清诗让开身形的那刻,风胜雪不着片缕的躯体被风云梦尽收眼底,她暗叹道:“好大!”上一次见到男人那里还是她和风玉阳幼年之时,因为好奇男孩撒尿的东西,趁着哥哥午睡扒了他的裤子偷看。
彼时的风玉阳不过八岁孩童,手指粗细罢了,和如今的风胜雪那根粗长白肉条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洛清诗见风云梦目不转睛的呆愣样,暗自埋怨道:“还在盯着看!”正当她准备催促时风云梦从衣襟中摸出九枚金针,随即她信手一掷,那九枚金针分别从风胜雪的双肩和气海没入他的肌肤,接着风云梦蹬掉布鞋盘膝与风胜雪对坐,伸出右臂双指点在风胜雪的眉心,一股细微却精纯的内力透过指间渡入少年体内,随后那股内力一分为九向金针所在处而去,九枚金针如遭牵引,在风胜雪的各条经络中匀速游走。
九枚金针时而浮于体表,游走时显现出清晰的痕迹,这等神乎其技令洛清诗杏目圆睁,她并非不知天高地厚,只是不知天能这么高!
风云梦所使乃是销声匿迹千余年的九妙针灸,是针灸术里最不可思议的手法,前破后里针到病除。
然纵是如此超绝手段也不过是风云梦救治侄儿的敲门砖,风胜雪经脉堵塞几乎尽废,此针法的作用不过算是个药引。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风云梦才撤手收功,她纤手按住风胜雪的气海,九枚金针立时破体而出被她收回。
她舒了口气,抹去额头汗液,又下床饮几口茶水,方才半个时辰全神贯注的入微施针,耗去她许多精力。
心系侄儿安慰,风云梦不敢多歇,匆匆放下茶盏便从竹篮中取出一把娟秀小刀,她以内力点燃烛火将小刀炙烤过后又让洛清诗盛来一碗酒,将一方白巾在酒碗中浸透,拧干后将火灼过的小刀细心擦拭干净。
洛清诗见风云梦举着小刀靠近爱儿,心里突突直跳,难不成救人还要动刀子?
一想到那明晃晃的刀子要在宝贝儿子的身上划拉,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
但见风云梦重新盘坐床头与风胜雪相对,她将侄儿的双手朝上搁在自己的双膝上,眨眼间三刀挥出,第一刀切开了侄儿的双腕,后两刀切开的是自己的双腕,细看之下四条伤口深浅长宽完全一致!
接着她不等血液流出,迅疾的把自己的双腕叠上侄儿的双腕。
就在方才小刀划过风胜雪手腕时,洛清诗的心跟着抽痛了一下,可风云梦接下来的动作又令她如坠云雾。
两个人伤口交叠,这是什么诊法?
她走上前去静心感知,惊觉姑侄二人的血液以手腕伤处为出入口在他们体内循环不息。
旁观诊治到现在,洛清诗心中又惊又后怕。
惊的是姑妹这一手骇人听闻的医术,九枚金针入体游走尚且能够看出一是一种医术,而眼下所见又要如何跟治病行医关联在一起?
后怕的是若非先夫当年心有所感去信一封给姑妹;若非姑妹提前半年来寻他们;若非她及时寻来,她的宝贝儿子要怎样活命?
今日风云梦所展现的种种神技,有哪个名医能够复刻?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风云梦收手上药一气呵成,姑侄手腕的伤处始终没有溢出一滴血,现下看着就是一道细细的红线。
洛清诗紧绷的心弦舒缓许多,她轻声问道:“如此便行了吧?”
“尚未,我只是暂且疏通了他的经脉,然后恢复了他血液的部分活性,都是为了接下来入药做准备。”风云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见姑妹劳神虚耗,洛清诗客套道:“妹妹损耗甚剧,要不暂歇一会?”话一说出她便后悔了,她自问并非虚与委蛇之辈,但比起姑妹是否劳累,她更想爱儿立刻康复。
心中对风云梦道过歉后,洛清诗略带紧张的看向她,希望她把客套当了真。
风云梦没有令她失望,她果断摆手拒绝,旋即又从竹篮取出一张针垫,其上别着许多牛毛银针。
她再施神技指掌翻飞间连刺风胜雪二十八处穴道,银针停留数息时间后她又迅速一一取回,她将银针信手仍在一边顾不上归整,又取出先前施展九妙的金针分别刺入风胜雪身体的不同位置。
“这九针的位置不是穴位?”洛清诗揉了揉眼睛,她怀疑是长久的失眠令她昏眼。
风云梦回了一句:“胜雪比常人多十六处穴位。”同时她凌空一抓,半粒阎王错被她摄入手心,随着内力汇聚她的手掌,药丸被化成了药液,静静地悬在她的手心。
整团药液被她一一通过金针引入风胜雪的专门穴道上,繁复细密的操作令得风云梦颇为吃力,她整个人不复来时的风姿焕发,此刻显得有些萎靡,但她丝毫不肯耽搁,仅是说了句:“入药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化药了。”便再运玄功汇聚双掌抚在风胜雪的胸口,以性命相修的内力催化,助侄儿吸收药力。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日头已经开始西斜,风云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洛清诗的手越纂越紧。
突地,风云梦身影一晃,几乎坐不稳了,她的嘴角也溢出一缕鲜红,她艰难吐字:“不行,胜雪体内有一股阻力,药力无法消化,我快要撑……不住了……”
洛清诗当机立断运功,海量内力瞬息充斥她的四肢百骸,她双掌按在风云梦背心,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助力,风云梦近乎枯竭的气海瞬间充盈。
她脸色一变,一是因为突来强援,二是因为她通过洛清诗的臂助察觉到了某些情况,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化去侄儿体内的药力让他吸收,她遂不做他想专心施救。
两个绝美女子,一个神秀少年,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时间与无知无觉中过去,天黑了洛清诗便一掌劈着烛火,随着夜深,万物沉寂,再不闻虫鸣鸟叫,时间更加没有流逝的痕迹。
直到一缕光亮射入居室,风云梦这才惊觉已经过了快一整天了!
风云梦赶忙回头查看洛清诗的状况,见她也是细汗布满额头,虽损耗许多但应尚有余力。
风云梦心中惊骇万分,要知道替侄儿化药每时每刻都是巨大的消耗,绝不是寻常的运功疗伤这么简单,过去了一天,嫂嫂居然只是初现疲态,好恐怖的修为!
纵然如此,风云梦还是不乐观,化药到现在她清楚此刻侄儿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准确来说更像是一个破木桶,任你如何倾倒,始终也不得圆满。
她不解,自己明明已经以九妙针灸替他通经脉,又以同根同源的“神血遗族”肉身作为容器活化他沉寂的血液,为何一整天了,丁点药力都不见他吸收?
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或者少了哪个环节?
时间一晃又到了夜晚,洛清诗的身形已经有些微颤,强如她毕竟是人,人力就会有穷尽之时。
风云梦急在心里,却又骑虎难下,若是此刻收手再探病灶,则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九妙针灸可以在施,“洗血”也可以再来,可这阎王错确要去哪里再寻?
此刻几乎已是绝境,纵然洛清诗还能再坚持,她们不累死也会饿死了。
时间不断流逝,就在风云梦绝望之际,就在洛清诗心焦之际,风胜雪模糊的意识中乍现一道伟岸身影,接着一道嘹亮声音同时出现在他和风云梦的脑海中。
“龙众归位!”
身影和声音,宛如幻觉一闪而逝,风胜雪体内那股被排斥的药力也于顷刻间被鲸吸化纳。
风云梦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喃喃自语道:“哥哥……”泪水难以自抑的滑落。
风胜雪命中注定的劫难,度过了,这本是源自血脉根源的无解死局。
功力通神的母亲;医圣一脉的医术;一脉相承的姑姑;世上仅存的神药“阎王错”,还有来自亡父的神秘伟力,种种因素任意一项都是无法复刻的奇迹!
缺一不可!
正是这么多个不可能造就了惟一的可能。
风胜雪很快便苏醒了过来,但见母亲几乎是软在椅子上,她脑袋耷拉着,双腿摊开,双臂无力的垂落,他从没见过如此没有坐相的母亲。
还有一个女子,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身旁,紧闭着双眼。
他疑惑着凑近看了眼,惊呼道:“前辈!”
“傻乖乖,睡糊涂了吗?前什么辈,那是你亲姑姑。昨个儿晌午时你们那么亲热,都忘了?”洛清诗有气无力的说着,疲惫中好似还有些别的意味。
风云梦挣扎的动了动眼皮,勉强起身看了眼可爱的侄儿,她又瘫倒在床上,声若蚊蝇道:“饿……饭……”
洛清诗闻言起身,一个踉跄几乎没站稳,她苦笑着看向爱儿,道:“胜雪,养你这么大,该是你尽孝一回了。”
“哦哦,孩儿这就去。”虽心中有千般疑惑,风胜雪仍是飞奔去了厨房,看两位长辈的样子,再不进食怕是要饿出事了。
风胜雪擀了三斤面,切了一斤腊肉丝,都下锅后又敲了十个鸡蛋进去同煮。
这是目前最快能赶制出来的吃食,也是风胜雪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多时后,风胜雪端着面还没进屋,香味已经飘入,软泥般的洛清诗双眼登时一亮,瘫在床上的风云梦也垂死惊坐起,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单纯了。
一炷香时间后,所有的面条都没了,面汤都没剩下。
风胜雪张成圆形的口迟迟合不拢,他捏了自己一把,这难道是梦?
母亲和说是自己姑姑的前辈,哪个不是姿容妍世的翩翩仙女?
怎么都变成了饿死鬼投胎?
方才母亲还抢人家碗里的鸡蛋吃,这不是梦是什么?
“爽快……”
“舒坦……”
“嗝……第一次觉得吃面这么幸福……”
“我也是……”
“睡吧……”
“就一张床吧,妹妹睡里头,胜雪睡外头。”
“我想挨着胜雪。”
“算了吧,这小子睡觉闹腾,你受不住。”
“哦……嗯?”风云梦觉得有点奇怪,但实在懒得去想了。
日晒三竿,洛清诗躺着伸了个懒腰,她很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这是接连数日不休不眠的全力运功输出换来的。
她身侧的风云梦翻了翻身,眼看也要醒了。
风胜雪早早便醒了,此刻在院子里练刀。他闻听房门开启,见是母亲起了,遂收刀入鞘去井边打水给长辈们洗漱。
“咦?”风胜雪提溜着刚打满水的木桶上下左右摇晃,他不解,为何这般轻?
连桶带水六十多斤的重量在他感觉就像是拎着一个破麻袋。
天地良心,谁家好孩子打水还用内力的?
把水送进居室后他又跑进厨房,对着米缸一蹲一抱一起,二百多斤的东西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抬起来了。
“胜雪平日就是这样打熬力气吗?”
风胜雪循声回首,见是风云梦笑盈盈的看着他,顿觉有些失态,他放下米缸,憨笑着说:“晚辈方才打水,感觉水桶变轻了许多,就跑这里来试试别的东西。”风云梦闻言,眼中惊色一闪而过,她柔声道:“傻孩子,你这个年龄,力气一天一长,哪是水桶变轻了。”她上前爱怜的抚摸着侄儿的侧脸,又道:“我是你的亲姑姑,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前辈晚辈的?”
“姑姑莫怪,这几天的事情太过巧合离奇,令人如坠云雾,侄儿一时……”风胜雪两手互掐,将头埋低了些。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合,但巧合往往是命中注定的,就如同你我之间剪不断的血脉亲情,虽在茫茫人海中错过了你一次,现在不还是站在你的眼前吗?”风云梦捧起侄儿的头,目中尽是爱怜。
想到初见时姑姑对自己的莫名亲近,自己当初何尝不是对她抱有同样的情感?
若否又怎么会说出她像母亲一样的话来?
这便是血脉相连的默契。
世上又多了一个在乎自己爱自己的人,风胜雪眼眶渐红,带着哭腔说道:“真好,胜雪有姑姑了……”
门内的姑侄二人相拥而泣,门外的洛清诗痴痴站着,此刻的她有一种错觉,自己是多余的那个人。
良久后风云梦注意到了呆立的洛清诗,她这才轻轻松开侄儿。
洛清诗对风胜雪说道:“一会我和你姑姑要沐浴,你回避一下,出去玩一会。”
“哦,好。”
“等等,你干脆去城里买些菜回来。”洛清诗唤回爱儿,给了他一锭银子。
打发走爱儿,洛清诗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妹妹前日说你和胜雪是最后的神血遗族,这是何意?”
“神血起源已无从考证,后世有这种血脉的人被称为神血遗族。先秦时期遗族不断凋零,到三百年前就只剩下风氏一脉了,而今只有我和胜雪了。”风云梦缓缓道来,平静的面庞没有任何情绪。
洛清诗追问道:“那所谓真龙?还有胜雪的身体?”
“神血遗族在不同的方面皆有超凡的力量,远胜常人,有的力大无穷;有的智可通天;有的寿数绵长;有的能见过去未来……有古老的传言说正是因此,他们为天所妒,被降下惩罚,惩罚亦随能力区别,有的白昼寸步难行;有的黑夜僵如死尸;有代代都是怪胎;有的代代先天疾病……获得超凡的力量同时,亦承受着巨大的代价。”
神话!
完全就是神话!
洛清诗越听越是震撼,原来在时间的长河中曾经逝去过这样一个超凡入圣的族群。
但她心中疑惑未解,又问道:“那你和胜雪这一脉的代价是什么?”
风云梦双目紧闭,面现痛苦神色,她叹道:“我们这一脉,无论男女代代早夭。”
“玉阳他可不是……还有你!难道胜雪就是因为……”见嫂嫂语无伦次,风云梦抓着她的手轻拍宽慰,接着述说:“我是遗腹子,从没见过父亲,哥哥是个意外,他不曾受影响。母亲按照父亲留下的古书做了一个推测,哥哥是返祖的纯正神血,所以无恙。而像哥哥这样的纯血,历史上亦有出现,真龙说的就是他们。其实我八岁那年就该死了,是母亲无意中发现哥哥血液中旺盛的生机,她尝试过了多配方以血入药,最终斩断了我原有的命运。至于胜雪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正他不会再有事,活上百岁也不一定。但有一点可以推断,他能长这么大,应该和哥哥的纯血有莫大关联。”洛清诗听完不胜唏嘘:“竟有这样的渊源……”
“哎,所谓纯血还不是一样英年早逝,哥哥他还是没有走出命运。”
“那不同,他不是暴毙横死,他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心中的信念!”
“对于我和母亲而言没有区别,结局都是失去最爱的亲人。”二人沉默,氛围有些凝重,须臾后风云梦突地想起件事,她抓住洛清诗的脉搏道:“胜雪的问题解决了,再是嫂嫂的问题了,你有多久不曾睡个囫囵觉了?”
“你……看出来了?”洛清诗面现喜色,失眠的问题的确困扰她许久了。
风云梦惊道:“难怪!难怪!难怪!”
洛清诗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很棘手吗?”
“嘿嘿,不棘手,只是有点难堪。”见姑妹不怀好意的笑着,洛清诗黛眉微蹙,轻喝道:“那妹妹难怪什么?”
“嫂嫂竟是先天武脉!难怪哥哥要娶你为妻!难怪你肉体凡胎能够承受哥哥的功力!也难怪你的内力源源不绝!”风云梦见嫂嫂仍旧疑惑,遂又解释道:
“历史上拥有这种经脉的人寥寥无几,真想不到现世居然还会出现!”随口她又落寞叹息:“哎!嫂嫂能承受这么多年已是神迹,你终究肉体凡胎。”洛清诗心一沉,她已经听出姑妹的意思了,她抱着侥幸忐忑道:“请妹妹明言。”
风云梦郑重道:“我族力量非常人能够承受,嫂嫂纵有先天武脉也将到极限了,只剩下两条路:散功或死!”
“不!我不能死!我死了我的胜雪谁来照顾?我也不能散功!散了功谁来保护我的胜雪?”洛清诗没有惊恐,只有对爱儿的依恋和不舍。
风云梦突然露出狡黠的笑,说道:“嫂嫂既要又要,令妹妹很为难啊!既然如此妹妹也为难为难你吧。”
洛清诗何等聪慧,已看出姑妹是拿她寻开心,遂喜上眉梢,柔声道:“妹妹是说有两全之法?”
“然也。”
“还请妹妹别卖关子寻我开心了。”
风云梦舌绽惊雷:“只有胜雪的处子元阳能够救得嫂嫂性命。”惊雷之后是死一样的沉默,良久之后洛清诗踉跄着踏出一步,她背过身不使风云梦看见她的表情,强自镇定道:“云梦,玩笑不是这么开的。”风云梦语调斯理,说道:“性命关天,妹妹岂有心思开玩笑?”洛清诗闻言心一横牙一咬:“即便如此也不能!我是他的生身之母,我们不能……这是乱伦!”
“噗嗤!哈哈哈哈……”
洛清诗闻声回首,见风云梦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俏脸顿时一红,她羞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风云梦擦干笑出来的眼泪,憋着笑,断断续续说道:“嫂嫂想什么呢……那东西……那是给你吃的!想哪里去了……”
洞?
哪有洞?
洛清诗满地找洞想要钻进去,活了三十几年没有比现在更丢人的时候了。
她尴尬咳嗽几声,质疑道:“为何……为何是他的……元阳,血不行吗?”她就算再心疼宝贝儿子出血,也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
风云梦正色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嫂嫂是因为承受哥哥的功力垂危不假,但能够解铃的却不是血,而是我说的东西。即便他的血有些许助益,但他毕竟不是纯血,恐怕流干了也于事无补,嫂嫂也不想看到胜雪乖乖的血流干吧?”洛清诗脸上一阵青红,她羞怯道:“方才妹妹谁的难堪就是这个?”
“然也!”
“这种事我这个当娘的要怎么跟他说呢?哎!真是荒唐……”风云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所谓道:“嫂嫂趁他睡着了自己想办法不就成了。”
洛清诗的脸更红了,她娇喝道:“办法?什么办法?哪有那种办法?”
“妹妹哪里知道?我又没嫁过人。”
“你……”洛清诗被噎得无话可说。
风云梦内心坦然,她所言无半分虚假,至于嫂嫂的难堪就不是她该操心的,横不能让她去取药吧?
想到此她亦是俏脸微红,还好此时嫂嫂背对着她。
她对洛清诗盈盈一拜,道:“嫂嫂和胜雪善自珍重,此间事已了,我该回了。”她转身就走,陷入矛盾的洛清诗并没有挽留,她走时的身影带着些许落寞,此生不知何时能在相见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方才一席话,揭开了洛清诗心中隐藏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