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月考,这一次我冲到班级第十五名,初一下学期的课程已经全部补习完毕,我将课本和笔记归还于谢三曲,每天虽和她吃饭,但中午的时候却不去候希娴家了,为了提高成绩,我忍痛割爱,暂时不与候希娴交缠。
元旦假期一过,两个礼拜后就是期末考试,学习更紧张起来,候希娴工作更忙,也似乎无暇特别关注到我,紧张学习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期中考试。
两天考试一过,打扫完卫生,候希娴站在讲台上训话,不厌其烦的说着寒假期间的注意事项,所有同学早已收拾好书包,欲欲出教室,有几个认真听的?
候希娴说道:“林姜先,你留下来,其余的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谢三曲看了我一眼,也随着同学们一窝蜂的冲出教室,对于这种情况,我的同班同学习以为常,都知道我和班主任有某种亲戚关系,有人猜测我是她侄子,却永远都不知道,我和候希娴有着露水姻缘。
见所有人都离开了,候希娴缓缓向我走来,她双手抱在胸前,说道:“这次你期末考试,考得还行,班级第十一名,年级估计在八十多名左右。”
我点点头,考试完估分,猜测大概就是这个左右的名次。
“谢三曲又是年级第一,你跟她多学学。”候希娴淡淡说了句,谢三曲最近几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她又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你功力涨了没有?”
自上次瑶姬来过候希娴家后,我也没法再去昆仑界,又回到之前那种朦朦胧胧的样子,昆仑界亦如梦幻。
我伸出右手,候希娴三根温热的手指搭在我脉搏上,内气探出,我不由自主反生抵抗之力,两道内气相交,我俩都是一震,被相交的力道弹开,候希娴惊道:“这半个多月你没练么?”
我摇摇头,心想着学习,又想着几个女人,根本无心练武。
候希娴道:“你修炼不能落下,从明天起,你每天来我家修炼吧,你不想见你小情人了吗?”
我心一凛,说道:“有时候我在想,这到底是真还是假的。”
候希娴哼了声道:“自然是真的,这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处,你不想长生不老吗?”
我叹息道:“我一人长生有什么用?老妈、妹妹、未来老婆都不能长生?”
“没点志气,身在福中不知福,昆仑镜虽然不能给你用,但通幽术未必要几十年才能学成,当下最要紧的是要把你自己体内的功力融合了。”候希娴哼了声,骂我,见我不说话,又道:“你想什么鬼事情?”
我眼望着候希娴,说道:“明天我可能没有时间。”候希娴道:“那后天来呀。”
我又道:“后天也不行。”候希娴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想了想,道:“明天我要和我爸回趟山东老家。”
候希娴“哦”的一声,问道:“那你要回几天?你不是判给你妈妈了吗?怎么还和他有联系。”
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要回去多久,爸爸没和我说,妈妈也不告诉我。”隔了会,又道:“听说老家出了什么事情,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候希娴道:“既然你家里有事情,我就不打搅你了,你想练功,来的时候提前给我打电话,回家吧。”
先前我以为候希娴留我下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想到只是邀请我练武而已。
回到家中,收拾行李,山东气温极低,老家处在偏僻的农村,连暖气也没有。
半夜妈妈打烊回来,替我重新整理行李,见我行李箱中只放了件羽绒服,责备道:“山东又不是深圳,现在零下几度,又没有暖气,多带点衣服。”
我只要略略运功,足以抵抗寒冷,但不能这么说。
妈妈替我加了一套换洗的秋衣秋裤,5双袜子,保暖羊毛衫,说道:“明天你穿秋裤上飞机,免得下飞机又要换,水带好,充电器带好,牙刷牙膏带好了没有?免得和别人说话口臭。”
听妈妈唠叨,我心里渐渐烦躁,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都装好了,妈妈你洗澡去吧。”
妈妈瞪我一眼,合上行李箱,到卧室里拿了五百块钱给我,叮嘱道:“拿着给你用,不许乱花,听到没有,好好拿着,别弄丢了,买了什么东西,回来给我报告。”
妈妈沉吟了会,黯然道:“我跟你说的地方,你记好位置没有?”
我点点头,妈妈继续道:“小时候我带你去过的,你应该记得位置,坟上的草、树清理一下,给你外公、外婆、舅舅放点鞭炮,再烧点纸钱,注意安全,别起火了。”
我点了点头,并不想要这五百块钱,进到房里,把这五百现金直接放到抽屉隔层里。
第二天,爸爸的司机一大早就开车到了小区门口接我,我来不及在家中吃早餐,下楼在早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在妈妈目光注视中进入车里,她见车子启动,再三叮嘱我:“下飞机了给我打电话。”
司机小刘朝我妈妈打招呼:“老板娘,你放心,我一定把小老板安全送到机场。”
妈妈面罩寒霜,看了我一眼,转身进了小区。
小刘被妈妈的样子震慑了下,见妈妈走了,打了个哈哈,向我说道:“小老板系下安全带,现在查的严,我们先回公司接老板。”
副驾驶是爸爸的专用座位,我自然是坐后坐。
进到公司,等了十多分钟,爸爸一身简单打扮出来,完全看不出是位老板,他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提着笔记本电脑,我朝他身后望了望,待他上车,问道:“爸爸,妹妹呢?她不去吗?”
爸爸扭头看着我,简单说道:“钰琪和同学去九寨沟旅游去了,我们两父子回去,小刘走吧。”
父亲是金卡用户,我和他坐头等舱,一路上待遇颇好,刚下飞机我就给妈妈打了电话,电话一通,妈妈就接了电话,她又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别忘了回老家给外公上坟。
山东气温低寒,为不引起别人注意,一下飞机我就穿了羽绒服,路上才知道爸爸回老家的原因,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因为肝腹水病危,医院已经不接收了,爸爸回家看他最后一眼,他俩亲如兄弟,亦如我和陈胖子、林朝胜。
老爸虽然早早南下深圳,却依旧怀恋老家,他在家里排行老二,不仅不被宠爱,反倒受嫌弃,即便这样,过往他每年年末会带着我和妹妹偷偷回老家看一眼。
他只是在乡下田埂、山路上走一圈,有时甚至连爷爷的家门都不入,更多是在发小家里吃饭、过夜,第二天便匆匆离开。
下了飞机,我和爸爸先打车到市里汽车站,上了小巴汽车,沿着省道进入乡镇,在镇上下车,租了一辆摩托车。
坐了近半个小时,进入大山,雾气增多,温度更骤然降了许多,寒风扑面,我忙运功抵御。
行过一段山路,便进村口,爸爸在村口小店买了些礼物,过得小会,见不远处十来栋小楼,隐现在烟雾里,那里就是爷爷的家。
村路已打了水泥,去年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未到年关,村里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暂未回家。
一到爷爷家,我眼睛一亮,曾经破旧的红砖小平房,不知何时变成一栋豪华大别墅了,别墅虽有围墙,但门敞开着,一侧矮房,房顶有青色烟雾飘飞,我了解这是农村冬天在烤火,有烟代表着家中有人。
别墅颇新,是今年才建好的,外墙下摆满了干柴,爸爸敲了敲侧门,不一会儿,有老人开门,正是我只见过几次的爷爷。
他一见爸爸和我,脸上露出个笑容,神色间有些惊讶,说道:“小伟和姜姜回来了啊,赶快进来烤火。”
爸爸把箱子、礼品放好,却不进内屋烤火,他说道:“泽龙怎么样了?”爷爷把我和父亲的行李箱摆成他喜欢的样子,叹了一声,道:“不行了,已经一个月没吃东西了,现在靠葡萄糖吊着,昨天已经不能说话了,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估计不行了。”
爸爸沉吟许久,忽道:“姥娘呢?”爷爷向内屋一指,道:“里面打瞌睡。”
爸爸拍拍我的肩,道:“姜姜,你进去烤火,我去泽龙家。”
这里人我都不熟悉,忙道:“爸爸,我跟你去。”
爸爸想了想,指着地上的一件王老吉道:“那你把东西提上,跟我来。”
跟着父亲出门,爷爷加穿了件大军衣,也跟了过来。
数步就到了爸爸发小家里,他家里坐了许多人,正在撕烧纸、纸钱,一见我和爸爸进来,目光都看向我们,有人上前相迎,爸爸拿出香烟递给那人。
听那人说道:“小伟什么时候回来了?好久没看见了你,越长越年轻了。”他上下打量我,问道:“这是不是你儿子?林……”皱着眉头苦思,想不起我名字了。
爸爸道:“对,林姜先。”那人道:“哦,是的,叫林姜先,长这么大了,跟小曼姐长得一模一样。”又看看我身后,道:“小曼姐没有回来吗?”那人看起比我妈大了不少,但因我爸辈分比他高,是以叫我妈妈小曼姐。
小曼是妈妈的小名,妈妈和爸爸离婚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们自然不知道。爸爸把香烟发了一圈,让我认了一圈人,都是一村的。
我只认识那位叫我“假小曼”的桃叔,他四十多岁仍没有结婚,对他印象极为深刻,从小他不叫我名字,一直叫我“假小曼”,因为我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妈妈给我穿的又是女装,极像个小公主。
说了些客套话,爸爸进到卧室看他发下。
发小的儿女叫了声:“伟伯伯好。”便让出身来,爸爸坐到床头,他发小面色发黄,躺在床上,只能看见脸,脸上瘦成皮包骨,眼窝深陷,颧骨高凸,嘴巴微微张开,像个骷髅,甚是恐怖,似没有呼吸,我只看了一眼就溜了出来。
爸爸却一点都不害怕,朝床上那人叫道:“泽龙,泽龙,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床上病人一动不动,爸爸声音大了些,叫道:“泽龙,泽龙……”
那人突然眼皮子动了动,爸爸声音登时更大了,连着叫了几十声,那人终究是没有睁开眼。
看了一个多小时,爸爸和我回家吃饭,晚上让我在家烤火,他通宵去陪发小。
吃饭间,奶奶用着浓浓的乡音说道:“小伟,这孩子是哪家的?俺怎么没有见过?”
爸爸吃着干馍,说道:“他是你孙子,林姜先,我大儿子,你不认识?”奶奶盯着我看了许久,最终从她记忆里找到我是她孙子的影子。
我对这情况见惯不怪了,村里好些人连爸爸也不认得,问我们哪家的?
哪里来的?
当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突感身边有人即将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新房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直迷迷糊糊的,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响亮的鞭炮声惊醒了我,穿衣下楼,爷爷正好穿好衣服出来,他告诉我,泽龙叔死了。
连着两天爸爸都在发小家里帮忙,晚上回来睡觉,第三天一早,鞭炮齐鸣,在悲凉的乐声中,父亲最要好的发小上山了。
这里流行土葬,不用火化,临近中午的时候,山中鞭炮大响,震慑群山,过了一阵子,父亲才从山中回来。
见我坐在门口,爸爸道:“把刀拿着,我带你去你妈老家。”
我哦哦两声,拿了一把弯刀跟着爸爸,他租了别人一辆摩托车,带我沿山而行。
过得许久,出得山口,眼前豁然,一路上爸爸告诉我每个地方的地名,他对这里极为熟悉,小时后卖过柴火、卖过冰棍。
他沿着乡道,把我带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小楼前,这里比山里又繁华了许多,周围都是小楼房,与山里似是两个世界。
房子围墙上长了几株我不认识的树,树干比碗口还粗,树根撑跨了几处围墙,想来这些树长了很多年了。
院子里满是枯草,还有几株雪松,之前应是一片大花园,只可惜物是人非,早已颓败。
小楼是两层平顶构造,设计时髦,现在看上去也不过时,外形看着像一栋小别墅,外墙是水包砂,一面墙上爬满爬山虎。
院子钢筋大门上锁,透过院门,只见小楼正门也上锁,铁锁锈迹斑斑,门漆已经全掉了。
爸爸说道:“这就是你妈妈的老家。”指着院门边上几个字又道:“嘿,你妈还给这房子起了个名字。”
我定睛一瞧,“月影居”三个字清晰可见。
房子名字倒不是妈妈所取,是外公起的,在那个年代,用女儿的名字给房子起名,就知道其父母对这女儿有多宠爱。
我暗暗心惊,八几年的房子,现在看起仍有豪华感。
看了会,爸爸带我到商店买了一些鞭炮、香、蜡、纸钱,而后往山边而去,沿着山路,带我到三座矮塌的坟前,说道:“这中间的是你外公,右边是你外婆,左边是你舅舅。”
爸爸拿过我手里的弯刀,他动作极为麻利,将三座坟上的枯草、树木全部割砍干净,然后教我点香、点蜡、烧纸,把鞭炮摆放好,用打火机点放,鞭炮燃放过后,我给三个坟各磕了三个头。
爸爸看了会,叹道:“老丈人、亲家母,我对不起你们女儿,以前不该怀疑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泉下有知的话,保佑林姜先、林钰琪无病无灾,身体健康,这比什么都好,其他的我来承受。”言罢鞠了三下躬。
发小的离去,对爸爸打击颇大,这几天他都是浑浑噩噩的,又看了一阵,问道:“姜姜,最近有没有人追求你妈妈?”
我摇头道:“没有人,爸爸,你要和妈妈复婚吗?”
爸爸朝我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知道?不过你妈妈暂时不同意,这件事情再说吧,你期末成绩怎么样?”
我说道:“一般般,班上十几名。”
爸爸拍拍我的肩膀,脸上大喜,赞许道:“比我强多了,多读点书,老爸后悔没多读点书,只上了个小学,嘿嘿,你介绍的那个史秀英相当厉害,那么小的身板,脑子灵活的不得了,比我的总经理还厉害。”
我吓了一跳,猜想,爸爸不会看上秀英姐长相了吧?
便说道:“爸爸你年纪大了,不要把精力花费在那些情人上面了,保养好身体才好,泽龙叔叔就是因为操劳过度,得了肝腹水,我听别人说,他要是静心修养,再活个两三年是没有问题的,他非要折腾自己,现在吃泥巴了。”
爸爸嘿嘿一笑,叹息道:“我现在是有心无力咯,男人上了年纪就不行了,女人想都不想,现在只想钓鱼,你不是也知道了么,东莞明年有大动作了,莞式服务可能就要消失了,少年一去不复返咯。”
我吐吐舌头,道:“我听别人说的小道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爸爸吁了口气,道:“应该是真的,东莞经济不行了,别说了,回去吧,明天我们早点回去。”
父亲今年在老家建了栋百万级别的房子,村里人对我们父子俩突然间极为尊重了,说话语气都是客客气气的,生怕得罪我们,就连爷爷奶奶也是如此。
一向像仆人样使唤父亲的他们,居然主动不要爸爸做任何事情,也怕得罪了我们,他们在父亲面前没有了任何话语,哪敢控制父亲?
这几天村里人多了起来,年轻人都回家准备过年,我和父亲却要南下深圳。
爸爸望着熟悉的田间小路,长叹一声,问我:“姜姜,你说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老家呢?”
我摇摇头,这里没有我的记忆。
爸爸说道:“也许这里地下埋着祖先,道路是我的童年,而我在时光的长河里刻舟求剑,以后都不回来了,我已经仁至义尽。”
这天一大早,没有惊动任何人,连早餐也没吃,父亲和我赶到飞机场,晚上的时候就回到了深圳,由公司司机直接送我到家。
人生地不熟的老家,一切都过不习惯,父亲呆了几天也是如此,发小离开后,那里再也没有他留恋的人了,只有儿时的回忆,还是美丽的深圳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