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天雕驮着祝雅瞳与陆菲嫣从云端现身。
那大鸟忠心耿耿,在陆菲嫣的呼喝下奋力扇了两扇遮天般宽广的翅膀,旋即双翅一收,像只利箭笔直地劲急冲向洞穴口。
栾采晴松了一大口气,她对心中记恨二十余年,块垒始终不去。
在她眼里,优雅端庄的祝雅瞳看着说不出地假仁假义,就连温柔甜美的声音,一贯听起来都觉得矫揉做作,令她生厌。
只这一刻,栾采晴从山洞里还看不见祝雅瞳,却觉得这句话像天外玄音,悦耳无比。
“呵!”吴征见强援终于到来,扑天雕在空中居然未遇丝毫阻截,看看已扑到山尖。
他一时还想不到后续的危机,当下精神大振,以肩膀硬吃了严自珍一记铁掌,双腿一旋荡开蒯博延狠毒的撩阴手,简天禄的点穴撅已戳近双目,但吴征的拇指竖起,正点向他手腕脉门要穴。
简天禄杀招使到一半,他哪有吴征拼死一搏的狠劲,何况这一戳先至,还是吴征的拇指先到也未可知,当即收手。
祝雅瞳与陆菲嫣来得好快,转眼间已入眼帘,她们虽是女子,盛名素着,又携刚阵斩丘元焕的余威。
三人不敢再耽搁,纷纷左右跃开。
吴征趁势翻身而起哈哈大笑道:“你们三个功夫实在太差,打了半天,不过如此嘛。还是唤上栾楚廷,你们四个联手再来打过!”这一声又酸又臭,简直当面说栾楚廷毫无胆色,这么大好的时机都不敢出手一搏,白白放了吴征一条生路。
吴征自己也心知肚明,苦战中不敢出声讥讽,唯恐惹怒了栾楚廷含愤出手,那是真的难以招架。
眼下强援已至,吴征再无所惧。
“陛下会亲手斩下你的首级,不必着急。”蒯博延冷冰冰应道。
也不知道哪里响起阵唿哨声,山顶上突现三排强弓手。
这些弓手个个孔武有力,手持五石强弓,一看就是军中久经沙场的老兵。
弓手一现身,扯开强弓,几乎同时箭矢如雨,铺天盖地朝祝雅瞳与陆菲嫣射去。
弓手们训练有素,弓技出色,三排箭雨以不同的角度发出,旋即又是三排,再是三排,这些弓手竟齐齐发射连珠箭雨,扑天雕前进的路线几乎被封得风雨不透。
陆菲嫣手持【魔眼】,口中唿哨着扑天雕继续前进。
那雕儿虽具灵性识得危险,但在主人命令之下奋勇穿入箭林。
祝雅瞳与陆菲嫣同时挥舞宝剑,箭枝从山顶发射,带着啸声厉厉,势大力沉,即使二女身负绝世武功,拨打起来也颇加费力。
祝雅瞳有伤在身,功力未复,陆菲嫣小心在意地帮衬着拨开箭枝。
不一时,二女虽毫发无损,扑天雕在剑光范围之外巨大的身躯上却被利箭透体而入。
大鸟凄声哀鸣,连中了熟识箭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在空中失去了所有气力,一头栽了下去。
陆菲嫣与祝雅瞳齐齐飞身而起,扑天雕以性命为代价将她们送到吴征身前三丈处,二女轻功卓绝,在箭雨笼罩之下似天外飞仙御空前行。
吴征接过一杆长枪,亦飞身而起,枪身被他舞得似一顶黄罗伞盖,风雨不透,接应着二女安然落在洞穴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险死还生之下重聚,吴征百感交集。
尚不及温存宽慰一番,翻目山脚见璃山虽被围得铁桶似的,山脚下却留出了一片空地,显是早早为了山顶这一蓬箭雨做足了准备,以免误伤燕军。
吴征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他不善行军布阵,暗恨若是韩归雁在这里,必能早早看出端倪,或许能保下扑天雕一条性命。
爱侣心中愤怒,陆菲嫣心有灵犀,吴征苦战之后气力不济,美妇向着山壁上砰砰两掌打下一片碎石来。
那碎石到了绝顶高手的手上,便成了杀人的利器。
陆菲嫣含恨向着山脚射出碎石,山脚下的燕兵躲避不及,登时伤了十余人,更有数人被碎石穿脑而入,死于非命。
蒯博延一番精心算计,居然取不下吴征性命,心中也不得不服。
好在射杀了大鸟,折断了吴征的翅膀。
任你有再多的绝世高手一夫当关,这山洞终究是一处绝地,迟早要被困死在这里!
他目光向着吴征阴阴地一扫,又一瞟祝雅瞳与陆菲嫣,冷冷一笑,挥手招呼简天禄与严自珍跃落山崖,消失在万军丛中。
吴征强撑的一口气这才终于松开,这一松,立觉手足乏力,硬受了拳脚的地方隐隐生疼。
但四人终于重聚,心中激动,三人顺着甬道猫着腰返回洞穴,忍不住将二女一同拥在怀里。
三颗心房仿佛汇聚在他胸腔里一同有力地跳动,感受着女子娇躯的温软玲珑,鼻间又飘来她们的香气与汗湿潮糯之意,这一路的辛苦艰难,尽在其中。
解开祝雅瞳身上的包裹,携着她们在石桌旁坐定,见栾采晴支着下颌,目光扑闪扑闪,竟未出声打扰。
祝雅瞳打开包裹,一边打量着山洞向栾采晴道:“这是你找的地方?还真是处神仙洞府。”
栾采晴唇瓣一撅,翻了个白眼冷哼道:“谁要你来卖好。”与吴征之间发生的事情羞于启齿,大家心照不宣。
栾采晴心中千肯万肯,但左思右想,终是又让祝雅瞳算计了一回,没点火气是不可能的。
此时山洞里香气扑鼻,祝雅瞳带来的包裹里有十来个油纸包,不仅有三十余个白面肉包子,还有各式卤好的猪肉,甚至还有两只烤制的肥鸡。
白面肉包子刚刚蒸好出笼,尚是热的。
卤肉与烤鸡都是隔夜,虽凉的透了,吴征与栾采晴连啃了几餐硬馒头,一见双眼便放绿光,哪还管得是凉是热,顿觉饥肠辘辘。
吴征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栾采晴,自己扭下鸡脖啃得干干净净,恨不得连骨头一起吃进肚子里。
又觉不够果腹,撕了几片鸡胸肉咽下,见栾采晴也停了嘴,祝雅瞳与陆菲嫣尚不觉饥饿,才把吃食用油纸包回。
“娘,你的伤势如何了?”祝雅瞳与陆菲嫣脸上倦容难掩,尤其祝雅瞳,眼眸里神光黯淡,只显露出吴征平安无事的欣慰与放心。
“好了三成,再调息个三两日也就差不多了,不碍事。这些天都是菲菲忙里忙外,娘就闲的慌。”让吴征来救栾采晴,是她觉得必须要做的事,也是这两日来她心中最为后悔,最为后怕的事,可说五味杂陈。
此时对着吴征左看右看,看了又看,见爱子苦战之后气力不济,但神采奕奕,方才吴征力战强敌死守洞口也看在眼里,不由大是心疼,又是得意。
做母亲的就是这样,就算孩子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他眼里还是像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事事要她照顾,事事要她操心——就算是穿个衣服,都恨不得上去帮忙。
吴征又看向陆菲嫣,媚极阴阳的美妇人此刻一身脏污,脸上的泥渍都顾不得擦去。
女子越美丽,越是在意容貌,看陆菲嫣的样子,好像对自己当下茫然不知。
吴征起身在她背后,撩开鬓边垂丝长发,伸手一擦脸颊旁的泥渍。
春季的湿泥此时已干结,吴征一擦像砂砾一样掉下,陆菲嫣这才惊觉,吃痛般微微一缩。
“你呀……怎地弄得比我还狼狈些。”泥渍不仅在脸颊,连发丝上都沾了不少,吴征取来木梳,轻轻刮下发丝上的小泥球。
“可能是昨夜偷听燕兵说话,趴在泥地里,一时不查……也全然忘了这些。”陆菲嫣心中甜甜,又向祝雅瞳投去娇嗔目光。
自己的狼狈祝雅瞳当然看见了,她却只字不提,不就是要给吴征看么。
“辛苦娘子。”吴征蹲下身从背后环住陆菲嫣腰肢,情不自禁双手一紧。这一趟险死还生,只觉此刻温馨无比。
“这一点事没有辛苦,你平安就好……啊哟……”娇躯一轻,忽然被横抱而起,陆菲嫣无意识地双臂环住吴征脖颈。
她不知吴征要干什么,跟祝雅瞳早已坦诚相见还好,但毕竟还有栾采晴在场,不由娇羞无比,垂首轻声道:“你干什么?”
“你不知道,后面还有一眼温泉,累得你连番奔波弄得这般狼狈,帮你清洗干净难道不应该?”吴征笑眯眯地抱着陆菲嫣来到温泉旁,伸手将她剥得白羊儿似的。
自结合以来,多年过去,爱侣的娇躯没有一丝一毫的走形,依然性感迷人,魅惑世间。
但此刻两人不涉情欲,吴征将陆菲嫣放入池中,捧起泉水兜在她秀发上,细细清洗。
待洗净了秀发,又将她脸颊的泥渍洗去,吴征还想帮陆菲嫣洗净娇躯,却被美妇抓住了手。
陆菲嫣娇羞摇头。
吴征常帮自己清洗娇躯,在府上不妨事,但在这里被他抚乳揉臀,就连密处的褶皱都要被细细地清洗干净,必然忍受不住。
美妇朝外使了个眼色,示意当下不可如此,更不可冷落了祝雅瞳,遂将脖颈沉入水中,自行清洗起来。
此刻才觉这一眼温泉浸在其中舒适无比,先前泉水再滑,又怎及情郎粗糙的大手。
吴征返回前面,一样抱起祝雅瞳送到温泉边,宽衣解带。
相比陆菲嫣,祝雅瞳此刻居然要大方许多,笑吟吟地看着吴征目不转睛,任他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沉在温泉里合上双眸,极尽享受吴征孝与爱的双重侍奉。
吴征不仅将祝雅瞳的秀发洗净,还为她好生按摩了一番脖颈与香肩,看祝雅瞳沉沉地几乎睡着,才悄然离开。
吴征一走,祝雅瞳便即清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颇具少女娇俏之气。
陆菲嫣轻轻游到她身边,指了指洞外轻声道:“姐姐,你看他们是否……”
“难道有疑问?你看看公主那个担心的样子。”祝雅瞳嘟起唇瓣,又觉好笑,又觉嫉妒。
“我是奇怪,以栾公主的性子,任由吴郎这样待我们还能不闹腾?”
“人心都是肉长的。哎……征儿回来救她,独闯龙潭虎穴,她心里也明白,没有我们首肯,征儿也来不了。她就是任性脾气大,人真的不坏,这些道理也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容她住在府里。”见到了吴征安然无恙,祝雅瞳此时后怕更多,却又忍不住低声窃笑道:“还有啊,别以为她不闹腾,只是没到时候,一会儿看她还会跟咱们客气?她刚跟征儿定情,再晓得事理,哪里见得征儿在她眼前就和咱们卿卿我我?嘻嘻,这点事情,菲菲难道不明白?”
陆菲嫣羞得一头低进高耸的胸脯里去。
当年她与吴征初定情不久,祝雅瞳只是来到府上,陆菲嫣立觉受到极大威胁,醋意大作。
当夜就大发娇嗔,与吴征连连鏖战,又得多番宽慰,这才稍稍平下醋意。
栾采晴的性格可不像陆菲嫣温和柔软,多半更加忍不得。
前洞传来声响,二女对视一眼,齐齐抿嘴窃笑,双臂扒上池边,一同偷听。
“怎么?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人了?”栾采晴双眸瞪得像两只要喷火的金铃,万分不满,可吴征弯腰的时候,她又立刻舒展双臂张开怀抱,受了气又急需安慰。
“要不是有你帮忙,我未必撑得住那么久。”吴征不搭她的话,只上了草床,盘膝坐下,将栾采晴的翘臀在两腿间一放,就此搂住。
栾采晴的火气登时消去,这一路患难与共,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在她心中亦是万分珍惜。
祝雅瞳与陆菲嫣的样子,她一丝不落地全看在眼里,扪心自问,换了是眼下祝雅瞳遇难,她自己又能不能毫不犹豫地让吴征孤身前去救人?
她不知道。
火气一消,一肚子机灵古怪立刻又占据了脑海。栾采晴眼珠子一转问道:“嗳,你们家的家法,是怎么样的?”
吴征露出欣然微笑。
栾采晴在吴府安居已久,但是家法与她无关。
吴征并不知道她为何忽然问这些,只是想起家法便想起吴府,天大地大,只有那一方府院是自己最温馨,也最眷恋的小天地:“那要看犯了什么错,轻的嘛,比如要当着大家的面痛陈前非,重一些的,呵呵,比如要打屁股,还得当着大家的面。最重的,逐出吴府也是有的。不过我们的家法没那么多细枝末节,你不需要担心,我也不担心你会犯什么天大的错误。你在府上时间久了,见过谁受家法么?”
“那倒是没有见过,但是你们私下罚些羞羞的家法,我又看不见。”栾采晴纤指挠着下颌,出神问道:“那,如果你下的严令,还有人犯了,要罚什么?”
“那起码要打屁股了。我一般都随大家去,假若下什么严令,一定是事关重大,这样还敢再犯,哪里能惯得的?”
“就是!就是这道理,绝对不能惯!”栾采晴眨了眨媚目,道:“那你怎么还不对我执行家法?”
“为何?”吴征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她又冒出什么奇思妙想,莫名其妙地犯什么家法了?
“你出去的时候,对我下的什么令来着?”栾采晴笑眯眯地一点洞口,奋力为自己争取受家法的机会,居然还得意洋洋。
“我说……让你呆在哪里,你就呆在哪里。我没让你出手,你不准出手。”吴征回忆了一番,确认没记错,狐疑道:“你不一直乖乖地呆在洞里,也没出手啊。”
“谁说我没出手?谁说我没出手?”栾采晴柳眉一竖,忿忿不平道:“你不是刚说了,没有我帮忙你撑不了那么久。这还不叫出手?你下令了么?你让我出手了么?”
“呃……没……没有……”吴征哑口无言,心想这样也行?
“就是嘛,不管怎么说,我违反了老爷的严令,犯了家法,请老爷家法处置,狠狠地责罚。”栾采晴趾高气昂地仰着螓首,语声娇柔,娇躯扭拧着撒娇。
“好。”吴征无奈摇头,横抱着栾采晴起身来到后洞温泉,一样把她剥得干干净净后趴架在池边。
一双玉腿沉入水里,圆圆翘翘的臀儿却高撅在水面上,仿佛浮了起来。
腿根圆润,臀儿更是饱满,缝隙中一抹乌黑与肉红相映成辉。
吴征肃容道:“栾采晴违抗老爷的严令,立刻家法惩戒,绝不姑息。”
栾采晴迫不及待,还把臀儿摇了几摇道:“请老爷责罚。”
一连六声的脆响,一边臀瓣三下。
说轻不轻,指印清晰可见,说重不重,挨罚的没有痛呼更像呻吟。
吴征在栾采晴鼻翼上捏了捏笑道:“遂了你的意了没?”
“嘻嘻,满足了。”栾采晴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也沉入温泉里。
“以后都是一家人,大家好好相处。”吴征返身取了三套衣物在池水边放好,道:“你们好好歇息,我去守着洞口。”
四人心照不宣,吴征用这种特异的方式宣告了栾采晴的新身份。
这处小小的温泉此刻美若仙池,吴征却实在一刻都不敢再呆下去,几乎落荒而逃,只怕跑得慢了,意志便要彻底崩溃,陷落进去再也出不来。
燕国的进攻受挫,按道理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但吴征不敢松懈。
三美同在沐浴,这是何等香艳的场面,吴征本可遍尝绝色之温柔,形势不允许,吴征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心思。
再有三日,祝雅瞳伤势愈可,就是他们最强盛的时刻,那时如果再无力突围,真要彻彻底底被困死在这里。
山洞外的燕兵依然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天空中还多了许多大鸟盘旋。
将祝雅瞳与陆菲嫣放了进来,射杀了扑天雕,这条通路又重新封锁。
燕兵一夜进攻无果,也见识了此地的易守难攻。
这些百战之兵再勇猛也难免有怯意,白白送死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做。
蒯博延若是接下来只让燕兵围困璃山,等吴征食水耗尽了自行出来,必然大得军心拥戴。
想清了这一节,吴征眉头一皱,这人阴险狠毒,辣手无情,一步步的算计堪称绝妙,着实难缠。
他想来想去,陆路就是绝路,绝不可走。
唯一的路径,也只有天上这一条路了。
待了小半时辰,三女沐浴得尽兴才一同穿戴整齐了回到前洞。
吴征扭头看去,见佳人新浴,出尘脱俗,半湿的长发披散而下,一个个美得不可方物。
吴征看得心旷神怡,不由精神大振,所有的烦恼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看了,你也赶紧去洗一洗。”祝雅瞳摊着云鬓连抖,似乎想让长发干得快一些,朝洞口一扬首道:“我们来看着。”
“不用看着啦,这时候谁会来攻山,谁就是脑子有毛病,都安心歇着。”栾采晴懒懒散散地落座,抱怨道:“拿了这么多吃的,怎不装两壶好酒来?”
陆菲嫣走到吴征身边,推着他向后洞温泉走去,一边也脱下他的长袍温柔道:“快去吧,洗净了大家说说话。”
吴征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温泉澡,神清气爽,走回前洞时猛然想起一事,道:“屈师太呢?”也是连番遇难,重逢祝雅瞳与陆菲嫣太过快慰,一时就把不相熟的屈千竹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们在路上遇见了邱万里,他与齐雪峰奉雁儿的将令在长安附近哨探,齐雪峰已回去传信多日,留着邱万里在这里继续哨探,千竹就交托给他照料。”祝雅瞳说到这里也是长舒一口气。
“哦?”吴征大喜,邱万里就在附近,齐雪峰又已返回报信,陷阵营当下应已在赶往长安的路上,不日可达,全身而退的希望大增。
此时不由看向栾采晴,果然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吴征搓了搓手道:“韩铁衣心狠,把我扔在这里当诱饵,还是雁儿疼惜我。”
“算算我们送信回去的时日,从江东赶过来,再有三五日陷阵营也就到了。”栾采晴掐指点了点,又摇头道:“不对,雁儿一定星夜兼程,来的只会更快,说不定你们前脚碰见邱万里,雁儿后脚就到。有了接应,事情就好办了些。”
这一声雁儿叫得十分顺口,亲密中更显一分自然。
的确如栾采晴所言,在府上她话不多,也没对谁有过什么好脸色,表达什么态度,但是内心里却个个有数。
韩归雁武功不是最高,出身也不是最好,就靠着一份理事大气公正,人人心里都是服气的。
“当然。”吴征眉头刚刚舒展,片刻后又皱了起来,喃喃道:“韩铁衣约束大军不动,陷阵营也不能动。他既然狠心把我扔在这里,无非就是要我牵制燕国注意力,必然不会就此放手。他娘的!陷阵营多半是被他逼着违背军令偷偷前来,一个个都身背死罪,这是不打算让我回去了……”
“这个韩铁衣,回去后一定要他好看。”祝雅瞳心中也气,眼珠子一转,又含笑道:“不知道你玉姐姐这些日子在府上如何做人,夹在中间两头受难,定是被姑娘们不知道数落了多少回。”
“反正不会放过他。”吴征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拳头。
发泄了顿憋闷,眼下还想不到要怎生收拾韩铁衣。四人以水代酒,自说别后之事,互诉衷肠。
吴征闯长安,劫法场,斗天子,杀出重围,又在璃山连连恶战,九死一生地杀到洞里,勇不可当,可谓气冲霄汉。
豪气冲天的故事尚未传遍世间,祝雅瞳听得如坠梦里,依稀想起多年之前,桃花山上那场不为世人所知的惨烈厮杀,两人跌落山谷,在世外悠悠隔人间之地抛弃一切礼法束缚。
这一切多少次在她午夜梦回,酣然难忘。
桃花山上要人保护,谁也打不过,只能当个累赘的孩子,此时成了故事的主角,六军辟易,比之当年在桃花山还要更加壮怀激烈。
陆菲嫣听得心摇神驰,这样的故事是她第二次听见,心中竟有没能参与其事的遗憾。
她痴痴看着吴征,昆仑山上任性地要修习《道理诀》,被自己痛骂责罚的孩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地倔强,从不逃避自己的责任。
那双宽阔的肩膀,始终扛着大山一样的负荷,前行得虽艰难却坚定。
“祝雅瞳,这一次多谢你了。”栾采晴起身朝祝雅瞳诚心一礼,道:“没有你的首肯,征儿也不能来救我。”
“没有呀。”祝雅瞳低头还礼,像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了却了些许歉疚道:“征儿自己想来,我怎管得住他?都是他自己的决断和能耐。”
“假惺惺的,就不想听你这样说话。”栾采晴又翻了翻媚目,嘲弄道:“知道你的宝贝儿子了不起,也不用这样捧他。我还不知道你?你若是舍不得宝贝儿子,只消撒撒娇,摆弄摆弄你的病体,他还能来得了?管不住管不住,陆仙子说了我还信,你?要管他最有办法就是你!”
“嘻嘻,好吧。”祝雅瞳被戳破心事,也不羞恼,拉着陆菲嫣转而向栾采晴一礼道:“多谢你助力征儿,要不是你首肯,征儿也不能安然无恙,我们都承你的情。”
话里有话,和桃花山一样,在长安这个故事里,一样有英雄,同样不缺少美人。
吴征挠头,栾采晴大喇喇地半点不臊,一扬首傲然道:“英雄少年郎,谁不喜欢?你可得小心些了,征儿现下是喜欢谁更多些可不好说。话我先说在前头,这种事情,我反正是不让的,你要是被我抢了心头肉,到时候就怪你自己没能耐,可莫要来怪我。”
“哪有你这样没羞没臊的。”祝雅瞳忍俊不禁,居然也有微微的担心。
栾采晴的姿色丝毫不在她之下,火热大胆更在自己之上,吴征刚尝到了鲜,可莫要真被她说中了。
“还什么羞臊,外面的人有哪个不知道……”见她们俩冤家越说越是出格,火气也渐旺,吴征实在坐不住了,道:“这一回杀了丘元焕,回到盛国各种流言又是少不了。晴儿说她反正没甚么好名声,也不在乎,把事情就这么担了下来。”
“但是韩铁衣这么狠,你光杀一个丘元焕已然不够,我这浪荡的坏名声再搭进去也不够。”栾采晴抿了抿唇,显然也对韩铁衣铤而走险十分不满,晃了晃螓首道:“好了这些先不管。雁儿不日就要来接应,咱们始终困在这里的话,雁儿必然要攻山,咱们不能让府上的人犯险。必须得想个办法出去!”
“我没有办法了,一切都得听你指示!”祝雅瞳敛容肃穆,双手合十向栾采晴道:“我已经想了许久,无计可施,只有仰仗你的智计与地理之熟。”
“每次都是碰到难处了才来卖好。”栾采晴扁了扁嘴,也郑重道:“除了空中,别无他路。这些扁毛畜牲我能御使,为今之计,只有再抢几只来,我们才能轮番乘坐,暂脱险境。然后,就只能祈祷雁儿还没有昏了头,知道在长安城里搞出些大事情来,再指望韩铁衣真不是想把我们坑死在这里,及时发兵渡江,我们才不会被大军围追堵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载我们逃离长安的扑天雕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祝雅瞳,你的皇夜枭呢?”
“留待最紧急的时候再用,能御使刁面鹫最好!”祝雅瞳寻了处平整的地面盘膝坐定,道:“事不宜迟,这些天我加紧运功疗伤,三天之后,我们就突围!”
“好!”
计议已定,几人立刻分工。
除祝雅瞳心无旁骛,一心入定疗伤之外,吴征与陆菲嫣,栾采晴一刻不停,轮流看守洞口,监视燕军动向,剩下的便是养精蓄锐。
祝雅瞳带来的吃食足够支撑六七日,但他们没有在这里再呆上六七日的准备,每到饭点就大快朵颐。
祝雅瞳几乎一刻不停地疗伤,三人轮番监视燕军,没事的每日练功之后便大睡特睡,也没甚么好避讳的。
吴征每每醒来,像小猫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自然是陆菲嫣。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像在吴府两人初定情时一样,枕着吴征的手臂,四肢蜷躲在吴征怀中,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有十足的安全感,睡得格外香甜。
若是从后搂着吴征腰杆,将一对儿膨然豪乳挤在背脊上的,必是栾采晴了。
不知道这位脾气不小的公主从前如何,但这一路吴征背负着她杀入山洞,她似乎对这个姿势格外着迷。
睡熟时沉沉的鼻息呵在背脊,痒丝丝,麻嗖嗖的。
吴征值守时,看她们并排而眠,娇颜美貌如花,身段玲珑起伏。
他身上重担如山,随了他的俏丽女子们又何尝不是?
陆菲嫣自入了吴府,比之在昆仑山上不知道劳累了多少,担惊受怕了多少。
当下见不着面的韩归雁,又该怎地心急如焚?
吴征看着她们不自觉露出温柔的微笑,一座孤山凭什么困住吴府?
困住陷阵营?
天高任鸟飞,自己不仅要平平安安地脱困而出,还要继续搅风搅雨,配合盛军一举打破两国的局面。
韩铁衣这一次办的事的确太过心狠,太过无情,但吴征心里也清楚,他做出的选择是最好,也最适合的。
丘元焕既死,不趁热打铁怎么对得起这一趟的艰辛困苦。
期间祝雅瞳数次运功完毕醒来,舒活着筋骨。
吴征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算好了时辰,每回都在自己值守时“恰好”收了功。
母子俩也不说话,生怕打搅了熟睡的陆菲嫣与栾采晴,只相互偎依相拥,彼此身上的暖意抚慰着彼此的心田。
若夜深人静,吴征也会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从祝雅瞳的眼睛里,也能看出对这一次放任吴征孤身来犯险,她有多么后悔和后怕。
但是吴征也知道,如果重新再来一次,或者还有下一次,祝雅瞳还是会点头同意。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也让吴征温暖。这一家人同心协力,也会彼此体谅和支持,更有正确的为人处世之道。
第三天夜里,祝雅瞳再一次运功醒来时,温婉一笑道:“大体痊愈,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好!”
四人一同饱餐了一顿,还沐浴更衣,一身清爽。
吴征将剩下的食物包裹背好,又取了件衣物撕成布条,将栾采晴肋骨的断伤处牢牢扎上了绷带。
回头打量了一眼山洞,道:“你说,咱们走了之后,栾楚廷还能容得下这处山洞么?”
“嗤,他没本事留下咱们,只能拿这个山洞出气。”栾采晴不屑嗤笑,也扫了眼山洞,略有眷恋,不觉留恋。
“那往后我们想回来念念旧,看来是没得希望咯。”
“切,一个破山洞,有什么好念旧的,鬼才想在这里!”栾采晴白了眼吴征,呶嘴道:“赶紧带我回吴府去!”
时值夜半,天空中阴云处处,月不明,星也稀。
在美人窝温柔乡里徜徉了三日,虽无激情之举,也让人恋恋不舍。
但强敌仍在眼前,困境未现曙光,吴征心中豪情大起。
突围之法三日来栾采晴已前后思虑了无数遍,也互相参详了无数遍。
当下吴征领头,陆菲嫣押后,祝雅瞳照料伤势未愈的栾采晴,鱼贯来到洞口。
四人的目标,首先便是山顶的弓弩手。
羽箭射程覆盖山洞口之外的天空,燕军也知道栾采晴有御使刁面鹫之能,那些大鸟只在高空盘旋,轻易不下来。
唯有先解决了这些弓手,才有脱身的可能。
这座孤峰曾是栾采晴常年修行之地,一草一木都已刻在脑中。
四人也不指望什么趁夜色摸到山顶,这座山洞既然离开,就再也回不来。
吴征当先开路,沉默着攀上山壁,手脚并用,一往无前朝山顶冲去!
破釜沉舟,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