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客气了。”
老者用竹杖轻轻叩地三下,双目微眯地盯着那个“仙”字,眼中似有灵光流动。
“嘿嘿,小老儿看这‘仙’字,当有三重意蕴可解。”
老者捋了捋脏兮兮的长髯,用有些发黑的手指,比出一个“三”来。
“一人离家,奔山而去。姑娘当是困于俗世,方入修仙之途。此是过去象。”
闻得此语,陈婉月目中一丝异色一闪而逝,默默斟了一杯忘仙酿。
“人行于路,而有山阻。近来姑娘行路于外,恐多坎坷。此是现在象。”
老者接过美人递来的美酒,晃着脑袋嗅了一嗅杯中的酒香。
“山与天接,人临于山,则与天交通。与天交通,便是登真合道,前途不可限量。此是未来象。”
他将盏中佳酿饮尽,怪异的是,那落在案上的玉杯竟未在他手里沾上一丝污垢。
“至于小老儿先前所言的解困之法。”
他言语一顿,接过酒盏,再饮一杯。
“人行遇阻,万般作想,不如更进一步。”
他拎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往自己的葫芦里倒起酒来。
“一仙!你这老货!怎地又来我这儿捣乱!”
一位华服美妇扯住老者衣衫,将之往后拖出好几步,方才停下。
“二位道友,不好意思,是本店怠慢了。”
美妇满脸歉意地赔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巾,擦净了桌上的酒渍。
拎起一仙方才碰过的酒壶与杯盏,她凤目一转,停在了陈婉月身上。
“妹妹,方才之事实在是冒犯了。”
她微一躬身。
“妾身李如胭,是这忘仙楼的主事之人。”
“搅了二位雅兴,今日这酒宴的花销便算在妾身头上如何?”
见焦飞神色仍有不虞,她放下酒盏,掏出两块玉佩,一人一块送到二人身前。
“这是我忘仙楼的贵客凭信,持此物者,楼中消费,一律三折。二位道友权且收下,便当作妾身给二位的赔礼如何?”
焦飞收下玉佩,脸色好了很多,显然他还是没有抵住美食三折的诱惑。
“那二位请慢用,稍后我吩咐人再上一壶忘仙酿。”
李如胭脸上露着柔和温婉的微笑,拎着壶盏,凤眸狠狠一瞪那老者,让其跟着自己退了出去。
被老者搅了这半晌,焦飞原本那点好好表现一番的小心思也熄了大半。
只在心中暗恨自己,当时怎么像是泄了气般,竟不敢直接将那老头赶出去。
陈婉月则在心头盘算着方才一仙老道的那些话,面对焦飞努力找来暖场的话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腔。
本该高高兴兴的一桌庆功宴,此间却是吃得有些潦草。
忘仙楼,后堂。
“一仙!”
李如胭捏着一仙老道的耳朵,把他拖到了床边。
“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手上一松,她叉着腰,直瞪着半卧在床上的邋遢老头。
“哎呀,如胭,都说了,化凡,要心平气和。”
苍老的声音陡然一转变成悦耳的青年男声,而榻上的邋遢老头亦忽然一变,化作一位玉带华服的青衣美少年。
“哼!别以为你变成这副模样,老娘就舍不得打你。”
李如胭也卸下了美妇的伪装,化作一个容貌明艳以极的少女,一抬粉拳砸在了一仙的胸口上。
“啊,如胭,你是体修啊,这样打是会出人命的!”
“好啊,打的就是你这个负心薄幸的大萝卜!”
“你听我解释啊,那小姑娘五气绕身,未来成就当不在你我二人之下的!”
“好啊,你还想从小培养元婴期道侣!”
“啊,冤枉啊,若不能化神我的寿元便只剩不到百年了,不可能做那种事的!”
方才还神气活现的一仙道人此间不住的发出惨叫,直可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好在李如胭布下的隔音禁制效果极佳,倒也没有惊动旁人。
忘仙楼的下人们只道今日掌柜早早歇了,这样的事过往也时常有之,他们倒是没有怀疑什么。
第二日,清晨。
阁中榻上,怀里揽着温软娇躯,鼻尖绕着盈盈香气,少年模样的一仙道人正出神地望着窗外,英俊的面庞上露着一丝笑意。
异族血脉,转世重修,有意思。
呵呵,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去?
七日后。
“魏老,你说不会真被那老道说中了罢。”
陈婉月看着手中一粒焦黑的废丹,对炼丹室虚空处悬着的魏无极抱怨道。
魏无极托着一枚玉简,似在沉思着什么。
“再试一次,这九转丹在三品丹药中本就是最为难炼的一种。”
他伸出虚化的手掌拍了拍徒儿的肩头。
“放心,这张从那禾山小鬼身上得来丹方应该被没动过手脚,我看,你这是心乱了。”
“嗯。”
陈婉月默默一应。
的确,一仙道人的话让她的心境有些动摇,使她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进入了那种运气极不好的境地。
只是。
“魏老,在我们修仙者中,真有那种知往推来的神通秘术吗?”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或许有罢。”
魏无极不置可否地答道。
“嘿嘿,我们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倒也不必纠结于命数。我看那老家伙最后所说,却是不差,万般作想,不如更进一步。”
他将丹方玉简放到了案上。
“好好把九转丹炼出来罢。届时只需将我教你的【化丹诀】一运,你便能借助药力直接突破炼气中期。到那时,有星河剑在手,炼气之中,你已无敌手,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