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四方客来 云泥之逅

傍晚的暴雨驱散了闷热难耐的暑气,夜晚也清凉了不少睡得甚甜甚香。

家中来了客人需仆从们伺候,后院的禁足令就放宽了许多。

为免发生意外,陆菲嫣深夜方来到吴征的小院,清晨又得离去。

比之前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多了许多麻烦,恋情也不再尽善尽美,不过陆菲嫣倒没旁的意见。

现下的生活已让她极尽满足,两人恩爱如此,些许不完美不必太过苛求。

这一处后院是二人的小天地,像是避世而居的桃花源。

只是人终究要融于现实,不可能总是躲在这里。

与陆菲嫣一个深吻告别后,吴征也无心睡眠整衣出门。

平日里此时都是与陆菲嫣结伴在院中练功,双修所得的功力毕竟虚而不稳,踏踏实实地修炼才是立身之本。

陆菲嫣功力深厚眼光独到,他进境迅速且稳固颇得女伴之功。

今日陆菲嫣不在,吴征搬运完几个周天,又自练了一趟《天雷九段》。

掌风如虎,剑啸如龙,吴征自己也对近来的进境甚是满意。

昨日与冷月玦比试时双方虽都没下杀手,但也出了全力。

在长安城时还需仰望的天之骄女如今已可正面抗衡,加上些临机应变还能勉强维持不败,这实在是足以自傲的成就。

夏季的天色亮得早,吴征看看差不多便收拾出门,临走时提上早已备好的包袱一个。

刚出院门,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已在院门不远。

“冷师姐早,府里风景不错,冷师姐不必拘束自便即可。”吴征想当然地以为冷月玦出来清晨闲逛,作陪就不必了,还是让她自便好些。

“吴师兄早,我来找你练武。”

“啊?”吴征这才注意到冷月玦着了紧身的武服。

娇小的身姿当然比不得祝雅瞳,陆菲嫣那般波澜壮阔,可也凹凸有致。

且看她坟起的双乳盈盈一握,虽不硕大,可一手掌控的感觉料也极佳。

当然也不具一只丰臀,可小屁股翘翘的看着就弹性绝佳。

娇小的身姿更让腰肢细的出奇,仿佛男人的大手一握便能环上一圈,无比精致。

祝陆这等丰韵美妇自有其绝色风情,冷月玦这种女子同样有其艳冠之姿,难分轩轾。

“这个,今日特意准备了样早膳甜点,现下确实抽不出空来。”吴征歉然一笑,又举起手中的包袱晃了晃示意没骗人。

心中暗笑真的是个武痴,大清早的就找人对练。

毕竟两人之间不算太熟络,与陆菲嫣这种关系截然不同。

“哦。”冷月玦无可无不可被拒绝也没怨气,眼角一瞟包袱道:“吴师兄亲手做?”

“是啊!”吴征挺了挺胸膛得意道:“保管你们没尝过!”

“那一起去!”冷月玦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可迅疾提步至吴征身旁又轻巧转身,跟在他身后。

“这是……无所适从故而寄情山水的意思?”吴征抽了抽嘴角,觉得冷月玦看似仙子般不染红尘,实则也可怜得很。

若不是来了成都城有些放飞自我,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冰娃娃好奇的东西实在太多,平日里专注武学不过是受制重重,无可奈何寻个寄情之物而已。

只不过这个放飞似乎过了头有些无所避忌的意思,像是……破罐子破摔?

“冷师姐请!”

昨日在食堂宴客以表尊重,今日则在后院里设宴以示亲近,礼仪一项吴征向来考虑得周到。

空着的一处小院成了临时的家宴之所,吴征与冷月玦到时正有仆人们流水价般端上许多盖严了的食盒,一溜摆放在一口大缸旁的长案上。

另有一大瓶今晨刚挤,已煮得沸腾正静置放凉的鲜奶。

冷月玦目光随着仆人们游移,又行至长案旁微不可查地抽了抽鼻子,只觉果香扑鼻,遂向吴征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冷师姐稍候,还请宽坐。”

吴征看了眼中央大桌上的早膳确认无虞,吩咐冯管家将大缸注满水后让仆人们离去,让他在院门口等候,但未得传唤除贵客们之外谁也不得擅入。

不多时陆菲嫣先至,祝雅瞳与顾盼也联袂前来,至早膳时分天阴门一众也到。

夏季炎热,朝阳升起时便已觉闷热难当,如陆菲嫣这般体质易汗者已是额头微见液珠悬挂。

官宦之家里不缺食,是以早膳也大都以清淡为主。

清粥佐以几样小菜之外,多是如桂花凉糕,红枣莲子羹,酒酿粉圆等凉爽甜食。

“大师兄,你今天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顾盼吃了个半饱,早就对长案边的食盒探头探脑,一脸的翘首以盼。

“就你贪吃。”顾盼自幼馋嘴,吴征宠溺地点了点她额头,起身道:“这一道冰品甜食不日将在敝派的昆仑楼里上市,今日先请各位天阴门前辈通道尝个鲜。”

“承蒙抬爱!吴贤侄这里筑有冰窖?”柳寄芙奇道。

当世有些大户人家为防暑热,已有掘地建造密闭的窖室,在冬日里取冰贮藏,待夏季时再行取用。

只是这一项花费巨大,不是巨富之家难以维持,且成都城不比长安等地,即使冬季也少有下雪,从外地搬运冰块来更是奢靡无度。

吴征虽是昆仑首徒,以他现下的年龄地位而言若是府上铸造冰窖,极易引人诟病。

“没有!筑不起,也不敢筑。”吴征实话实说。

“吴贤侄万万不可,修行人可当不得如此花销,也不敢过于叨扰。”夏季取冰,无异于冬食夏果,都是太过稀罕之物,其价格之巨可想而知。

柳寄芙神色严肃不愿受此恩惠。

“只是些许用于冰品食用,无妨的,也没甚么花销,用些旁门小道即可。不过天下间恐怕也只有晚辈办得到。”吴征正刻意卖弄,装得云淡风轻,哪里肯答应?

“若只是些许,还是我来代劳吧。”

柳寄芙径自用水缸旁的铜盆舀了些水,将手掌浸入水中提气轻喝一声。

不过片刻,盆中便冒起咝咝冰寒白气氤氲,一炷香时分后柳寄芙提起手来,盆中发出清脆的“咔哧”声,一小盆水竟被她全数凝做冰块,只留下个清晰的柔荑掌印。

吴征装逼失败,目瞪口呆地抽了抽嘴角回望陆菲嫣。

美妇盈盈起身赞道:“久闻阴风掌大名今日得见,当真神技!佩服,佩服。”

柳寄芙抹干了手回礼道:“迫不得已,并非刻意炫技,吴贤侄海涵。”

“这个这个……”吴征哭笑不得道:“柳前辈神技令晚辈大开眼界,只是这个这个……既在酒楼里售卖之用怎可饶一名大高手日夜制冰不停?晚辈有些奇技淫巧,同样可制冰。”

祝雅瞳刚接过柳寄芙手中的铜盆,在盆沿拍了几掌,盆中成片的冰块全成了碎冰。

她取勺舀了些许加在自家碗中的冰糖莲子羹里道:“师妹不必介怀,当作是师姐做东请你,托吴大人代劳就是了。”

“本就是要卖与祝家主。”吴征接过空了的铜盆笑道。

两人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祝雅瞳始终不肯称吴征为贤侄,还是以大人相称,而吴征也同样没有叫一声祝前辈。

吴征抖开清晨带来的包袱,内里摆放着十只半透明的物体,削成整齐的条状,正是提前托杨宜知备下的上好硝石。

吴征取出硝石抛入水缸里,又将铜盆盛上放凉的开水浮于缸内水面上。

众人不知吴征在玩什么花样,且大多连硝石也不认得,冷月玦更是纳罕着心道:“柳师叔的阴风掌乃是天下一绝,施展时如凄风苦雨,酷寒如冰。即便如此真要将水结出冰来也得全力施为不可。怎地这几块……石头??便能制出冰来?”

不多时只见水缸里冒出丝丝白气,铜盆里薄薄的一层底水开始泛白凝冰。

与柳寄芙此前不同,吴征拿了只木铲不住刮刨着盆底,水不住凝冰却不曾结块,反倒成了细沙的模样。

这一份甜品最值钱之处也在这里。

譬如皇宫或是大富之家自然藏有冰窖可于夏季取用,但像吴征这样在凝冰的过程中翻炒而成沙状则绝难做到。

冰块坚硬硌牙,用于冰镇自然可行,想直接食用则没甚么良好口感。

吴征将制好的冰品分置两盘里,先取了鲜奶浇上,又依次打开锦盒,瞄了顾盼一眼加入碾碎的梨与樱桃果肉——正是馋丫头最爱的水果,道:“盼儿还要什么?”

吴府近日美女云集,逼得吴征也不得不多花心思。

譬如上个甜品由顾盼占先不仅讨好了小师妹,也能向陆菲嫣表态自家未被乱花迷眼失了本心,一举两得。

“嘻嘻,不用,大师兄调制的最好,深得我心。”顾盼笑得如春花怒放,小舌头一舔香唇,又开心又嘴馋。

“好嘞!~~”吴征学着客店里的小二拉了个唱大戏般的长音,又结结实实地浇了一大勺蜂蜜,将制好的冰品摆在顾盼面前道:“果泥蜜奶冰沙来咯~~顾大小姐请慢用!”

“多谢大师兄。”顾盼起身笑吟吟地一福,打了一大勺混着果肉的冰沙含进口中,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惹得陆菲嫣一脸宠溺之色也喜笑颜开。

“祝家主,这是您的。”既先用顾盼安抚好了陆菲嫣,第二份自然要给祝雅瞳。

美妇爱吃西瓜与蜜桃,对牛奶也情有独钟,吴征特地加了大大的份量。

“多谢吴大人!真是新奇之物,我在祝家都未曾见过这等方法。又是杂书上学来的?”对于吴征稀奇古怪的本事祝雅瞳渐有些见怪不怪随口一问。

“此前得了些硝石,我丢在水里想洗净时偶然所得。”吴征笑了笑,心道怎地在祝雅瞳面前刻意卖弄起来?

“聪明!”祝雅瞳赞了一句,亦品了一口冰沙,眉宇间竟是一股神秘的自得之色。

吴征给众人一一盛上,又做了一份橘肉与梅汁的,正是韩归雁喜食微酸的口味。

制成之后打开一只铜盒,盒中四面铸有冰格,吴征将碎冰填塞入内足以保持住半日的温度,之后才将制好的冰沙装入盖上盒盖。

唤入冯管家,吴征吩咐道:“速速给韩守备送去,嘱她即刻食用莫要化了。”

想了想撇着嘴又制了一份交予冯管家道:“瞿总捕头那里也送一份去吧。”

祝雅瞳一边吃得满心欢喜,一边看得甚是认真。

吴征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在众人面前炫技,且柳寄芙等人于他而言更是外人。

这等足以传家的技巧显露人前当是做给人看的,其中的用意她也猜到几分。

吴征忙完一切才自取了一盘边吃边问道:“不知各位吃得可还满意?”

“好吃极了!大师兄我还要!”

“现下不准,寒凉之物多食无益。”吴征在馋坏了的顾盼鼻尖一点,终是让了一步道:“午间再吃。”

暑热难当的夏季能食用一份沁人心脾的冰品,任谁也不能不欢喜起来,连冷月玦都难得地朝吴征微微一笑。

试菜成功,吴征向祝雅瞳道:“后日昆仑楼里正式推出新菜,这一类冰品劳烦祝家主费些心思,今后楼里所售俱由祝家提供。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送钱给我花,这是天大的一份人情,我哪能不识抬举?”祝雅瞳笑吟吟的,心道果然如此。

吴征这一下相当于将技巧教给了祝雅瞳,以祝家遍布天下的商号当然不会局限在为昆仑楼专供一途上。

大秦境内有吴征的面子在,祝雅瞳自然不会抢生意,但是燕国与盛国里可就没有这些避忌。

这一项技巧虽是不为人知,实则会者不难,祝家自有一套保密的方法,也只有祝家具备设立秘密制冰之所,再借鉴吴征的铜盒贮藏之法每日分送至各个商号的能耐。

祝雅瞳既受了,天阴门一众也不是什么问题,以祝雅瞳在门中的威望,谁又敢多嘴将秘技泄露出去。

辣椒虽稀罕,终是死物,仅靠手中捏有辣椒一物想让生意长久红火势所难能。

正如陆玉山与顾浩轩能答应吴征的条件一般,真正让这等人物稀罕的还是吴征脑子里层出不穷的花样。

而吴征之所以将秘技授予祝雅瞳,除了报答平日来的教导相助之德外,也相当于与她定下了条约。

祝家的能人大举入川,甚至有天阴门高手相助,缉拿暗香零落势在必行。

吴征授予秘技所想要换取的,自是大秦境内查获暗香零落的功劳了。

早膳亦成一场欢宴,众人告辞散去之时冷月玦向吴征道:“吴师兄,早间可有闲暇?”

又要比武?

吴征无奈歉道:“冷师姐对不住,在下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有闲,今日约了陆师姑与韩守备同游成都城,怕是没功夫与冷师姐练武。”

“哦。你们去哪里游玩?”冷月玦忽闪着大眼睛道。

“采购些夏季的衣物。”看冰娃娃虽是神色依旧冷冷淡淡,话里却有期盼之意,吴征转念一想道:“冷师姐若有兴致不妨一道儿来。”

“好。”冷月玦心头一喜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昨日曾与吴征同游,两人并不熟络不会结伴去买些服饰衣物。

川中织锦名满天下,她自也是极有兴趣领略一番的。

今日的出行是早早与陆菲嫣约下的,陆韩二女均与吴征有了白头之约,只是韩归雁依然蒙在鼓里。

女将做事大气,醋劲儿却一点不小,吴征打定了主意要她做内宅之主,早做安排让她与陆菲嫣多做接触,日后得知真相时也容易接受一些。

至于唤上了冷月玦则多有好处,一来吴韩二人恋情在成都城已传得人尽皆知,逛大街时多个陆菲嫣难免有些怪异。

陆菲嫣久居吴府本也有些风言风语,此时再多个冷月玦就顺当许多——平白让陆菲嫣多些不必要的麻烦,吴征也不愿;二来陆菲嫣面对韩归雁必定心中有鬼,多上个燕国女子便有了许多话题,也免去许多尴尬。

陆家是江州巨富,韩家也有封侯爵位,这二女手底豪阔一同出门采买非同小可,故而吴征备下的马车极为宽大,再加个冷月玦也未尝不可。

祝雅瞳将他们送出吴府,见二女钻入车驾,吴征跨上奔霄于旁随行,心中倒有爱子长大成人的大慰之感。

陆菲嫣比之自家年龄只小了两岁,不过保养得宜举止言行俱是大家出身无可挑剔。

至于韩归雁虽素来不喜她名声不佳,近来接触颇多之后也觉此女行事大气英姿勃勃,排斥之意淡了不少,加之爱子喜欢她本不会反对,倒有些喜欢起来。

原本爱子约了二女同游她不愿去打搅,不想吴征又约上了冷月玦倒让她也蠢蠢欲动。

终是大事要紧,冰沙一物还需做许多布置,不得不强自打消了念头。

在韩府门口停下车驾,韩归雁早已等候多时,见状长腿一迈蹦下台阶向吴征兴冲冲道:“早间送来的冰品唤作什么?滋味极好!”

“冰沙。雁儿喜欢我每日做了让人给你送来。”

女子更喜甜食,吴征当即又送上一句甜言蜜语,惹得韩归雁开怀一笑,矮身一福道:“有劳吴大人!”

天气炎热,马车上虽备了冰桶降温但窗帘未拉,韩归雁早看见冷月玦,心中虽有些意外也不排斥。

陆菲嫣于服饰一道上的大名在大秦国享有盛誉,美人的心思早放飞至得其建议选得极衬身材的衣物,在吴征面前大展艳丽之姿去了。

三个女子一台戏。

陆菲嫣有刻意亲近韩归雁之心早早备下不少话题,先是赞了顿美人的身材,旋即就给了些衣料与剪裁的建议。

冷月玦性子清淡,时不时也问上两句川中锦绣之事,也总能得来满意的答案,车内的气氛顿时就热络了不少,莺声燕语没得半刻止歇。

吴征随行在车窗旁听了一会儿衣料之事,他对此兴趣缺缺,虽都是绝色丽人也觉头晕脑胀,忙一磕马腹佯作开路朝前喘息去了。

世间男子多半如此,陪女伴逛街初时尚且精神饱满,不多时便或心浮气躁,或恹恹欲睡。

并非彼此之间恩爱不在,实是兴趣与关注点大为不同,难以相谋。

“征儿那边是不是也给他选了料子做上几件新衣?”

陆菲嫣分寸拿捏得宜,既表露关心吴征之意,又以询问口气说出,惹得韩归雁一阵嬉笑轻嗔道:“要得,但是莫要问他。嘻嘻,这人就是拿件缝补了三年的衣服给他,只需浆洗干净了他也穿。”

“你们家吴大人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达官贵人。”冷月玦隔着薄纱门帘向吴征一瞟,蓦然冒出一句。

“恩,没什么架子。有时太过随意让人生气,有时又让人很舒适,简简单单也没甚不好。”韩归雁目中俱是喜悦满足之意,嘴角勾起的微笑似遐思无限。

“如沐春风对吧?”陆菲嫣抿了抿唇终究按捺不住道。

“嗯。”韩归雁心头一动,不知是被说中心事还是感受出一丝异样只简单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车内一时竟沉默起来。

川中盛产丝绸绫罗,无论是花纹别样多变的锦绣还是白色生绢的素绫,在世间均大受欢迎,而其中最负盛名的自是南城的锦兰庄。

足有三进的店里应有尽有,寻常百姓每日里将前院堵得水泄不通,即使是麻葛布料,锦兰庄里因其特殊而绝密的手艺使得无论花色还是耐用都强过别家。

而像陆菲嫣,韩归雁这等贵客到来,自是有专门的小院与仆从服侍待客了。

陆菲嫣是锦兰庄的大主顾,她一亮相连当值的掌柜都忙不迭地奔了过来。

再见了刚刚荣任京都守备的韩归雁,还有北城令吴征陪同,另一女子虽不认识,但看容貌气度均自不凡,娇小的身姿站在韩陆这等高挑的绝色身边丝毫不落下风,忙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引了贵客们入内。

一栏栏的围墙隔出一座座单独的小院,既能服侍周到,也能保证贵客们的隐私。

吴征看这里栽花种草环境清幽,暗道生意能做得这般大果然没有来路简单的,光是这一块府院便价值不菲。

听闻锦兰庄与尚书令蒋安和来往十分频繁,两家之间的关系耐人寻味。

陆菲嫣也不需掌柜带路,轻车熟路地引着众人来到一处名为悠然居的小院外。

侍从早已快手快脚整顿停当,大开院门迎客。

“华掌柜,可是有贵客临门?不知……”

众人正要入院,小路来施施然来了一名容貌英俊秀气,面色却有些苍白的男子。华掌柜见了人忙施礼道:“付公子,这几位均是京城显贵,在下正待伺候…

…”他将几人介绍了一遍,对冷月玦则迟疑着没处开口。

“冷月玦,长安人士。”冷月玦翻检着在院井里被一排排的晾衣杆子大幅撑开,以便更好展示染印纹路与料子质地的布料随意应道。

“韩大人,吴大人,陆仙子,久仰大名!且尝闻燕国天阴门有绝世奇才出世,不想能在此遇见冷仙子,当真三生有幸。”俊秀男子跟着华掌柜进了院门,目光滴溜溜地在诸女面上转个不停,连连赞叹,又向华掌柜道:“这里我来伺候吧。”

华掌柜竟不敢有违,向吴征告罪道:“吴大人,这位付公子是小店东主的近亲,自幼跟在东主身边苦学纺布制衣之道近日才来京城,眼光见地俱是上佳,您看……”

“本官不懂这些。陆师姑,您看呢?”

“随意了。”三女早已抛下吴征开始寻找心仪的布料,除了冷月玦尚显淡定之外,陆菲嫣与韩归雁早已双目放光,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女子挑选服侍向来挑挑拣拣,不花去大半天细心比对考量难以罢休。

吴征打点起精神来到韩归雁身旁,美人酷爱红色,此刻正选了领绛紫滚边,大朵牡丹刺绣的正红布料翻看不停。

见吴征来到,韩归雁一个旋身将布料裹在身上道:“好不好看?”

美人高挑拔群,红布裹身大有长裙的模样,将她的好身材衬得淋漓尽致。

吴征目光一亮道:“好看!”

“当然好看。这块绸子纯以蚕丝就正经纬的手法单层织成,夏季里十分凉爽舒适。韩大人之高挑不逊男子,若以此布量体剪裁织就一袭连身长裙,当最为适合不过!”相比吴征空洞无物的一句,付公子立显出精于此道的不同,句句说中韩归雁心坎。

被韩归雁调笑地揶揄一眼,吴征颇有被误中副车之感,挠了挠头向付公子道:“这块绸子要了。”

付公子招呼仆从取下绸缎包好又道:“韩大人若是不介意,小可愿为大人度量剪裁衣物。”

“嗯?”吴征眉头一皱不满地哼了一声。

韩归雁偶有衣着清凉露臂秀腿之时他并不介意,可并不表示大方到任由男子随意触碰的地步。

吴韩二人的恋情传闻甚广,这人是刚到京城不知还是在装傻?

“不必了。”韩归雁看也不看他,又翻起其他衣料道:“劳你安排些鲜果糕点来,这里不需你了。”

美人的回答让吴征大为满意,付公子也不敢多做纠缠,只遗憾地叹了口气道:“未能为韩大人罗织华衣,足为生平之憾!小可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算你识相!

吴征暗骂一句,若是还敢口出不敬之言,呵呵,不痛打你一顿老子的名字倒过来写,蒋尚书的面子也不给!

“征儿,雁儿,你们来。”

院中满挂衣料,寻起人来倒有分花拂柳的感觉。

陆菲嫣喜好宝蓝色,着衣打扮也极有自己的见地,此前已选好了两块绸子,现下正翻看一领黑色布料道:“你们看这一件如何?征儿穿了当是好看。”

料面上只做云纹样式简单,显是适合男子之用。

韩归雁又朝吴征揶揄一笑道:“我们商议好买下来就是,正主儿不懂这些问了也是白搭……”

众人挑选不停,付公子自觉没趣也不好靠近,只得离开小院。

他行至一处偏僻的院子入内闭好院门,一脸云淡风轻旋即变作狂热之色。

院中坐着的一名桃花眼男子向他一瞥道:“看过了?如何?”

“够劲!够味儿!”付公子大赞一声道:“当真是奇货可居!可惜现下便宜那姓吴的小子了。”

“谁问你这个?”桃花眼怒道:“陆菲嫣如何?还有冷月玦呢?”

“嘿嘿,一时忘形难以自持……”付公子坐下自斟了一杯茶道:“陆菲嫣身轻体快,不似在长安城时的行动不便,功力当是大进了,传闻刘万年死在她手里怕是假不了。至于冷月玦,以她的年纪修为固然是高,对咱们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尊主尚未寻得机会探明就里,现下形势一触即发,些许细节也不得漏过才是。”桃花眼喃喃自语道。

“若非尊主大事在即,老子现下便把几个小娃娃全拿了下来!”付公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遗憾不尽道:“尤其是韩铁雁!可惜,可惜!”

“没甚么好遗憾的,待尊主成了大事,天下美女还不任由我们享用?”桃花眼投去个警告意味甚浓的眼神道:“近日新得来的消息,曲阳郡郊外有块荒地被人买了下来,四周看守甚严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你猜是什么缘故?”

“曲阳郡?那里有什么古怪?啊,是了,你们收拾孟永淑时正在那块地界儿。

呵呵,莫不是有人想找些什么东西?”付公子反应极快,瞬间念及往事。

“祝雅瞳可不是好相与的啊!”桃花眼叹了一声道:“孟永淑之事当年另有所图,只是终究留下隐患,尊主已有了决断,你看看。”

“当年为了什么留下孟永淑一条命来?”付公子拆开接过的信阅览,随口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时机合适时尊主自会让你知晓。”

付公子看明了信中所言,随手将信纸搓成碎屑道:“得嘞,不想说别说,老子也不想知道。”

“尊主谕令可看清了?些微也偏差不得!

“错不了,老子几时把事情办砸过?”

◇◇◇◇◇◇◇◇◇◇◇◇◇◇◇◇◇◇◇◇

采购完了衣物已至午后,吴征领着三女返回吴府,骑在马上时精神着实有些萎顿。

此事非他所长,韩归雁与陆菲嫣又问个不停,一早上的疲于应付简直比大战了一场还累。

唯一有所安慰的便是三女都选了心仪的料子,此刻倒是殷切期盼她们着上了新衣是怎生一番风情。

正红色的韩归雁,宝蓝色的陆菲嫣,素色的冷月玦各具艳丽之姿,倒是能好好饱一饱眼福。

回了府中尚未安慰饥肠辘辘的肚皮,祝雅瞳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自随我来。”

随着祝雅瞳去了无人能打扰的静室,足见事情之郑重,美妇递给吴征一封信道:“拙性送来的,早间刚至。”

“哦?”吴征精神一振!

拙性乔装改扮暗中探查昔年孟永淑一事已两月有余,此时送得信来定然是有所发现。

长存心中许久的悬疑有了进展,吴征忙拆信阅览。

属下付玉伯顿首百拜,家主万安!

属下依计日夜兼程不停,于五月中抵达曲阳郡。

取家主印信视以族人,调配顺遂如臂使指,家主勿忧。

曲阳郡外北面三十里有一座小山,山内铸有一隐秘石室,属下多番比对确认为昔年暗香零落贼党囚禁孟永淑处。

孟永淑获救之后石室被尽数毁去,当年长枝派领军探查无果,遂荒弃于此。

属下寻思石室当是个中最为关键之处,亦定然有线索于此,否则贼党务须空废气力。

如今石室坍塌难寻昔年贼党踪迹,属下购置石室所属小山,将山民送走,现已征集高手匠人尽力恢复石室之原貌,盼能寻得蛛丝马迹。

工程浩大非短期所能为之,家主稍安勿躁静候消息。

属下业已八面布防禁止一切人等靠近,另召集族中高手隐于暗处,遇可疑者当即擒拿,亦有打草惊蛇,守株待兔之效…………

吴征看完信暗暗心惊!

贼党昔年将石室毁去内里定然有什么秘密,而长枝派领军剿灭贼党时必然不会花这等力气去恢复石室原貌——人已经救出来了,还管什么原因?

反正要将贼党斩杀殆尽。

他们不关注,或者说从前不关注,现下却马虎不得。

恢复坍塌的石室原貌难度可想而知,天下或许除了皇帝,也只有祝家能做得到!

“大师谨慎细致如此,定能从中寻得贼党踪迹。”吴征由衷赞叹一声。

“嗯。事虽艰难繁琐,但不得不做。”祝雅瞳如平日教诲了一句道:“此事极难,只盼莫要误了时机才好。”

“三国俱已有所防备,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贼党也在刻日之间。贼党短期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咱们等得起。”

“未必!你忘了燕皇给我的口谕了?这里头定然有些什么古怪之处。”祝雅瞳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道:“剿灭前朝余党还需商议?呵呵,莫非为了一统江山连根基也不要了么?古怪,古怪!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该乖乖遵旨,力促秦燕联手才是?”

吴征着实羡慕祝雅瞳,那种能与皇帝讨价还价,甚至对圣旨都可虚与委蛇的气魄与胆色。

这背后定然是一份谁也轻慢不得的实力在,而祝雅瞳来回踱步,蹙眉沉思的模样实在难以形容,除了艳绝人寰的美色之外,更有一股拨动天下风云的气势。

“你觉得呢?”

“我对燕皇没半分了解无从说起。依形势看,三国联手剿灭贼党势在必行,我们顺势而为妥当些。燕皇的旨意于我们只有益无害,促成此事当没什么隐患才是。”

祝雅瞳回目一瞥,心下黯然:“父子之间竟说没半分了解,世情之可悲当真莫过于此。栾广江啊栾广江,当年你若非一心皇位又何至于此!”

“嗯。那我就尊一回旨意好了。”祝雅瞳又问道:“召集武林同道缔结盟约之事准备得如何了?我这边促两国联盟与你有益,该拿的好处你也得拿在手中才是。”

“早已准备好了,三日之后见分晓!只是怕青城派那边捣乱,也难以猜测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只能见机行事。”

论江湖地位,青城派还在昆仑之上,吴征最担忧的还是这边把一切整顿明白,那边青城派横插一竿直接摘了桃子。

此前几番试探引来大猫小猫两三只,料也是青城迷惑之术当不得真,现下难免有些心中惴惴。

“你给得起的东西,青城未必给得起。且近来昆仑声势大涨,未必就输了他们。至于临机应变本就是你所长,凡事没有万无一失的,只需做足了准备出不了太大的偏差。你向来有些顺风顺水,懂得警醒就好,务须太过担忧。对了,要先从哪一家开始?”

“当然是云龙门穆景曜了!”吴征恨恨地咬牙,颇有跃跃欲试饱以老拳的冲动!

◇◇◇◇◇◇◇◇◇◇◇◇◇◇◇◇◇◇◇◇

清晨的秦都大道已是人来人往,位于南城最繁华地带的昆仑楼平日里也不外如此,只是今日却十分特殊。

三层的楼宇里空空落落,宽阔的大门外则清出一大片空地以绳索隔绝了人流。

空地里三条一丈长的案板被摆放在木架子上,似乎有什么新鲜物事正待展示。

上街采买的大户人家家仆们有闲暇的便驻足观看,主人催得急促的虽瞟了一眼便匆匆离去,心头也记下此事只待回了府禀报给主人,或许还能得些赏钱。

至于无甚要事的民众更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踮足翘首地张望。

昆仑楼早在半月前便满城地吆喝,定在今日上从未现世的新菜。

辣椒还未流传,除了少数与昆仑交好的达官贵人们有幸尝了个鲜。

不过此物深受好评已是人尽皆知,尤其是成都城里堪称权威的老饕中书侍郎庞颂德更是不吝溢美之词,给了个“不喜辣椒,不是川人”的评语。

昆仑楼欲上新菜,料想辣椒一物正在今日揭开神秘的面纱。

卯时刚过,正是人流涌动最为热闹的时分。

六名大汉每人手持着根猪腿粗细的大棒槌自昆仑楼里鱼贯而出,两两一组分立三块案板两侧。

旋即又是几名仆从抬着半人多高的三条大肉,将肉平摆在案板上。

大肉鲜嫩油亮,刻意挑选之后一丝肥膘都无,正是三条上好的后腿精肉。

昆仑楼大厨崔余子压轴现身,在空地上四面抱拳大声道:“诸位街坊邻居,经小店不断尝试特推出新鲜菜色,此为诸君从未品尝过的全新菜品,只需一口,诸位就会和在下一样,爱上这些新菜。小店平日生意多蒙诸君照顾,即日起连续三日,凡进店用餐的客人一律半价,酒水除外。现下晨间,小店特推出一款早膳[扁肉]并当街制作!来人,动手!”

崔余子手艺精湛但不善言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知道哪里学来,又不知道背了多久。

大厨一声令下,六名壮汉登时挥舞起手中棒槌,交相击打在精肉上。

砰砰的砸肉声中,崔余子续道:“馄饨大家都尝过,正是每个人家中常备的美食,扁肉的做法与馄饨大体相同。诸君可能要问了,一碗馄饨而已,哪都买得着,昆仑楼拿这么个平常的东西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够诚意啊?哈哈,昆仑楼可是诚意满满!寻常馄饨的馅料均是以刀将肉剁成臊子,条肉的纹理尽断,软软烂烂失了精肉原有的口感。扁肉的做法则大为不同,诸位请看,这三条精肉不施一刀,纯以棒槌砸成糊泥状,精肉纹理俱在一根不断,吃在口中么,呵呵!可想而知筋道弹牙,爽滑可口!诸君稍安勿躁,待肉馅制好,在下调理好滋味,诸位尽可入昆仑楼里品尝。”

一套说单口相声般的排场铺完,任谁的胃口都被足足吊起,崔余子见人群涌动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又是得意又是感慨。

这一段通俗易懂又逻辑分明的说辞自是吴征准备的,崔余子记性一般又不好读书,平日里要洋洋洒洒说出这么一大段来可十足难为了他。

不过自昆仑山发现了辣椒,前前后后又经吴征建议操练新的菜品以来足历两年,崔余子日盼夜盼就是这一天的到来,一大段的说辞也不知道在自家院里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

念及之后日子里陆续面市的新菜品,还有夏季不限量提供的冰品甜食,崔余子不由热血上涌!

昆仑派最为艰难的日子终于过去,自昆仑楼起,正是振兴之时!

此刻在昆仑楼三层的静室里,轩窗微开一线,吴征将面前的五只空杯斟满了茶笑道:“几位前辈以为如何?”

穆景曜目光闪烁顺着缝隙来回打量着人潮,他武功深湛,崔余子的大嗓门自然落在耳里,楼下的一切也尽收眼中。

昆仑派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东西,可第一样拿出来热场的东西便已不凡,可想而知其后乃至压轴的东西亮相之后或许就是轰动了。

他心中着实十分意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神情道:“此物至少我没吃过,听着倒是稀奇,只是做起来也不难。怕是两日之内,成都城里满街都是扁肉一物了。”

“是么?”吴征洒然而笑道:“扁肉制作原理固然不难,可想要调制到昆仑楼的口感也非一朝一夕之功。经营之道讲究正宗,穆门主执云龙门之牛耳,也不会不知吧?”

“还不够。”穆景曜木然摇头道。

“无妨,穆门主也不忙决断且再看下去。”吴征胸有成竹地望了楼外一眼,示意穆景曜与云龙门四位长老喝茶。

要令云龙门乖乖就范以为武林同盟的表率,利益是不可或缺的。

毕竟对付暗香零落需得出钱出力,不讨老好的事情谁也不愿做,即使大势所趋,勉强做起来也会推三阻四。

今日约了穆景曜来昆仑楼意态甚明,云龙门主携了四名长老一同前来也表现了足够的重视。

至于吴征的杀手锏还是代理权一物,辣椒只是外在之物,不能活用等同于无。

吴征正是要穆景曜亲眼看一看除了辣椒之外,他还能变出多少花样。

有了这些真正的核心之物,即使有朝一日辣椒终究为外人所得又有何妨。

祝雅瞳曾很好奇地问过吴征:“你脑子里究竟还装了多少没见过的菜色?”

得来的答案是:“百来道总是有的吧?”而吴征内心的台词是:“满汉全席我会背,川菜,浙菜,粤菜这些也都烂熟于胸,凑上百来道新品有什么问题?”

祝雅瞳对答案极为满意,嘴角一勾笑得眼如弯月人比花娇:“一季上三样,光这些也能做上十来年的生意了!”

见多识广,在巨富祝家更是什么没吃过的祝雅瞳尚且如此说,吴征就不信云龙门会不心动,所忧虑者只是云龙门见钱眼开坐地起价。

吴征瞥了一眼正立在窗边扫视楼底以防出乱子的瞿羽湘,心道:“敢乱狮子大开口,别怪劳资不客气。”

昆仑楼是昆仑派公开的产业,平日里更是由侍中夫人林瑞晨打理的,任谁都要卖上三分面子。

今日是昆仑楼的大日子,也早早向京兆府禀报过以防人流太多出了乱子,于之群便派来捕快衙役帮着维持秩序,吴征顺口借用瞿羽湘也是有求必应。

瞿总捕头已复了原先的身份,来此当然不会只做一点普通捕快们办的事情,吴征请她来另有妙用。

自从在北城府衙占了她身子之后也还与韩归雁三人之间有过三回欢好,只是进展不大。

瞿羽湘的兴趣依然全在韩归雁身上,多次相处之后对阳物的恐惧与男人的厌恶淡了不少,可也说不上有什么喜爱,回回都是被韩归雁强迫着才半推半就,全是委屈求全之意,着实让吴征兴趣缺缺。

偶尔心下大为不满时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她幽谷里死命地搅和冲刺,冲杀得瞿羽湘媚声阵阵春水涟涟,可当激情过去后也没让她有半分留恋回味的意思。

裸身相对尚且如此,穿上了衣服更是不假辞色爱理不理了。

只是让吴征有些讶异的是,这个拉拉今天居然分外乖巧,让她上楼便上楼,让她站在一旁就站在一旁更无二话。

旁人看来那是瞿总捕头曾在北城府衙当差,礼数周全敬重昔日上官,但吴征怎么可能如此去想?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吴征脑洞大开:先人板板!

难不成前几日顺手让人送去的冰沙竟有奇效?

观望一番,又闲谈几句,此时崔余子将砸成泥状的肉馅用盆装了拿去后堂好生调制了小半个时辰后,又命人拿到店前空地上当场用薄皮包起扁肉来。

精肉以棒槌砸谁都会,可是扁肉里还有一项秘诀则是在面皮与馅料中掺入适量的碱,可让面皮与馅料更加紧实且更有弹性。

也正因如此,昆仑楼里的面皮远比普通的馄饨皮来的薄!

这些诀窍除了崔余子与几名从小跟着他的学徒之外,旁人是一概不知的。

不多时热腾腾的扁肉汤端上了三楼,吴征逐一给客人摆好做个请的姿势道:“诸位试尝尝。”

精肉以棒槌砸谁都会,可是扁肉里还有一项秘诀则是在面皮与馅料中掺入适量的碱,可让面皮与馅料更加紧实且更有弹性。

也正因如此,昆仑楼里的面皮远比普通的馄饨皮来的薄!

这些诀窍除了崔余子与几名从小跟着他的学徒之外,旁人是一概不知的。

今后这些学徒也将被遣往各个加盟商处,亲手做面皮与肉馅的最后一道调制工序,包括韩家,陆家,顾家这些豪族们再亲近,不能给的就是不能给。

穆景曜与四位长老俱是饱尝天下美味佳肴之人,一口便知其中大有门道,比之寻常馄饨的软软烂烂,扁肉极具弹性,口感绝佳,登时交换了个眼神。

这等制作工艺不繁杂,成本与价格均不高的食品极易流传,还是那句老话,第一样新菜就一鸣惊人,后头的又该如何?

吴征另端了一碗送到立在围栏边瞿羽湘手上道:“尝尝,味道相当不错。”

“嗯。”瞿羽湘低眉顺眼地接过瓷碗,怯生生地抬眼快瞄了吴征一眼。

吴征几乎要擦一擦双目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对瞿羽湘感情虽不多总是自己家的女人,韩归雁作为已定的内宅之主又拍板了此事,两人的关系还是缓和些的好,毕竟还要过很长久的日子。

今日瞿羽湘对他态度大变,亲手端来这一碗扁肉也有趁热打铁之意。

然而瞿羽湘这一眼讨好得甚至略有谄媚,虽然生硬得要命不知道憋了多大一口气又耐住多少性子,才演得如此夸张,好歹态度在那里。

吴征茫然地挠了挠头,又看了眼窗外,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搞不清状况,也情知问不出什么,吴征也不多言回座陪同穆景曜与四位长老。

其中有一位姓唐的长老开口道:“吴贤侄,不知道今日以辣椒为料的主菜什么时候供应?”

唐长老在云龙门里主职便是打点各处产业,生意一事自是精通的。

扁肉一物虽新奇滋味也绝佳,终只是一样小吃,正主儿辣椒才是重中之重。

“辣椒百搭,其功用类似于花椒,酱醋等等调味品。唐长老若有兴趣,在扁肉里加一勺辣椒油也无不可。只是午间另有大菜,现下辣椒暂不供应。”

“老朽倒要期待了。”

一桌人吃吃聊聊,吴征又到隔壁的静室里串串场。

这里坐着陆玉山,顾浩轩,杨正初三位家主,林瑞晨与陆菲嫣在此陪同。

昆仑楼里一二层已是彻底爆满,围观民众与走过路过的人人均来上一碗尝鲜,末了还不少打包几份外带。

挥舞棒槌的壮汉与崔余子等根本停不下来,后厨里更是繁忙得连抽空喝口水的时间都没。

客似云来,人人满意,云龙门的几位都意动不已。

这几位都是老江湖,情知谈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不急,反正手中也捏着可观的价码,现下还不到翻牌的时候。

吴征也表现出足够的耐心,陪同五人一个上午也不着恼,礼节到位谈吐优雅顺畅,大显昆仑派未来掌门的风范。

只是目光每回经由穆景曜时,面色就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神秘。

穆景曜不明所以,感受却又真切,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妥。

看看日上三竿午时将至,忙活了一早上的崔余子停下手中活儿,指使伙计们在门口空地支起两口大锅。

一尾足有四斤上下,活蹦乱跳的肥嫩大鱼被摆上了案板,崔余子亲手操刀洗剥得干干净净,再从中剖成两半,接过伙计递来的一柄细薄长刀道:“水煮活鱼,本店特色,绝无仅有!”

鲜鱼在崔余子精妙的刀工下变作一片片薄如纸页的鱼片,几乎可透出光来。

崔余子又混入蛋清,盐,薯粉等物抓匀,静置于一旁入味。

紧接着又打开一个锦盒道:“诸位,这就是昆仑特产辣椒!”

红色的粉末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人群中靠得近的已闻到一股刺激性极大的香气。

崔余子也不卖关子,一边在烧热的锅中注入上好的菜油烧热,一边在辣椒末中加入芝麻,花椒等物。

待油锅中微微冒烟,崔余子掌着柄大勺舀起热油浇淋在辣椒末上。

嗤啦的脆声香气,呛鼻的异香几从街头飘到了街尾,连在三层楼上的唐长老都抽了抽鼻子惊道:“好香!”

崔余子又舀了一勺油放入空着的大锅中,加入老姜,葱头,大蒜,又抓起一整把干辣椒爆得异香再起!

崔余子加水烧得滚沸后抖入鱼片,经沸水一烫鱼片顿时卷曲起来。

白花花的鱼片又被锅中的红油染得红艳艳的,分外诱人。

崔余子手中动作不停,片刻便将大锅离火盛入海碗中,末了又浇上小半碗辣椒油。

鱼片极薄,起锅迅速,可想而知鱼肉该是如何的鲜嫩肥美,加上辣椒的异香以及名厨行云流水般的烹饪手法,登时群情涌动,远胜晨间的扁肉推出之时。

吴征露出个得意的笑容道:“诸位稍待,水煮活鱼即刻就上来。咱们正好用午膳。不知几位前辈还有什么疑惑么?”

穆景曜向唐长老投去个询问的目光,唐长老摇头道:“没有了!此物不需尝也知将风靡两川之地,若是价格合适,川人怕是一顿也离不开了。”

“哈哈,唐长老好眼光!”吴征竖个大拇指赞一声,道:“晚辈这一份诚意可算得上十足了,穆门主的决断可有了么?”

“不知吴贤侄愿给云龙门几地的代理权?”穆景曜依旧面不改色,一张鼠脸更加阴沉,冷静得不可思议。

“一郡之地!”吴征竖起根手指摇晃着道:“不多,但绝对不少!”

“太少!”穆景曜摇头道:“酒楼虽可说稳赚不赔,但并非暴利!一郡之地未必能供养起云龙门的消耗。”

“是么?”吴征问道:“穆前辈想要多少?”

“五郡!太多了云龙门也吃不下!”

吴征哈哈大笑道:“一郡,多了没有。本官冒昧说一句,超过一郡之地,云龙门一样吃不下!”

奇货可居,大秦国上上下下盯着这一块生意的人多了去了。

吴征给云龙门留下一郡之地除了别有所图之外,还是看了瞿羽湘的面子。

穆景曜狮子大开口,心中未必没数。

以云龙门的能耐也就是一郡之地为限,多要去的要么拿去转卖要么拿去巴结朝中权贵,凭他们自己是决计吃不下来。

云龙门这几位从今晨见到吴征开始便是一口一个贤侄,正是想在身份上占个先以免过于被动。

吴征此前也任由他们讨便宜,现下到了关键时刻直接把本官二字给抬了出来。

呵呵,欺负劳资的师尊不在是吧?

好,劳资不和你们过江湖辈分!

“不忙不忙,几位慢慢考虑不急于一时!呀,午膳来了,咱们先用膳!”局面有点尴尬,吴征略带讥嘲的冷笑声中,店里伙计正将膳食端上三层摆放停当。

吴征又意味深长地朝瞿羽湘招了招手道:“湘儿,过来一道吃。”

穆景曜再也无法面不改色,他回首皱眉,只见瞿羽湘低着头顺从地走近,又在吴征拍了拍他身旁空位的示意中坐好。

在她师门长辈面前吴征并未太过放肆,也不需更多的亲昵举动,一声“湘儿”实在包含了太多的意味,穆景曜心中有鬼,一时心惊胆跳说不出话来。

在吴征前世的世界里,水煮活鱼风靡全国。

昆仑楼里此刻已是挤得满满当当座无虚席,连店外都排起了三列长龙。

若非京兆府的衙役捕快们竭力维持秩序,昆仑楼的大门必然不保。

饶是如此,这一段的街道已是水泄不通。

远处梆铃声响,几名衣着不凡的仆从大声吆喝着分开人群,试图为身后主人的车驾腾开条道路。

无奈越是靠近昆仑楼人越多,几无立锥之地,马车也是寸步难行。

有衙役看见后急忙跑了上去询问,仆从大声道:“中书侍郎庞大人车驾在此,还不快快清出条道路!”

衙役暗暗叫苦,庞大人位高权重却被堵在了这里,若是怪罪下来如何兜得住?

可是此地人流实在太多,衙役们能勉强维持着秩序不致造成踩踏已极为不易,若还想清出条容马车通行的道路,那除非让人群都飞到天上去了。

领头的衙役唯唯诺诺地答应,又急使眼色遣人去通知瞿总捕头。

“罢了罢了,老夫下车步行吧。”车帘掀开,庞颂德探出头来狠狠抽了抽鼻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问道:“谁知道今日昆仑楼里推的是什么新菜色?”

“叫水煮活鱼!”领头的衙役松了口大气忙陪着笑脸道。

“领路!领路!吴小子神神叨叨就是一个字不肯说,气煞老夫!”

庞颂德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吓得领头的衙役忙垂下了头,终于低声道:“庞大人可是说北城令吴大人?吴大人在昆仑楼里。”

“老夫知道这小子躲在这里!”庞颂德没好气道:“正是逮他来着!”

说话间几名衙役与仆从们高声吆喝着费尽力气分开条一人通过的小路,好容易将庞颂德迎进了昆仑楼。

楼里在吴征千万嘱咐之下还算秩序井然,没座位的一律不许进楼,因此得了信的吴征与瞿羽湘也赶忙下了一层等候。

“稀客稀客,下官见过庞大人!”吴征一见庞颂德面色,不由缩了缩脖子。

庞颂德憋着一肚子气将头探在吴征耳边悄声道:“仙人板板,你个瓜娃儿还不快领老夫上去大快朵颐,杵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是,庞大人快请上座。”

上得三层,林瑞晨当先,其余人等也都迎了出来朝庞颂德施礼。

“胡夫人也在此,老夫有礼。可气吴小子不知敬重老人家,逼得老夫今日一下朝就匆忙赶了过来。倒叫胡夫人看笑话了!”庞颂德搓着手叹息道:“老夫生平就好美食,着实忍不得了。”

“小子错了。庞大人稍坐,小子这就去给您上菜。”

“不用不用,店里如许多的客人要等到几时?改日去你府上再由你小子亲自去下厨!胡夫人,老夫斗胆与您凑一桌添上双筷子如何?”

庞颂德年岁已高却不糊涂,堂堂四品大员无缘无故地凑桌其中定然有些深意在。

林瑞晨心思玲珑剔透,瞟了吴征一眼遂道:“怎会?庞大人太客气了。”迎着庞颂德入静室时又不经意问道:“庞大人火急火燎地赶来,不会只想着就吃一顿饭吧?”

庞颂德也随口答道:“老夫明年就将告老还乡,往后再来一趟京师不易。吴小子的新菜若是往后吃不着,日夜焦虑怎生安度晚年?这不也想着找吴小子讨个人情,着老夫在家乡开上一家,便是仍叫昆仑楼也不是问题。”

中书侍郎大人真是给足了面子,吴征微微一笑示意穆景曜等人返回静室,也不再扯此前的话题。

有了庞颂德顺手拉了一把现下已是稳占上风,何须着急?

用过了午膳,庞颂德满面红光眼见吃得每个毛孔都爽得透了,正要告辞离去时吴征又道:“庞大人稍待!”

“你这小子好不通人情,老夫一把年纪现下正自困倦,不让人走怎地?”庞颂德心情大佳笑骂道。

“大人现下若走了怕要后悔。”吴征笑眯眯道:“昆仑楼的仙草酿不久便来,还请吃一碗再走。”

“不用啦,心领了,老夫家中也已备下了。”仙草酿清凉解渴,夏季里来上一碗最是合适不过。

不过滋味虽好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庞颂德这等大员家中随时随刻都有。

“昆仑楼的仙草酿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昆仑楼的卖三十枚铜钱一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啧!”一碗仙草酿在别处起价不过二枚铜钱,若要加些其余的果子或是蜂蜜等物,价钱也高不过五枚铜钱去。

昆仑楼这里可算得上是天价了,吴征居然还说童叟无欺?

庞颂德登时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你小子文采好,老夫就爱听你说话。”

“敢卖三十枚铜钱自然是加了稀罕之物。若再过得四五月,此物一钱不值,不过现下却是价值千金!庞大人稍待片刻便知!”

到了午后小憩的时分,用午膳的人渐渐散去,昆仑楼里清净了不少,不过十辆大马车的出现又让楼里喧闹起来。

“崔大厨,上好的白冰到了,快快接去地窖里莫要化了!”一声吆喝让满楼俱静,随即又像炸了锅一样轰动起来。

吴征看着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的庞颂德,三位家主,云龙门的几位,笑道:“冰来了!”这种东西在现世里甚至不需废半分力气去广而告之,炎炎夏日比之辣椒还要有吸引力。

“小子,你给老夫说句实话,十车的冰,昆仑楼里一月能供一次么?”

“每日都送,管够!不限成都城!”

“你……”庞颂德圆瞪双目,半晌才道:“你若不是吴征,老夫都以为哪里来的混小子发白日梦在这里胡言乱语!少废话,给老夫来三碗仙草酿!冰要加够!”

一旁的陆菲嫣瞄了父亲与顾浩轩一眼,情知大事坻定,顾陆两家再也没有与吴征讨价还价的理由,此前应承的事情必将落到实处。

她忽感到一身说不出地轻松,片刻又了然云龙门也不会再有犹豫,那位了不起的师侄以绝妙的安排完全掌控了局势!

尚不满二十岁的少年郎做起事来比朝中大员们还要老成,她此刻望向吴征的目光复杂得连自己都难以明白!

◇◇◇◇◇◇◇◇◇◇◇◇◇◇◇◇◇◇◇◇

昆仑楼里顾客如云日日爆满,生意红火得人人羡慕,在成都城里独占鳌头!

半月时光里扁肉一物已在成都城里流行起来,可哪一家也没有昆仑楼里的口感好,别说这里还有旁的店里绝然没有的辣椒与冰品。

模仿昆仑楼推出扁肉的客店徒然东施效颦而已,至于冰品一物,在夏日更是招牌中的招牌,也不需多言。

以昆仑派为名的英雄函已遍洒江湖,昆仑派振臂一呼旋即得到云龙门的积极响应,早早将与昆仑派联手之事宣于江湖,筹备英雄大会一事更不落人后。

一家顶级门派,一家一流门派,原本就各有铁杆从者无数,联起手来更是声势大振!

各路群豪均知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即使明哲保身者也必须来到会场以筹措进退之机。

成都城西二十里的雨霁山山势不高绿树成荫,在炎热的天气里正是纳凉的好去处,会场也正设于此地!

吴征此前已启奏了秦皇阐明利弊,亦得到秦皇圣旨一封:“爱卿拳拳之心朕已了然,此事当周全谋划务求办妥,若遇难处可与屠冲商议处置!事成之日贼党覆灭,朕当重重嘉奖爱卿!”

有了圣旨在身吴征做事就方便了许多,北城府衙托给张六桥打理,腾出手筹备英雄大会。

江湖中人动作迅速雷厉风行,自与云龙门达成协议后半月时光,四方豪杰已云集成都城只待大会召开的一日。

“吴大人,这里是参会门派的名单,今日又多到了七家。”张六桥容光焕发,昆仑楼的代理权吴征也给了金刀门一郡之地,这一份天大的利益足以成为振兴金刀门的资本。

“我看看。”吴征扫了几眼后又问道:“对了,你们金刀门来不来?”

“额……下官这是忙得糊涂了,当然要来,下官准时与会!”张六桥一拍脑门忙在名册中添上金刀门的名字。

心道吴大人做事大气出手豪阔,对盟友更是没得说,出道以来又正如杨宜知此前所言的身具齐天鸿运。

天赐的良机若再不能抱紧把握住,不如抹了脖子干净。

“上回连累了你还屈尊北城府衙,这一回把事情办好,本官欠你的债想必能还得清了。”吴征打开茶碗喝了一口,笑着打趣道。

“岂敢,岂敢!大人待金刀门与属下恩重如山,哪里还有什么亏欠?下官得大人看重,唯效死命而已。”张六桥连连拱手作揖,已是跟定了吴征。

就算吴大人一辈子都做北城令,我就一辈子做北城府衙主簿罢了,又有何妨?

吴征哈哈一笑,微眯着眼神思又转:昆仑派闹得大秦国满是风雨,眼看领袖群豪的地位就将名真言顺地到手,青城派倒是不闻不问坐得住,至今全无动作,不知到底打的甚么鬼主意!

如此天大的利益难道就这么放手让昆仑派来得?

迭云鹤再怎么不济事也不至于如此。

除此之外,两位皇子处也是头疼的隐患所在。

陛下的圣旨虽给了吴征权限,可旨意里并未明言此事由他或者昆仑全权负责,至今也没有接手的意思。

或许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来领袖群豪也得听他的。

可放在太子与五殿下眼里就是个好机会,吴征做了种种准备,正是防止忙里忙外好一阵折腾,关键时刻一树香甜熟桃全让人摘了去。

这一份武林盟约可是自家压箱底的好东西,虽说最终是要献出去的,只是何时献,献给谁必须全由昆仑派做主!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雨霁山上群豪云集,吴征身着北城令官服,腰悬昆吾剑,脖子上还大喇喇地挂着御赐蟠龙金牌,面子里子一应俱全,气势十足。

即使做东道的人里外有云龙门门主与一众长老,内有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等师门长辈,上上下下仍是谁都抢不走他的锋芒!

与会的群豪不少吴征幼时都曾见过,昔年奚半楼荣任昆仑派掌门并御赐凉州兵马校尉时大都来昆仑山上恭贺过。

时过境迁,当年意气风发的奚半楼已垂垂老矣,而那个半大的小屁孩已长成出众的人杰。

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任谁也想不到昆仑派流传于世的小天才能够成长得这般迅速,甚至势不可挡!

“吴贤侄啊!昆仑山一别十五年,今日再见已成英伟少年,想当年贤侄还只有这么高,哈哈……哎,少年郎出了这等英雄人物,我们都老啦!”

“哪里哪里!晚辈见识浅薄,还当请各位老前辈多多提携指点才是,还请快快入座!”

“啧啧,看看,看看。吴贤侄现下已是这等持重!老夫还记得当年在昆仑山上,尊师奚刺史容任掌门之时,贤侄被我们搅得不耐烦,险些挨了奚刺史责罚来着。”

“哈哈,献丑献丑。前辈就莫要折煞晚辈了!”

一众恭维之声不仅因这位屡屡简在帝心的少年郎所拥有的身份与背景,还因他确实出众拔群,远超同辈人物。

吴征虽不喜这等场面也已能长袖善舞,应付自如。

而今日如此盛事昆仑派掌门奚半楼居然并未到场,人人皆知绝非他有多么清高孤傲或是自视甚高,除了凉州政事繁多脱不开身之外,也对爱徒的绝对信任与认可。

有提前交好未来的昆仑派掌门之机,谁也不会放过。

群豪陆续都到,唯独缺了青城派!

吴征纳罕之中与林瑞晨等交换了个眼色示意不明所以。

林瑞晨偷了个空向吴征道:“青城派若是不来,莫非是要单独扯一面大旗与咱们唱对台戏么?”

吴征看着她也是大惑不解地摇了摇头。

青城派的名望还在昆仑之上,若是平日这么做倒是理所当然,也更能显自家威势。

可现下吴征得了圣旨,青城派是吃了豹子胆要与老皇帝作对么?

这堪称下下之策,最蠢的家伙才会想出这等法子来。

林瑞晨当然不会不知,只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

大会时辰已近,吴征向林瑞晨道:“不管了,不来最好!”

话音刚落,山道转角处就传来云龙门的知客弟子急急喊道:“青城派迭轻蝶大小姐到。”

终于来了!

吴征目光一凝旋即回身落座,迭云鹤不来,来的只是个迭轻蝶他没必要迎接,至于落座则更是有看轻之意。

不管迭轻蝶此来为何,先给个下马威也错不了的。

山道弯处转来一名苗条的秀丽女子。

身高中等,天庭饱满,细长的凤目明眸内蕴,秀眉弯似月牙,鼻梁与朱唇皆是秀气小巧。

比之两年之前她的青涩,青城掌门之女刁蛮之气不减,只是添了许多少妇般的风韵来。

那身段已非昔日的娇小玲珑,而是浮凸有致,犹如满蕴浆汁熟透了果实。

虽说借着燕秦两国交战之机,迭轻蝶纳了几名面首,在战事紧急之时完成此事足显低调。

昔年在江州荒园她的遭遇终是件惨事,更让迭云鹤面上无光。

不过吴征对这刁蛮狠辣的女子也没怜惜之意,倒有些幸灾乐祸她的咎由自取。

迭轻蝶行步时微微仰头,虽此番出行亦是低调至极居然只带了一名随从,仍显得心气极高目无余子。

若非她主动报上名号只怕难以让人猜出居然是骠骑大将军,青城掌门之女。

可待吴征看清了这名随从之后面色丕变,陆菲嫣更是惊得站了起来!

那随从一身黑衣虽容貌俊秀但面无表情,直如僵尸一般,左手处空荡荡的袖管显是整条大臂被连根断去。

吴征背后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湿了大半个背脊,他不知刘荣为何会落在迭轻蝶手里。

可当年在江州荒园,陆菲嫣与吴征俩藏于牌匾之后任由迭轻蝶被凌辱,此后陆菲嫣更有许多不堪之事。

知晓此事的贺群,程成,廖赞已死,迭轻蝶彼时已晕去自然不知,世间知晓此事的唯三人而已。

陆菲嫣与吴征守口如瓶断不会对外人说,但是刘荣呢?

他说了没有?

若是迭轻蝶也知道了当下不要面皮宣扬出来,又该怎生是好?

吴征不可抑制地一捏拳头,才觉连掌心里都布满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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