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堂之内。
彭怜双手负后,心田澄心决始终不停,看着那女尼背影赏心悦目,不由赞叹说道:“师太天赋卓绝,这份神奇功法,却是本官平生仅见。”
女尼头也不回,却轻轻放下手中木槌,轻声恭维说道:“大人神功盖世,轻声一喝便能破去贫尼天生色相……”
女尼声音清脆娇柔,软糯中竟似自带一股香甜气息,区区十余字一经出口,便仿佛黄莺出谷一般悦耳,又似余音绕梁一般缠绵悱恻,尤其话语中自带一抹湿润之意,不由让人想入非非。
彭怜道心坚定远超平常修道之人,又有玄阴师叔祖神功加持,更见识过练倾城柳芙蓉樊氏等女过人淫媚,面对这般诱人声色,定力已是世间绝顶,却仍被女尼两句话说得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他牢牢守稳道心,听任胯下阳根跃跃欲试,轻声一喝说道:“既然知道本官能耐,还不收了功法、引颈受缚?真要逼本官祭出降妖伏魔之法辣手摧花么?”
“呵……”女尼轻声一笑,随即双手扶膝,缓缓站起,头也不回说道:“贫尼年近半百已然时日无多,哪里还称得上『花』?”
眼前女子只是站起身来,动作缓慢轻柔本来平常,只是一静一动,便似有万种风情扑面而来。
彭怜双目微眯,心中澄心决越来越快,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中万千绮念,右手食中二指戟指成剑,胸前划出一道圆弧,昂扬剑意蓄而不发,便要在自己心神失守之前痛下杀手。
女尼仿佛浑然不觉一般悄然站起,她将双手横在胸前,随即缓缓转过身来。
随她腰肢转动,身上青灰僧袍自然垂落旋转出一道倾斜线条,更显曼妙精致。
彭怜道心动摇,自觉已是崩溃边缘,他很想就此挥出指尖击毙妖尼,却又极其渴望,想要看看女尼面容究竟如何。
只是背影已令天下男子心魂荡漾,面容又该是何等诱人?
彭怜强忍心中绮念,手上劲力引而不发,天人交战之下,终于见到女尼秀美容颜!
却见一顶青灰僧帽之下,一张白腻俏脸不施粉黛,额头光洁莹白,双眉淡淡微挑斜挂,一双妙目媚视烟行,两汪秋水奕奕横波,一段琼鼻粉嫩高耸,一点樱唇笑意盈盈,唇边一洼浅浅梨涡,却似装不下满脸无边媚意。
那俏脸明明不施粉黛,却已俏美如画;明明不苟言笑,却仿似春风拂面,笑语嫣然;明明眼角数道浅纹诉说女尼年岁不小,面容却又似青葱少女一般仿佛青春不老、岁月无妨,她只是淡然站在那里,便仿佛一缕化雨春风拂面而来,让人心神沁润,如饮琼浆玉露,甜彻心扉,又如陈酿多年美酒乍开泥封,醉人之意侵入骨髓。
彭怜心头激荡已至极限,手中剑指堪堪便要激发,忽而被这化雨春风吹拂散去心中无数绮念,道心忽而凝定沉稳下来,胯下阳根虽然仍情难自禁,心中情欲却已淡去不少。
女尼面容俊俏风流,其中媚意澎湃不绝,却又掺杂一抹清净之意将其中和不少,只是如此一来妩媚稍减,却又多了一份杂糅混合之美,让人爱恨交加、无可名状。
只是彭怜道心修为本就不同凡夫俗子,他之视如无物,换做蒋明聪这般世俗男子前来,只怕仍要神魂颠倒、心智迷乱。
女尼秀目低垂,扫见彭怜腿间凸起,见他神情凝定不受影响,这才不动声色微微叹气垂首说道:“贫尼谢过大人不杀之恩。”
彭怜收敛指尖锋锐之气,好奇问道:“为何师太不转身时如此引人遐思,正面相对,虽也面容娇媚世所罕见,却没了那股子泼天媚意?”
女尼神情淡然,轻轻摇头说道:“贫尼清修十余年,默诵佛经千万遍,终于将这骨子里天生媚意压制一二,于这背影所现,却实在是无可奈何。”
彭怜瞬间了然,此女天赋异禀,根骨间媚意天成勃然而发,虽以佛法加持涤荡身心洗去铅华,终究力有不逮难竟全功,背后媚意先天而发,常人自然难以抗衡。
只是背影便即如此吓人,若是并无佛法加持,这正面冲击,又该是何等强烈?
彭怜心中既是好奇又极为惋惜,虽是明知自己抵挡不住,但不能亲眼目睹此女当日绝代芳华,终究还是一桩憾事。
“如师太所言,这般媚功竟是天赋而来,不是后天修炼所得么?”
女尼垂首敛目,轻声说道:“贫尼身负淫邪罪孽,少年时引得无数灾祸加身,而后一心向佛镇压心魔,至今方有小成,此中艰辛,实不足与人道也。”
彭怜轻轻点头,随即抬起一指,一道凛冽罡风沛然激发,直奔女尼面容而去。
女尼浑然不觉,眼见罡风便要及体仍是全无动作,彭怜眼见于此,情知此女殊无修为在身,这才随手一挥,那道罡风瞬间消散无形。
女尼双手合十横陈胸前轻声吟唱:“阿弥陀佛,大人宅心仁厚,却是高家之福。”
彭怜眉头一挑,好奇问道:“你明明毫无修为,为何竟知我试探于你?”
“贫尼不曾习武,却能审时度势,看透人心,大人疑我藏私存心试探,却又不肯轻易伤人性命,宅心仁厚,由此可知。”
彭怜微微点头,随即问道:“师太既然住在此间受高家奉养,却不知与高家是何关系?眼前高家覆灭在即,师太方外之人,倒是能免受牵连。”
女尼轻轻苦笑,摇头说道:“高家待贫尼不薄,此番蒙难,贫尼本就难辞其咎,惟愿舍此戴罪之身,以赎无辜之人性命……”
彭怜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师太既已出家,便是方外之人,超脱世俗,看淡生死,何必还要牵涉红尘中事?”
女尼轻轻叹息,低声说道:“贫尼避世多年,余生虽有牵挂,终究无能为力,若能以此无为之身救下诸多无辜性命,倒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欲言又止,彭怜却有所察觉,只是摇头说道:“事已至此,多言只怕无益,师太不如缄默不语,不让高家罪加一等才是。”
女尼蓦然抬头,看着彭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轻轻点头说道:“大人所言有理,倒是贫尼想得简单了。”
彭怜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出来,与大门两旁凝神而立两位大人拱手说道:“两位大人,这女尼非是高家宗族亲眷,不知该当如何处置?”
蒋明聪拈须说道:“既不是高家宗族亲眷,又是化外之人,自然便该遣散,但这高家牵涉谋反,此女未经审判便即放走,于你我只怕干系重大,最好是择一处隐秘所在将她幽禁,而后慢慢访查,如此才能万全。”
伍文通连忙点头,“此言有理,设若不然就一刀杀了,免得留下后患。”
彭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伍文通管着军旅,真要将这么一个妖娆尤物带在身边,只怕军心动摇,只是他能立即痛下决心一杀了之,这份狠厉和远见卓识,倒是让彭怜刮目相看。
自古红颜祸水,世间绝色便如价值连城之瑰宝一般,有德者享之自然得意,无德者据之则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此女修佛多年,一身媚意已然有所淡化,却仍如此荡人心魄,三人心知肚明,高家深宅大院中藏着这般一个尤物,其中必然牵涉众多,若不细细盘问就此放了,将来高家人检举此事出来,只怕三人俱都脱不了干系。
杀自然是杀不得的,伍文通自是毫无所谓,杀与不杀与他皆是关系不大,蒋明聪彭怜却是高家谋反一案首功之人,若就此杀了,日后追问起来,岂能轻易脱身?
此女太过特殊,便连搜检官兵亦是不敢生出丝毫染指之心,蒋明聪与伍文通更加清楚,莫说如何关系重大,这般妖娆女子,便不考虑玷污佛门惹来反噬,单是两人年纪,便不敢轻易招惹。
蒋明聪看向彭怜,其意已是昭然若揭,杀不能杀,自然便要金屋藏娇,他自己自然不便,彭怜家中却莺莺燕燕娇妻美妾成群,多藏这么一个女子,倒也算不得什么。
彭怜一愣,有些不情不愿说道:“下官收入微薄,家中不过勉强糊口,哪里养得起别人?”
蒋明聪连忙说道:“高家财雄势大,这般抄家必然所获颇丰,彭大人委屈委屈,一会儿东西查抄上来,可着彭大人挑拣如何?”
魏博言代天巡狩,江涴牧守一方,二人联手,高家瞬间覆灭,抄家一事江涴安排得滴水不漏,蒋明聪代表魏博言,彭怜代表江涴,伍文通一旁监视,众人瓜分高家财物,正是题中应有之意。
云州地处西南边陲,与京师相隔几近千里,来往不便,地方官员便有临机处置之权,江涴身为云州知州,手握当地军政大权,肃反平叛,本就是份内之事。
魏博言代天巡狩江南,手握天子印信,杀伐决断,权柄更是惊人,高家若是走通魏博言门路,凭他手中权力,处决冷香闻丝毫不是难事。
处置高家之事,魏博言未曾出面,与江涴也无只言片语往来,只是派遣蒋明聪前来,他与江涴心有灵犀,有人求名,有人求利,各取所需,倒也相得益彰。
彭怜明知推却不过,只得无奈点头,心中暗自琢磨,若那女尼不是佛门弟子倒也罢了,以她体态妖娆,自己多个禁脔倒也无伤大雅,只是她既然避世出家,养在身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与自己又有佛道之别,多少便有些不伦不类,为今之计暂且如此处置,日后寻个合适机会将她打发出去便是。
他心中计议已定,仍是苦着脸说道:“便是多些金银分润,只怕也非长久之计,下官丑话说在前面,将来家中后院失火,却要将她送到蒋大人府上的。”
蒋明聪目不斜视,不置可否说道:“那就到时再说,到时再说……”
三人计议已定,彭怜重又入内,与那女尼说道:“师太请了,此间纷乱,烦请师太关门静修,外面有兵卒把守,等夜里无人时,下官再来将师太接走。”
女尼点头答应,重又回到蒲团坐下诵经。
彭怜带上房门,出来吩咐兵卒看好院门,这才与蒋明聪伍文通同至前面院子查看查抄之物。
高家财雄势大,族中子孙众多,多年积蓄之下,财富殷实非是寻常人家可比,此时未及正午,天光斜照,高墙阴影之下,已摆满了数十个硕大木箱,彭怜一眼便认出,那是高家密室中盛放金砖的木箱,却被人将其中青砖扔掉,专门用来盛放高家查抄搜检所得财物。
中堂门外台阶之上摆着一方书案,几位书吏正自忙碌登记造册,院中站着二十余位兵卒,手中刀枪明晃晃闪耀白光,与院中珠玉金银光彩相映成辉。
彭怜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上前一步,于蒋明聪身边悄声问道:“大人,这般登记造册,岂不自寻烦恼?”
蒋明聪知他言外之意,不由笑道:“朝廷防着咱们上下其手,咱们也要防着手下人藏奸耍滑,这般登记造册,为的便是警示众人,不可过于贪墨……”
“再者你看他们册上所写,『金镯子一副』,多大,多重,是否雕刻图案,是否陈年古物,册上根本没有;再如这金丝狄髻一副,上面是否镶嵌珠宝翡翠,多大多重也是不清不楚……”蒋明聪随手捡起箱中一件金丝狄髻,伸手抠下上面所嵌翡翠揣入袖中,随后将其扔回宝箱,一套动作做得自然而然,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抄家灭门不是什么精细活计,也不是什么积德行善的差遣,寻常人多是不愿掺和其中的,”蒋明聪拎起一枚金叶子看了看,“等搜刮完了,咱们再遣心腹重新登记造册,到时候才知道该留什么、该献什么。”
他拈起一根碧玉簪子,笑着说道:“这簪子一看就有年头了,单说一根翡翠玉簪,怕是不值多少银子,但这么一根,怕不要二三百两纹银?”
彭怜看着满满一箱玉器杂陈其中,直与乱石无异,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无奈,不由皱眉说道:“这般随意堆放,稍微磕磕碰碰便即贬损不少,若是真个坏了岂不可惜?”
蒋明聪笑道:“都是粗鲁汉子,哪里做得绣花功夫?来人,去捉几个伶俐丫头过来,将这些贵重器物分拣出来用丝巾包好,莫要这般随意丢弃!”
三人进了中堂落座,伍文通一旁恭维说道:“蒋大人主持查封高府,可算得上宅心仁厚了,卑下记得当年石大人主持查封安王余党府邸,府中女眷奸杀无数,迟大人当庭奸淫犯官妻女,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蒋明聪端坐椅中,对案头茶盏视如不见,闻言笑道:“蒋某一身皮肉,可经不住王爷千刀万剐,钱财也好,美色也罢,若是喜欢便搬回家去,光天化日之下做下此等行径,如何敌得过悠悠众口、积毁销骨?”
见彭怜面露好奇之色,蒋明聪笑道:“昔年石崇锐仗着自己军功卓着、简在帝心便恃宠生娇,查封叛党附庸宅邸,光天化日之下奸淫掳掠、肆意杀人,消息传到王爷耳里,被王爷派人抓了推到府门处当场凌迟而死,一时间舆论大哗,王爷因此饱受攻讦,如今想来,倒是一段佳话。”
彭怜暗暗咋舌,他见过晏修一面,只觉得对方是个平常老者,不想竟有如此狠辣一面。
他转念一想旋即便又释然,若非如此,又如何能让蒋明聪这般人物真心拥护?
蒋明聪遥望天边浮云,叹气说道:“石崇锐是陛下派到军中大将,本意便是掣肘王爷,被王爷这般虐杀,陛下却只是下了口谕责备,连一纸诏书都没有……”
伍文通仿佛睡着一般不言不语,彭怜却心知肚明,秦王晏修擅杀大臣,若是寻常王侯只怕便已触了皇帝逆鳞,但晏修与皇帝一母同胞,此举所为更是稳固晏家江山,皇帝降下口谕责备不过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厅中一时既然无语,忽而脚步声响,有人小跑进门禀报,高家女眷俱已带到西边跨院,请三位大人前往定夺。
蒋明聪率先起身,当先一步出门而去,彭怜随在伍文通身后,打定主意看个究竟再说,毕竟这抄家灭门之事他头一次做,弯弯绕绕太多,可要千万小心谨慎。
高家宅院占地广袤,便是跨院也有十数丈纵深,院里四周栽满花草树木,中间一片空地之上,站满老弱妇孺。
一个书吏垂首躬身站在一旁,与三人解释道:“三位大人,左边这群,便是高家妻女妇孺,右边这群,则是高家妾室婢女丫鬟……”
彭怜一眼望去,却是两列兵卒居中相对站立,手中明晃晃刀枪将一众妇孺分成两块,左边赫然一群老弱妇孺只穿中衣挤在一处,右边莺莺燕燕却都是正直青春年华的妙龄女子。
蒋明聪一手负后,抬手指着那群年轻女子问道:“高家没有年长仆妇,都是这般年轻丫鬟么?”
那书吏低眉顺眼一脸谄媚笑道:“大人容禀,有那上了年纪毫无姿色的年长妇人,小人自作主张,将她们约束在旁边小院,免得有碍大人视听。”
蒋明聪微微点头以示嘉许,“你这人倒是伶俐,该不会藏了些绝色在里面,准备自己偷偷享用吧?”
那书吏本来以为拍了上官马匹,听蒋明聪这么一说,登时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摇头摆手说道:“小人岂敢!小人岂敢!莫说……莫说小人没……没那般胆量,便是……便是有这狗胆,小人这身子骨……也……也经不起这些小娘折腾啊!”
蒋明聪与彭怜对视一眼,这才淡然说道:“如此最好!也罢,伍大人先挑几个充实后宅?”
伍文通摇头笑道:“卑下这身子骨也不爽利,倒是谢过大人美意了。”
蒋明聪转头看向彭怜,“彭大人年轻气盛,不如也来挑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